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碎金倾泻至银白剔透的皇宫屋檐,尘埃在浮动,人流在穿行,整座宫殿沐浴在初生朝阳之下,显得沉默而又井然有序。
距离新闻发布会正式召开还有一段时间,时闻歌下了车,临到宫殿侧门独自一人,无所事事把玩手腕的芯片,黄金镶边的腕带大约两厘米宽,深深嵌入腕骨,仿佛和手腕合为一体。
这是每个帝国居民从出生便佩戴的电子设备,随年龄增长可逐年更换,集身份证明、资产财富和社交娱乐于一身。时闻歌随意抚摸腕带表面,等待约摸两三分钟后,侧门敞开,一个身材偏瘦的男人出现在视野中:“殿下,我带您去会场。”
是皇室私人秘书处的副秘书长,兼本次发布会的主持人。
“好。”时闻歌随他一起。
新闻发布会的举办地点并没有占据整座皇宫,准确地说只占据了太子东宫,巍峨宫殿群东北的一角。皇室私人秘书处是专门处理皇室内部事务的行政部门,隶属其中的职员们来来往往,将皇太子曾经的居所布置成足以接待上百名记者的公共展厅。
瘦男人的语气恭敬,边走边低声叮嘱时闻歌:“殿下,这次发布会将会由我代表皇室向媒体们宣布您将长期修养的消息,因此没能给您准备发言稿,等我发言结束后有一个短暂的问答环节,放心好了,您如果不方便开口,可全部交由我代替您回答。”
话说得很委婉,但实质内容一点都不客气,时闻歌听明白了。
别说不该说的话,别做不该做的事,当好一个花瓶。
听他说完,时闻歌面色不改,侧目回望。
只是略微了收敛笑意,副秘书长却觉得一股寒意从头灌到脚,时闻歌不笑的时候就会突出他碧绿眼瞳深处仿佛夺人心魄的金色,威慑感极重。但时闻歌紧接着再次勾起嘴角,那股威慑便消散了,他仍旧是和煦且优雅的太子殿下,快速到副秘书长以为刚刚的寒意只是他的幻觉。
时闻歌问:“父亲和母亲会出席吗?”
“额,不,不会。根据事务官的日程安排,皇帝陛下和皇后殿下今日事务诸多,均不会出席本次发布会。”
时闻歌哦了一声:“那让我闭嘴是父亲和母亲的意思吗?”
霎时瘦男人冷汗唰地就下来了:“殿下,皇帝和皇后两位陛下均具备秘书处的直属领导权。”
“这样啊,”时闻歌可有可无地点头,“我不为难你们,请转告父亲和母亲,我会照做的。”
“……是。”
瘦男人恭敬地回答。
一路无言。
直到将时闻歌领到主会场侧后方的小房间,瘦男人才再次开口说话,告诉他十分钟后各大官媒的记者就会齐聚主会场,现在是开场前最后的检查阶段,屋外的琐事繁杂,他要再去敲定一遍流程。
“去吧。”按照他父母的指令,时闻歌充分扮演好一个好说话的花瓶形象。
瘦男人短暂地来又短暂地走,时闻歌再次无所事事地开始把玩起腕带,在房间内随意闲逛。
尽管东宫曾经是他居住过的地方,但时闻歌对这里其实并不熟悉,房间不大,走两步就逛完了。时闻歌推门走出去,目及之处一整排房间长得都差不多,看风格应当是杂物间或者员工临时办公的地方,隔音效果很差。
拜异于常人的五感所赐,他听见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应当是秘书处的小职员,都很陌生。
“我看见了!”这是女声。
“看见什么了?”
“太子殿下啊,本人比投影更帅!”
“你是殿下的颜粉啊?”男声语气平平,颇有一股讽刺的味道,“那你还不抓紧多看几眼,或许之后就没机会再见咯。”
现在太子殿下因病修养是全民热议的话题,可没人知道其背后的原因,时闻歌从小就甚少在公众场合露面,这种现象随着成年之后更是愈演愈烈,到现在更是以生病为由宣布彻底失踪了。
“为什么啊?”女声问,“难道殿下是个看见人就害怕的究极社恐?”
“……你看他像吗?”时闻歌都能想象得出男人的白眼,“要我说,太子殿下隐退幕后归根结底还是皇帝和皇后两位陛下的意思。”
这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但从来没有人摆到明面的问题。
时闻歌和他的父母关系都很一般,比起时闻歌,皇后更偏爱她的养子。皇帝爹更是不得了,老当益壮风韵犹存,风流多情的名声在外,时闻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个私生子弟弟妹妹。
不过是时至至今,皇室从未承认过罢了。
但现在不知是不是到了必须承认的地步,男声显然了解更多内幕:“两位陛下和殿下关系不好,都想推更看好的人上台,以前殿下能坐稳太子之位是因为他有个把他从小养大的好舅舅,有钱有权还有能力,但现在那位大人不是没了嘛。”
“要我说爹不疼妈不爱,唯一疼他的亲舅舅还死了,太子殿下说不定真的因此出现心理问题,不得不修养。”男人唏嘘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殿下可就太可怜了。”
“真惨。”
“再惨哪有我们打工人惨,人家退了至少是皇室,生活无忧,我们可还得上班,还是先顾好我们吧。”
“唉。”
……
两人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相顾无言就剩下叹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副秘书长发现屋内的时闻歌不见了,连忙出门寻找,在一个转角后发现正发呆的他。
“殿下!”副秘书长一声惊叫后却说不出指责的话,嗫嚅半天,“您怎么到这来了?”
还有比说顶头老板坏话被本人抓包更恐怖的事情吗?!
似乎被副秘书长这一声“殿下”惊到,上班时间聊八卦的两个工作人员顿时连叹息都没有了,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在心里胡乱猜测刚刚的话时闻歌究竟有没有听见。
离得这么远,大概是没有的吧,哈哈。
实际上听了全程的时闻歌:“。”
八卦乃人之常情。
好在他之前答应过不为难秘书处,并没有打算向瘦男人打小报告顺带暴露自己也偷偷吃瓜的事实,顿了几秒道:“没事,出来转转。”
“该我出场了?”他问。
“是,是的。”副秘书长道,“人差不多到齐了,您现在就可以入场了。”
“好。”他摩挲着手腕的表带,跟随男人的脚步,毫不留恋地走向新发布会的会场。
。
那个人走了。
郊区庄园的地下室,R-17正为自己的目光寻找焦点,他比任何人都擅长忍耐时间的流逝。
那个人走了。
他在心里又重复一遍。
那个人。
时,闻,歌。
他是武器,武器只要被使用就好了,不用在乎杀死的人是谁,也不用在乎使用他的人是谁,但那个人在他面前念叨了两天,就算R-17的自我认知是一把抛却了沟通的完美兵器,他也被迫记住了那个人的名字。
时闻歌是敌人,但打不过。时闻歌是主人吗?但他也没有下达新的命令,说要杀死谁——这令一个武器非常困扰。
啊,找到了,时闻歌临走前在桌子上放了一个新鲜的苹果,红艳艳的,非常亮眼,R-17非常满意它作为自己视线新的焦点。他盯着它发呆,觉得身为兵器的自己不该有思考的价值。
时闻歌说,研究所,熟悉,可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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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17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喉咙涌上生理性的反胃,但他同样不喜欢可以思考但哪里去不了的地下室。
就在这时。
红苹果背景的墙不知为何变得透明,一个和梦中一模一样的黑影出现在他面前,叫他可怜的小东西,问他:“你想和我一起走吗?”
R-17:“……”
他不发一言,连眼神都欠奉。
类似的现象时有发生,梦中的人和事会同步出现在现实中,教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边界,但对一个武器而言,弄清边界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事。
如果他走进来的话,倒是可以杀掉,履行武器的职责。
小谢医生对R-17内心危险的念头一无所知,他只看见R-17和监控器中一样对外界毫无反应,对此十分不甘心,再接再厉道:“即使是太子殿下也没有随意囚禁他人的权利,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像太子殿下那样粗暴地对待你。”
“我是专业的,在下城区你不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心理医生,无论你生的病有多么严重,我都一定会治好你。”
距离太近了,即使有玻璃墙的阻隔,小谢医生还是受到了影响。好在临行前时闻歌套在R-17脑袋的头盔使得他没能看见那一双震撼心灵的血瞳,更多的是陷入自我情绪的泥沼中无法自拔。
他的语气愈发甜腻,像条在肌肤表面滑行的蛇:“看看你,美丽的面容,修长挺拔的轮廓。为什么要戴上面具呢?是不是时闻歌强迫你的?!”
好吵。
这个人。
叽里咕噜在说什么。
然而膨胀的小谢医生现在都敢直呼皇太子的大名,根本读不透患者真实的内心:“可怜的东西,你的症状太稀有了,和我走吧,我会治好你,我会功成名就!我要让开除我的那帮人后悔。不就是几个病人吗,他们本来脑子就有问题,我用他们实验新药怎么了??变得更严重全都是因为他们运气不好,这是个体概率原因,和我有什么关系。就因为几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开除我,他们知道这究竟对一个天才意味着什么吗!!”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更多地是沉浸在负面情绪里,小谢医生开始咣咣砸墙,却没注意到R-17这时抬起了头,被面具遮盖的瞳孔幽幽地注视着他。
他捕捉到了关键词。
时闻歌,研究,实验和测试。
我的归宿。
时闻歌说研究所是我的归宿。
“我爱你,我会让你发挥应有的价值。”小谢医生停下来,怔怔地说,“我能帮你……时闻歌不在,时机正好,我现在就放你出来。”
时机正好——
R-17突然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武器的意义在于服从和杀戮,他应该不听不想不在乎,像一个死物。然而归宿是什么?地下室和研究所有什么区别?我要怎么得到接下来的命令?
R-17想了又想,终究还是违背了武器的行动准则,依靠自身的意志站起身。
在小谢医生惊喜的目光中,可怜的患者朝前走了两步,伸手捞起他仅此一个的苹果,小心翼翼以最轻的力道触碰门框的密码锁,他清楚地记得时闻歌临走前,开启地下室门时输入一连串数字,随机分布的八位数。
滴地一声,门打开了。
目光所及之处多了一条向上的楼梯,拾级向上通向未知的道路,R-17试探性地踏出离开庄园的第一步,躲开想要进入他攻击范围的男人,小谢医生的脸像是风扫过的落叶,没有在脑海中留下任何痕迹。
但R-17暂时改变主意了。
他决定暂时不杀这个男人,并更改当前执行的目标。
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R-17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