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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350

作者:弓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41章 【VIP】 …………


    夏枢的脸火辣辣地疼。


    他转过头, 面无表情地直视太后的眼睛:“那请问太后,臣打的什么主意?”


    太后给他一个“你给我记着”的眼神,袖子一甩, 侧脸冷睨着小皇帝:“你若还待在她怀里不动, 哀家立马就杀了她。”


    “不要!”小皇帝立马泪眼模糊,抱住红杏。


    “你可以试试。”太后说完就不搭理他,仰起头, 回到最高处坐下。


    小皇帝哭的眼睛都肿了,看看太后, 又回头看看红杏, 终是不舍,抱着她挤下两滴泪,脸在他脖颈处蹭了蹭, 奶声奶气道:“你要想我啊, 好不好!”


    红杏虽然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但多少感觉出来这小皇帝对自己是有好感的。


    她胆子不大,没敢说什么话, 也怕多说一句话不对,小命不保,因此也没吭声。不过她到底才生过孩子, 对幼子日常思念甚深,感觉到小孩子的感情,哪怕害怕, 也是有些动容的, 借着衣袖遮挡,抚摸了一下他的背,动作不大的搂了搂他, 就松开了。


    小皇帝冲她笑了一下,就起身去太后那里了。


    他靠着太后膝盖,讨好地朝太后露出笑脸,试图把之前惹的事儿遮掩过去,太后根本没给他眼神,冷冷道:“忘了哀家说的话了么,做皇帝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给我坐好了!”


    小皇帝被她有些大的声音吼得身子的一抖,瘪了瘪嘴,似是想哭,偷偷瞄了一下太后的脸色又不敢了,自己擦了擦泪,乖乖爬上龙椅,在太后身边老实坐下了。


    “今天的事情,该说的不该说的,今后的事情,该做的不该做的,都给哀家心里想清楚。”太后的声音在大殿上重新响起,冰冷慑人:“若以后谁再不听话,自作主张,今日殿中这些人的下场就是你们明日的下场,记住了么?”


    各位夫人们身上溅的到处都是贴身照顾之人的血沫子,与惨白的脸色相互映衬,就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一般,各个抖着嗓音,浑身战栗,齐声应道:“记得了!”


    “留王妃。”太后视线移向盛桃,叫盛桃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你的声音本宫有些听不清楚。”


    “是!”盛桃吓的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哆嗦着大声道:“我和留王都会听太后的话,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永远都追随太后。”


    太后不置可否,再看向众人时,声音则带上了笑意,仿佛刚刚的一切不过是游戏一场:“好了,玩了一晚上,大家也累了,身上想来都有些不舒坦,隔壁偏殿设有汤池,大家沐浴更衣一番,就回去吧。”


    夫人们哪里还敢把她的笑当作善意,一晚上的经历就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遭,各个都精神紧绷,想要逃离。


    不过头上脸上衣服上全是血,不能就这么出了这个大殿,都按捺着焦急,集体谢了恩,待太后点头,立马跟着她身后的大宫女朝偏殿行去。


    各个脚步匆匆,仿若身后有恶鬼在追。


    太后笑容没变,面上的讥诮若隐若现。


    “太后!”太后身后另一位宫女小声道:“奴婢把皇上送回寝宫吧。”


    太后扫了一眼鼻子、眼睛都红肿的小皇帝,才发现他已蜷缩在龙椅上睡着了,神情闪过一丝厌恶:“养不熟的白眼狼!”


    那宫女立马低头,没敢吭声。


    太后厌烦地摆了摆手,宫女松了口气,弯腰用披风裹住小皇帝,轻轻抱起,就快速消失到大殿后面了。


    夏枢看着太后的一举一动,太后则毫无心虚、愧疚地瞥他一眼,身体随意往后一趟,慵懒地靠在龙椅背上,手肘支着龙椅边沿,手指撑着额头,漫不经心地把视线移向红杏,又在她身边的红雪身上转了转。


    “自李茂有了废哀家,抢夺你,立你为后的计划,哀家就对你产生了好奇。”太后勾起嘴角,上下打量夏枢:“好奇你那皇后命是否是真的,好奇你是怎样一个人。”


    “哀家一直觉得你除了胆子大,脾性莽,其他都平平无奇,没什么特殊的,不过今晚哀家确实发现了你的一个特殊之处。”太后挑了挑眉,笑道:“说来有意思,你是今晚这殿上唯一一个护着奴婢的。”


    太后表情遗憾地道:“其实她们不知道,只要她们护着奴婢,哀家就会放过那些奴婢一马。可惜啊,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给奴婢求情。”


    夏枢不了解她的恶趣味,也不对她话里的真伪做判别,如实说出心底看法:“混乱开始,她们以为自己也会被杀害,内心恐惧到极点,哪里能顾忌得了别人。若你告诉她们,无论做什么她们都会安全无虞,那这座大殿能被求情声震塌。”


    太后眼中有了一丝探究:“你还挺能理解别人的。不过有一点儿我非常好奇,这么两个大美人天天在你夫君面前晃来晃去,你还救她们,就没有危机感么?”


    她指了指红杏和红雪。


    已经不用“哀家”,而是用“我”来自称了。


    夏枢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和她聊这些,不过知道时间拖的长,褚源见不到他,就有可能来找他。


    于是也不心急,有问必答,缓缓说道:“有过,不过在确认过王爷的心意后,就没有了。”


    太后挑了挑眉:“你就不怕他变心?”


    “怕。”夏枢如实道:“不过这也不是我,甚至不是任何女人、双儿能决定的,心在他身上,不在我们身上。我做到在他没变心时相信他,就够了。”


    “那你呢?”太后涂着丹蔻的小指戳着下巴,好奇道:“你会变心么?”


    “他若不变心,我就不会变。”夏枢道:“感情是相互的,一个人异心,另一个人变心就是迟早的。但若一个人坚持付出与维护感情,另一个人懂得珍惜,同样付出,感情就不会说变就变,维护的好,会长长久久,甚至一辈子。”


    太后若有所思地将他又打量了一圈,无奈地叹了口气,仿佛颇为遗憾道:“你的每句话都说得有些道理,我也想按你的思路来,但李茂为什么就是个人渣呢?”


    夏枢:“……”


    这话他没法接。


    “不过人渣也没什么。”太后突然笑了笑:“敢招惹我又不做人,那就阎罗殿伺候咯。”


    夏枢心中一动,从这句话里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李茂是你杀害的?随心也是你下的?”他不由得连问两个问题。


    “随心是什么?”太后不解,不过对另外一个问题,她很坦然地承认了:“借淮阳候夫人的刀,杀了这个人渣!”


    夏枢:“……”


    “他和先帝就是一丘之貉,不愧是一个窝里出来的狗东西。”太后提起这两人就有些愤愤,“为了拖死安王,他们竟然在临远镇危机之时,想出了命令各处军镇不许支援的点子……如果不是先帝意外去世,各朝臣借机向李茂施压,命他不许瞎指挥,李朝现在早成了异族人的盘中餐了。”


    太后颇有些不平:“你说这么个狗东西,他凭什么登基?大局观还不如我一个女人,凭什么我就不能代替他成为李朝真正的主人?嫌弃我不是皇后命,我还嫌他不够格做皇帝呢。”


    夏枢:“!!!”


    他突然对这个女子肃然起敬,不由得问另一个问题:“先帝也是你杀的?”


    “我那个时候哪里懂这些。”太后悠然地看着自己的指甲,坦然道:“当时还想着李茂赶紧做皇帝,封我做皇后呢。哪里敢对先帝下手,顶多是盼着他早死罢了。”


    “不过他也是够丢人的。”太后神色突然变得鄙夷:“他是马上风死的。”


    夏枢:“……”


    一个皇帝这么个死法,确实丢人。


    不过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想出昏招的时候死了,死的可真及时。


    当然,也够蹊跷。


    夏枢压下怀疑,问道:“淮阳候夫人是怎么死的?”


    “她若真的只是你借的刀,独自计划以及实施杀了李茂,你不可能不趁势端了侯府和安王府。”他笃定道。


    太后神情微敛,斜眼瞧他:“你倒是挺聪明的。不过……”


    她冷嗤一声:“我为何要把把柄送你手里。”


    夏枢眼睛扫了一圈殿中的侍卫,意有所指:“李茂的死……”


    太后神情轻蔑:“他们都是我的人。而你,哪怕告诉你了,你有证据么?”


    夏枢笑了笑,不吭声了。


    太后忍不住去打量他的脸:“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还是个黑皮猴子。就这么几年功夫,你怎么好看这么多?”


    夏枢心中一动,忽略掉她的用词,说道:“王爷寻了个秘方,坚持用了一段时间,就变美了。”


    太后却没有顺着夏枢的意思问是什么方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略过这个话题,和夏枢聊起了别的。


    只是聊着聊着,夏枢察觉到了不对。


    虽然太后看着已经没有杀他们的意思,但怎么比他更像是在拖延时间呢?


    他与红杏、红雪对视一眼,两人其实都有些困了,眼皮耷拉着,对上夏枢视线才一激灵,清醒过来。


    “太后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夏枢率先换掉之前的话题,谨慎开了口。


    太后惬意畅聊的表情缓缓收起,慵懒的姿态慢慢坐正了起来:“你这个人是有点没尊卑,上下观念,不过聊起天来倒是畅快,如果不是皇后命,哀家倒是挺想和你交个朋友。”


    她望着夏枢,眼神不知不觉间变得幽深且瘆人:“然而世上不可能有两后,所以,你就永远待在地下,别再出来了。”


    夏枢心中一惊:“你要杀了我?”


    太后似是对他的怕死有些鄙夷,嘴角挂了一丝讥讽:“哀家虽然不太懂前朝国事,但也比李留、李茂之流强的多。你既说你的性命与国运相连,那哀家就成全你的为国为民之心,不把你送给异族人了,还保你长命百岁,长长久久地活着。”


    “她们两个你不是想护着么?”太后下巴抬起,指了指红杏和红雪:“世上最讨人厌的两张脸,哀家也不想看到,就送你了。你们三个就永久的待在下面吧。”


    现阶段对夏枢来说,保住性命比一切都重要。


    哪怕是她所说的地下,都比直接丢命强,他也不去强行掰扯。


    他深呼吸一口,问出今晚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在拖延时间?”


    此时此刻,他其实已经听到了殿外从远及近的脚步声,还有乱哄哄的吵闹声。


    这里是后宫,还是晚上戌时快末,没有太后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喧哗。


    显然是有人闯进来了。


    刚刚太后没听到,但夏枢刚问完,她也听到了。


    她没有想象中的生气,而是挑了挑眉,兴味盎然地道:“当然是抓谁向安王传递了消息咯!”


    夏枢一怔。


    不待他呼喊,旁边的领头侍卫立马掏出一个小瓷瓶,对他撒了去。


    夏枢飞身闪开,张口大喊:“褚源,我在这里……”


    只是刚跳到一块地砖上,地面就是一动,裂出一个大口子。


    夏枢脚下一空,来不及稳住身子,就被领头侍卫一脚踹了进去。


    第342章 【VIP】 ……


    半盏茶后, 宫女在殿门外报,安王与禁军副统领求见。


    太后年轻的脸上显出一抹兴味。


    随后殿门大开,两名身材高大, 面容俊郎的男子走了进来。


    依例行礼。


    太后摆了摆手, 免了两人的礼,看着其中一名身着蟒袍的男子,笑道:“安王真是稀客, 哀家多次正事相邀,都推辞不来, 这大过年的, 夜闯后宫,坏了规矩,如果没有要紧事, 哀家可是会重罚的。”


    太后嘴上说着重罚, 却姿态慵懒, 语气幽幽,眼睛却如同钩子, 上上下下把褚源打量了个遍。


    褚源垂眼,毫无反应,他旁边的禁军副统领李云霁见状, 只好自己开了口,解释道:“下官巡逻至后宫时,接下属报, 有两名黑衣人夜闯后宫, 于是便安排人搜查,下官亲自前来报告太后。时值安王太和殿宫宴结束,在后宫宫禁处等候王妃, 听到搜查动静,担心太后和安王妃安危,便提出同下官一同前来。”


    “哦。”太后拉长了语调,幽幽道:“那哀家倒要多谢安王关心了。”


    褚源这才低垂着眼皮开口:“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顿了一下,想起进来时见到的遍地尸体和腥臭血液,心中腾起一股焦躁与不安,只能压低嗓音,语气尽量自然地问道:“适才殿里像是打斗过,可是遇到刺客?不知太后可好,王妃和其他女眷可都安然无恙?”


    太后似乎是对他的询问挺满意,嘴角勾了勾:“不过是收拾几个不听话的奴婢罢了。哀家没事,安王妃和其他夫人们也都无恙,两刻钟之前都回去了。”


    回去了?


    褚源一愣。


    “怎么?”太后见他表情,似有惊讶:“回去有一会儿了,安王没有接到人么?”


    说着便拍了拍手,殿外立马走进来一个宫女,正是之前带着众位夫人去沐浴更衣的绿玉。太后问道:“安王妃说酒后身子不适,早早的就请辞了。可有安排人送他出宫?”


    绿玉面露为难:“奴婢们当时正在忙,安王妃带着两名宫官,说是自己可以走,奴婢想着安王妃脾气不好,也不敢勉强,就……”


    太后脸色倏地一变:“你还敢找理由!大晚上的,路不好走,宫中又有刺客,没有人带着,万一安王妃出个什么事,哀家定不饶你!”


    绿玉吓得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后饶命!”


    太后也不看她,而是看向褚源:“安王稍安勿躁。哀家这就安排人去值守宫门的禁军那里问一问,王妃许是与你错过了……”


    褚源脸色沉了下来:“臣正是从那里而来,王妃并未出宫。”


    “未出宫,你们又说有刺客,那他会不会是遭遇了危险?”太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不由得有些担忧。


    “太后,臣请加派人手将后宫全部搜查一遍。”李云霁拱手道。


    “哀家很喜欢安王妃,若他在宫里出事,哀家恐怕也要伤心了。”太后眉头微蹙,忧心的不行的样子,摆了摆手:“你尽快去吧,若是查到安王妃下落,哀家重重有赏!”


    褚源道:“太后,王妃不见踪迹,臣实在担忧,奏请与副统领一同前去。”


    “安王与王妃果然如传言的一般伉俪情深。”太后感叹了一句,道:“哀家也不留你了,去吧。若有消息,及时报予哀家,也好叫哀家放个心。”


    于是,两人立马带人离开了大殿。


    等人走了之后,殿门再次关上,屋中咔哒一声脆响,不知动到了什么,地板就露出一个大口子,一条木制梯子出现在洞口。


    绿玉从殿里取出一只烛台,在前面照明,太后踩着锦靴,一步步而下。


    夏枢、红雪、红杏都双手被捆缚在身后,嘴里塞着粗麻绳,发不出声音,只能瞪着她。


    “今晚查完,安王应该不会放弃的。”太后借着昏暗的灯火,伸手抬起夏枢下巴,打量他掉下去擦伤的脸蛋,笑了笑:“之前邀他过来,他一概拒绝,想来以后都不会了。”


    夏枢觉得自己好似明白了什么,一脸的难以置信:“!!!”


    太后却表现的很理所应当:“我夫君肖想你,我就肖想一下你夫君,我和他做夫妻的时候恨他恨得牙痒痒,现在也算扯平了。”


    夏枢:“……”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葩的人。


    太后似是被他脸上震惊的表情给逗乐了,再次摸摸他的脸蛋:“我和李茂后宅的女人、双儿们斗了十几年,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其实挺想和你在安王的后院斗一斗,看看他的反应,可惜他野心太大,不是那么好控制,容不得半丝差池。不过现下也有了机会,哀家就想扒开他的衣服,掏出他的心,看看他正经专情的外表下是否真的表里如一。”


    夏枢:“……”


    …………


    太后没留多久,听到外面侍卫的提醒,就带人上去了。


    地下阴暗潮湿,又是冬日,没一会儿工夫,夏枢便冻得打起了寒噤。


    绿玉没让他们继续待在宴会厅下面,擎着烛台,带着他们在地底左转右转,一会儿便将他们转的分不清方向,找不到来时的位置。


    最终,他们是在一间比较宽敞的暗室里停下的。


    “每日都有人来这里送饭,你们也别想着跑。”绿玉高抬下巴,神色警告地道:“地下四通八达,跑不回来,又没有人从上面打开机关,你们只会饿死在地道里。”


    她看向夏枢,冷漠道:“太后虽说仁慈放你一马,但你若自己作死,也没人会在乎你。”


    “我知道的,多谢绿玉姐姐提醒。”夏枢笑了笑,态度非常好。


    他扫视了一下屋内,见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且床上也只有一床不知放了多久的被褥,便求道:“绿玉姐姐,可不可以再给我们一床被褥,现在天气冷,若是冻病了,怕是会给姐姐添麻烦。还有,可不可以给几本书,我们看着,熬熬时间。”


    “你识字?”绿玉露出一个意外表情。


    她可是听说这位王妃长在乡间,目不识丁,虽说嫁入侯府后去过私塾一段时间,但也不学好,经常和国公府的公子们打架斗殴,被先生罚站。


    “识得一些。”夏枢好脾气地笑了笑。


    绿玉觉得他有点儿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莽撞与暴脾气,点了点头:“等着!”


    之后就是一直等着。


    直到他们三个在黑的不见五指的夜里待得浑身冰凉,昏昏欲睡,绿玉都没有回来。


    “她应该不会回来了。”夏枢估摸了一下时间,大约子时了,这个时间点早是外面沉睡的时间。


    “我们将就一下,挤一挤吧。”绿玉走的时候不愿把蜡烛给他们,三人只能摸黑上了床,盖着潮湿还带着一股霉臭味的被褥,许久没过过物质艰苦的日子的夏枢,都有些不适应了。


    “王妃,你说王爷会找到我们吗?”黑暗里,三人和衣而睡,床太小,只能紧紧挤在一处,红杏靠在夏枢背后,声音带着鼻音。


    不知是不是悄悄哭了。


    “会的。”夏枢压下心中的不安和无力,给她打气道:“他一定能找到我们的。”


    “不过……”夏枢顿了一下,道:“我们也要先把地道里的情况摸清楚。”


    虽然他相信褚源会想尽办法找他们,但皇宫不同别处,进出都不方便,更别提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寻人。太后若是有心把褚源的视线引到别处的话,褚源恐怕还得走不少弯路。


    想找到他们,时间应该不会短了去。


    地下阴暗潮湿,居住条件极差,时间长了,人内心会忍不住的压抑与惊恐,他们得有事情做,消磨掉时间,转移开注意力,不然恐怕仅一个月,都得被无望和恐惧折磨得疯掉。


    让绿玉拿书过来,就是这个原因,起码有个事做。


    当然,他们也不能坐等褚源,若是有机会,还是得自救为先。


    “绿玉说这里四通八达,想来应该不止有宴会厅一个出入口,别的宫室里也有。”夏枢道。


    “可王妃,你记得路么?”红杏弱弱道:“我刚刚被她转迷糊了,连宴会厅都找不到。”


    “我也有点儿。”红雪一直没说话,此时开口,打消了夏枢任何侥幸念头。


    夏枢尴尬:“……其实我也是。”他记忆力是好,但方向感却一般。若是露天,倒可以借助星辰和脑中的舆图,在地道里就有点儿力不从心了。


    红杏&红雪:“……”


    三人一阵沉默。


    夏枢却不知怎么想到了王夫人。


    当时死士们带着她只走过一遍的山路,她都能记得,并在山谷里、小道里穿来穿去,不迷路,最终还帮忙抄了死士们的老巢。


    后来他二哥元州还感慨过,王夫人要是个男人,就是天生的向导,在战场上就是最有价值的人才之一。


    夏枢想着,不由得心里叹了口气。


    王夫人除了最后那段时间,一辈子没出过京,天天困守侯府,恐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那样的天赋。


    漫无目的地想着事,夏枢突然一激灵,想起了一件事。


    “夫人身死后,有没有可能是从这个密道里运出去的呢?”他开口问道。


    红杏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王妃这话结束,室内传来一阵阴风,顿觉头皮子都要炸了,忙一把抱住夏枢:“王妃,你不要说了,我害怕!”


    红雪虽然没说话,但瞬间的就从另一边抱住夏枢,用力往他怀里钻了钻。


    夏枢:“……”


    他想说,如果绿玉说的是真的,这地道里恐怕会有不少死人。


    不过考虑到确实挺渗人的,又把嘴闭上了。


    其实,本来没什么,纯讨论密道会不会有通往宫外的出口,但说完之后,细思一下,他突然也有点怕了。


    第343章 【VIP】 ……


    被褥和书是第二日中午随着饭菜送来的。


    一同送来的还有几根蜡烛和一只火折子。


    红杏打量了一圈, 没有看到水,不由得皱眉:“没有水,王妃怎么洗漱。”


    送饭的不是绿玉, 而是另一个宫女云香, 把小皇帝抱去寝宫睡觉的那位,无视了红杏的质问,捂着鼻子, 一副嫌弃样:“一日一顿饭,都是这个时间送来, 以后只放门口, 你们自己去取。”


    “绿玉姐姐呢,她怎么没来。”夏枢见她后面没人,状若不经意地问道。


    “问她做什么。”云香明显对他们没什么好感, 眼神厌恶, 语气非常差:“别以为你还是之前的安王妃, 进了这里,就别想再出去, 连最下等的犯人都不如,少和我们玩心眼子。还有你……”她放下手,恶狠狠地指着红杏:“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再惹事,小心我划烂你那张脸。”


    红杏莫名,摸了一下脸:“我的脸招你惹你了, 还有我什么时候惹事了?太后把我们抓到这里, 又不是我们想来的,你不想送水就明说,少恶人先告状, 倒打一耙。”


    云香明显气到了,胸膛剧烈起伏,上手就想去打她:“你还敢顶嘴!”


    “如果不是你,皇上为何早上起来哭到现在。”云香眼睛红红的,被夏枢拦住后,一把推开他,指着他们,咬牙道:“若是皇上哭伤了身体,惹得太后生气,明日的饭菜你们就别想了!”


    说完,一把拉开门,砰地一声摔上,出去了。


    红杏气上心头什么话都敢说,现在被摔了门,又有些后悔。


    “王妃怎么办,要是明日没有饭菜……”她有些害怕:“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我们会不会被饿死!”


    红雪觉得她被安王府养的有点傻,忍不住叹了口气:“以后不要得罪她们这些人。”


    阎王好见小鬼难搪。


    虽说太后也不是好东西,但现在还没到杀他们的时候,明面上不会说太难听的话,下太恶毒的命令。


    下面的人知道太后虽不杀他们,但也不想让他们好过,执行起命令来,效果就完全看心情了。


    得罪她们,他们三人没有好日子过的。


    “对不起……”红杏也发现自己好像闯了祸,有些无措。


    夏枢摇了摇头,拍拍她的脑袋:“先坐下吃饭吧。”


    冷饭冷菜在冬日里并不好下咽,味道也一言难尽,但预想到明日可能会没饭,三人吃的还是很珍惜。


    吃了一半后,红杏就放下了筷子:“你们吃吧,我吃饱了!”


    夏枢知道她的饭量,哪里不清楚她没吃饱,是担心连累了大家,打算少吃一些,剩余的给他和红雪,筷子敲了下她的碗:“吃完吧,今日我们得探一探这地道,吃饱些,才有力气。”


    “探地道?”红杏忍不住一激灵,连红雪都下意识往夏枢身旁靠了靠。


    虽说杀过人,见过血,但黑漆漆的地下,密室环境里,人对未知的恐惧会放大很多倍。


    “看看这地道都通往哪里。”有没有逃出去的机会。


    这些地道可能每个出口都封死了,太后才放心把他们关下面,不过既然里面空气流通,想来还有通风口,不知道可不可以利用。


    还有他们昨晚睡的床,盖的被褥,虽然散发着奇奇怪怪的味道,但架子床雕花精致,被褥布料皆为丝绸锦缎,触手细腻软滑,被面栩栩如生绣花,是能工巧匠和心灵手巧的绣娘所制,明显是为宫里主子们所用。


    而且,昨晚没注意,刚刚借着烛光打量了他们这间房子外的过道,都铺着地砖,虽有些地方潮湿涨了些青苔,味道不太好闻,但仔细看墙上,竟镶嵌玛瑙石和琉璃珠子。


    这地方以前很大可能不是关押人的地方。


    他交代道:“不过不能让云香和绿玉发现。”


    没被发现,一切都照旧,发现了,那两人如果有心惩罚一下他们,他们也不会好受。


    “那我们记不得路,在里面迷路了怎么办?”红杏最担心这个。


    如果三人再分开,她估计会被吓死。


    “我们一起,每到一处,就做一下记号。”夏枢掏出袖中的匕首,扬了扬。


    红杏和红雪皆是一愣,然后就是一喜:“王妃何时拿到的?”


    镶嵌着宝石的精致匕首,是昨晚太后扔到地上,让王妃自尽那把。


    夏枢咳了一声,自然是被踹进坑里的时候,手下意识想抓个东西,不小心抓到的。


    不太光彩的记忆,夏枢不想提,回归最开始的话题:“快点吃,吃完咱们就行动。”


    “是!”红杏和红雪也顾不得匕首了,忙应下。


    …………


    不出夏枢预料,地道确实不是关押人的地方。


    通道里虽然阴暗,一些地方蜘蛛网挂的密密麻麻,像是许久都没进过人,但仔细打量墙壁与地砖,铺设与镶嵌的玛瑙、琉璃不计其数,有些墙壁没有玛瑙、琉璃却坑坑洼洼,像是墙上原本镶嵌的东西被剜掉了。


    夏枢猜想,可能是比玛瑙、琉璃更贵重的东西,比如黄金、宝石、夜明珠什么的。


    整个地道可谓奢靡。


    建造这样烧钱的地方,就不可能是给犯人用的。


    他们靠着匕首,在坚硬的墙上留下记号,花了近半个月时间,才把地道每条道给摸清楚。


    确实是四通八达。


    夏枢他们通过地上的声音判断,地道几乎是从前朝到后宫,通过每个重要宫殿的地下。


    “小皇帝为什么总在哭?”元宵节这日,地道已摸清,三人便没再出去,留在室内点着蜡烛,看书,闲聊,红杏道:“咱们经过他寝宫下面三次,三次他都在哭,嗓子都哭哑了,听着怪可怜的。宫里的女官嬷嬷们都不哄哄他么?太后那样,应该没那么好敷衍吧。”


    “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夏枢眼睛盯着书,随口回了一句,手指轻捻,翻了一页,抬眼看向她:“你就不奇怪他为什么亲近你么?”


    “原来不是我错觉,他是真的在跟我撒娇亲近啊!”红杏一拍大腿,似乎才反应过来,脸上不可置信。


    红雪无语:“他都护着你了……”


    “他为什么会护着我?”红杏不懂。


    夏枢垂眼盯着书,遮住眼中的复杂情绪:“他的生母是我阿姐,褚眉。”


    红杏一愣,想到自己和褚眉有些相似的容貌,摸了一把脸,喃喃:“竟是这样的么?我还以为他一时被吓傻了。”


    她微微皱眉:“正常大人看到杀人,都会被吓懵,恐惧之下神经错乱。太后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没避开他,让他一个小孩子和我们一起亲眼看着侍卫屠杀奴婢们……”


    顿了一下,她眉头越皱越紧:“当时只顾着害怕,没敢多想,也没注意他真实有没有被吓到,不过哪怕不是亲生儿子,太后那样做,也有点变态了。”


    “她确实有些不正常。”红雪捏着夏枢的肩,内心有隐忧:“我从未见过比她嫉妒心和控制欲还强的女人,若是有一处不如她意,有一件事不在她控制之下,她都会记恨在心,找机会把人折磨一番,再置人于死地。我们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


    红杏心中一紧,不过还是道:“我们也没得罪她,都是她在找我们麻烦。”


    “你我的脸,王妃的皇后命,还有王妃所得王爷的专情……就已经得罪她了。”红雪苦笑。


    “不至于吧,你是不是在玩笑……”红杏觉得匪夷所思,头皮有些发麻。


    “若小皇帝是她亲生的,我们的脸皮被揭了,王妃的皇后命属于她,王爷的专情她抢走了,倒是可以看做是玩笑。”红雪认真道。


    红杏见她没有玩笑的意思,不由得心惊肉跳,忙向夏枢求助:“王妃,她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太后的意思不是说放过我们了么?”


    夏枢不了解太后,不过太后初一宫宴最后说的话,确实有抢褚源的意思。


    而且大年初一宫宴,是一年里最重要的宴会,本是宴请众诰命夫人们,一起庆祝上一年收获,为李朝百姓祈福,求取吉利,祈祷下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她却一反常态,只邀请了同盟的夫人们,搞了一场后宫屠杀,把整个场面搞得血腥无比,而且还是当着小皇帝面搞的。


    红杏害怕之下没注意小皇帝,夏枢是在想办法脱困,一直盯着的,小皇帝面对惊恐尖叫和血腥屠杀,竟是看的津津有味,激动兴奋,只在红杏被抓之后,才变了色。


    显然他不是第一次看到类似屠杀的场景,才会习以为常,当成热闹看。


    而后宫之中,谁能动手之间要人性命。


    自然是太后。


    太后对小皇帝的这种做法根本不是正常母亲该做的。


    很难说她没有心存芥蒂,恨小皇帝是别的女人的儿子。


    再者红雪和太后在一个后院里待过,了解她应该挺多。


    夏枢其实相信红雪的判断。


    这样的一个人,行事恣意,做事全凭自己心意,没什么底线,不在乎规矩道德,前脚说为了国运留他们性命,后脚不满意就杀了他们,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元宵节,他们打算白天休息,晚上寻机会去太和殿和太后宴会厅底下转转,看能不能趁着太后和皇帝宫宴之后出宫参加花灯会,皇宫防备稀疏的时候,把在地道的消息传出去。


    这个过程里,难免会遇到意外,为免被发现后直接惹恼了太后,人头落地,夏枢想了想,也慎重起来,问红雪道:“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应对她?”


    第344章 【VIP】 。


    地道中, 白日里也是光线昏暗。


    没有漏刻,时辰只能模糊估计。


    估摸着未时左右,绿玉来了。


    手上擎着烛台, 没带饭食, 见到他们手里拿着的书,似笑非笑:“王妃好会随遇而安,如此环境也能看得下书, 奴婢佩服。”


    这是初一那天把他们送过来之后,绿玉第一次出现。


    中间的十来天里, 都是云香送饭, 不知今日为何又换了人。


    夏枢扫过她的脸,不知是不是烛光昏黄的原因,总觉得她气色不是很好。


    夏枢移开视线, 放下书, 温声无奈道:“不过是安太后的心, 求得一命苟活于世罢了。”


    “云香姑娘今日很忙么?”夏枢视线落在她空空的手上,自然地转了话题, 神情颇有些失望与忐忑,说道:“我们这些日子一直安分守己,若有什么误会, 还请姑娘代为向云香姑娘传达我们的歉意,只求云香姑娘消消气,莫要怪罪, 再断了我们的饭食。一日一顿饭本就填不饱肚子, 若是再断,我们怕是会饿病,给两位姑娘带去麻烦的。”


    绿玉挑了挑眉, 似乎很意外:“她竟然断过你们的饭食?”


    然后顺着夏枢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好笑地扯了扯嘴角:“今日元宵节,皇上出席前朝宫宴,离不开她,她不会过来送饭了。”


    然后打量三人略有些着急的神色,似乎心情很好,露出一点满意与骄矜的笑意:“上面到处都在忙,没什么时间送饭,你们先忍着吧,待我晚上有时间了,再给你们弄点吃的下来。”


    “那你这是……?”夏枢看着她,有些迟疑,似乎不知道该不该问。


    “太后娘娘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绿玉从袖袋里拿出几条黑布,扬了扬:“安王妃,走吧。”


    …………


    夏枢被绿玉带去的地方,不是别处,竟还是宴会厅下面。


    到了地方后,他与红雪、红杏眼睛上的黑布被解开,胳膊被守在那里的侍卫用铁锁链禁锢到墙上,嘴巴里塞上一团布,不允许他们发出声音。


    等了一会儿后,上面传来了熟悉的说话声。


    是太后和褚源。


    夏枢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太后对找不到他的歉意与担忧,忽然,太后提起了小皇帝。


    “这孽障,脾气暴躁,不听哀家的话,那天晚上发起火来,拿杯子砸伤了王妃的额头。哀家看着王妃走路都有些不稳,怕是伤的有些严重,看他继续犯浑,怕伤及王妃颜面,才在王妃提出离开时,没有挽留。早知王妃会出事,当时就该多留一些时间或者多安排一些人护送王妃回去了。”


    “你说这……”太后的声音哀婉,充满了担忧和怜惜的感情:“哀家真的是担心王妃,你说他会不会是出事了?后宫翻了几遍,都没见他的影子。他但凡没了,王爷心碎憔悴到伤及自己的身体,哀家怕是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和那孽障。”


    夏枢:“……”


    红雪:“……”


    红杏:“……”


    褚源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嘶哑干涩,似乎很信任太后,直接问道:“不知皇宫中是否有密道或者密室?若有,臣怀疑王妃可能被歹人藏了起来。否则,不会这么久了,宫里宫外都寻了,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密道?”太后似乎被吓了一跳:“哀家不知道啊,若是有,会不会被刺客利用?”


    不知她干了什么,隔着厚重的地板,不是比较大的声音,根本传不进来,夏枢听到了一声惊叫,之后就是太后委屈的声音:“哀家只是太害怕了,没站稳,不小心摔到了安王怀里,安王要如此嫌弃么?”


    “不……”褚源什么表情夏枢不知道,只听到了一个字。


    然后没等他说下面的话,殿中就传来了一声响亮的通报声。


    “太后,王爷,未央湖寻到了三具尸体。据属下初步检查,其中一具是年轻双儿的尸体,额头有伤,指甲断裂,其他两具是女子的尸体,年纪皆为二十左右,尸体胳膊和手上皆有抓伤,除此之外,别无他伤。猜测可能是额头有伤的双儿不小心滑落湖水中,其他两人施救时被牵累拽入水中,冬季穿的厚实,水温又低,导致三人没撑住,同时溺水而亡。现下尸体已抬了过来,不知是不是王妃主仆三人,可能需要王爷亲自辨认一下。”


    不等褚源开口,太后就带着哭腔,急急催促道:“快抬进来,哀家看看是不是安王妃。”


    然后没过多久,就是一声听起来极惊骇的大叫声,声音颤抖:“确定是安王妃?”


    褚源那里安静了许久,没动静,也不知他什么表现。


    紧接着,便是太后咬牙切齿的声音:“把那个孽障给哀家带过来,都是他伤了安王妃的额头,致使安王妃走路不稳落水,哀家今日非得打死他,给安王妃好好出一口恶气!”


    “太后,不可!”殿中顿时响起了好几个声音。


    其中也有褚源沙哑的声音。


    良久,不知发生了什么,太后似乎妥协了,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与哀痛:“你们都出去吧,让王爷和王妃静静的待一会儿。”


    “王爷,哀家真的是有愧!”过了会儿,太后抽泣的声音响了起来。


    “哀家知道你与王妃伉俪情深,却没帮你护好他,叫你伤心欲绝,损了身体。”


    “哀家知道你主战,也想支持,可惜国事不由哀家做主,哀家的父兄把控朝政,一力主和,丝毫不听哀家建议。初一那晚,哀家想帮你,忍着害怕杀了一堆人,想震慑那些主和派的家眷,让她们吹些枕头风,但也效果有限。”


    太后哭道:“如果不是担心李旭的儿子趁机钻空子,哀家现在都想废掉李昊,给你出气。他伤了安王妃,害你伤心落泪,损害身体,哀家没法原谅他。”


    “哀家父兄无才无德,李留又狼子野心,朝堂上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哀家只相信你,只有你打赢了异族人,还有辉煌政绩,你才是掌管朝政的不二人选。哀家相信,若你摄了政,必能肃清朝野积弊,恢复李朝过往的清明盛世。”


    褚源似乎有些触动,声音柔了下来:“太后言重了。”


    太后声音也柔了下来,似是有些羞涩:“哀家说的都是心里话。昔日哀家进宫赴宴,见到你跟随在先皇身边,惊为天人,之后你便入了哀家的梦,平时遇到,连多看你几眼都不敢,生怕亵渎了你。没人知道,你在哀家心里,就是天,谁都比不过你。”


    “多谢太后昔年厚爱。”褚源的声音温柔沙哑。


    “不止是昔年……”太后的话带着羞意,意有所指。


    褚源的声音感动道:“臣会铭记于心的!”


    …………


    等地板再次打开,初一那晚的场景再现。


    绿玉擎着烛台,太后的目光高高在上地打量着夏枢的表情。


    不同于初一的平静,今晚的夏枢,眼神愤恨,泪光满面。


    太后眉眼间都是不屑:“哀家太高看你了,皇后命的吸引力,不过如此。”


    “褚源已决定把你的一双孩子接回京城,给你举办葬礼。”太后嘴角勾起,眼中流露出异常的兴奋:“届时,哀家会提议立你们的儿子为帝或者是他摄政,牢牢地拴住他的心,让他沉迷在哀家的榻上。待他放松警惕之时,把北地军从他手中收回,然后送你们一家地府相聚。你不是在意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么,想来死了之后,看到他的脸,想起他被我这个杀你的凶手睡过,你也能被他恶心的再死一遍。”


    夏枢咬牙:“你不是说为了李朝国运,会留我一命么?”


    “人果然只在乎自己,生死权势面前,你们情比金坚的感情竟然得不到你半点眼神。”太后探究地扫过他的表情,笑叹了一句:“真是好笑。”


    然后嗤笑一声,回复了夏枢的话:“李朝国运与哀家何干,哀家姓陆,李家人全死之后,哀家就更国名为陆朝。你的性命,又有何重要!”


    夏枢:“……”


    夏枢瞪大了眼睛。


    他是真的震惊到了。


    似乎是被他的表情逗乐了,太后隔着手帕,捏住他的下巴,上下打量:“你不会真的相信哀家会依赖李昊那个小白眼狼,留着他的命,等着他长大吧?”


    “斩草要除根啊,安王妃!”太后笑着拍拍夏枢的脸:“你怎么会那么天真!”


    “不,你哪里会是真的天真!”太后摇了摇头,自己否认了自己的话。


    手指捏着夏枢下巴,眼睛紧紧盯着表情,视线一遍遍的扫过,似乎想扒开他的脸皮,看他实际在想什么,眉头微蹙,眼神怀疑:“别说你和安王没野心,也别说你没想过安王若登基,李昊的下场!”


    夏枢被迫低着头,承受她的打量,面色平静地道:“他是我阿姐的亲生儿子,没什么不好的下场。”


    “没有血缘关系,曾经颇为不睦的姐姐?”太后似乎来了兴趣,放开他,挑眉笑了笑:“我会让你看看,你这个阿弟在她心里一文不值,同样的选择,她会让你下地狱。”


    说完哼笑一声,扔掉手帕,转身踩着楼梯,仰着脖颈,高傲地离开了地道。


    第345章 【VIP】 ……


    等回到密室, 夏枢才松了口气。


    太后这人好生神经,夏枢总觉得她的视线让人毛骨悚然,像是恨不得在他身上挖两个洞, 钻进去, 看看内里。


    夏枢不怕外界目光,但太后的视线着实让人头皮发麻,他人又在她控制之中, 只想远离,以保性命。


    想起下午的事, 夏枢问红雪:“我表现的还行吧?”


    “还不错。”红雪笑。


    上午的时候, 红雪说太后不会放过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出尔反尔要了他们的命。


    夏枢当时询问应对之法,红雪说:“太后有很强的竞争心理与控制欲。李茂曾因王妃的皇后命起过废她, 立王妃为后的心思, 她就杀了李茂, 还耿耿于怀至今。以她的性子,会通过各种手段比拼, 打压王妃一切与她不同的特质,证明李茂眼瞎,她才是最好的。”


    “王妃遇事表现的和她预想的一样, 她会觉得无趣,有可能说下手就下手。王妃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她则会生出比斗之心, 打压折磨王妃, 以王妃情绪崩溃为乐。所以,王妃可以适当展现一些真实性格,同时表现的软弱无力些, 既不让她觉得无趣,又让她产生一些比拼之心,还觉得一切皆在她掌控中,避免她嫌没意思出手夺命,或者使用过火的折磨人的手段,叫王妃吃亏。”


    夏枢听了建议,就在太后故意让他听到和褚源的谈话内容时,采用了。


    流泪展现崩溃与无能为力,愤恨表达不服气。


    只是夏枢没想到,太后竟然有杀了小皇帝,改朝换代的想法。


    不过想到太后那种性子,又觉得不算意外。


    太后本身就对小皇帝的身份有忌惮与厌恶,小皇帝对生母有印象,还当众不听话,护着与生母长相相似的红杏,哪怕只是个三岁孩子,在太后眼里,也是不能心存侥幸,必须要斩草除根里的那个“根”。


    夏枢思考的时候,红杏则在好奇红雪过往,问道:“你之前在她手下的时候,也是这样应对她的么?”


    红雪以前不爱回想过往,总觉得丑陋不堪,腐臭难闻,提一下就浑身脏污难堪,没法出现在人前。


    现下生死难料,而自己的过往竟然有了保护王妃和同伴的价值,突然就觉得很轻松,没什么可羞耻的了。


    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说道:“李茂好色薄情又野心勃勃,后院搜罗、豢养了上百美人,除了自己享用外,还送给下属臣僚,拉拢人心。太后恨极了我们,但我们在李茂那里各有用处,除极个别容貌、才艺、性情、情趣等各项都没有突出的,她才敢下手取人性命,剩余的,通常就是想一些法子,打压或者折磨我们,让我们自己崩溃寻死或者求离,她出口气。时间长了,大约就知道她的手段和心思了。”


    “这也太可怕了!”红杏骇然:“如果我到了那个环境,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就得丢命。”


    “也没那么严重。”红雪上下打量她,笑着逗她:“你长得这般好,李茂会护着,把你送人的,死不了。”


    红杏:“……”


    更可怕了,好不好?


    她挪了挪屁股,离远了些,小声嘟囔:“这夫妻俩就是有病。”


    顿了顿,她心中不禁担忧:“她搞了三具尸体,又向王爷表白与示弱,是想勾搭王爷么?”


    其实她想问的是:王爷今日是不是被她迷惑了?


    但扫了一眼王妃犹带泪痕的脸,没敢问出口。


    此时只有两人的宫室中,有人起了同样的疑问,把红杏想问却不敢问的话问出了口。


    “太后,安王可是信了您的话,想上您的榻了?”太后身边的领头侍卫冯伺,弓着腰问正在等宴会开始的太后,鼻青脸肿也遮不住眼中的嫉妒与忐忑。


    太后扫了眼他脸上由茶杯碗碟砸出来的伤,冲他招了招手。


    冯伺立马上前跪在她脚边,小心翼翼地贴着。


    太后没回答他的话,掏出手帕,勾着兰花指在他脸上擦了擦水渍,哼道:“那小兔崽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冯伺一副委屈模样:“是臣无能,给不了皇上一个娘,惹得皇上不开心了。”


    “哪里是你的问题。”太后手帕扔给他,阴沉着脸道:“是他白眼狼,养不熟!”


    冯伺拿手帕擦着脸,没敢吭声。


    “无论信不信,他都决定把儿子接回京了。”太后接过了他的问题,嘴角勾起讥诮:“李茂那贱男人自私自利,都对儿子倾注无私之爱,要什么给什么,可见男人最在乎传宗接代之事。他身子不行,有这么个儿子,怕是来之不易,必是视如珍宝,区区安王妃哪里比得上。他既然要把儿子接回京,要么是信了哀家的话,要么就是野心太大,连儿子都不在乎了,拿着向哀家做投名状。冲着他不行,恐怕再难有子嗣,无论他信与不信,只要他把儿子接回京,都是哀家赢。”


    说着,她前倾身子,伸手拍拍他的脸,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的下身,语气暧昧地笑道:“他不行,也就那张脸能看,哪怕上了哀家的榻,也是银样镴枪头,哀家最终还是最疼你。”


    “当然……”太后笑了笑,手指撩着他的下巴,调笑道:“若是李云霁爬上哀家的榻,那就不好说了。”


    “太后……”冯伺一副慌张模样,猛地抱住她的腿,蹭了蹭:“李云霁硬邦邦的,不如我……”


    “你问问,哪个女人不喜欢硬邦邦的。”太后挑了挑眉,语气不正经。


    “太后……”冯伺人高马大的,却满眼委屈,神情撒娇。


    太后对上他那乌七八糟的脸,瞬间没了调笑的兴趣,拨开他的手,不耐地踢了他一脚:“行了,少争风吃些闲醋。”


    她捏了捏眉心:“你但凡多努力一些,在禁军里打好关系,哀家也不至于想提拔你,让你做李云霁的上峰,却苦于你服不了众,没法下这个命令。”


    “太后,您说的是真的?”冯伺瞬间狂喜,顾不得撒娇献媚了,忙一把抱住太后的腿。


    自临远镇之战大胜后,李茂便采纳长公主建议,把李云霁调回京城,连升几级,升为禁军副统领,护卫李茂左右。


    李茂死后,太后本想借机把李云霁和当时的禁军统领一块问罪,将禁军收到自己人手中。


    结果长公主手中不知怎么拿到了淮阳侯夫人藏起来的与他们合作杀李茂的证据,威胁她。她不得不妥协,保留了李云霁的禁军副统领职位。


    她之前不曾接触朝政,父兄的人脉也多为文官,武官人脉本就少,不仅要分散到禁军中,还要分散到北地军中,为接手褚源及北地军重要将领的位置做准备,就捉襟见肘。


    禁军统领位置空悬很长时间,她一直想扶个自己人上去,可惜没谁能压得住曾经就在禁军任职多年的李云霁,冯伺也不行。


    之前还可以拖着,现在褚源已开始进瓮,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禁军统领怎么也该扶个自己人上去,给褚源准备葬礼了。


    想想这些事,太后兴奋的同时,也有些手中无人可用的烦躁。


    不过对上冯伺鼻青脸肿的脸,和哈巴狗一样狂热、爱慕、感激、忠诚的眼神后,太后心里的火气又散了些。


    伸脚踢了一下冯伺,嗤笑一声,最终下了决定:“等过了节,你就上任吧。”


    “不过……”太后笑意收敛,抬声警告:“此位置极为重要,你莫要胡混日子,浪费机会。若是不好好干,被李云霁以下克上压制,让哀家在长公主那破烂货面前丢脸,别怪哀家收拾你。”


    冯伺得了位置,狂喜至极,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哪里会在意后面的警告,哐哐拍着胸膛,声音充满了激情,眼中含着热泪,大声道:“臣谢谢太后,太后就是臣的再生父母,臣一定会效犬马之劳,终身伺候太后,不负太后信任。”


    太后见他激动之下,胡言乱语,歪靠在榻上,伸手打了他一下,啐道:“谁家儿子会爬娘亲的榻……差不多得了你,少说这恶心话。”


    冯伺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笑嘻嘻地亲了一口,挑眉坏笑道:“太后不觉得刺激么?”


    太后拍掉他的手,眼中闪过不屑:“你以为谁都跟先帝、长公主一样变态么?”


    冯伺心中突地惊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可能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


    他脑中过了一下,觉得若是能握住长公主把柄,说不得以后会有用。


    试探着想打听一下,只是还没开口,太后就好像意识到了失言,眼睛猛地盯住他,像是毒蛇盯住了家鼠,让冯伺心跳漏了一拍,身子瞬间僵直不敢动。


    “太后……”他努力扬起嘴角,想要笑一下,把这场景糊弄过去,然后话题带到长公主身上,利用激将法让太后说一些长公主的坏话,把秘闻漏出来。


    太后却没往他想要的方向走,不等他话说完,就沉了脸,眼神冷酷地警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哀家教你吧?”


    “臣、臣知道,臣都听太后的。”冯伺意识到了太后对长公主的莫名忌惮,额上冷汗差点掉下来,忙俯身地上,瑟瑟发抖。


    太后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别过眼,声音无波地道:“你下去吧,把绿玉叫进来。”


    第346章 【VIP】 ……


    夏枢这里, 听到红杏的话,倒是很肯定的摇了摇头:“王爷没有受她迷惑。”


    红杏忍了忍,没忍住, 急道:“王妃为何如此笃定?王爷已经信了她的话, 要接回小世子,举办葬礼了。”


    红杏实在是害怕,地下的日子又黑又冷, 动辄饿肚子,她怕王爷很快就把王妃忘了, 和别人相亲相爱去了。


    届时, 他们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哪怕死了也无声无息,无人知晓。


    夏枢握住她的手, 安抚道:“你不要害怕。”


    他道:“王爷要是没有接花花圆圆回京, 我说不得会和你一样担心, 怀疑他已经信了太后的话,认为那三具泡的看不出原模样的尸体是我们。接回来, 说明他已经确定我们还活着,就在太后手里,他要采取最快的行动, 来救我们了。”


    夏枢现在别的暂不担心,就担心花花和圆圆的安危。


    不过这个他没说出口,不想加重红杏的焦虑情绪。


    红杏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闻言一怔, 不太理解他的思路:“为何?”


    夏枢道:“王夫人死的不明不白,尸体了无踪迹时,褚洵要跟着我们一起回京, 王爷因京城形势险峻,担心他一同陷入危险,没有同意。为王夫人举行葬礼时,王爷也写了信,交代褚洵不必回京,留在北地。”


    虽然知道褚洵不会听,一定会回京,褚源还是信中表达了意思。


    夏枢叹了口气:“弟弟都如此,更何况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双儿。”


    “他把孩子留在平远镇,托景璟和我二哥保护与照顾,就是怕回京之后有个万一,孩子跟着丧命。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把孩子接回京。”


    而现在的万不得已,是夏枢的命。


    夏枢知道,褚源选择把孩子接回来,是已经决定要铤而走险,压上所有筹码,全力一搏,来救他了。


    红雪倒是很镇定,接着夏枢的话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得警惕太后狗急跳墙了。”


    夏枢见她信任,心中松了口气,赞同道:“地下终究不安全,还是得寻机会出去。”


    其实想出去不是难事儿,他们都有武功,挟持送饭的云香或者绿玉,就可以轻而易举出去。


    问题是,出去了,周围都是太后的人,他们很快就会被戳成刺猬,活不过一时。


    所以,得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外面有褚源或者是太后对手的时候,绿玉或者云香正好下来,被他们挟持,打开地道门,才有用。


    否则就是死。


    只是,褚源何时在外面,他们无法知道,哪怕知道了,绿玉、云香当时也不一定会正好下来,让他们挟持住……


    夏枢想到下午的事,道:“下一次,绿玉若再过来带我们过去,直接反制她。”


    其他机会不好找,但太后想折磨他,让他情绪崩溃,应该不会只让他听一次她和褚源勾搭的事,这或许就是他们逃出生天的最好机会。


    “好。”红杏和红雪眼睛一亮,觉得可行,立马应下。


    不过不等绿玉过来,云香倒先给他们提供了一丝曙光。


    两日后,元月十七日的中午,云香拎着一食盒热气腾腾的饭菜,阴沉着脸下来了。


    日常她都是下午来,送的皆是冷食冷水,夏枢他们第一次见到热食,不免惊讶,相互对视一眼。


    夏枢开口问道:“今日是有什么事么?”


    他想问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判断一下褚源会不会在宫里,不过看云香脸色不对,又把“好”字吞了,只稍作询问。


    云香没搭理他,掏出一块黑布,直接扔到红杏脸上:“快吃饭,吃完你跟我走!”


    三人皆是一愣。


    若黑布给的是夏枢,大概率是要带他见证褚源和太后勾搭,三人直接挟住云香就行了。


    但黑布给的却是红杏……


    三人暗自捏拳,浑身紧绷,却一时拿不定主意。


    夏枢想了想,给了红杏和红雪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看着云香,试探着笑道:“红杏胆小,遇事容易慌张,不知云香姐姐要带她去往何处?我怕她紧张之下,会不小心惹了姐姐不高兴。”


    云香的视线扫过红杏的脸,眼中闪过厌恶与愤恨,但这次,她却是少有的咽下火气,没说恶言,只脸色难看的别开脸,冷冷道:“为了你们的小命,她知道该怎么说话行事。”


    云香没给他们再多的时间思考,催促红杏:“你只有半盏茶时间,若是拖延,接下来几日,你们三个都不用吃饭了。”


    说完,直接抬腿,摔门出去了。


    看来不是断头饭,也不是与褚源有关的事情。


    夏枢三人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了些。


    “吃吧。”时间短,消息又有限,实在想不出来是什么事,夏枢一摆手,让红杏用饭。


    红杏坐下,看着不同以往的丰盛又新鲜的饭食,还有一壶稀有的热水,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王妃……”


    她想说让夏枢先吃。


    夏枢知道她的意思,摇了摇头。


    云香在外面,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夏枢特意道:“时间急,你赶紧吃完,早些与云香姑娘去,我与红雪晚点吃,不着急。”


    然后又道:“你不要害怕,到了地方,云香姑娘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的事情不要干,小心谨慎,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先。”


    红杏忙点头道:“好,我都听王妃的。”


    见红杏安心吃饭,夏枢稳了稳心绪,快速思考起来。


    云香看着脾气很冲,实则一点都不莽撞,嘴巴一直很紧,防备心也很重。夏枢与她交流过几次,发现她一口吐沫一个钉,说不给饭就不给饭,说送水就送水,哪怕是冷水,反正就是不说空话。当然,因为她的防备和慎重,夏枢没一次能从她那里挖到有效消息。


    反而是绿玉,瞧着高傲跋扈,嘴上爱说空话,但夏枢多少还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信息。


    夏枢回想着前几次的接触,云香一直冷冷淡淡的,对上红杏,她的情绪波动才大。


    相比于绿玉,她好像特别恨红杏那张脸。


    想起之前经过皇帝寝宫,那喊着要娘的撕心裂肺的孩子哭声以及云香的安抚声,还有绿玉说的,小皇帝参加宫宴,离不开云香。


    还有之前宴会厅屠杀后,小皇帝在龙椅上睡的歪七扭八,脖子别着,太后都没注意,云香注意到了他睡的不舒服,把他抱去睡觉。


    除了太后这种类型的,通常女子或者双儿,哪怕没生养过,长时间照顾一个婴幼儿,都会产生一些感情。


    所以,云香对红杏的厌恶,会不会不仅仅是因为太后的命令,还因为对小皇帝产生了感情?


    那此次她带走红杏,是太后的命令,还是她自己的主意?是否也是因为小皇帝?


    夏枢不知道云香要干什么,想了想,他低声同红杏道:“若是带你去见太后,注意多低头,脸避开她的视线,表现的谦恭一些。若是带你去见小皇帝,对他好一些,劝他莫总哭泣,以免伤到身子,教他要感激平日里照顾他、待他好的宫人。”


    红杏惊的筷子都要掉了,同样压低声音:“……不会吧?”


    夏枢摁住她的手指,帮她握稳筷子,朝外使了个眼色:“话别多,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先稳住。”


    …………


    夏枢那里在寻找逃脱之法。


    宫外,褚眉正坐着马车,排队进入城门。


    突然,她的马车窗户被敲了一下。


    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褚小姐,留王请你晚上戌时,去留客居喝杯茶。”


    褚眉不搭理他。


    对方似乎预料到了她的反应,冷冰冰道:“留王说,是关于你儿子的事。”


    褚眉一愣,猛地掀开帘子。


    果不其然,马车外的人是冯大,李留的贴身护卫,骑在高头大马上,神色倨傲地看着她。


    褚眉脸色冰冷:“请你转告他,李茂死了,我儿子是皇帝,他已经没资格请我喝茶。”


    冯大仿佛没听出来她话里对自家主子的贬低,不动气,不着急,依旧是冷冷的语气,尺子量过一样的语速,没什么感情又略显傲气地道:“留王说,你儿子是死是活,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说完,不管褚眉反应,鞭子一甩,加速朝城门而去。


    马蹄飞奔,溅起一路泥水四射,落在进城队伍身上,排队的众人怒火上涌,纷纷骂了起来。


    不过看到冯大拿出腰牌,就被守城禁军放进了城,队伍的骂声又缓缓消失了。


    …………


    晚上戌时,留客居,褚眉一身黑色斗篷站在门口,几乎溶于夜色。


    “褚小姐可真是难见又难请!”李留脸上挂着笑容,坐在大厅中,大厅灯火通明,除了他,再无一人。


    他从桌面扣在盘子里的茶杯中捏了一只,反转过来,拿起茶壶,注入热茶,放在对面,伸手相邀:“褚小姐,请吧。”


    许是夏娘治疗毒疮的药起了效,他不再像之前那般阴郁癫狂,脸上带着笑,举手投足间自然松弛,落落大方,俊朗的模样看起来容光焕发,甚至有些画本里的风流俏王爷样了。


    褚眉却觉得他内里没变,一直是那个没有底线、神经不正常的疯子,除了想杀李茂那段时间,她并不想和他过多接触。


    没坐,也没喝茶,直接开门见山:“你找我什么事?”


    “姑姑从我这里换走的那些证据,也就是宣和太子谋反以及被杀的真相。”李留看着她,似乎拿准了她似的,微微一笑:“你帮我偷出来。”


    第347章 【VIP】 …………


    见褚眉要反对, 李留摆了摆手,懒洋洋的目光上下打量她,笑了笑:“别说你不方便, 你二婶就住在安王府, 我可听说了,她待你很不错,许多事哪怕得罪安王妃都愿意为你做。你开口一下, 证据她就偷出来了,多简单的事。”


    褚眉眉眼蓦地一冷, 死死地盯着他。


    “别瞪我。”李留挑了挑眉, 手指把玩着细腻的青瓷茶杯,玩味道:“你怕是还不知道那些证据里有什么吧。我告诉你,你亲生阿娘, 淮阳侯夫人, 参与之中, 帮忙带人埋了巫蛊娃娃,诬陷宣和太子谋反, 致使宣和太子身死狱中,皇位由先皇坐下。”


    李留笑道:“爆出来后,她死了也不得安宁, 不仅要受天下唾骂,后续史书记下一笔,她会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遭万世羞辱。而且安王父子越受敬仰, 她就越遭唾弃。你难道希望为你付出性命替你报仇的亲生母亲获得一个这样的结局么?”


    褚眉咬紧了牙关,胸膛剧烈起伏。


    李留笑着,继续道:“你以为只有这些么?不!”


    他盯着褚眉, 眼中诱导意味十足:“你知道姑姑为什么一定要帮安王拿到那些证据么?”


    “为什么?”褚眉紧绷着下颌,终于开了口。


    李留注意到她的松动,笑容越发深邃,眼神中却掠过一丝轻蔑,很快便遮掩了过去。


    他悠悠道:“姑姑当年找宣和太子帮忙,拒婚我阿爹,致使我阿爹情伤之下投靠李倓,助力李倓登基。宣和太子夺嫡失败身死,李倓上位,她对此有愧,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导致宣和太子失败,皇位就该是宣和太子一脉的,所以她千方百计想要找到宣和太子被谋害的证据,意图推翻李倓一脉的正统性,推安王或者安王儿子上位。她野心很大,一直想把你儿子拉下来,而被拉下皇位的皇帝是什么下场,不用我提醒你,你应该都知道吧?”


    褚眉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语气笃定:“你说的如果是真的,为了权力,你们也会努力不让他们成功,会继续推着我儿子当傀儡皇帝,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李倓:“……”


    一直觉得褚眉蠢,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她的蠢给噎到。


    竟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太过没脑子,信任他们,还是长了心眼,故意讽刺他们。


    李留眸中隐晦地生出些探究。


    褚眉倒是目光沉着,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像是平淡地论述事实,不带任何含义。


    李留一向多疑,对上她那平静到毫无波澜的眼神,觉得哪怕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我很可怜”的弱者气息,她也还是那副无害的样。


    一种没有任何主见,只会窝里横,到外面就分不清好赖,对谁都信任,对任何事都拿不出解决办法,只会依赖别人,没有一丁点掌握自身命运的意识与本事的存在。


    一种活在自己是“弱者”“受害者”的臆想里,对外不敢有任何攻击性的存在。


    一种无害到愚蠢的存在。


    李留有时候就在怀疑,褚眉和安王妃到底是不是一家的?


    两人完全不像一个家庭教育出来的。


    安王妃那双儿,李留就是很讨厌,觉得他心狠手辣却装出一副道貌岸然样,也得承认他有本事,胆子还很大,敢想敢拼敢做,还能给自己找一堆冠冕堂皇的借口,做了恶事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儿是运气很好,总能在危机中求得生存,反败为胜。


    也是这一点儿,李留不太同意太后现在留着安王妃慢慢折磨的做法。若是让他来,他会立马杀了安王妃,断掉他任何活着的机会。


    只是太后掌控欲太盛,想要享受掌控别人命运的快感,他劝阻也无用。


    褚眉就和安王妃完全相反。


    没有一点儿本事不说,还不“上进”,天天一副被欺负了被辜负了的模样,却不自己动,只会窝里横,指望别人发现她的委屈,主动提出帮忙。


    当然,也可能是她那脑子就想不出来好的报复手段,只能等别人帮忙。


    这种人,哪个家里遇到了,哪个家里倒霉。


    不过事情总有其两面性,谁是她家的敌人,谁占尽便宜。


    因为这种没有主见又窝里横的人,太好利用了。


    李留想想接下来计划的顺利程度,心中的不耐都少了不少。


    他收起目光里的探究,笑了笑:“你凭什么认为,你的儿子就是傀儡皇帝的唯一选择呢?安王妃可是也有一个儿子的。”


    褚眉一愣,猛地皱紧眉头:“你什么意思?”


    “如果不把证据偷出来……”李留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笑道:“你儿子连傀儡都没资格做。安王已利用北地军逼得太后同意扶持安王妃的儿子上位,接替你儿子的位置,届时太后垂帘听政,安王摄政,每个人都得偿所愿。你的儿子,可能就要秘密处死了。”


    “不可能!”褚眉不相信,瞪着他:“安王没那么厉害,不然小弟也不会死……你在骗我!”


    “有没有骗你,你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李留笑:“昨日安王已经命令下属快马加鞭前往平远镇,要接儿子回京了。”


    褚眉忍不住后退一步,瞪着李留不说话,似乎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以及用意。


    半晌,她道:“哪怕是真的,看在小弟的面子上,他也不会伤害我儿子。”


    李留知道她信了,一脸讥讽:“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安王妃说是你弟弟,可从来没把你放在眼里过。他野心勃勃,打着为百姓着想的旗号,没少行谋朝篡位之事实,找人鼓吹自己是皇后命,意图把你儿子从最高位置上扯下来,就是在不顾你的心情和利益。你到现在还在把他当弟弟,被他迷惑的看不清真相,真蠢。”


    “觉得我蠢,还找我帮忙,你岂不是更蠢?”褚眉立马竖起尖刺,回骂道:“你打的主意我猜不到,但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李留的脸一瞬阴沉,捏着杯子的手指一下收紧:“为了你儿子的命,劝你少逞口舌之快。”


    褚眉不怕他:“我的儿子哪怕不做皇帝,还是褚家人,流着褚家人的血,无论如何都不用你操心。”


    李留嗤笑一声:“李茂父子对淮阳侯府干的恶事罄竹难书,杀死褚霖和褚熙,害死褚琼,你的儿子是李茂的种,你觉得褚洵会对杀父灭门仇人的儿子毫无芥蒂?相反,安王妃救过褚洵的命,安王又与褚洵一起长大,兄弟情深,你觉得安王真要杀你儿子,扶自己儿子上位,褚洵会为了你,为李茂的儿子求情?”


    李垚道:“你周围现在没有一个真心待你的人,你的儿子也没了退路,除了我,没人会帮你,所以,你最好少惹我!


    褚眉反唇相讥:“你还是管好你自己,你周围又有几个真心看得上你的,五十步笑百步,你还不如我。”


    李留气得额上青筋直蹦,差点咬碎了牙!


    这女人,何时这般牙尖嘴利了!


    他冷冷看着她,目光沉沉,威胁道:“我看你是不想自己儿子好了!”


    褚眉这下没说话了,别过脸,看着大堂里的烛光闪烁。


    李留心里压着火气:“你到底帮不帮忙偷?如果不帮忙,我直接去找长公主合作了。”


    褚眉一怔,猛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李留:“……”


    他觉得亲自和她谈就是今晚最大的错误。


    正常人一点就通,这女人却跟一头蠢驴一样,张口闭口什么意思,要他给解释。


    李留从来没这么累过,既无聊又心累,还一肚子火气。


    觉得和她说话都是在自降智商,对不起自己的脑子。


    忍了又忍,李留深呼一口气,把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压下去。


    他冷着脸,点道:“长公主手里有李旭的儿子李淮。”


    看着她依旧眼神平静,仿佛根本没理解这话什么意思,李留深呼几口气,继续说道:“你儿子如果死了,李旭的儿子和安王的儿子都有竞争最高位的资格,长公主也有那个意思。”


    “哦。”褚眉终于开口了,却是很敷衍的一句。


    李留再度深深呼出几口气。


    因着怕憋不住火气,他拎起旁边的茶壶,给自己倒杯茶,轻啜一口,舒缓心中的火气,再不搭理她了。


    褚眉静静地坐着,一直望着烛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开口,说道:“我可以答应帮你,但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等李留开口,她便摇了摇头:“我的儿子现在可不是我儿子!”


    李留心道,终于聪明了一回。


    他等褚眉这个问题等很久了,见不用他再想办法引导她问出来,省了一堆事,心里总算舒畅了些。


    他悠悠喝了口水,给出早就定好的答案:“我可以帮你进宫,让你亲自照顾皇上。”


    “真的?”褚眉猛地转头,紧紧地盯着他,眼中尽是惊喜,有些不敢相信。


    “自然!”李留见她上钩,笑了笑:“但条件就不止是偷证据那么简单了。”


    褚眉脸上的笑敛起,静静地看着他,没吭声。


    李留只好自己说了出来:“这里面有一粒药丸,你想办法给安王吃下去。”


    他从自己袖袋里拿出一只瓷瓶,放到了桌上,刚刚给褚眉倒的茶水旁边,说道:“事成之后,我可以说服太后,让你做西宫太后。”


    褚眉看着瓷瓶,没接话,而是一脸困惑地问出了一个想问很久的问题:“你怎么总执着于给安王塞毒/药吃?就没想过哪一日,夏娘也冷不丁送你一粒毒药么?她可是正给你解毒着呢,做什么可比我方便多了。”


    李留不料她问出这个,脸色猛地一变:“她不会的。”


    然后死死盯着她:“你不说,我不说,她不会知道。你若敢说,你儿子不用安王下手,我直接都会让他没命!”


    “你敢……”褚眉登时脸色大变,猛地站起来,怒视李留。


    “我自然是不敢的。”李留语气缓和了些,嘴角阴沉的笑意还在:“前提是你听话,少到姑姑那里告状!当然,你也可以试试,告状之后姑姑是信任你,还是信任我,她从小看着我长大,待我如子,我们的感情可比你们之间深多了。”


    褚眉脸上的表情淡了下去。


    她重新坐下。


    坐了一会儿后,沉声道:“不是我不想做西宫太后,是根本没法做。我怕鬼,若小弟没死便罢了,偏偏他死了,想一想他天天晚上站我床头,对我怒目而视,大骂我害他心上人,我觉都不敢睡。所以,你还是找别人下药吧。”


    李留都无语了:“……你是不是蠢,那可是西宫太后,鬼算什么,都近不了身!”


    “小弟是皇后命,他肯定可以近得了身。”褚眉很坚决:“偷证据可以,下药你换人吧,我怕小弟晚上找我。”


    李留:“……”


    安王妃又没有死,找你个鬼啊。


    他都不知道褚眉是脑袋蠢出花儿了,还是在故意耍他。


    想了想,他道:“他又待你不好,抢你的男人,抢你儿子的皇位,抢你爹娘的注意力,你还那么在意他干什么?”


    “待我好,我就不用害怕了。”褚眉垂眼:“就是待我不好,惹恼他,恐怕得把命奉上,他才肯出口气。我不至于为个西宫太后,就把命奉上,不值得。”


    李留想到她的不上进,忍不住想吐血:“你就没想过,没有西宫太后拦着,太后若对褚洵出手……”


    褚眉道:“他有免死金牌,安王也有……都死不了。爹娘还有小弟都去了,世事无常,我现在对亲人就一个要求,活着就行。”


    李留:“……”


    顿了一下,见李留还欲张口,褚眉终于有些不耐烦了,皱眉道:“你是安王府插不进去人么,死揪着我?”


    李留:“……”


    还别说,真就这个原因。


    安王府铁桶一块,他的人根本安插不进去,唯二的缺口是褚眉和她二婶。


    而她二婶,张口就是不懂,全听眉子的。


    一家子蠢驴。


    李留想想就窝火。


    他沉默着,想着自己这么多年被毒/药折磨的痛苦,人不人鬼不鬼的,若安王这个仇人没享受到同样的折磨,他怕是死了都咽不下这口气。


    谁叫李旭和李茂都被刺杀,死的突然,只有他还活着呢?


    这是他该的!


    最终,李留盯着褚眉的脸,沉沉开了口,说道:“若是安王妃没死呢,你敢不敢下毒?”


    …………


    夏枢这边也迎来了一丝变化。


    “她要我发誓保密今日的事。然后把我带到小皇帝的寝宫下面,那里有个密室,里面好多镜子,不知怎么搞的,竟然通有热水。她让我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趁着小皇帝午休,把他带入密室,让我陪着玩了一会儿。”红杏和他们说起跟云香走后的经历,说道:“小皇帝瘦了好多,见到我就哗啦啦掉眼泪,估摸着云香交代了,他没敢哭出声,和我玩了一会儿,就在怀里睡过去了。后来云香就把他抱上去了。”


    红杏唏嘘:“那么小的孩子,太后怎么忍心呢?嗓子哭的都哑了,几乎说不出来话,也不让见见生母。说是养母,还不如一个宫女对孩子好。”


    “她以前也怀过一个儿子,天天盼着,念着,八个月的时候,李茂的侧妃撞到她,给弄掉了。”红雪道:“她伤了身子,之后再没怀过,对孩子就很讨厌。”


    “那李茂有没有处罚那个侧妃?”红杏好奇。


    红雪点头:“处罚了,小惩大诫。”


    红杏:“怪不得她恨呢,如果我夫君如此,我也恨。”


    红雪:“是她先给那侧妃的儿子换药,致使侧妃的儿子一岁夭折,侧妃悲痛欲绝,下楼梯的时候滑倒,撞了她。”


    红杏:“……”


    好复杂!


    红杏赶紧转头看向夏枢:“王妃,王爷的后院千万得把控住,莫再进人,太可怕了。”


    夏枢也觉得可怕,对红雪道:“以后不仅要和我们讲,也要多跟王爷讲讲李茂后院的事情,让王爷长长见识。”


    红雪:“……”


    王妃好逗。


    三人闲聊着,红雪在李茂后院见过很多事,夏枢和红杏经常听的一愣一愣的,开了不少眼界,时间就这么慢慢的消磨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绿玉没再下来找夏枢听墙角,云香倒是又来找红杏去哄了小皇帝两次。


    第三次,夏枢提出一个多月没洗澡了,想和红杏一样去那个有热水的密室里洗个澡,云香犹豫了一会儿,竟然同意了,打开密室门,放他们进去了。


    然后就在洗澡的时候,夏枢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小细节。


    密室的四角均安有拳头大的夜明珠,把整个密室照的亮如白昼不稀奇,稀奇的是它的镜子不止是墙上有,顶上也有,洗个澡,四面八方都是各个角度的自己,清晰的连夏枢都不敢抬眼,一见镜中的自己,就觉得羞耻,不好意思。


    当然,最奇怪的是,夏枢在已经褪色的绛色纱帐大床下,看到了长公主的画像。


    空荡荡的密室中,与人有关的,唯有一张画像,怎么想都诡异。


    是长公主在密室中住过?


    还是有人在密室中挂了长公主画像,有事没事看看?


    只是想一想,都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夏枢便压下了思绪,不再多想,等洗完澡,便与红雪、红杏离开了。


    之后小皇帝哭的次数减少,云香也不再找红杏去见小皇帝。


    逐渐的,云香送饭的时间越发不准时,时间慢慢变得模糊,三人就有点拿不准过去了多少日子,只能粗略估计是二月上旬、中旬、还是下旬。


    大约是二月下旬的时候,有一日,夏枢他们从小皇帝寝宫下面经过,竟然听到了小皇帝咯咯咯的大笑声。


    夏枢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听到了阿姐的声音。


    只是想要再多听听,判断一番,那声音就模糊了,似乎远离了。


    “王妃,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红杏情绪很沮丧。


    长时间的待在逼仄阴暗的环境里,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人就容易陷入焦躁、不安,再严重,可能就会产生幻觉,分不清现实和脑海想象。


    “快了!”夏枢这么说。


    褚源说过,高溪会带人一月初到达京城,高景则是二三月份,时间上应该差不多了。


    夏枢对褚源很信任。


    然而那日云香来送饭的时候,竟然少有的说了外界的消息,她面无表情地道:“安王中毒了,现在正在太医院抢救,什么时候醒来,不确定。他临昏迷前说,立你儿子为世子,若他不行了,就着你儿子继承王位。”


    夏枢一愣,整个都懵了,腿脚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王妃!”红雪和红杏忙一把扶住他,慌张地拍他的脸,意图使他回神:“你别吓我们,王爷会没事的。”


    然后红杏一把扑向云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求道:“云香姐姐,看在我帮忙哄小皇帝的份上,告诉我们王妃,王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他一个人在这里担忧,会疯的!”


    红雪也忙去求:“告诉我们,王爷到底怎么了?他怎么会突然中毒不醒,到底是谁下的毒啊!”


    夏枢张了张嘴巴,面色苍白,神情无助地看着云香,嘴巴开开合合张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王爷他……谁在害他?”


    云香耷拉着眼皮,对他们的痛苦哀求漠不关心,只冷淡道:“好好享受活着的日子,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小皇帝呢?”夏枢嘴巴张了张,追问道:“他能活下来么?”


    “他是皇帝,你说呢?”云香突然冷下脸,生气地瞪着他,仿佛他这句话罪大恶极。


    半晌,在夏枢迷茫痛苦的表情下,云香阴沉着脸,冷冷地哼了一声,砰地一声摔上门,走了。


    等云香脾气极大地离开后,三人对视一眼,收敛了表情,擦了泪水,安静地坐了下来。


    “王妃,王爷没事吧?”红杏问夏枢。


    刚刚扶着夏枢的时候,夏枢捏了两人一下,两人就懂意思了,在云香面前表演起来。


    现下人走了,开始问起情况来。


    夏枢摇了摇头,冷静地擦掉眼角的泪花:“没事。”


    褚源解随心的时候,服有九重莲,药效只要没过,就会百毒不侵。


    夏枢刚出生的时候服过九重莲,一二十年过去了,药效估计都不剩什么,他中迷药的时候还会比旁人醒的早。


    褚源的药效,没个几年散不了的。


    夏枢不担心褚源中毒,他只困惑于他的策略,以及谁给他下的毒,对方的策略。


    是太后下的毒么?


    高景和高溪按时间,差不多应该都到了,褚源没有直接走逼宫的棋,而是现在这样佯装中毒,是在做什么,将计就计么?


    云香虽然没暴露什么外界信息,但她说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想来是认为太后用不着他们了。


    而用不着他们,是觉得褚源要死了,没必要折磨他们了,还是太后不需要李朝国运好,她要改朝换代了?


    刚刚夏枢故意提起小皇帝,云香大发脾气,应该是后者吧?


    那褚源呢?


    他是在等太后行动么?


    而太后,改朝换代之事怎么的也该准备个几年,先把禁军握手里,慢慢控制地方守军,待军队全部在手,哪怕宗室反对都无用——这才是改朝换代的正确做法。


    她怎么突然就行动,搞得那么仓促,看着像头脑一热决定的。


    是发生了什么事,迫使她这么快就采取动作的么?


    还是说,她不懂前朝政事,被人忽悠了?


    夏枢揉着眉心,慢慢思考。


    总觉得现在这盘棋,不止是褚源和太后在下。


    而夏枢这边,面对这种乱局,如何自救?


    褚源中毒,太后已出手的话,应该不会再对褚源玩虚情假意、欲擒故纵的那套,让他去听和褚源的墙角。


    挟持云香或者绿玉这条路就走不通了。


    时间紧急,万一哪一日之后,云香不再下来送饭,他们有可能直接饿死在地下,还未能把具体所在位置传出去。


    所以,不能再等下去了。


    而褚源只要知道他活着,应该能猜到他可能被藏在密室里,他会怎么做?


    他应该会安排人各处探访!


    夏枢不由得想起之前经过小皇帝寝宫下面听到的颇似阿姐的声音。


    小皇帝已经许久没大哭过了,云香也没来找过红杏,是阿姐来了,还是云香找了一个声音颇似阿姐的女孩在哄小皇帝?


    夏枢还是倾向于皇帝寝宫里那个颇像阿姐的声音就是阿姐的,不然小皇帝不至于一下把红杏抛到了脑后。


    除了亲娘,应该没谁有这么大魅力。


    毕竟云香照顾小皇帝那么长时间,都压不住红杏一张脸的吸引力。那个能把小皇帝注意力全部吸引走的,应该不止一张脸、一把嗓音,就是亲娘本人。


    阿姐,是不是褚源安排进来的?


    她能不能从小皇帝嘴里挖出来地下的秘密?


    每次红杏去哄小皇帝,夏枢都交代了红杏,和小皇帝多次强调一个词汇或者物件,比如五毒长命锁。


    小孩子分不清现实与想象,记忆力容易混乱,再加上年纪小,说不出来一句逻辑通顺的话,很难给大人提供有效信息,但要是一直给他强调某个东西,他只要接触到相关词汇或物件,就能引出相关记忆。


    夏枢曾送过小皇帝两副特意打造的金银长命锁,这是一对非常特殊的礼物,夏枢寄希望于小皇帝被触发记忆时,提起相关词汇的时候,有人能联想到他。


    现在阿姐来了,夏枢不知道自己的策略能不能起效。


    他要再加一些筹码。


    夏枢边思考,边做计划,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想好。


    他看着红雪和红杏,说道:“接下来的日子,咱们分头行动。白日睡觉,晚上我去太后那个宴会厅下面守着,你们两人去小皇帝寝宫下面守着,听听动静。如果听到阿姐的声音,就敲上面的地板。”


    红杏对他的安排没意见。


    红雪则道:“王妃,寝宫下面我一个人过去,红杏陪着你去宴会厅下面。地道里岔路口太多,得保证你的安全。”


    “你不是害怕么?”夏枢道。


    红雪笑了笑:“也就和王妃待在一处的时候才有心思想自己会不会害怕,真分开了,就没什么可怕的了。王妃不用担心我。”


    夏枢也没坚持,掏出匕首给她:“你拿去,注意路上记号,若找不到回来的路,就站在原处别动,我和红杏白日去寻你。”


    事情就此说定。


    三人便不再说话,用了饭之后,便躺在床上,酝酿睡眠,打算白日睡上一觉,晚上就开始行动。


    第348章 【VIP】 …………


    太后这里, 没有想象的轻松。


    寝宫中,她看着李留,皱紧了眉头:“为什么没有经过哀家的准许, 就给安王下毒?”


    李留站在榻前, 神色坦然地道:“他死了或者废了,北地军群龙无首,我们好安排人进去!”


    太后不理解:“我们现在哪里有人!培养、拉拢军中将领, 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现在废了他,长公主背靠燕国公府, 有武将人脉, 抓住机会安插自己人,冯家之前在军中还有旧人,抓住机会往上爬, 得利最大的是李旭的儿子李淮。”


    李留手中有汝南候养的死士, 早就想把他们安插进入北地军里重要位置上, 可不愿一直等下去。


    他不以为然:“只要太后在几日后的清明节祭祀那日,拿下李淮和长公主, 他们死了,自然也得不了什么利。”


    太后明了他的意思,脸一下子沉了下去:“你在逼哀家动手?”


    李留大方承认:“臣是担心安王爬上了太后的榻后, 太后会舍不得动手,就先出手对付了他。”


    太后神色缓了缓,但还是很不满:“那也不用那么着急, 本宫可从来不是会心软的人。”


    李留心道, 你是不会心软,但这么玩下去,就冲那夫妻俩的运气, 最后谁玩谁都不一定。


    有些人折磨着玩玩可以,有些人就该一刀戳死,挫骨扬灰,不给尸体一点呼吸的机会,比如安王妃。


    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可能跳出来诈尸。


    不过,他知道眼前这个蠢女人不会听。


    之前劝说了无数次,她都不以为意,只说快了。


    然而两个月都快过去,安王妃还好好的活着。


    李留等不及了。


    他要在异族和谈队伍到来前,掌握住李朝大权,为父报仇。


    太后这女人太蠢了,以为自己在李茂后院里处置几个女人和双儿,在宴会厅杀几个婢女就是有能力掌权,能呼风唤雨,把别人玩于鼓掌之间。


    殊不知,父兄没本事,李茂又死了,李昊还小,朝堂根本没有人把她当回事。


    李留压下心中的不愤,随口安抚道:“安王那毒,死不了人,顶多是废了,以后醒不过来,醒来也成傻子。太后若想玩他,待解决了长公主和李淮,一切安定下来,就把他拴在寝宫里,做你的狗。”


    太后没有觉得多好,皱眉:“还是太莽撞了。现如今禁军近乎掌握在李云霁手中,长公主如何动得了。要动她,起码等冯伺把禁军夺回手中,才稳。”


    李留却不同意:“成大事就该肝胆过人,祭祀那日,神不知鬼不觉给他们两人下毒,就像对安王那样,李云霁就是掌着禁军又能如何。长公主拿李茂的死威胁你我,她不能留!”


    太后手里同样握有长公主的把柄,只要她不动,长公主也不敢动。


    李留的话并没有打动她。


    她道:“哀家知道你和姓李的都有仇,但事情需要一步一步来。待冯伺拿下禁军,你我培养出足够的军事人才,再去动他们也不迟。左右他们怕担上谋朝篡位的名声,就算有野心也不敢动,何必那么着急。”


    “安王出事,长公主和李淮的势力会越来越大,直至再也控制不住。”李留催促道:“臣请太后同意清明那日行动,拿下长公主和李淮。”


    太后:“……”


    这些李家男人,各个自命不凡,目中无人,自己还是太后呢,他都敢先斩后奏,专断独行,真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


    太后深觉把这些男人都搞死,把李朝改为陆朝的畅想很有必要去推动实现。


    她咬牙忍住怒火:“哀家考虑考虑!”


    …………


    太后要被李留气死的事,夏枢还不知道。


    深夜,他与红杏穿过曲曲折折的地道,在一片漆黑中到达了宴会厅下面。


    踩着木梯,红杏耳朵贴在地板上听了听,外面一片安静。


    “王妃,王爷真的会安排人过来么?”红杏疑惑。


    夏枢吹熄只剩短短一截,非常珍贵的蜡烛,与她一起踩在木梯上,抬眼望着地板,心里也有些拿不准。


    他是换位思考,觉得若是褚源被人藏起来,嫌疑人还两次都和他同一个地方讨论这件事,说些似是而非勾引他的话,他一定会来检查这个地方。


    不是他了解这人,而是人都有炫耀心理。


    他记得书中说,杀人犯通常都会返回犯罪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笑看围观者或惊恐或疑惑,被自己耍的团团转,获取心理上的快感。


    太后抓了他,有意无意的,都在炫耀。


    炫耀他们夫妻俩被她耍的团团转,彼此近在咫尺,一个求救无门,一个不知另一个就在旁边,只能干着急。


    褚源在大理寺任职多年,接触过不知多少案件,不知道他会不会想到这一点。


    不过无论怎样,夏枢都不会放弃一丝褚源会来宴会厅查探的可能。


    褚源现在在宫中装中毒,如果要趁着太后放松警惕,查探他的藏身之所,估计今晚就会行动。万一他们两人想到一处,褚源亲自或者是安排人来了宴会厅,他们就有救了。


    “先等等看。”夏枢道:“你注意听着,一会儿换我来。”


    地下虽然冬暖夏凉,但也只是相对来言,实际上冬日晚上的温度也低的很。


    夏枢与红雪来的时候,把被子背来了。


    两人坐在梯子的最高处,弓着腰,裹着被子,时不时的轮流侧着脑袋,把耳朵别扭地贴在地板上。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往日的作息习惯让两人都有些昏昏欲睡之时,夏枢隐约听到了几声沉闷的敲击声在耳边炸开,一激灵清醒了过来。


    他揉了下眼,把耳朵紧贴地板又仔细听了听,这次过了很久,却什么也没听到。


    不确定刚刚是不是幻觉,他推了推旁边靠着他,已经睡着的红杏:“红杏,你听听,是不是有动静!”


    说着话,他又把耳朵贴回了地板,这次过了两三息,地板上突然又响起了声音,不过比刚刚在耳边炸开那种,要小的多,也模糊的多。


    不过仅此,也让红杏眼睛一亮:“是,听到了,是有动静!”


    她猛地看向夏枢,眼中闪烁着喜悦。


    两人对视一眼,心脏都狂跳起来,赶紧又把耳朵贴回地板上,仔细听了会儿。


    这次非常确定,是有敲击声,而且不是窗户被风吹开撞到墙的那种声音,是没什么规律,且一直在移动的,时近时远,就像有人在屋中不同地方敲击一样。


    “会不会是王爷派来探查的人?”红杏看着夏枢,眼含期待,手都激动的有些发抖。


    夏枢也有些手抖,是紧张的。


    他舔了一下干裂的唇,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想了想,中指微弯,“叩叩叩”,敲击了三下地板。


    红杏见他动了,忙也跟着,弯曲手指,尝试着叩了三次。


    然后两人耳朵便贴在地板上,听着动静。


    很快,地上又响起了比刚刚更响的敲击声,且比刚刚更近更急促。


    显然对方听到了他们的动静,正在判断他们的位置。


    夏枢和红杏对视后,忙曲起手指,“叩叩叩”敲击了起来,一直没有停。


    直到头上面,响起了响亮的叩击声,夏枢与红杏才停了下来。


    “褚源?”夏枢尝试着喊了一声。


    因着殿外都有值守的禁军,夏枢不敢喊太大声,怕动静太大招来人,地板上的人若是自己人就危险了。


    他只是压着嗓子,低低地喊了一声,还以为隔着厚地板,对方不一定能听到,结果话音刚落,就听到咚咚两声撞击。


    对方似乎是在砸或者撬地板。


    夏枢心中一惊,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砰”地一声闷响,似乎是大殿的门被大力打开了,然后就是侍卫的厉喝:“什么人!”


    随即头上便传来了混乱的脚步声和武器碰撞的“铿铿”声,逐渐远去了。


    似乎是那人逃出了大殿,侍卫们都去追了。


    夏枢心中发紧,不知道那人是不是自己人,奇怪他怎么那么莽,也有点担心他的安危。


    还有,此次探查若是被发现,宴会厅以后估计会被严加看守起来,情况就很不妙了。


    他深吸了口气,把担忧压下,打算实在不行,就再找办法。


    知道这个地方不能多待,正要与红杏离开,就突然听到头上又传来三声坚定又响亮的敲击声。


    他一愣,想了想,又把耳朵贴到地板上,曲起手指叩了三下。


    对方立马又回了他三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次敲完之后,他似乎听到“等我”两个字,之后上面便再没声息。


    “是两个人么?”红杏有些惴惴,小声问夏枢。


    “可能。”夏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希望其中有一个是自己人,能顺利出去。


    他心中既慌乱又有点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对红杏道:“咱们赶紧回去吧。”


    事情若闹起来,太后说不定会安排人下来探查他们。


    若探查他们时,他们不在密室里待着,也会麻烦。


    事实也确实如此。


    红雪回来时,不知是个什么时辰,还没说晚上的情况,云香就气势汹汹地到了,黑着脸,一脚踢开了他们的门。


    咣当巨响,一下子把脑袋昏沉的夏枢、红雪、红杏三人都给震清醒了。


    “你们昨天晚上去宴会厅下面了!”云香开口就是质问,是陈述,而不是询问,脸色非常难看。


    夏枢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装作才睡醒的样子。


    尽管脑子有些困顿的迟钝,人已经谨慎回了话:“发生什么事了么?”


    然后打量云香空着的手,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今日没饭么?”


    “不老实还想吃饭?”云香冷冷一笑:“做梦呢你!”


    红杏此时也清醒过来,嘴硬道:“我们哪里不老实了!”


    云香:“跑到宴会厅下面,向刺客传递消息,你敢说你们老实?”


    夏枢心中一紧,脸上却一脸茫然的样子:“刺客,什么刺客?”


    “你们就装吧,以为能骗得了谁。”云香脸上讥诮:“外面是人是鬼都不清楚,就敢乱给信号。若不是太后把你们关在地下,昨晚没叫刺客找到机关在哪里,进入地道,否则你们早死了几百遍了。三个蠢货!”


    夏枢和红杏一愣,对视一眼,问道:“什么意思?”


    往常这个时候,云香是不会回答的,夏枢也没指望她回答,正想着怎么套她的话,孰料云香竟是直接说了:“长公主派了三个死士进宫,刺杀太后和皇上,还要找到你的藏身之处,把你也杀了。昨晚三个刺客,跑了两个,抓了一个,抓到的那个,审问出来,说是要把你找出来,趁着所有人以为你死了,悄无声息地取你性命,让你人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这世上。他说听到了你们给的信号,正要尝试撬地板时,被发现了。你们得感谢太后生气,只是饿你们一日,若不是她不想如长公主的愿,明年今日就是你们的死祭。”


    夏枢没想到第一个敲地板的竟然是要杀他们的刺客,心中不由得有些茫然,不知第二个又是什么身份。


    听她说已经审问出来,便没再去否认昨晚在宴会厅下,只疑惑道:“长公主知道我活着,还在地下?”


    “这地下密道就是先皇去世后,我跟踪她进入皇帝寝宫,才发现的,你说呢?”云香脸上有什么晦暗之色一闪而过。


    夏枢沉默,半晌,他不理解道:“我与她无冤无仇,她还嫁了我二堂叔元英,为何要杀我?”


    云香嗤笑:“你可真没有自知之明,你头上的皇后命传言,让多少人想杀了你,你自己没数么?”


    夏枢问:“她想做皇帝?”


    云香淡淡道:“她想扶持李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的皇后命,除了安王及拥趸,没人会喜欢。凡是有野心的,都不会想让你活着。”


    夏枢再次沉默。


    良久,他抬眼,说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今日说了这么多,是有事想求我么?”


    云香一怔,随即冷笑:“脸大如盆,你还是先护住你自己吧。”


    说着,转身就要走。


    夏枢却看着她的背影,不紧不慢说道:“你的嘴巴很硬,也很紧,若不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你不可能与我漏这么多事情。”


    顿了一下,他试探着问道:“你是在为小皇帝打算?”


    云香身子僵了一下,却没回头,脚步只是略顿了几息,就直接大步离开了。


    云香走后,三人都有些蔫。


    红杏泄气道:“王妃,昨晚那人不是咱们一伙儿的啊,那岂不是白等了一晚上?而且那人也太可怕了吧,竟是要杀了咱们,长公主在干什么,她不怕燕国公府和她决裂啊!”


    “不一定是长公主的人。”夏枢捏了捏眉心。


    红杏一愣,忙坐直了身体,问道:“那会是谁?”


    夏枢摇了摇头,诚实道:“不知道。”


    红杏:“……”


    红雪:“……”


    夏枢道:“长公主既然知道有地下密室,皇帝寝宫还有机关,想杀我,不至于安排人跑到宴会厅那里找入口,还很粗糙的去撬地板。”


    那人像是第一次接触密室,并不知道有机关存在,才会下意识想暴力破坏。


    红杏听他这么一说,立马升起希望:“是王爷么?”


    夏枢也说不好。


    红雪见夏枢茫然,就说道:“昨天晚上的刺客是真的,太后那里不清楚,皇上应该是被刺客刺中,受伤了。”


    夏枢一惊,想到那么个小孩子,忙问道:“受伤严重么?”


    “听着不严重,像是受惊过度。”红雪顿了一下,说道:“奴婢确实听到了眉子小姐的声音,还有名字。不过声音很小,很模糊,听着动静,是小皇帝受惊后,一直大哭不停,有人叫她进寝宫安慰。”


    她道:“当时寝宫人特别多,听说还增加了守卫,戒备森严,奴婢为求稳,便没有动。等了一段时间,小皇帝不哭了,眉子小姐却又被云香请了出去,奴婢就退了回来。”


    “那就不是王爷的人了。”红杏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红雪却道:“若真是长公主安排的刺客,太后不会咽下这口气。”


    夏枢相信她的判断。


    想了想,道:“她采取行动的话……按她的习惯,清明祭祀那日?”


    …………


    褚源这边,也在讨论这个事情。


    “李留好一招嫁祸。”高晨穿着禁军衣服,与褚源一同站在颓败、寂寥的东宫大殿里,笑容里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清明那日就热闹了。”


    夏枢那里不清楚时辰,褚源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漫天星辰,现在还是凌晨时分,夜空黑暗。


    他穿着黑色夜行衣,离远些看,几乎与夜色相溶。


    他看着荒凉、残败的东宫大殿,说道:“李留不仅是嫁祸长公主,他还另安排了个人,想找到密道,杀了王妃。”


    高晨一愣,既而反应过来:“王爷刚刚在宴会厅,碰到李留的人了,也在找密道入口?”


    见褚源颔首,高晨脸上瞬间染上怒意:“这个畜生,王妃与他无冤无仇,是他们父子绑架王妃又自食其果,得到报应,怎么还没完没了,阴魂不散了!”


    “他睚眦必报。”褚源淡淡道:“他一直忽悠陆家几个,说和谈可以降低我在军中的威望,慢慢削掉我在军中的影响力,让陆家及拥趸一力主张和谈。但他阿爹死于异族人之手,以他的性子,不会放过异族人才是。”


    高晨眉头微蹙:“王爷怀疑他……”


    褚源道:“索南说,异族大汗和王子们身死后,他们就想退兵,是汝南候的手下找到他,为他们提供粮草、武器,劝他继续打,说还有宝藏,只要他们打,宝藏就是他的。”


    高晨打仗的时候留守京城,并不知道许多细节,只知道王夫人意外掀了汝南候在山沟里的老窝,那里养了一大批死士,还藏了很多武器、粮草以及金银财物,据说这些东西当时都是由李留掌控。


    此时听王爷提起两者联系,只觉肺都要气炸了:“这个烂人,他恨皇室就恨吧,竟想要李朝和异族人闹个天翻地覆,两败俱伤,简直枉生为人!”


    褚源抬眼望着天空中不停闪烁,散发着微光的星子。


    重生初始,他心中的暴虐不比李留的少。


    他也想让李朝皇室倾覆,把那些高位的人全部拉下来,失去他们最想要的权力,痛苦一辈子,以报父母被杀的血海深仇。


    他那个时候眼盲,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登上最高位的机会,想着若是因复仇让朝堂内乱,导致李朝还像上一世那样打不过异族人,北地血流成河,他就赔上一条命,与李朝共存亡。


    但是夏枢来到了他身边,他那么穷困,那么渺小,但也那么活泼开朗,那么光明灿烂,像个浑身都是希望的小太阳,散发着用不完的光明与能量。


    他说,想要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想要阿爹能找到阿娘,不再夫妻分离二十多年,所以他想要太平,希望所有人都不再因战乱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褚源突然就想去改变一些事情,尽自己的全力,能做多少是多少,绝不后退。


    现在,异族人暂时败了,没有一段时间,缓不过来。


    李朝皇室内部的争端,也到了收尾的时候。


    他的心中却一片空茫。


    他多么希望他的小坏蛋现在就出现在眼前,被他抱进怀里,把空茫的心填满,重新有力的跳动起来。


    “你说,地下那么冷,他有没有冻到,饿到,是不是又受了很多苦?”褚源突然开口。


    高晨心中还想着李留,胸中怒火滔天,猛地听到自家王爷这么一句话,愣是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等看到王爷那双日常冰冷慑人的眼睛里,似乎有痛意闪过,才反应过来王爷说的是王妃,忙低下头,当做没看到主上刚刚那一瞬的失态。


    好在他的主上也没为难他,沉默良久之后,他听到了对方已经冷静下来的话语:“清明那日,按计划行事!”


    高晨应是,想了想,劝谏道:“今日之后,宴会厅恐怕会被加派人手,严格巡逻值守,王爷不可再亲自涉险。机关在何处的事,还是由属下安排人去查探吧。”


    褚源却否了,道:“不必管宴会厅了,直接让褚眉探查皇帝寝宫!”


    收到尸体的那天晚上,褚源就潜入皇宫,探查了宴会厅。


    当时时间紧,他太过着急,匆匆查过日常最容易建暗室的几个位置,没有听到回音,也没发现暗室,还以为关押夏枢的密室在别处,就匆忙转移了目标。


    皇宫中近万间房子,没有一点线索,只挑重点查,都花费了太多时间,还折了好几个暗线进去,没有查到一丝夏枢的痕迹。


    褚源冷静下来想了想,还是觉得宴会厅最可疑。


    昨晚,他决定再试一次,这次要一寸一寸的查过。


    谁知刚进大殿,就见到有人鬼鬼祟祟的也进了来,对方目标明确,蹲在地上,四处敲击。


    那人敲了很久,也同他之前一样,什么也没发现,就在快要放弃时,地下传来了声音。


    后来那人兴奋之下,弄出大动静,被侍卫发现,逃离了大殿。


    褚源则从黑暗中走出来,收获了来自夏枢的回应。


    没错,虽然没看到人,但狂跳的心脏让他一瞬就确定了地下的那个是自己的小坏蛋,是自己的宝贝夏枢。


    褚源也一下确定了,地下应该是一个密道入口,地板应该很厚,空间可能不大,夏枢并不是一直住在那里,所以之前的探查,没有回音,直到夏枢出现。


    想通之后,褚源就知道,这么个密道,应该还有别的出入口,且李倓寝宫下面应该就有。


    因为李倓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建这么个逃命或者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的地方,不会不在自己的寝宫下面做一个出入口,以防万一。


    高晨很快反应过来主子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说道:“眉子小姐的安危……”


    褚源平静地道:“等着别人救,不止她,她儿子的命都保不住。”


    高晨瞬间闭了嘴。


    褚源看他一眼:“交代她过后,就出宫吧。”


    说完,便踏步走进了黑暗。


    …………


    夏枢这边,一顿饱睡补眠之后,三人就开始了饿肚子。


    脸色白如金纸,冷汗犹如雨下,胃里抓心挠肺的疼,难受的恨不得给自己两刀。


    “出去之后,我再也不想挨饿了。”红杏眼中泪水滚动,捂着肚子,人难受的弓着腰,拿着一团被子塞到自己腹部,使劲摁着,才叫自己好受了些。


    她没经历过饥/荒,爹娘重男轻女,不叫她吃饱,打她,人瘦骨伶仃的,但恨不得啃土的那种饥饿,她没经历过,所以也比夏枢和红雪更耐受不住。


    夏枢和红雪两人饿的浑身无力,胸闷气短,连话都不想说。


    不过饿肚子这事儿不能总去想,越想越饿,越想越抓心挠肺,情绪失控起来,人是会抓住什么都想啃两口的。


    夏枢试图转移注意力,道:“等出去了,我要洗个大澡,洗的干干净净的,好好抱一抱两个崽崽。他们现在估计能开口说话了吧?”


    “再过两个月应该可以。”红杏被转移了注意力,擦掉泪花,说道:“我婆婆说,婴儿大约十个月大可以开始说话。我家的那两个,现在快周岁了……希望我还有机会可以见到他们。”


    说着,她眼中的泪水又汇集了起来,想想往事,就有些后悔不跌,咬牙道:“当时就该和那一对老畜生拼了的,哪怕不要名声,也好过现在离孩子那么远,死了也见不到最后一面。”


    她说的老畜生是她的一对爹娘。


    “再往深处想一想,当时拼一把,现在除了临死见不到孩子,没看到他们长大,也没什么遗憾。现在这样,我都怕我死了,他们去和我公婆抢孩子,抢我的钱,再虐待孩子……想一想都后悔死了!”红杏越想越气:“我当时在怕什么,躲什么,就该直接上去干他们啊!”


    红杏捶胸顿足,越想越崩溃:“我这次要是死在这里,估计想想他们,就得气诈尸,让我死都死不安生!”


    夏枢:“……”


    红雪:“……”


    “那就坚持住,努力活下去。”红雪人饿得有些木呆呆的,说话有气无力:“别死啊死啊的挂嘴上,不吉利。”


    红杏想一想那一对爹娘,精气神竟神奇的恢复了不少。


    她抹掉眼眶溢出来的泪花,不再沉浸于负面恐慌情绪,有心情去关注旁边的王妃和红雪了。


    见红雪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她道:“我想一想爹娘,就好了很多。你要不想一想顾达顾举人,想想等你死了,他移情别恋,没过两年把你忘了,升官发财娶小老婆,恩爱白头,把所有好的值钱的都给她,他却只让你陪着吃过苦……这么想着,你会不会想把他吊起来锤一顿,会不会就精神好一些?”


    夏枢:“……”


    红雪:“……”


    夏枢看了一下红雪面无表情的脸,嘴角抽了一下,道:“顾举人与你爹娘不一样……你应该问她,如果顾举人被同乡排挤,仕途不顺,落魄潦倒,此生唯念她一人,孤独终老,她会不会精神好一些?”


    红杏忙扭头,震惊地看向红雪:“不至于吧,红雪,顾举人没那么坏啊,你把他想的如此倒霉,还越想越精神……什么仇什么怨啊!”


    红雪:“……”


    她都无语了,王妃居然拿她开涮,旁边还一个捧哏的。


    她想了想,面不改色地把问题抛了回去:“那王妃呢?王爷怎么样,王妃会精神起来,想去斗一斗?”


    夏枢也只是逗乐转移大家注意力,让大家都好受些,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不是只会拿别人开玩笑,自己开不起玩笑的人,红雪既然问了,他就摸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


    不过想完,他发现好像无论褚源未来如何,他都没什么遗憾,没有什么一定想去完成,也没因此产生怎样的斗志。


    他相信褚源会不遗余力的救他,自己也会拼尽全力求活。


    若是成功,皆大欢喜。


    若是不成功,他活着的时候,得到了褚源全部的、完整的爱,同时也倾尽全力付出,把自己所有的爱恋给了褚源,两个人之间相互珍惜,没有亏欠,也没有遗憾……


    夏枢想到这里,诚实地摇了摇头,笑道:“想不出来什么。”


    红杏惊讶:“不会吧?如果王爷将来更进一步,移情别恋,新娶别人,把位置传给别人的儿子……”


    夏枢笑了笑:“不说假设的是我已经不在了,担心这个无用,就说那位置……”


    他挑眉,嘴角挂着坏笑,逗她道:“是说传谁,谁就一定能得的么?”


    红杏目瞪口呆:“!!!”


    王妃霸气!


    红雪见他把红杏逗得一愣一愣的,面无表情地道:“若王爷落魄呢?”


    夏枢敛起笑:“他落魄……结局不外乎一种可能,命没了!”


    红雪一怔。


    夏枢却又笑了出来,很是洒脱:“王爷与我是一样的,若是落魄,命很快就没了。我们都会尽全力活下去,也让跟随我们的人有机会活下去。活着的时候,珍惜彼此,死了的时候,就没什么遗憾。人生意外太多,谁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会不会没机会与挂念的人再相见,就在能相见的时候,尽量珍惜彼此吧。”


    他看着红雪,意有所指道:“人生太苦了,若总考虑别人或者外界的一些声音,不让自己随心的乐一乐,活着哪还有开心的日子呢,不用总为难自己。”


    红雪沉默,没接话。


    红杏喃喃道:“是啊,比如侯魁,我总想着,若是能早些遇到他,和他好,就好了!我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也就是嫁给他的那段时间。”


    夏枢安慰她:“以后也会遇到其他开心的事的。”


    “嗯。”红杏揉揉肚子,皱起眉头:“但还是想先揍太后和云香一顿,出出气,饿死我了!”


    夏枢:“……”


    红雪:“……”


    话题瞬间又回到了饿肚子一事上。


    两人压着肚子里火烧火燎的难受,赶紧又扯起新话题,开始了新一轮的转移注意力。


    就这么的消磨着,时间慢慢的过去了。


    外面日升月落,地底下当然看不见这些,只有云香来来去去好几回,叫三人判断五六日时间又过去了。


    期间三人又去了皇帝寝宫下面三次,其中两次都没听到阿姐的声音,第三次倒是听到了,但屋内也有太后的声音,在发火,训斥小皇帝。


    小皇帝则是哇哇大哭,一直喊着阿娘,声音非常凄惨。


    夏枢他们听到阿姐道歉的声音,似乎是小皇帝没学好祭祀礼仪,总是丢三落四,学了这个忘了那个,太后把阿姐叫过去挨罚,小皇帝就哭的撕心裂肺。


    然后太后更生气了,说阿姐挑拨小皇帝和她的关系,要加重处罚,让她跪在外面一日,好好反省。还说两日后,就要清明祭祀,届时小皇帝要是还没学好礼仪,祭祀过程不顺利,就让阿姐再也见不到小皇帝,罚去给太监们洗两年衣裳。


    三人听着听着,就听不下去了。


    “孩子那么小,没个定性,学不好不是很正常?祭祀前,太后多带着孩子练练,一步步的引导着,正式祭祀的时候,彼此熟悉,遇到问题就能及时解决,算不上多大的事。干什么这半腰借题发挥,发作眉子小姐。”回到密室后,红杏就发表了一通正义的不满言论。


    “眉子小姐在她手下,只能受着这些。”红雪倒是见怪不怪。


    红杏叹了口气,语带怜悯地问道:“高门大户的妾室是不是都是这样过活的?”


    “是。”红雪神色淡淡道:“主母们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太后这样的,算不得好,但也算不上最坏的。妾侍们,后院日子都很难过。得宠的,可能被其他妻妾针对加害。不得宠的,随时有可能被送给大肚腩、满身臭味、年龄甚至可以做爹或者爷爷的男人,换取利益。就算不被送人,下人们看人下菜碟儿,脾气若不硬,在后院也有受不尽的委屈。”


    红杏听的连连摇头:“这都什么日子,以后我闺女长大,一定不会让她给人做妾!”


    红雪:“……”


    她扫了一眼沉默的夏枢,用手肘撞了撞红杏,向夏枢那里使了个眼色。


    红杏才反应过来,心中一慌,赶紧道:“王妃,我不是那个意思,没说眉子小姐……不,我是说了她,觉得她有点可怜,但没说别的意思!”


    夏枢见她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都无语了:“……你这样,见了王爷,岂不得把脑袋揪下来,按在舌头上?”


    红杏偷瞄他一眼,小声嘟哝:“奴婢见了他,直接闭嘴了!”


    夏枢:“……”


    红雪:“……”


    得了,这就是个怂的,在王府做宫官,纯靠王妃做靠山。


    三人的插科打诨,很快就把难熬的时间熬走了。


    而夏枢的沉默倒也不是因为被红杏的话戳到了心。


    他只是想到了过去的事情。


    他们一家子之前对高门大户了解甚少,知之不清,阿姐也无处了解高门妻妾成群婚姻里的酸甜苦辣,抱着不契合实际的想法,选择跟了李茂,一步步走到现在这条路上。


    想到阿娘说,如果他们这些小辈了解清楚情况后,还愿意做出某些选择,她都会支持他们,给他们最大的自由。但如果他们不了解情况就做出选择,她不会支持,她会让他们先稍安勿躁,把情况掰开讲给他们,直到他们清楚所处的现实以及做出选择后要承担的责任与后果,若是还坚持某项选择,她才会支持。


    夏枢再对照着今日之事,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觉得阿娘做的才是对的。


    而两日后就是清明,夏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他选择的路,结果可能就要来了。


    第349章 【VIP】 …………


    各处都在紧绷之时, 留王府中。


    李留看着夏娘放在他面前桌子上的瓷瓶,手微微发抖,神色里有紧张, 也有压抑不住的狂喜, 看着夏娘,似乎不敢相信:“解药,制成了?我以后都不用再受随心的苦了?”


    夏娘淡淡地嗯了一声:“先前治疗毒疮外伤, 患处已愈,再加上它解完内毒, 你的身体就彻底好了。”


    李留眼中瞬间充满了欢喜的泪水, 离开座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夏娘磕了一个头, 脸上带笑, 眼泪却涌出眼眶, 表情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与释然,眼中濡慕与感激之情几乎喷薄而出:“谢谢姑姑, 姑姑就是我的再生爹娘,我会一辈子记住姑姑的治病之恩,报答姑姑。”


    “你阿爹拿证据换的。”夏娘撇看眼, 看向门外:“你要谢就谢他吧,不用谢我。”


    说罢站起身,就要离开。


    “姑姑!”李留膝行几步, 一把抓住她的手, 在夏娘垂头看向他时,嘴巴张了张:“后日清明节,姑姑要带安王世子进宫么?”


    夏娘看着他, 沉默几息后,摇了摇头:“安王中毒,至今昏迷不醒,我要翻医书,看看有没有解毒之法。后日安王世子会有燕国公府二少夫人带着进宫,参加祭祀活动。”


    “哦。”李留略松口气,安慰道:“姑姑医术高超,安王的毒肯定可以解的,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姑姑不用担心。”


    夏娘不置可否。


    李留笑了笑,换了话题,道:“清明放假七日,不知姑姑翻书之余,有什么想玩的或者想去的地方,待得宫中之事结束,我可以陪姑姑一起。”


    他提议道:“我记得姑姑在安县时,就爱蹴鞠,也爱踏青,若姑姑愿意,我这里可以找一些年轻人,举办一场蹴鞠比赛,陪姑姑放松放松心情。还有我那王妃,虽然粗陋,但也是喜欢热闹之人,我在京郊山上有一温泉庄子,清明节可以让她陪姑姑去泡温泉,踏青,不知姑姑可有兴趣?”


    夏娘看他跪在地上,目光殷殷切切,忍不住叹了口气,别开眼。


    李留忙道:“姑姑为何叹气,可是在安王府有别的烦心事?若是那里住着不舒服,就搬过来,我这儿正房都是空出来专门留给姑姑的。之前就想请姑姑住下,姑姑却去了安王府,其实我这里什么都准备好了,不比安王府差。姑姑住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操心,我会孝顺姑姑,府里的王妃和一众妾侍也都会好好尊敬、服侍姑姑,不叫姑姑烦半点心。”


    夏娘闭了闭眼,没有应声,只道:“我要回去了!”


    说罢,挣开李留的手,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了。


    屋中,李留跪坐在地上,看着夏娘远去的背影,眼神茫然又痛苦。


    “为什么她对我就没有一点好脸色,没有一点点动容?”他低声问冯大。


    冯大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夏娘的背影,目光有些晦涩:“许是她在乎安王和安王妃,怀疑王爷对他们下了手吧。”


    李留摇了摇头:“在安县的时候,她就如此。”


    冯大试探着道:“她如此不识抬举,不若属下找机会杀了她。”


    话音刚落,便感觉浑身一冷,抬眼朝李留看去,就对上了他阴森又充满杀机的眼神。


    冯大一激灵,冷汗差点没掉下来,忙跪下,头埋在地上:“属下失言,还请王爷责罚!”


    李留站起身,冷冷地警告他:“再敢对她动歪心思,本王第一个杀了你!”


    冯大身子瞬间趴的更低了,却道:“属下也是替王爷不值。说实话……”


    冯大在他的眼神压力下,硬着头皮道:“她送来的药,属下是有疑惑的。”


    李留情绪微敛,没有说话,半晌,才目光不定地看向他,问道:“疑惑什么?”


    冯大的声音有些抖:“属下怀疑她送的解药可能是毒药。”


    李留一怔,随即摇头:“不可能……她不是那种人!”


    夏娘不会行下毒暗害之事。


    她若不想救人,直接不治即可,只要她答应了,都会尽全力医治病人,不管这个病人身份如何。


    李留对谁都满心防备,唯独信任阿爹和夏娘。


    冯大却道:“属下建议找大夫验一下解药,若是无毒,自是无碍,若是有毒,也算是躲过一劫。”


    李留瞥了一眼桌子上装着解药的瓷瓶,视线一转,扫向他的脸。


    冯大顶着压力道:“属下知道王爷信任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毕竟是安王妃的养母,安王生母的手帕交,为这两人可谓是殚精竭虑,王爷与这两人有仇,难保她不起别的心思,对王爷不利。王爷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


    外面各人的纷扰夏枢尚不知情。


    三月初一清明节。


    夏枢与红雪、红杏醒来后摸不清楚时辰,一睁眼,就穿上衣裳,简单洗漱,拿着匕首先去了太和殿下面。


    清明节皇家要去太庙祭祀,之后还要举办宴会,邀请群臣参加蹴鞠、品茶、观看乐舞等活动,还会赏赐寒食,邀群臣享用。


    活动很多,时间也很长,不知道太后会不会在这些活动环节对长公主代表的一派发难,选择用什么样的手段进行。


    也不知道褚源在这过程里,有什么计划,会不会现身,最终能得到一个怎样的结果。


    一切都恍如被大雾遮盖,夏枢却不能坐以待毙。


    他想尽量了解外面的情况,以保证遇事能及时应变,保住三人的性命的同时,寻得机会逃出生天。


    密道不通太庙,夏枢他们也去不了,但举办大型宴会时,通常会在太和殿或者太后现居宫殿的宴会大殿进行,这两者密道都有通过,夏枢打算先去太和殿下面看看。


    正常来讲,若不邀请女宾,只宴请群臣,通常都在太和殿。


    不过夏枢他们到了太和殿下面的时候,却发现上面没什么动静,一片静悄悄。


    三人想了想,又移步太后宫殿的宴会厅下面,结果依旧是一片安静。


    “是祭祀还没结束么?”红杏侧耳听了听外面动静,询问夏枢与红雪。


    红雪摇了摇头:“虽然我没参加过清明宫宴,但哪怕是祭祀没结束,宫人们、乐舞队什么的都会在匆忙地准备,不至于安静成这样。”


    夏枢闭上眼,拇指压着太阳穴,其余四指搭在额头上,用力摁了摁,想让脑子尽快冷静下来。


    这有点不正常,是出了什么意外么?


    事实上,也确实是出了意外。


    太庙祭祀的过程中,太后与小皇帝正带着一堆王公大臣进行着繁文缛节的礼仪,结果突然从人群中跳出了一堆刺客,对参加祭祀的小皇帝、太后、还有宗室,甚至大臣无差别攻击。


    众人都惊呆了。


    等回过神来,就是尖叫着往太庙外逃。


    “刺客是怎么回事?”陆国丈一把抓住刚刚被冯伺救下,鬓发纷乱、钗环掉落一地的太后:“不是说宴会的时候动手么,怎么现在就动了,还连着我们一起砍?”


    太后整个都是懵逼的。


    刚刚若不是冯伺一下将她扑倒,她早被那刺客用刀砍成两截了。


    “这不是我安排的人!”太后脸色阴沉。


    她一边跑,一边在混乱中,视线扫过被追着砍的小皇帝和安王世子,现在云香正护着小皇帝往殿外冲,安王世子则被燕国公府二少夫人景璟抱在怀里,燕国公的两位少爷一前一后紧张地护着他们一大一小,与刺客对战。


    而李淮被长公主拉着手,周围围了一圈侍卫,却根本没有刺客上前,她瞬间明白了什么,神情染上愤怒:“李渝,你要干什么,造反么?”


    第350章 【VIP】 …………


    长公主李渝心里也是咯噔的。


    前几日她收到过一封太后将要在清明宫宴时下毒暗害她与李淮的密信, 虽不知信中内容是否属实,送信的人是何居心,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将信将疑地做了准备。


    她是打算若信件是真的, 就趁着太后发难,将计就计,把小皇帝赶下皇位, 扶李淮上位。


    但她没有计划过在太庙搞刺杀。


    眼前纷纷追杀太后、安王世子和小皇帝,却放过了她和李淮的刺客们, 并不是她安排的。


    此时听到太后的怒骂, 李渝心中惊疑不定,与李云霁对视一眼。


    这是另有人安排?


    那到底是谁安排的!


    皇宫宫禁森严,将十几个刺客瞒天过海, 埋伏在禁军里, 不是掌管禁军的人不可能做到。


    李渝眼睛扫过护在太后身边的禁军统领冯伺……难道是他?


    但他是太后的人。


    难道刺客刺杀是太后自导自演, 故意嫁祸自己?


    只是她刚这样想,一个身穿禁军服饰的刺客就突破包围, 剑尖朝太后心口刺去,剑光凛冽,杀气腾腾, 刺啦一声,划破了太后胸口的衣服——幸得冯伺及时踹开刺客,才叫太后没被一剑刺中, 但过程也好生惊险, 太后吓得脸色大变,人若不是被冯伺紧抓着,恐怕都要软瘫在地。


    李渝不由得拧眉, 打消了一些怀疑。


    太后经这一刺,怒火更加熊熊,阴沉着脸高声威吓:“李渝,你敢挑起李氏血脉相残,谋朝篡位,就是对不起先皇,付不起李氏列祖列宗!再不停手,束手就擒,别怪哀家不顾先皇情面,替李氏收拾你这个不肖子孙。”


    李渝原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计就计,把计划提前,结果听到太后的话,看到对方提到先皇两字时眼中闪过的威胁与轻视,一向明艳的脸也绷不住,瞬间也沉了下去,眼神里卷起滔天恨意与杀意。


    敢拿先皇那畜生威胁她!


    扫一眼禁军已经包围起来,打算活捉的刺客们。


    背后之人要么藏在暗处,要么是太后,不管是哪个,今日这场刺杀都不可能是安了好心。刺客们被捉了活口,嘴里不定能审问出什么话,而李渝他们原本就想发动宫变,已经在皇宫的防卫上做了安排,排查的话,轻而易举就能查出来问题。若是不行动,查出来异常,也脱不了刺杀谋反的名声。


    想到这里,李渝一瞬就做了决定,眼神霎时变得狠辣与坚定,朝李云霁做了个手势。


    然后在所带禁军的保护下,义正言辞地开了口,高声道:“陆氏党同伐异,倒行逆施,挟天子以令百官,不顾我李朝国威,无视几十年来无数将士付出的鲜血与牺牲,在北地形势大好的情况下,为抹杀将士功劳,对异族人卑躬屈膝,厚颜无耻苟求和平,为向异族投诚,释放率军攻打李朝、下令屠城残杀百姓的异族战犯索南。”


    “此中行径,犹甚叛国投敌,如何对得起守护李朝视死如归的北地将士,遭受几十年战乱、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的北地百姓,还有李氏雄才大略、爱民如子的列祖列宗们?”


    “今日这些刺客并非本宫安排,但身为李氏子女,流着皇族的血,本宫活一日,就绝不允许你陆氏越俎代庖,把控权力危害我李朝臣民一日。”


    “所以……”李渝冷冷地扫了一眼围着太后身边的十几位大臣,唇边扯出一个嗜血的弧度:“本宫今日要清君侧!”


    “来人呐!”她手一挥,喝道:“把陆氏极其党羽,还有这些刺客,都统统给本宫拿下!”


    话音落下,身后立马就有荷甲兵士从院门涌入,手执武器朝众人而来。


    太后看着如潮水般冲来的禁军,脸色一变,下意识后退一步,喝道:“你们是在谋反!识相的给哀家停手,哀家放你们一马,否则别怪哀家诛你们九族!”


    冯伺上前一步,手执禁军令牌,高高举起:“令牌在此,众禁军听令,诛杀判臣李渝及其党羽,违令者,斩!”


    李渝身边已经聚集了一堆被她拉拢的朝臣,大多数是在禁军任职。


    他们似是没听到冯伺的话,也没看到令牌,一挥手:“杀!”


    刚刚涌入的禁军立马便朝太后等人冲了去,两边瞬间打了起来。


    而要避开两波人的乱刀飞剑,朝角落里躲的元州和元定兄弟俩身边也跟了一些朝臣,景政、韩延等人皆在此列,此时他们将抱着安王世子的景璟护在中心,正与三五刺客斗的激烈!


    元州一剑挑开其中一个攻击景璟和安王世子的刺客,扫了一眼已经打起来的两群人,眉头微皱:“叔母这是……”


    他身边的元定知道他想问什么,拿着从刺客手中夺来的匕首,正与一个刺客斗的你来我往,神情平淡地道:“她说若是失败,叫你我护着元宵。”


    元州前几日才从平远镇回来,哪想不过是一年未见,从前与世无争、养尊处优的长辈就出乎意料地干了件要命的事,心绪的复杂一言难以蔽之:“她这又是何必。”


    李淮是李旭的儿子,李旭与汝南侯一起暴毙而亡,汝南侯的几个儿子还犯了勾结异族人意图谋朝篡位的罪,朝堂势力早就被李茂清算干净。李淮现在除了被长公主收养,什么都没有。


    李昊是李茂的儿子,若李茂成功登基,皇位铁该他继承,但李茂却在登基前暴毙而亡,他有弑父杀兄的传言,势力之前因为盐铁案以及王长安贪腐一事,也被清算过,还为了脱身,拉了一串后宅姬妾的娘家顶锅,因此李昊身后除了太后娘家陆家以及新拉拢的一些庸臣,也没什么势力。


    永康帝一系的两个幼龄孙辈,仔细计较一番,在继承权上竟是没谁比谁更有优势。


    当然,同样拥有继承权的还有褚源。不过因着他是宣和太子一系,稍微远了些,再者他父亲宣和太子有巫蛊谋逆罪名,兴隆帝虽赦免他的连带罪责,但总是身上污点,再加上当时北地正在打仗,他一心军务,没给京城一个眼神,一副谁做皇帝都无所谓的模样,京中朝臣就顺势在李昊和李淮之间选择了。


    最终,一番仔细衡量,李昊胜出。


    不过,李昊登基后,背后的陆氏一得势就猖狂,提拔了一堆小人庸臣,党同伐异,容不得朝堂上出现半丝不同意见,是谁都没想到的。


    当然,不管是谁在位,李渝作为一国长公主,还是长辈,都影响不了她的荣华富贵。


    但现在这么带禁军逼宫,情况就不好说了。


    胜了固然是好,败了必定殒命。


    元州左思右想,都觉得长公主脑子糊涂:“李云霁蛊惑的她?”


    正常,她根本没必要冒险。


    再者,就算叔母想寻求刺激,冒险冲一把,坐拥从龙之功,也没必要推李淮上位。元家有一个皇后命的双儿夏枢,嫁给了同样有继承权的安王,与国公府商量,一起推安王不是更好?


    现在身单力薄地与李云霁推李淮上位,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元定瞧着他一边与刺客对打,还一边想着叔母的事,一心两用,不禁有些无语:“叔母哪是他能蛊惑的。你先帮忙把刺客拿下再说。”


    随后又提醒了一句:“留两个活口!”


    元州却不以为然:“不用,知道背后之人是谁。”


    剑尖刷刷几下,逼退刺客,拐头朝被众人护在中心的景璟交代:“转过头别看,遮好小家伙的眼。”


    景璟:“……好!”


    虽然已经不怕,但还是转过了眼,手抬起掀开襁褓,仔细检查了一下,瞧小家伙无知无觉外边的危险,还以为是在玩游戏,瞪着纯净明亮的黑眼睛,冲他咧嘴笑的开心,忍不住心里一软,摸摸他柔嫩软滑的脸蛋,压下心中对他两位阿爹的担心,将小家伙的脸重新用襁褓遮好,护在自己胸口,捂住耳朵。


    元州看他做好了,便疾走几步,将两个刺客往人群远处引。


    待得距离半丈之后,刷刷几个杀招攻向两个刺客。


    半盏茶之后,两个刺客就死在了他的剑下。


    他又回去帮韩延对付刺客,同样没几个功夫,就把人斩杀。


    韩延收了兵器,目光欣赏地打量他:“元将军好身手,不愧是将门虎子!”


    元州拱了拱手,潇洒道:“下官不辞,厚颜领了韩大人的夸奖。只盼以后朝堂上,有升官的机会,韩大人能帮忙多美言几句。”


    这人自北地走一遭,性子就粗狂了很多,不仅不知谦虚为何物,还不知道客气两字是怎么写的。


    够不要脸的。


    韩延被噎了一下,元定则是嘴角一抽。


    他一把拔出刺客身上的匕首,最后一个刺客也殒命当场。


    身上迸溅的都是血,他没靠近孩子,而是与众位大人闲聊几句后,就一同警惕地看着战场,防备着周围,以防再有人跳出来刺杀。


    而太后这边,则是形势越来越糟糕。


    眼看己方人越来越少,太后不由得慌了。


    她放眼四顾,想要寻求脱困的办法,谁知眼睛一扫,就看到了元州等人,还有他们身前已经死去的刺客。


    见这些人躲的远远的,就知道是墙头草,太后深恨他们的摇摆不定与见风使舵。


    她怎么可能让他们就此躲过。


    立马高声求救:“元将军,元大人,韩大人……众位大人快来救驾,帮哀家诛杀叛党!”


    若是不救,脱困之后,她要以与长公主同等的谋逆罪,诛杀这些人。


    元州等人自然明了她的意思。


    有些大臣相互对视一眼,有些坐立难安。


    太后是正儿八经的皇帝生母,只要他们还想在朝堂上混,正常就该去救驾……


    但是想到陆氏把控朝堂,对他们这些昔日的中立党极尽打压,出的国策一言难尽,怎么想,都不愿意动。


    众人不知所措之余,不由得看向朝中历来最稳的韩延韩大人。虽然他现在被贬了官,不再是大理寺正卿,虽然他也不是文官之首,文官之首吏部尚书现在正在太后身后那堆人里,但跟着韩延,总让人感觉更安心。


    于是,看韩延不动,众大臣压下心中不安,竟也一动不动。


    元州则是无视了太后的话,突然开口:“皇上呢?”


    随着他的询问,众人下意识打量了一下院子,见院中尸横遍野,血流满地,除了长公主牵着的李淮和元二夫人抱的安王世子,竟是再没小孩子踪迹。


    众人这才发现,小皇帝,他竟然不见了!


    “皇上呢!”大臣们、禁军们这才大惊失色,紧张起来。


    不止是中立大臣,太后一党,就连长公主那边都紧绷起来。


    她的真实目的可不是太后,而是小皇帝的命。


    只有李昊死了,李淮才有可能登位。


    她立马道:“皇上被刺客捉拿了!一部分人留在这里,诛杀陆氏乱党,一部分人随本宫去营救皇上,快!”


    说罢,直接大袖一挥,带人朝院外冲去。


    太后等人顿时大急,想要冲破包围,却一时难以脱困,只能看着长公主带人去抓小皇帝。


    而元州等人也没再继续停留,韩延开的口,脸色沉肃,神情严峻:“太后娘娘放心,臣等前去营救陛下,一定会把陛下救回来!”


    然后大步一拐,跟在长公主大部队的后面,出了宗庙院子。


    众臣自然是跟着他的,长公主留下的禁军也没拦,显然只针对陆氏及拥趸。


    元州把花花从景璟怀里接过来,自己抱着,避免他抱久了累。


    景璟与元定一左一右走在他两边,警惕地盯着周围。


    “叔母是想杀了他?”元州扫了一眼前方到处搜查的禁军,垂着眉眼,低声问道。


    难言的情绪被长长的睫毛掩在眼中。


    没说名字,元定知道他说的是谁。


    “政变没有不流血的。”元定话语淡然的近乎冷漠。


    元州懂他的意思,眉头却不由得拧起来:“他是小弟那个阿姐的儿子,就怕小弟知道咱们亲自在场,没有施救,心里不好受。”


    元定看他一眼,倒是没怪他关系拐七扭八扯的太远,叹了口气:“先把小弟救出来,其他再说吧。”


    他捏了捏眉心,心里千思百转,却没有说自己心中的隐忧。


    叔母在明知元家可能会站队褚源的情况下,毅然决然瞒着他们,发动了宫变。


    她与安王间可能存在着他们并不了解的非常严重的过节,让她丝毫不愿安王一脉上位,甚至还为此选择铤而走险。


    但是,若叔母赢了这场宫变,拥有传说中的皇后命,还和安王捆绑在一起有了儿子的小弟,还能活下去么?


    而褚源中毒未醒,他还可以指望么?


    重重疑问压在心头,让元定心事繁杂难言。


    他看了一眼元州怀中灵气可爱的花花,深深呼出一口气。


    无论如何,小弟都是第一位的。


    …………


    众人都在寻找小皇帝。


    而现在的小皇帝正在太和殿下的密道口,抱着云香,哭的肝肠寸断,不愿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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