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华臻手指落在琴上,小心翼翼地一一拨动琴弦。
琴弦铮鸣声声,恰似多年未见的故友,激动地回应她的呼唤。
萧华臻喜极而泣。
她攒了许多年的钱,悄悄买了这把琴,藏在无人问津的西偏苑角楼中,已经整整两年不曾碰过了。
两年前从琼林宴上回来后,萧华绮便“不经意”将她推倒在一地碎瓷片中,又假装自己也被绊倒,一脚狠狠将她的右手踩在瓷片上。
窦氏不让她就医,祖母那时又远在青岩寺参禅,她的手自那之后便废了。
若非遇到许攸之,只怕她这辈子都弹不动琴。
好在虽然两年不曾弹奏,她的指法也并未生疏,不枉自三岁认识阿兄后,便被他抓着日日夜夜勤学苦练。
想起阿兄,她嘴角的笑便多了一丝苦涩。
门忽然被叩响,簪春探进头来,一脸紧张地咿呀了几句。
萧华臻抬眼看到她身后的芯蕊,淡淡道:“都进来吧。”
芯蕊将木匣打开呈到萧华臻面前,“大姑娘,这是侯爷让人送来的,给大姑娘添的首饰。”
萧华臻颇为讶异,萧文慎从前哪里送过什么首饰给她?
难不成是为着徐嬷嬷的缘故,真想淋漓尽致地演绎一场父爱如山?
木匣里头,除了一支栩栩如生的绒花钗还算用心,其余那些素银簪子实在是敷衍。
她嘲讽地拉起嘴角,恹恹道:“簪春替我收起来吧,我改日再去谢过父亲。”
见芯蕊仍站着不走,萧华臻挑眉,冷不丁问了一句:“外头都热闹开了吧?母亲那儿若是忙不过来,你和芯芸可以去帮手。”
芯蕊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萧华臻,突然跪下,“奴婢有话同大姑娘坦白。”
“奴婢和芯芸奉了夫人的命令,要将大姑娘的一举一动如实告知夫人。”
萧华臻气定神闲地撑起下巴,略带玩味的眼神落在芯蕊身上。
她这几日拜托徐嬷嬷时常留心芯蕊和芯芸两个,据徐嬷嬷说,这两个人已经势如水火,芯芸如今巴不得活吞了芯蕊。
她开口问道,“母亲既让你来做眼线,你又为何告诉我这些?不怕母亲责罚么?”
芯蕊重重磕了个头,决定实话实说。
“芯芸是林妈妈的养女,在夫人面前更为得脸,如今林妈妈没了,往后夫人身旁必定有她的一席之地。”
“而日前奴婢得罪了芯芸,往后回去,只会凶多吉少。”
这些话让萧华臻有些惊讶,第一次仔细打量起芯蕊来。
“所以你决定投靠我?可我在这府里的地位向来岌岌可危,你不知道吗?”
芯蕊坚定地抬起头。
“无论姑娘日后如何,芯蕊都认。况且,姑娘身旁有徐嬷嬷……奴婢以为,留在这重华苑,日后的前程绝不会差,至少要比回到夫人院里更好。”
萧华臻意味深长地看着芯蕊,真是顶顶聪明剔透的一个人。
她来重华苑不过数日,便好似已经摸到了自己的脾气秉性,知道说谎话与恭维,于自己来说并没有用。
所以干脆坦诚相待——遇到了什么难处,究竟是如何权衡利弊,甚至连目的也毫不掩饰。
窦氏竟放纵芯芸那种鲁莽张狂的人压在这样的人之上,真是让她惊讶。
“起来吧,”萧华臻温和道,“你往后会否忠心,我并不看这一二句话。但我既将重华苑大小事情交给了你,自然是希望能信得过你的。”
她站起身走到妆台前坐下,“眼下倒有一事要你去做。”
“母亲不允许我踏出重华苑,但你是她的人,院外那些人不会拦着你,对吧?”
“你去外头替我盯着,倘若宾客到了要开席了,及时回来告诉我一声。”
芯蕊表情认真,“奴婢一定办好。”
等芯蕊离开,萧华臻才发现簪春盯着那支绒花钗出神。
“簪春,你喜欢这个?”
簪春回过神来,使劲摇了摇头,指了指萧华臻,又往头上比划了几下。
萧华臻猜道:“你觉得这个首饰很好看,希望我戴上?”
簪春使劲地点了点头,笑得天真。
萧华臻看向自己的妆奁。
她虽搬到这富丽堂皇的重华苑来住,但从前如何一穷二白,现在依旧是如何一穷二白。
以往萧老太太倒是给她添过不少首饰,但无一例外,全被林妈妈搜刮干净了,后来萧老太太要送,她便都拒绝了。
以至于如今她的钗环首饰并没有几样,其中许多都还是廉价的木制钗环。
如此看来,还真的只有那枚刚送来的绒花钗,比较拿得出手。
“既然今日要见客,那便戴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