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藏珠阁里,萧华绮一张精致妆容下,几乎快要掩盖不住扭曲的神情。
她猛地扫落桌上的杯盏,怒气冲冲道,“那贱人怎么可能还能弹得了琴?”
“莫不是你替她来诳我?”
芯芸捂着红肿的脸,边哭边说,“二姑娘,琴台都摆在重华苑院子里头了,奴婢瞧得真真的!”
“奴婢还劝了几句,让她回屋将养着,别让琴声扫了宾客们的兴,谁知、谁知她便让人将奴婢打成这样!”
她紧张地偷偷打量萧华绮的表情,又添油加醋道,“她还说……还说她的琴艺远在姑娘您之上,今日非要抢了您的风头不可……”
萧华绮霎时都快要喘不过来气。
那贱人的手……难道好了?还是她想出了什么法子,才能说出如此有把握的话!
她当年就不该一时懒散,让那贱人扮成她去出席琼林宴!
如今这事要是败露了,她不知要被别人怎么嚼舌根!
何况还是当着厉钧行的面!
她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怒不可遏地起身便想往重华苑走。
事已至此,她也等不到借厉钧行的手去除掉萧华臻那一刻了,她如今便亲自过去杀了那贱人!
“绮儿!站住!”
窦氏脚步匆匆,一把将萧华绮拦在院里。
“厉大都督的车驾已经到了!快些准备好,随母亲过去!”
萧华绮颤抖着推开窦氏的手,声音因为恐惧,不自觉变得尖锐刺耳。
“母亲!她又能弹琴了!”
“当年我就说直接把她杀了!杀了她就永无后患!你总是顾虑这个顾虑那个,如今好了,此事若被人知晓,我的名声就彻底没了!”
她十二岁在琼林宴一曲成名,下至百姓上至皇家,哪个不知道她萧二姑娘琴艺天下无双?!
如果被人知道当年演奏之人并不是她……
不止是名声全毁,甚至还有欺君之嫌!
萧华绮不敢再想,几度捂着脸尖叫出声,“她一定是想趁这个机会捅破此事!”
“够了绮儿!”窦氏几乎是黑了脸,“给母亲记着,当年琼林宴上弹奏之人就是你!”
跟在萧华绮身后的芯芸生怕此事作罢,连忙出声,“夫人,她那琴都取出来了……”
“蠢货!还不快闭嘴!”窦氏恶狠狠地盯着她,“是谁教你这时候来告诉姑娘这些?!”
“她的手早就废了,就算抚琴,也是呕哑嘲哳难为听,没有人会认得出来!”
萧华绮哭着摇头,“母亲,她前些日回府不是还带了个给祖母诊病的郎中,若是治好了呢?一定是这样的!”
窦氏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拍着,“当年你祖母回来后也找人给她诊治过,晟京所有名医都束手无策,一个区区的江湖游医又有什么办法!”
“她如此做,不过是虚张声势想吓唬你,要么你今日真的因为惊惶分心砸了场面,要么……”
“现在府里来了这么多贵客,你若真跑去把她杀了,便会被她拖下水一起死!那就遂了她的愿了!”
见萧华绮终于冷静下来,窦氏立刻叫白露带她回房补好哭花了的妆容。
而芯芸正想悄悄随着萧华绮离开,却突然被几个人按在地上。
窦氏冷冷看着她,“吃里扒外的东西,才去重华苑几日,就敢帮着那贱人来害二姑娘了!”
“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贱婢给我带下去看住,叫人伢子来!”
芯芸刚被拖下去,窦氏手下的一个丫头便一脸喜气洋洋跑进藏珠阁,“夫人!大都督到了!”
“奴婢看着都督的侍从抬进来好几个精致的木匣,想必是提前给咱们二姑娘备下的礼呢!”
……
萧文慎局促地跪坐在第一排左边的席位上,用余光偷偷打量着中间主位上的人。
他虽与厉钧行同朝为官,平时却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
自己虽有侯爵之位官职却并不高,而眼前这个年轻人——
从玄武卫最低等的营奴,不知怎的讨了长公主的好,就被长公主引荐给了圣上。
据说他面具之下那张脸生得十分好姿色,以至于圣上仅仅见了他一面便十分宠信。
自那之后,一路拔擢高升,不到两年便成了整个玄武卫的首领。
他背靠天子,监察百官,行事狠辣不近人情,名声日渐狼藉。
当时萧文慎还同别人一样,虽然忌惮,心中却十分瞧不起他。
毕竟这种出身低贱,靠以色事君、媚上邀功才步步高升的人,是最为勋贵世家所不齿的。
可未曾想到,前几年北地狼烟骤起,圣上力排众议,为他披甲挂帅。
他所到之处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不过三四年时间,就把北方数个蠢蠢欲动的部族打得丢盔卸甲。
就连战力最强的北狄王庭,也俯首称臣。
萧文慎还记得当年他班师回朝之时,金銮殿上,圣上笑着为他加封五军大都督,他接过兵符印信,转过身来睥睨百官的模样——
冰冷萧肃,令人不寒而栗。
“萧侯——”
萧文慎骤然一个激灵,神思霎地被抽回,立即坐直了身体,低头拱手,朝高坐上位的那人做礼。
“大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