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果您拿好。”小贩把油纸袋递过去时,多看了正在掏铜钱的少年一眼。
少年左手给铜钱,右手接栗果,察觉到对方赤裸的视线,并未因为冒犯而感到不悦,语态平静的问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就是看您长的很像一熟客。”小贩憨笑两声,有些失落的轻叹道,“他是北域那边的人,每次到中土都会特意来我家买糖炒栗果,每次走还要带上满满一大包……他有好长时间没来了。”
少年微笑道:“许是忙吧,小哥的糖炒栗果软糯香甜,风味独到,他做梦都要惦记这口呢!”
小贩被夸的脸热,又给少年多舀一勺栗果,越看越觉得少年相似,年纪身材差不多,气质谈吐也给人如沐春风之感,若少年不是这身小厮打扮,真的能做到以假乱真。
*
明晦兰回到等在官道旁的马车前,轻叩车门三下,没有回音,只好等着。
衣掌门的规矩,先敲门,得到准许方能入内,反之在外候命,至于候多久,那就要看衣掌门的心情了。
明晦兰不用再敲门,里头那位是名冠中土的天才修士,不聋。自己跟小贩的全程对话都被他的神识探知的一清二楚。
寒风瑟瑟,明晦兰捧着唯一的热源站在细雪簌簌的冬日。
大概是怕栗子凉了不好吃,里面很快传出慵懒而清越的嗓音:“进。”
仙家的马车从外观看精巧玲珑,内部却宽敞如寝殿,凉塌衣架饮茶的矮几和梳妆台等等一应俱全。
寻常马车以“外表迷你内在别有洞天”著名,而衣掌门要排面,财大气粗,马车外观就比寻常的庞大三倍,车内更是金玉铺地,琉璃做顶,连窗帘都是鲛人织的,华丽气派的晃人眼睛。
衣非雪靠在凉塌上,仿佛才一觉睡醒,狭长的凤眸半阖,眼尾染着倦意,仅用余光看着明晦兰走近,以及双手递出的油纸袋。
“趁热吃。”明晦兰把满满一袋栗子递出,说道。
衣非雪单手支颐,慢条斯理:“你要说衣掌门请用。”
明晦兰:“衣掌门请用。”
衣非雪没用,并甩出一记白眼:“你会伺候人吗?”
明晦兰脸上闪过一道茫然。
衣非雪不悦,漂亮的眉毛拧起来。
这真是他用过最差最差的奴隶。
啊,明大少爷第一次做奴隶,业务不熟,情有可原。
善解人意的衣非雪给他犯错的机会:“你吃栗子的时候,你家小厮就这么给你端来?”
暗示的很明显,明晦兰又不傻,立即为养尊处优的衣掌门剥栗子。双指一捏,外壳裂口,再用一巧劲儿挤出果仁,确保全程不碰果仁分毫。
这般细心,狠狠取悦到有洁癖的衣非雪。
金黄的板栗散发着焦糖香,落在盘子里。垒满一整盘时,明晦兰将盘子往前推推,示意衣掌门可以吃了。
衣非雪颐指气使道:“喂我。”
明晦兰用青叶竹筷夹起一颗栗子,喂进衣非雪张开的嘴里。
虽说衣非雪从小娇生惯养,但隐私性和主导意识很强,即便身边仆从成群,像是穿衣梳头这些事都是自己做。吃饭时也不用布菜,他自己想夹哪个夹哪个,更遑论瘫痪似的张嘴等投喂。
可谁让这人是明晦兰呢!衣非雪就是故意作践他。
这世上还有比宿敌一朝落魄沦为自己的奴隶更神清气爽的事吗?
衣非雪和明晦兰素昧谋面时,梁子就结下了。
他们年纪相当,家世相当,同为修仙大宗的传承人,又皆是天赋卓绝的少年奇才,难免被世人相提并论。而议论的多了,作为当事人就难免生出些自视甚高的不服气来。
更何况他们立场不同,早就注定是敌非友。
大陆以东为中土,大陆以北为北域,中土占据天灵地脉,富裕繁荣,近千年来唯一飞升的大能就是中土人。北域浩渺辽阔,更有未经开发的上古秘境散落各处,物华天宝应有尽有。双方都眼馋彼此的地盘,明争暗斗几百年了,一代传一代,传到衣非雪这辈,自然视明晦兰这个“北域第一天才”为死敌。
相识以来他们屡屡交手,各有胜负,最后一次约战死斗了三天三夜,衣非雪震碎明晦兰的内府,他也被明晦兰一剑贯穿丹田,最终以两败俱伤战成平手收场。
衣非雪被抬回家养了三个月才能起身,刚一起身就听表哥说北域势力突生巨变。
一夜之间,明宗三百余口皆遭屠杀,上至宗主下至奴仆喂养的沙皮狗无一生还。
明宗被灭门了。
就剩一个宗族长子明晦兰。
衣非雪找到他的时候,他因重伤而修为全失,穿着染血的破衣烂衫,披散着落满杂草的头发,混在一众逃荒的难民之中。
偏偏衣非雪一眼就认出了他。
明明穷困潦倒家破人亡,却丝毫不见颓丧狼狈之态,曾经的天之骄子沦为卑贱的草芥,腰板却还挺得笔直,那双区别于中土人的银灰色眸子炯炯有神,辉光灼人。
他蹲在难民之中,却那般格格不入,泾渭分明。
总之,和衣非雪脑补的“自暴自弃眼里没了光的行尸走肉”不一样。
表哥唏嘘一番,摸不准衣非雪的想法,先试探着说:“他现在这样子,也不足为惧了。”
同行的好友反驳道:“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非雪,可不能心慈手软啊!”
衣非雪撇眉,虽说他跟明晦兰是宿敌,你死我活那种。但被好友扣上“非我族类”必须杀之捍卫疆土的沉重帽子,这就有点上纲上线了。
表哥也觉得不妥,平时就罢了,眼下明宗遭人灭门,世人皆知是明宗内部争斗造成的惨剧,可若这个时候杀死仅剩的明宗遗孤,难免不叫人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衣家在幕后操纵。
这黑锅衣家可不背!
中土也不背!
再者,表哥认为衣非雪嘴上对明晦兰喊打喊杀恨得咬牙切齿,心里还是有些英雄惜英雄的感怀的。
衣非雪有点闷,但没说要走。
好友揣测衣非雪的心思,杀明晦兰是不太可能,往小了说有损衣非雪的名声,往大了讲引起中土北域大战,血流成海尸骨堆山就成千古罪人了。
可若什么都不做,也太便宜姓明的了,好友为衣非雪抱不平:“那也得给他点厉害瞧瞧,忘了他当初在寒亭山是怎么羞辱你的了?”
衣非雪本在出神,听到寒亭山三个字瞳孔猛地一缩,眸底暗火蹭蹭往上燎。
表哥顿时胆战心惊:“你别胡来啊。”
衣非雪失笑:“我是那种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人吗?”
表哥松了口气。
衣非雪:“我还真是。”
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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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翌日,明晦兰成了他新鲜出炉的、热乎艮啾啾的、奴隶。
当奴隶第一天,要多难用有多难用。
衣非雪要他斟茶,他茫然杵在那里仿佛听不懂话。可以理解,明大少爷从出生到现在还没给人斟过茶,也没人敢号令他端茶递水。
他不是听不懂,而是诧异,错愕,满脸写着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慨。
你才是狗!
还敢挺胸抬头?不知道奴仆第一要责就是低头猫腰的走路吗?
衣非雪桀桀笑道:“我知道你肯定在心里骂我趁人之危,卑鄙无耻,可是你除了过过嘴瘾没有任何办法。被世人交口称颂霁月光风的‘芝兰君子’,现在是我的奴隶。”
奴隶要有奴隶的样子。
明晦兰有一点好,就是识时务。知道自己龙搁浅滩,就乖乖认命。
虽说还欠调////教,但胜在小奴隶听话,对衣非雪这个主子言听计从,指哪打哪,而且长记性,犯过的错误绝不重复第二次,时至今日用起来还是非常称心应手的。
所以此次出门,衣非雪只带了明晦兰一人。
*
栗果软软糯糯,香甜不腻,就是有点噎挺。
明晦兰观察入微,立即倒了茶水奉给衣非雪,等衣非雪饮用完毕,再留心观察他唇边有没有水渍,以便及时递送手帕。
十分有家道中落寄人篱下的自觉性。
衣非雪顿感舒坦。
然后,他被明晦兰用帕子擦拭嘴唇。
衣非雪浑身一激灵,猛地往后一缩,后脑勺差点撞木桩上:“干什么?”
明晦兰无辜的解释道:“给公子擦嘴。”
衣非雪耳根都红了,幸好有头发遮挡。
他让明晦兰喂吃,纯粹是想踩一踩这个曾经高不可攀皎皎如明月的死敌。但死敌擅作主张搁这儿玩举一反三,简直大胆,放肆!
衣非雪恼羞成怒,一把抢过手帕,正要擦,猛地反应过来这是明晦兰的贴身之物,当即扔出去,用衣袖胡乱抹嘴。
明晦兰搞不懂哪里惹到衣非雪了:“我做错了吗?”
不知衣非雪想到了什么,脸色发沉:“让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不许自作主张。”
明晦兰有点委屈似的:“我以为这是奴仆最该具备的本领——眼力见儿。”
第一次当奴隶没啥经验的明晦兰,虚心请教道:“晚上可要给公子打洗脚水?”
“?!”衣非雪猝不及防的呆住。
说什么来着,姓明的有一点好,识时务。
而且心有七窍玲珑,胸怀阔达,既沦为奴隶则好好专营,不惜屈尊降贵做那自取其辱的洗脚婢!
就冲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衣非雪甘拜下风。
对于明晦兰的毛催自荐,衣非雪既没拒绝也没恩准,目光落到玉盘上,明晦兰秒懂,再夹一颗栗果喂给他。衣非雪却偏开脸,嫌弃道:“这么普通的东西也值得你来一次中土就专门去买,吃不完还兜着走当特产?”
明晦兰正要接话,衣非雪不容狡辩道:“难吃。”
衣非雪嫌弃的坐远了点:“赏你了。”
明晦兰微愣。
做梦都惦记这口?
出息。
衣非雪把盘子推开,有多碍眼似的:“全部吃完,不许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