宣嘉音同情的看了眼李东辉，和丁卯对视一眼换了个话题：“那你认为海轮医药郑升才经理说钟涵钰因为业绩不达标而辞职，是别有隐情吗？”
“对，虽然我老觉得钟涵钰傻乎乎的，但她如果真傻，不会让我时不时就感到压力而提不起勇气追求。所以我说她傻，那只是她之前都只以正常且和善的心态看人看事。一旦揭破伪装，她看得比谁都清楚。”
“你这话，感觉里面故事不少啊。可以和我们再具体讲讲吗？”
“我也是事后听说，具体情况，留在瑞华医药的吴志杰和王姐知道。”
“你有俩人的联系方式吗？”
“有。”
从刑侦大队座机播出的两个电话，一个响了半天没接，一个直接被拒绝了。
“单位座机号码的来电显示够直白了吧，这也不接？真不知是否应该夸赞现在人对诈骗过于敏感还是警惕过头。”宣嘉音摇了摇头嘀咕。
李东辉听到，想了想还是帮忙解释：“医药销售，其实是灰色职业。现在医疗反腐大环境下，我们这一行，对公安警察之类都十分避讳。”
“那你怎么？”宣嘉音话没说完，但意思明白。
李东辉脸上有种坦然的放松：“我们早合规了，不涉及金钱交易。只传达一下学术相关，每天做做基本的客情工作。像我，有医生喜欢在门诊完边吃午饭边看看日报，我呢，就投其所好，负责做好每周门诊跑腿买报的活儿。所以我才第一时间在S城日报上看见了悬赏。”
*
不得不说，人民群众对于刑侦相关，总是存在很多误区。
宣嘉音了解到李东辉这一职业人士更多的顾虑后，语气更加和缓，给李东辉解释开来：“明白你们这行的顾虑了，不过接到刑侦电话是必须要配合的。
很多人接到刑侦电话要求前往，会想是不是喊过去坐牢。或者不接表示不知道，不知道就没罪……”
李东辉听了宣嘉音的科普，看了一下时间，想了想，主动提出帮忙：“要不我我来给他们沟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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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辉打了两通电话，很快得到了对方来刑侦大队配合调查的回复。
然后，李东辉提出要告辞的请求：“时辰不早，我得预留些客户早下门诊的时间。放心，这两人都得到过钟涵钰帮助，一定会配合你们工作。”
“感谢李先生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和帮助！”丁卯伸出手道别。
“别这么说，我受之有愧。”李东辉握着丁卯强有力的手，心里十分落寞。
李东辉沉默了好一会才抬头，看向丁卯的眼里是真诚也是羞愧的:“钟涵钰是做药代的，她的失踪，我猜呢，大概率离不开与医药相关。要追查更多的信息，其实我们医药代表朋友圈的传播力度更广。但我不会发，因为担心客户见到沾染刑事相关的我们避而不及。”
说完，李东辉放下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的，除了渐走渐远的背影，还有一些断断续续的话。那些话，不知道是出于自我剖析还是对一段情感的哀悼——“从她入公司第一天开始！算到现在，四年零三个月了。四年零三个月的暗恋……我终究是凡人！生活……得继续！”
*
吴志杰和王姐是一起到的刑侦大队，而且是赶在饭点前半小时。
丁卯与宣嘉音估计这两人是商量过的，想长话短说，尽量避免太长时间的谈话。
面对拘谨和犹豫的两人，丁卯和宣嘉音分别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然后自己也都端了茶杯，和气的靠在椅背上笑着调侃：“两位同志不用紧张，现在医药大公司都合规了，我们也是知道的。
而且我们今天只问人员失踪，请两位同志来，是觉得两位可以对钟涵钰的失踪迷局，给我们带来一些帮助。”
“前面和李东辉聊过，他说钟涵钰平时心大迷糊，只是以正常且和善的心态看人看事。一旦对方在她面前揭破伪装，她看得比谁都清楚。
我们对这话和背后的事，有很多疑问。所以请两位来给我们说说具体事件，好让我们警方从中了解些详细情况。”
一番话，打消了吴志杰和王姐俩人心中的不安。
*
如果是出于这样的目的找他们，他们倒没什么不能说。
吴志杰立即开口：“这事我知道，我那时候和钟涵钰一起跟着周经理去了新部门。
去年九月，钟涵钰一家销量最高的二级医院，因为周经理底下哼哈二将之一的冯果做错事牵连，被医院停了采购。
然后周经理就逼着钟涵钰一人去解决问题，逼着钟涵钰天天蹲药剂主任家楼下。
钟涵钰跑了半个月，终于打动了一直避着不露面的药剂主任。药剂主任给了解决的方案，再度降低扣率。
周经理当时是答应的，但隔了两个月周经理那边又出问题，最后扣率没谈拢，两个药品都被踢出医院采购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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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同事三年多，从来没见钟涵钰和谁红过脸。但钟涵钰这次是真生气了。生气的最主要原因，是周经理和冯果做人太无耻。
冯果的医院，和钟涵钰做起来的二级医院属于同一家医疗集团，规模是钟涵钰负责的那家二级医院的二十倍。
当初这个医院大部分的药品开发进院工作，是钟涵钰做的。
开发完，医院没交给钟涵钰做已经够过分了，没想到别人接了手的医院有好处不关钟涵钰事，一出问题却又找钟涵钰解决。
九月底那会天热，周经理强制钟涵钰天天在药剂主任家楼下等，蚊子一天能把她咬一百多个包！
然后钟涵钰负责医院的两个产品被踢出医院后，每个月奖金损失一万多，你们说 ，这事换谁谁不气？
月底我们在办事处说起这些，钟涵钰就说她想不明白，她遇到过开发成功产品进院，药剂主任确实清廉，一分不要的。明白药剂主任坚决不收任何东西，她会前去表示感谢，然后联系一些山货店主，给主任发点绿色有机食品。
*
等冯果到办事处后，钟涵钰直接质问她：一个做了好几年销售的人，怎么能在药品进院后一个半月人都不出现一次，还申请了两次费用？
冯果仗着周经理的偏袒，狡辩说没申请费用。
钟涵钰不太会与人吵架，被冯果的狡辩又气着了。直接说九月的表格，是她汇总的。虽然没细看，单眼睛瞟过一眼，就记得冯果以开发以药品进院开发费的名义申请了两笔费用，至少八千。
冯果就不承认，周经理也说没有。
认真起来的钟涵钰，回到家就去翻了电脑，然后把她汇总的销售账目表发在除周经理和哼哈二将三人外的群里。
大家见怪不怪，不过也实在好奇——办事处每个月的表格是轮流汇总的，哼哈二将的费用表，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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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敢发给我们任何一个人，没想到能发钟涵钰。
我们后来仔细一想，也懂：钟涵钰心大，从来不关注别人的费用问题，最多检查一下有没有格式错误。
她不像某人，喜欢盯着别人的一亩三分地，然后酸言酸语说什么市场不能投入这样大；也不像某人，非得揪出别人的错误搞些事显得自己很能耐。”
眼看着话题越说越偏，宣嘉音开口扯了回来：“钟涵钰听起来倒是更单纯了，怎么揭破别人伪装？”
“哦——那个啊！说起来也简单。钟涵钰不是被我们科普了一下周经理和哼哈二将联手套费用吗，她把22年6月她统计的费用汇总表也发了出来。
然后我们发现周和哼哈二将比我们私下猜的还要离谱。我们每个人月两千的交际费，周两万多，哼哈两人一个月总计十二万！不仅多次以开会名义套费用，买个学分证做客情，二十元一本的学分证，冯果都能报三四百元一本！
这时候的钟涵钰，立马明白周经理之所以在冯果把市场做坏后，只逼她解决而不怪罪冯果的原因了：原来是利益相关，所以对错也就无所谓了。
钟涵钰这时候很伤心，对我们说她算是看透了周经理和哼哈二将了。就是有这三人一样贪婪成性的家伙，借客情维护的名义，以各种名义套取费用，虚报的金额三倍于实际销售支出。最后医药销售过程费用过高的问题，却直接转嫁到医生和我们普通医药代表头上！
*
周经理带着哼哈二将很快换了新部门。
没几天，周经理忽然打电话来问怎么办事处大门密码换了。
当时大家都不明白周回来干嘛，钟涵钰提出了猜想：说周可能是来拿之前办事处集资买来做客情的红酒。
我们不信，虽然还是一个公司，但不同部门资金不互通，红酒又是我们之前一起集资买的，他们三人也不至于这般无耻吧。
钟涵钰问清楚我们有需求，说如果不信，不如先把红酒都藏起来，看周到底会不会再来办事处搬红酒！
等我们回了办事处藏好红酒，周果然带着俩狗腿来了。进门就问堆客厅的酒哪去了，他们那边新接手的市场要做客情！
离了大普！我们当即借口酒已经给客户了，忍不住嘲讽他们：酒都是之前大家买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事过后没几天，我们又接到男狗腿电话，问我们办事处投影仪还能用吗？
大家在群里谈起这事，当时除了钟涵钰其他人都以为男狗腿只是来借投影仪。
毕竟投影仪虽然是周经理的男狗腿购买，报销走的办事处公账，办事处重新整合时的资产登记时表上，这投影仪早就是办事处固定资产，去了新部门的人有什么脸和资格来拿走？
钟涵钰和我们打赌，她认为狗腿是来直接拿走投影仪而不是借！
我们又输了！
这三人还有些其他骚操作，也都是桩桩件件，被钟涵钰预料得分毫不差。
我们惊叹钟涵钰的料事如神。
钟涵钰谦虚：没什么难度。当看清楚一个人，他们的底线和行事都有摸得清的脉络，再加上事先只言片语的预告，很容易做出准确的预判！
我们后来私下讨论起钟涵钰，都觉得也就是她家境不差，选择活得单纯，又没有过多的物欲和权力欲望，不然凭她的脸和脑子，真要使起心眼，根本就没周经理和哼哈二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