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重庆前,陈氏家族抓紧时间出售大后方的资产,而想购买的人,肯定是属于大后方的本地富豪。
由于法币贬值严重,100法币只能购买两个鸡蛋,而黑市上法币兑换美元是2897:1;所以,这些资产的出售,基本是以黄金、银元、外汇来进行交易。
而得知陈光良有意出售川蜀企业的本地财阀们,纷纷上门寻求接洽。
而最受欢迎的,当然是新安制糖厂和新安酒精厂,因为大家明白,短时间内,粤省和沪市不可能有机制糖的诞生,那么川蜀的白糖依旧可以销往全国。
而作为华夏惟一的‘全机械白糖厂’,旗下的白糖质量更是独一无二,那么这家工厂在一两年内,就能大赚特赚;就是以后,那也是在西南畅销无阻。
这天。
担任‘川省银行’董事长的潘昌猷,来到平安银行大厦。
此人在1934年任CQ市银行公会主席,商会主席,1940年任川省银行董事长,并兼任数十家企业的董事长、总经理等职,抗日战争中还被聘为国民参政会第二、三、四届参政员。
潘昌猷的崇德公司,是大后方有名的经营猪鬃企业,这些年因为美国需求量很大,所以也是发了不少财。
“陈先生,这么快就决定出售大后方的产业,看来是我们川蜀容不下你这条真龙呢!”潘昌猷一开口,便是奉承的话。
人的名树的影,陈光良在商业的影响力,远不是这些本地财阀可以比拟的;就是在政府上的影响力,更不是潘昌猷可以比的,虽然陈光良一直推辞官位。
陈光良不知道未来潘昌猷的命运,但既然是有实力的人前来洽谈,他自然非常欢迎。
“言重了。如今抗战结束,沪市商业也是百废待兴,这不缺点本钱,就干脆忍疼出售大后方的产业。”
闻言,潘昌猷心里说道:“谁叫你充大好人,把钱都捐了出去。”
大后方的商人都知道,陈光良将几家工厂的利润,基本都捐了出去,还有就是对员工特别的好;所以陈光良虽然手握几家超级赚钱的工厂,但这几年是肯定没有捞到什么的。
不过他面上说道:“陈先生全力支持抗战,是我们商人的楷模。”
“不敢当”
随后,潘昌猷便问起正事来,他说道:“陈先生,不知道你在内江的制糖厂、资中的酒精厂,以什么价格出售?”
陈光良直接说道:“两家工厂打包价格是100万美金,支付方式只接受黄金、大洋、美元、英镑。”
当初投资大概是150万美金,如今差不多折价至7成不到,设备基本都是1936年的,使用也已经八年多的时间。
不过,设备厂房不是唯一值钱的资产,技术人员和熟练工人、成熟的销售网络等,这些才是真正宝贵的资料。
毫不客气的说,谁拿下这家工厂,谁就可以统治整个大西南的机制白糖供应。而且,哪怕是旧设备,但随着欧美也在通货膨胀,其价值也是不菲。
潘昌猷心底盘算一下,觉得2年内回本,应该是没有问题;而且拿下这座工厂,那么技术和经验也就到手了。
“这个价格还能低一点么?”
“你说笑了,这个价格大家会抢着要,我只考虑支付的方式,谁是黄金和美元,谁占优势!”
潘昌猷明白,陈光良说的是实话,当即说道:“那我考虑一晚上,明日再给您答复。”
陈光良点点头,说道:“这是我的秘书郭德明,后面有事,你也可以和谈!”
“郭秘书我认识,好,那你留步。”
待潘昌猷离开后,郭德明说道:“这100万美元确实不贵,就看谁能最快拿出那么多的黄金和美元。”
陈光良点点头,说道:“是这个理,不过他做猪鬃生意的,美元和黄金都应该都很充足。”
这几年,陈光良在大后方赚的钱,基本也是捐出去和养工人、属下,但在后方的财富,还是增加至150万美金的黄金、美元。
这150万美金中,有100万是一开始攒的(出售六座商业大厦、租金、来沪前的航运分红、运输队回笼);而后面的50万美金,有一部分是在1942年长江地产出售了部分租赁物业,以及长江地产的租金。
所以,他是真没有从工厂里将利润拿走,而是全部捐给基金会,以及照顾职工。
若是他卖掉制糖厂和酒精厂,手里就有250万的美元和黄金、大洋,这些准备带到香港去。
其它方面:
出售重庆新丰纺织厂及沪市一厂的地皮,所得资金用于重建沪市新丰二厂;
重庆维他奶工厂,直接准备搬迁至沪市;
重庆航运资产,卖掉的资金,用于迁厂和上千名员工及家属的回迁费用;
重庆平安银行的资金和重庆平安银行大厦,则用于重庆香港和沪市的平安银行
相比较新安制糖厂、酒精厂的让人垂涎,新丰纺织厂的出售,却遭遇压价。
由于1942年11月开始,国民政府实行花纱布管制政策,五大纱厂深受束缚,1943年至1945年与1942年比较,虽然锭子设备在增长,但产量却在减少,最后出现大落之势:1945年产纱35433件,1943年产纱56468件,1945年比1943年减产38%。
五大纱厂生产萎缩可以看出花纱布管制的弊病,实行全面管制后,原棉由花纱布管制局统一收购,再分配与各纱厂使用。
仅新丰、豫丰、裕华、申新、沙市五厂每月需棉量达38000担而局方收花工作混乱,再加上运输艰难,每月运棉不过11000余担,根本无力解决纱厂用花问题。
1944年原定收棉85万担,但年底仅收15万担,不及原计划的1/5。
因原棉供应脱节,花纱布管制局强令各厂从1945年4月份起,按1944年12月全月产量数减产50%。
沙市厂到年底,连破旧棉花在内仅存500担,剩下4000锭子运转,昼夜仅八小时开机。
豫丰厂被限产后,渝厂月出棉纱536件,合川厂月出棉纱986件,到9月在又减产50%的情况下,减开单班,纱锭运转时数也减一半。其总经理束云章惊呼:“水厂真是已到生死关头,面临危机了。”
如今战争结束,各项管控也必然结束,除新丰纺织厂准备出售外,其余四座工厂都打算留在后方。
但对于纺织业,川蜀本地财阀似乎不感兴趣,或许是担忧四大纺织厂的竞争力问题。
所以放出要出售‘重庆新丰纺织厂’后,仅豫丰纺织的总经理束云章(宋仔文亲信)前来洽商,而价格仅肯给20万美金,而且是法币结算、分批支付。
陈光良不是‘缺钱’的主,当即决定拆机器,将所有设备拉到沪市。
如今航道畅通,无非就是多一些运费而已。
在9月3日~5日,重庆举行了隆重的庆祝仪式,而9月3日也是世界反法西斯胜利日。
与此同时,中航在9月奉国民政府命向南京、北平及东南沿海各大城市运送国民政府公务人员和受降人员。
为了尽快抵达沪市和香港,陈氏企业的核心高层们,自然要纷纷选择乘坐飞机前往沪市,部分高层再通过沪市,乘坐班轮前往香港。
所以,9月初旬中航和央航的航班一开通,就有人开始陆续乘坐飞机前往沪市,虽然主要是运输公务人员,但中航毕竟也缺钱,自然不会拒绝高价机票。
而在重庆的家里,陈光良也和严人美讨论如何去沪市的问题。
“这样,你和文杰乘坐一个航班、让文铭跟着张树年他们一个航班,最后我再带着文恺、文胜前往,分三批离开重庆。等9月10日后,再分批离开。”
严人美说道:“要不让文铭和干妈他们一起走,晚点也无事。我和文杰也晚点离开,等你去沪市稳定下来,再发电报通知我们。”
飞机没有那么危险,大概在几千分之一的事故率,好吧,这对于后世来说,这个事故率实在太高了。
陈光良想了想,说道:“嗯,这倒是个办法。”
下一次从沪市到香港,肯定选择海运的方式了,毕竟两三天的时间,还是可以接受的。
随后,陈光良和严人美沟通了一下,接下来陈氏企业的发展规划:
在沪市,启动和接管四项产业:平安银行、新丰纺织、维他奶、香格里拉饭店。但实际上,基本都是国内现成的资源,陈光良无需拿出什么资金。
另外一方面,在后方的250万美金的黄金、大洋、外汇,是以平安银行的名义,采取飞机运输的方式,朝着沪市做第一步转移。
最重要的是香港业务:
第一,平安银行将在香港注册,尽快取代沪市的总行地位;
第二,香港新丰纺织要作为重点工厂,是陈氏工业投资的重要环节;
第三,维他奶也要将香港视为总部,也是陈氏食品工业的投资;
第四,长江地产将拿回自己的物业,并准备继续在香港发展地产。
第五,在香港投资航运。
通盘计划交流一番后,严人美心中也有数。
9月中旬,陈光良携两个小的儿子,和国民政府公务员一道,从重庆飞往沪市。
他将大儿子留给严人美,是因为陈文杰已经12岁,已经读中学二年级,算是已经懂事;还有个儿子陈文铭也已经10岁,则让盛七小姐陪同他回沪。
之所以如此安排,也是考虑到那几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一旦他出事,严人美带着儿子去香港,至少也能让两个孩子成为香港的富豪。
飞机上的国民政府公务员,都是去沪市任职的,他们看到陈光良能乘坐飞机,而且还带着两个孩子,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钱能通神。
这个时代的飞机座位,是在机身的两边,各有一排长长的椅子,就好比伞兵飞机一样,毫无舒适性可言。
“陈先生,您这是急着去沪市发财呀?”有国民政府要员认识陈光良,打趣道。
“汪局长说笑了,沪市经济百废待兴,我这是接到命令,去沪市重整工业,顺便带着两个孩子回家。”
大家一听,也顿时明白,陈光良好歹也有点官职——经济顾问。
“应该的,看来我们的工作是一样的,我们是准备去沪市接收物资的。”
一样个P,你们是去抢,自己是去拿回自己的。
根据沪市的陈氏企业管理层来电,陈光良已经大概了解沪市的情况,那就是国民政府各官员在接收物资时,大肆贪污,与此同时,整个沪市享乐成风。
这让陈光良忍不住思考,新丰纺织和维他奶的工厂,到底能不能顺利复工。
就怕复工,也是要等到明年了,届时怕是经营也是困难。
事实上,抗战结束后的国民政府,已经是沉浸在享乐之中,根本不管天下百姓的疾苦,此时基本上就是已经无可挽回,注定是败局当中。
本来总司令后来也知道这股邪风,但奈何没有雷霆手段,虽然抓了几千人,但也只有三分之一被抓进监狱,可想国民政府的内部腐败已经烂到根子里了。
一路上,陈光良安抚着陈文恺、陈文胜,那些国民政府官员也纷纷巴结,陈光良也和大家虚与委蛇。
飞机总算落在江湾的机场,陈光良悬着的心放下来。
走出飞机后,只见有属下开着两辆汽车来迎接,显然也费劲搞到的。
一路上,喜庆之色依旧弥漫,享乐之风肉眼可见,到处都有戏台子,茶馆、饭店等坐满了人,电影院门口更是大排长龙。
陈光良父子三人,入住了香格里拉饭店,现在别墅那边不太适合居住。
与此同时,陈光良还亲自利用香格里拉的电话,给重庆发去电报,报了个平安。
晚上。
陈光良和方椒伯在香格里拉饭店,一起吃了晚饭,他也带着两个孩子。
“叫方爷爷”
“方爷爷”
方椒伯开怀大笑道:“八年未见,这些孩子我都不认识了。”
陈光良给了他介绍了自己的两个小儿子,一听陈光良和严人美四个孩子都是男丁,方椒伯感叹道:“人财两旺啊”
可不是嘛,陈光良不仅财多,如今更是有多个儿女,特别是男丁多,这明显是旺得发火啊。
随后,陈光良说道:“香格里拉第一时间接手,多亏了积蕃公。”
香格里拉饭店一直没有停业,不过期间是被日本人给占领,但继续营业而已。而方椒伯一直在沪市和宁波乡下,居然没有被逼着做汉奸,要知道他的‘恩公’傅筱庵,可是1937年的‘沪市伪市长’,三年后被国民政府特工收买厨师砍死。
方椒伯笑道:“我能第一时间拿回香格里拉,还不是他们看在你的份上。更何况,现在只是暂时由我们经营,具体手续还没有去办理,需要你再跑一趟,毕竟现在没有租界,都隶属市政府了。”
陈光良点点头,说道:“好”
香格里拉饭店,他也不急着出售,去办理好手续,倒是不耽误时间。
另外一方面,他还要在沪市等待严人美母子的到来,所以一时半会还来不及去香港。不过香港那边的问题更不大,首先军政府在8月30日才正式接管香港,目前香港也挺混乱的。
在9月14日,《大公报》主笔王芸生发表社评《收复失土不要失去人心》。
文章警告说:“我们现在不但要收复失土,而且要抚慰受创的心……收复失土,接收敌伪所攫取的财产,迎接我们受苦的同胞,把他们从水深火热中拯起,登之衽席,这是抗战的一项任务,既庄严,又神圣。肮脏的手,漆黑的心,都请远远离开,不要污染这一庄严神圣的任务。”
为此他提出:“我们希望政府派至收复区的工作人员,要特别注意操守。洁己奉公,是当前第一官箴。”
可惜,这些忠言都成过耳之风。
随后,王芸生再撰社评说:“京沪的情况兴奋极了,也乱极了。在热烘烘、乱嚷嚷中,这二十几天时间,几乎把京沪一带的人心丢光了。有早已埋伏在那里的,也有由后方去的,只要人人有来头,就人人捷手先抢。一部汽车有几十个人抢,一所房子有许多机关争;而长长的铁路,大大的矿场,却很少人过问。”
王芸生以他一贯锐利的笔调写道:“可怜收复区同胞,他们盼到天亮,望见了祖国的旌旗,他们喜极如狂,但睡了几夜觉之后,发觉他们多已破家荡产。”他的这篇社评有一个十分震撼的标题:“莫失尽人心”。
沪市正如王芸生描写那样,各路牛鬼蛇神纷纷接收(抢)‘敌产’,就连陈光良的祖宅,都TMD被人占领着,要不是陈光良找到国府大员说项,人家根本就不理你。
下面的尚且如此,上面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早在8月份时,听闻日本投降,民营航运企业家们就组成了一个团队,好向政府索赔(当年政府征用、炸沉等用途,承诺战后要给赔偿),事实上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进展,交通部的口吻含糊。
不消说,以宋仔文等为首的国民政府财政官员,打的算盘就是全力扶持国营企业,打压民营企业。
眼见如此,陈光良马上安排好沪市的事情:
一、平安银行以沪市平安银行大厦为资本,继续吸纳存款和贷款;
二、香格里拉饭店继续经营;
三、是新丰纺织利用现有的机器复产;
四、维他奶利用现有的设备复产。
安排四个企业的工作后,他便准备离开沪市,去香港寻求发展。
当然,期间陈光良可能会回沪市处理一些事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