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隽言噙笑,拍了拍肩。
沉重,缓慢。
充满上位者的碾压。
“她不用你来护。”
温屿安笑得讥讽,“沈家、俞家,你都任由她们贬低,嘲讽满儿,你要怎么护她?”
独独摘去了周知钰。
宋隽言眸光晦涩。
温屿安道:“我说了,只要不波及满儿,我绝不插手。”
这话勾得宋隽言脸色更暗了。
温屿安从容不迫,肩膀擦过他,揿亮身后的电梯按钮。
‘叮’的一声。
温屿安笑道:“宋副局慢走。”
宋隽言沉默盯着他,两三秒,转身,往里走。
电梯门阖上一霎,两人视线再度交汇。
充满警告与敌意。
‘砰’。
电梯门合拢。
宋隽言盯着电梯倒映的脸孔,无声息仰头,闭眼。
再睁眼,电梯到达三楼。
陈默早在门口等候。
明显有事要说。
宋隽言焚了一只烟,不动声色走到窗边。
陈默:“他果然按捺不住了……是个女人。”
宋隽言将烟磕在窗外。
一缕风拂过。
飞灰烟灭。
宋隽言道:“查到她住址了吗?”
“查到了,我让方成在对面租了房。”
宋隽言‘嗯’了一声。
陈默:“还有一件事,关于满儿小姐。”
气氛一霎死寂。
宋隽言开口:“你说。”
陈默道:“昨天,满儿小姐去夜色,被人下了药。”
烟蒂倏然被捏紧。
陈默觑了一眼,一撇深影在宋隽言脸上无情刻划着。
陈默斟酌着,“夜色,是陈楚卿开的。”
宋隽言伫立在原地,不吭声,等他后话。
陈默便又道:“今早陈氏集团董事变更,其一最大股东陈老占33%,原本各占10%的陈楚卿与陈楚齐。陈楚卿增持3%,成为第二大股东并任陈氏集团的总经理。究其背后原因,俞家高价收购6亿股票,分毫不沾全划给了陈楚卿。”
说完。
手上的烟蓄一截,掉落在裤腿上也恍惚不觉。
“隽言。”
身后,响起俞念的喉咙。
宋隽言转身。
雾一样的阳光里,男人面目模糊,俞念却奇异感受到一抹心惊的寒意。
宋隽言揿灭烟,走近。
俞念睇了一眼陈默。
后者朝她鞠了一躬,“俞小姐。”
俞念看向宋隽言,“你多久上来的?”
“刚上来,烟还没抽完,你就找来了。”
宋隽言眉目平和,好似方才那一晃而过的冷意,仅仅是她的错觉。
俞念松了口气,“那咱们进去吧。”
宋隽言点头。
两人往会客室方向徐徐走着。
俞念说:“我好不容说动父亲,补华中那5个亿的漏项,你可要好好说话,别惹他生气。”
宋隽言眼眸窝着笑,底色却兼着凉意:“你想我怎么说。”
俞念红了脸,“还能怎么说,我父亲就想着我们快点订婚、结婚。”
宋隽言:“我会和他商量。”
俞念眸子一亮,“真的。”
门外侍员替他们推门。
“等等。”
俞念叫住他,替他正了正领带,随即掸了一下裤腿上的烟灰,笑盈盈道:“好了。我们进去吧。”
宋隽言沉默,大步走了进去。
俞念一惊,匆匆跟上。
刚追上,便听宋隽言道:“俞老。”
俞念皱眉。
为他‘俞老’这个称呼。
俞老恍若未闻,眼睛眯细着笑,让他们坐。
宋隽言拣了一边单人沙发坐下。
俞念步子一停,看向宋隽言。
灯下,他浅色瞳孔里像融了雪,清冷、漂亮到近乎没一丝人气。
俞念心中隐隐不安,“隽言……”
宋隽言没看她,也没应。
态度寡淡到像与她是陌生人。
俞老看在眼里,招手指了一边。
俞念会意,忐忑地走过去坐。
俞老:“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吗?”
宋隽言:“让您久等,是我失礼。”
他态度谦卑,恭敬。
最近又荣升了副局。
俞老再怎么也得给几分薄面,“我规矩多,条框多,你勿要怪。”
俞念接过话,“父亲,您这叫什么话,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是不是?隽言。”
房间有很寂静的一刹,以至宋隽言的轻笑格外刺耳。
“一家人?”
俞念怔住,“隽言?”
宋隽言扫向他们,最终落在俞老脸上,“俞老,不好意思,我不打算和俞氏合作了,自然,也不会和您女儿订婚。”
“宋隽言!”俞念起身,“你玩我和父亲!”
宋隽言语气不疾不徐,“我并无此意,我是刚刚才决定。很抱歉耽误了你们的时间。”
俞念一噎,正要说话,俞老抬手,制止了她。
俞老缓缓起身,脸上一道道的褶皱叠满了寒意。
“宋家是显赫贵门,是我们俞家高攀了,但我们俞家也不是叫人随随便便对待的门户!你既然不愿意和我女儿订婚,那么你休要怪我将华中那些污糟事泄漏出去!即便这是你大哥捅的篓子,但一家共进退,他遭了,你也要遭的。你刚刚升的副局,你甘愿舍得吗?”
宋隽言起身,系西装扣,“舍不得也要舍得。我父亲从小教育过我,做错了就得站好,挨打。我大哥贪污,他该罚,我想息事宁人,也该罚。”
说完,他微微一颔首,转身离开。
“宋隽言!”
俞念叫住他。
“你是为了宋满吧!你信不信,你今天走出这个门,我把你和宋满的事传出去!”
宋隽言蛰身。
俞念以为他回心转意了,语气柔和了些,“或者,你现在坐下来,和我父亲商量何时订婚,一切如旧,我也当做不知道宋满和你的事。”
宋隽言眼里蓄满风雪,声音却十分平静,“你可以试试。”
“你……”
“俞念!”
俞老喝住俞念,“你让他走!”
“父亲!”俞念红了眼眶,“可我喜欢他。”
宋隽言突然问:“你喜欢我什么呢?”
俞念怔住,眼泪淌过脸颊都不自知,“你好看,家世好,说话好听,待我也好……”
越说越不甘。
越说越遗憾。
这样的人,自己分明差点就能拥有了。
宋隽言:“是吗?那你喜欢的不是我,是宋二公子。”
俞念愣了一愣,“可你就是宋二公子,宋二公子就是你啊。没有什么区别。”
可有一个人就是喜欢他。
而非宋二公子。
在他还被骂小畜牲,被宋廉明摁在马桶里,没有一丝尊严苟活时。
只有她会抱着他的伤口哭。
只有她小心翼翼呵护他。
只有她喜欢的是他。
只有她。
宋隽言俯视俞念,一言不发转身,出了酒店。
天空浓蓝澄净,街道游人如织,一串串车灯一翣翣闪着眼。
仍是繁华喧闹。
风也仍是寒凉的。
什么都没变。
只是这一次。
该走哪条路,他要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