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气息依旧弥漫的医院走廊里,李冰的父母风尘仆仆赶来。
李柱攥着皮质公文包的手指节发白,魏红霞的珍珠项链随着急促呼吸在锁骨间摇晃。
他们撞开病房门的瞬间,杜倩正踮脚给李冰调整输液管高度,白大褂后摆还沾着昨夜暴雨的泥点。
“这就是你说的好女人?”
李柱的怒吼震得窗台绿萝簌簌发抖,公文包重重砸在陪护椅上,金属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
魏红霞泪珠在眼眶打转,指尖抚过儿子右臂的疤痕:
“我们冰儿从小连感冒都少,现在却……”
杜倩手中的棉签突然滚落,在瓷砖地面弹跳两下。
她弯腰去捡时,后颈碎发被冷汗黏在脖颈,珍珠发卡在晨光中折射出脆弱的光。
李冰看见她左手无名指上的医用胶布——那是昨夜为他处理伤口时留下的痕迹,此刻正随着她颤抖的指尖泛起细纹。
“爸,妈……”李冰挣扎着要坐起,输液管在床头晃出危险的弧度。杜倩慌忙按住他肩膀,却被魏红霞一把推开:“别碰我儿子!”
她踉跄后退撞到器械架,保温杯里未喝完的姜茶泼在米色针织衫上,晕开深褐色的蝴蝶状痕迹。
李柱突然扯开李冰的病号服,锁骨处的玫瑰纹身在阳光下鲜红欲滴。
“这是什么?”他手指戳着儿子胸口,“为了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
魏红霞的抽泣声陡然放大,珍珠项链突然崩断,滚圆的珠子在地面弹跳着滚向墙角。
杜倩的瞳孔剧烈收缩,她看见李冰锁骨处的纹身正在渗血——那是昨夜她偷偷用纹身贴画的,此刻却因剧烈动作开始剥落。
她突然冲向床头柜,抽屉里躺着染血的绷带和半管医用胶水,指甲在金属边缘抠出月牙形白痕。
“叔叔阿姨!”李冰猛然拔掉输液针头,血珠顺着手背蜿蜒成溪,“那晚受伤时我攥着倩倩的手说‘别怕’,现在你们却让她哭?”
他右臂伤口崩裂,绷带瞬间被鲜血浸透,却用左手死死扣住杜倩颤抖的手腕:
“她每天只睡三小时,把休息室改成康复室,连我喝的水都要测PH值!”
魏红霞的抽泣声戛然而止,她盯着儿子染血的病号服,突然注意到杜倩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康复计划表——每页都贴着不同品种的玫瑰照片,旁边用三种颜色标注着营养配比。
李柱的公文包滑落在地,露出夹层里泛黄的照片——那是李冰在玫瑰园的背影,背面写着“要给倩倩摘星星”。
杜倩的眼泪终于砸在病历本上,洇开的水痕模糊了诊断记录。
她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赫然是道蜈蚣状的疤痕:“叔叔,这是给他处理伤口时留下的。”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当时您在电话里说‘救不活就别送回来’,现在却怪我照顾不周?”
病房陷入死寂,中央空调的嗡鸣声突然清晰可闻。
李柱的手指悬在半空,公文包里的降压药瓶随着他剧烈呼吸发出轻响。
魏红霞突然蹲下身,颤抖着拾起滚远的珍珠,却在墙角发现半管未用完的医用胶水——和杜倩白大褂上沾着的,是同一批次。
“爸……”李冰的鲜血顺着指缝滴在杜倩手背,在两人交叠的掌心绽开红梅,“您总说要有担当,可倩倩把爱种进了我的血肉。”
他突然举起缠满绷带的右臂,上面歪歪扭扭绣着金线玫瑰,“这是她用我左手绣的,每一针都带着体温。”
杜倩的眼泪突然决堤,她看见魏红霞的珍珠项链正在重新串起——用的是从她发间滑落的珍珠发卡。
李柱的公文包不知何时被扶正,露出夹层里褪色的全家福,照片边缘写着“等冰儿成家就拍新的”。
“傻孩子……”
魏红霞突然抱住杜倩,珍珠发卡硌得她心口生疼:
“昨天你爸偷偷查了监控,看见你跪在处理室门口绣绷带……”
她泣不成声地扯开李冰的病号服,锁骨处的纹身在阳光下流转着七彩光晕:
“这玫瑰……比真花还鲜活……”
李柱的降压药瓶“当啷”掉在地上,他突然转身冲出病房。
再回来时,手里捧着盆带刺的玫瑰苗,叶片上还沾着营养液:
“我……我让花房培育的抗寒品种……”
他粗糙的手指抚过花刺,在杜倩手背划出细小的红痕:
“和你锁骨上的疤……一样漂亮……”
杜倩的珍珠发卡突然“啪嗒”裂成两半,她慌忙去接时,却看见李柱从公文包掏出串新的珍珠项链——每颗珠子都刻着微型玫瑰花纹。
魏红霞把发卡碎片收进掌心,突然笑着抹眼泪:
“当年我生冰儿难产,是你爸跪在手术室门口求医生……”
夕阳透过百叶窗,在李冰的绷带上切割出金线。
杜倩的珍珠项链随着她低头给玫瑰苗松土的动作轻晃,李柱正用小铲子给花苗“安家”,魏红霞则把染血的绷带改造成玫瑰花架。
当第一朵玫瑰在暮色中绽放时,李冰突然用左手扣住杜倩的指尖:
“这个纹身……要保留一辈子。”
康复室角落的理疗床下,杜倩的康复笔记被夕阳镀上金边。
最新一页画着四只交叠的手——两只缠着绷带,两只戴着珍珠——旁边写着:
“当玫瑰学会拥抱荆棘,伤口便绽放成勋章。”
消毒水气息渐淡的病房里,李冰的绷带已换成浅蓝色医用胶布,边缘绣着杜倩用金线补的玫瑰花瓣。
他倚在床头翻看《乡村民宿经营指南》,指尖摩挲着书页间夹着的玫瑰干花——那是杜倩找来抗寒品种,花瓣上还凝着晨露。
“下坪村东头那间青砖房,房东说可以改造成两层。”
杜倩突然推门而入,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建筑图纸。
她发间别着玫瑰造型的珍珠发卡,鼻尖沾着铅笔灰,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山药粥:
“我算了下,一楼做咖啡厅,二楼当民宿,阁楼还能给你当康复训练室。”
李冰的喉结滚动,目光落在她锁骨处的疤痕上。
那道蜈蚣状的痕迹被珍珠项链巧妙遮掩,却在转身时若隐若现。
他突然伸手扯松她歪掉的发卡,玫瑰花瓣形状的珍珠滚落掌心:
“房东是不是姓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