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而论,时闻歌对明青临没有兴趣。
区区一个私生子,背景简单,拥有父皇那方的血缘,就算继承人法案修改了也是一个没有任何竞争力的对手,如果光靠血缘就能获得另眼相待的话,他和皇帝的关系就不会众所周知地差。
但逗R-17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时闻歌无端生出一些别样的心思,和他往日镇静冷漠的样子大相径庭。他故意沉默几秒,听耳机那端的呼吸声愈发急促。
而后说:“毕竟是半个皇室血脉,算是孤的弟弟,若按你所说,连面都不见,是否显得孤这位皇太子太过薄情?”
“不是!”
R-17急忙反驳,丝毫没有察觉到时闻歌的意图,不过他在时闻歌心里本就不太聪明,慌忙解释:“你很好,明青临不好,他闯进来,是敌人。”
“你是被我绑来的,那你我也是敌人吗?”
“这不一样!”R-17憋出一句。
“哪不一样?心怀恶意,限制自由,入侵边界,在你心里,我和明青临有什么区别?”
R-17对时闻歌的诡辩毫无招架之力,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硬邦邦地回答:“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我不介意,你绑走我,谢谢你。”
“哦?我应当做的,不用谢。”
时闻歌坦然接受,一点都不心虚,他一回头发现原本坐在身边的安瑟伦现在离他八丈远,那副恨不得把头转一百八十度的抗拒样子像是在说:“这谁?我不认识?”
时闻歌:“?”
时闻歌疑惑:“你不是要介绍拍品?”坐得离我这么远怎么介绍?
“兄弟我觉得有点恶心。”安瑟伦呲牙咧嘴,一脸胃疼的表情。
“恶心就先忍着,这里又没有医生。”
安瑟伦:“……”
怎么能有人对宠物和对兄弟两副完全不同的面孔,安瑟伦受不了那两个人一直说些莫名其妙的酸话,低头看了眼时间。
晚上九点半。
拍卖会持续时间不长,截止目前进程过了大半,一般来说,拍卖会都是越往后亮相的东西越有价值,随着中间舞台主持人推销的声音和四周热烈的气氛愈发浓烈,安瑟伦静心一看,很快轮到他们此行的目标。
一组二手的实验用生命监测设备,和其配套的实验手稿。
设备比较大,拍卖会只展示手稿部分,用小推车推着上台,主持人高昂兴奋的声音同一时间响起:“实验用的高精尖设备,出自皇家生命科学院!造价打底三百万星币!但是相信在座的各位比我更懂,这种牛逼设备光靠有钱就能买得到的吗?不不不,除了钱,还要有权力,或者运气!”
“现在就是各位的好运到了!一套设备,搭配我们家喻户晓的大科学家殷渡·阿兹拉尔博士对该设备的数据手稿,设备有了,设备的使用说明书兼开发方向有了!”
“它的价值无以估量!还在等什么呢?让大科学家的大脑成为诸位的踏脚石,掀起人类帝国再一场科学风暴!”
主持人大手一挥:“那么我宣布,起价五百万星币,拍卖开始——”
场地漆黑犹如最深最阴暗的海底,在主持人话刚结束的瞬间,正对舞台右前方一束亮光拔地而起,紧接着没有感情的机械声在全场头顶宣布:“六百。”
“六百万!六百万星币!”主持人朗声,“3号看台的客人出价六百万,还有没有比这更高的?”
“六百五!”
“六百八!”
“八百!”
眼见一套二手器材炒到天价,安瑟伦咂舌:“我的天,没想到这东西这么贵,咱们还买吗?”
他现在不觉得恶心了,知道该挪回来了,但一回头发现时闻歌根本没想搭理他,还坐在原处,轻声和R-17通话。
R-17被之前那番模糊重点的说辞绕得都忘记一开始他的目的是想让时闻歌别和明青临见面,反而专注地用他贫瘠而又直接的语言能力,试图让时闻歌相信绑架没有错。
“你是说虽然绑架被写进刑法了,但它本身没错是吗?”时闻歌都好奇了,想看看R-17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嗯。”R-17重重点头,即使他根本不懂刑法。
但他知道法律是规则,是一组规定人类行为合理性的规则,而他不在这组规则的约束范围以内。
他说:“我是武器,你对我做什么,都合理,绑走我,也合理。”
“我是人类。”时闻歌说,“法律能困住我吗?”
“不能。”
R-17小声地说。
人类,是一种极其脆弱的生物,他们跳不高,看不远,无法在恶劣极端的环境中生存,轻轻触碰或是无意识地眨眼都能造成他们的死亡。
但时闻歌不一样。
手枪破不开R-17的防御,但时闻歌可以,常人无法直视R-17的眼睛,但时闻歌可以。如此强大,如此异常,异常到根本不可能是脆弱的人类这种生物的一员。
R-17的认知本就存在问题,即使时闻歌有手有脚,五官轮廓看上去和普通人类没有差别,但R-17也是有和人类相似的外形。
有人形的R-17是武器,那有人形的时闻歌也不见得非要是人类。
他不理解时闻歌为什么要自称人类,但是主人的说法不容质疑,于是R-17在自己的语言库搜刮半天,最终选择一个能说服自己的说法:“劣等的规则,不适用你。”
“你是更高级的人类。”
R-17屏息聆听,然而耳机那头始终没传出他想念的人的声音,是说错话了吗?比起不擅长的语言,说不定使用暴力这种沟通方式更能令他安心,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默默地等待,像是在实验台等待注射麻醉剂般煎熬。
数次吸气吐气之后,他听见时闻歌的回复:“嗯。”
“说服我了哦,R-17。”时闻歌抬头瞥了眼会场中心,主持人正激情展示拍卖中的手稿笔记,借助科技将笔记投影到在座客人的芯片设备中,邀请所有人一同辨别真伪。
他翻了翻,随后将大部分注意力分给R-17,“可我犯不犯法和我见不见明青临有什么关系?”
R-17:“……啊?”
光听声音都想象得到他此刻呆愣的愚蠢样子。
一直旁听的安瑟伦都忍不住可怜R-17了:“是的,没错,我们老大就这样,欺负你跟拿捏小猫咪没区别。”
“才不是我们。”R-17嘀嘀咕咕。
他声音太小,中间又隔着个时闻歌,安瑟伦一个字都没听见R-17在说声,他抓紧催促时闻歌:“老大,现在设备和手稿拍卖炒到一千万了,你到底买不买?”
手稿投影和设备说明出现在视野中央,泛黄卷曲的边缘依稀可见曾经频繁的记录。
时闻歌终于舍得将注意力分给眼前的拍品,然而却只有一眼,如同古井平静的冷水。
他将视线挪开,矜持地笑了笑:“设备不错,但手稿——假的。”
“什么?!”
“殷渡没写过这些东西。”他伸手关闭手稿的投影,“大部分人都是冲着舅舅的名声而来,但很可惜,拍下的却是毫无意义的东西。”
再说了,他对殷渡留下的东西也没有兴趣。
普通的身体检查仪器无法监测R-17的生命状态,他想要的,是一套能供实验体使用的测量装置。
“那现在拍卖这设备……”
“能用,最多值两百万,一千万……”听见主持人再次唱价后时闻歌眉毛一扬,手心向上,邀请的姿态,“现在一千一百万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请?”
“……你不要用人傻钱多冤大头的眼神看着我。”
时闻歌已经不理他了。
耳机通话一直没关,R-17可以清清楚楚听见拍卖会场内的动静,他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在一场他什么都不了解的对话中插入。
设备和手稿的拍卖如火如荼地继续,记忆中从没有如此嘈杂的时刻,R-17呆在家里,面前就是明青临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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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监控画面。他想得出神,手指不小心在桌上戳出个洞。
庄园内一切都是时闻歌的私有财产。
侵害主人的财产,很坏。
时闻歌不知道他这边小小的骚乱,他叫一声R-17的名字,说:“想让我不见明青临?可以,在我回去之前,撬出他口中和殷渡有关的全部信息,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可以。”
“好!”R-17眼睛瞬间亮了,一激动手掌啪地一下,随后是木头倒塌的声音。
原本是被戳了个洞的桌子现在彻底残废
他有些心虚地别过头:“想要更多的奖励……”
“你想要什么?”
“想要一个,答案。”他想起时闻歌曾经说过的话,想起他在研究所所经历过的探究眼神,终究还是问出口,“之前你带我去山顶,你说我们是同类,是真的吗?”
“你就想知道这个?”
“嗯。”R-17垂下眼眸,“现在就想知道。”
“可以。”时闻歌轻声承诺。
轰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拍卖会场天花板轰然倒塌!灯光和所有电子设备信号被悄无声息阻断,五米厚的水泥碎石砸地掀起遮天蔽日的灰雾,整个场地变成暗无天日的海。
无数个幽暗的身影自雾海中浮现,他们从四面八方向中间舞台涌动,定睛一看竟全部都是半人半机械的改造人。会场边缘的保镖们死寂半秒,立刻和这帮改造人打了起来!
霎时间枪声、哭喊汹涌,血液和断肢澎湃,使得本就嘈杂的会场更加吵闹,安瑟伦双手抱头往时闻歌身边靠。
茫然且震惊的双眼中只有四个大字。
怎、么、回、事?!
新入场的改造人手起刀落,枪枪致命,他们冲向舞台的动作整齐而又明确,显然是有备而来。
时闻歌心中顿时明白:“有人想不花一分一毫,将殷渡的手稿抢到手。”
即使这份手稿是假的。
他不耐地啧了一声,荒诞的是这份不耐却不是针对冲进会场搅乱他行程的不速之客。在天花板塌陷的一瞬间,他听见耳机传来刺啦的一声,随后再没任何回复的声音。
这幅安全加密耳机牺牲了便捷性和高功能性,取而代之的是能无视现有的信号屏蔽技术实现中短距离通话,就算他这里会场遭遇入侵,也不该没有回应。
能导致R-17失去联络的原因只有一个。
现在拍卖会肯定是进行不下去了,对方的目标看上去应当只是手稿,不针对设备。时闻歌对安瑟伦比了个手势:“庄园出事了,我立刻返回,你去后台想办法把设备带走。”
“啥?什么?!什么出事了?”
时闻歌却没回答他。
他起身向外飞奔,向上翻阅跨过斗兽场般的阶梯,沿途不可避免撞上一个脖子以下全部机械化,用碳纤维和钢铁作为身体支架的改造人。那人的电子眼闪动,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有的只是残忍和对生命的无情。
他的躯体延伸部位与其说是四肢,不如说是四把硬度极高的长刀,见时闻歌冲到他眼前,一把钢刀高高抬起,寒光一闪,重重落下!
锵——
一声狰鸣。
一只修长白皙还微微带茧的手握住刀锋,而后五指用力,刀身应声而碎。
时闻歌将长刀和机械身躯以人类血肉轻而易举撕碎,电解液和黑钢脊骨洒了一地,那颗剩下的头颅眼中红光闪闪,是属于改造人的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
“嗯?有什么不可能的。”
时闻歌迈步越过,从容优雅。
就像R-17向他所求,他却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答案,也许有的人蒙在鼓里当他是皇太子,有的人察觉到了却不敢当面提起。
他和R-17当然是同类,是能相互彼此理解的唯一。
尽管倒下的改造人已经完全听不见了,时闻歌仍轻飘飘地开口,云雾般自问自答。
“因为我也是被制造出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