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无云,烈日炎炎,辽阔的练武场上同样如火如荼,激烈非常。
“好!打他!”
“用力揍他!”
足有八尺宽的白圈正中央,站着两个光裸着上身的汉子,两人神情狰狞,肉-撞着-肉,嘶吼着打得难舍难分,争先恐后要将对方推出圈外。
众人围成一个圈,打起万分精神看热闹,各个吆喝助威,沐玉同沐桃站在人中间也是饶有兴致地瞧着,以往,她们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实在是稀奇,不知不觉也跟着喊起来。
沐桃拿肘子顶了顶身旁的沐玉,“我赌半碗红烧肉,左边那个定能撑到最后。”
沐玉闻言皱了皱眉,目光又落回到那满头大汗的两人身上,指着右边那人,“我堵右边那汉子。”
沐桃却不以为然,“我倒是觉得左边那个强些,看那身板多么健硕,比右边那个硬实多了!”
沐玉抬了抬下巴,“喏!你仔细瞧瞧他的下盘,马上就要嘣了,我看呐,撑不了多久。”
沐桃顺势看去,眉峰一挑,“欸,还真是,你看得可真仔细!”
“哪是我看得仔细,是你竟看些有的没得去了......”沐玉搔了搔沐桃的胳肢窝,低声调笑。
“啊——”随着一声大吼,左边那汉子咚的一声,摔倒在圈外。
“赢了!赢了!”
“何武,好样的!”
众人欢呼,场面颇为热闹。
“还真赢了!”沐桃笑道。
沐玉颇为骄傲地扬起眉,“打赌,我可从来没输过。”
怎么忘了这回事,沐桃无奈摇头,她这个小师妹,逢赌必赢,宫门的弟子都被她赢怕了。
唉,可惜了那半碗红烧肉......
“第一场,何武胜!”一名千卫长站在圈中高声道:“比武结束,自去伙房领肉!”
“是!”何武擦了把脸上的汗,笑得开怀,其余人见了,甚为羡慕,各个跃跃欲试。
“下一场,李胜!”
那叫李胜的男子出列上前,在木箱中抓了阄,千卫长接过一瞧,随即念道:“下一场,李胜对罗德!”
一人闻声出列,比武再次开始,有了第一回的表率,场面更甚、气势更烈。
沐玉在一旁瞧着,也是颇为激动,嘴里一个劲喊着:“打呀!打他肋下,戳他胳肢窝呀!”
“诶呀,费劲,一脚踹他膝窝不就完事了,非得绕来绕去作甚!”沐桃则急得攥拳大叫。
日头渐渐落下,比武人数已过大半,众人从一开始的情绪高涨,到如今的声音嘶哑,逐渐提不起兴致,时不时交头接耳,左顾右盼,若不是高台之上有人盯着,只怕早就席地而坐,东倒西歪了。
诸葛青云坐在椅上摇扇饮茶,听着台下的嘶喊声,转目看向一旁的人,“如何?看了许久,可有瞧见中意的人选?”
木桌上传来一道泠泠的流水声,消解了几分暑意,凌越之拿起茶碗抿了一口,摇了摇头,“还未曾。”
诸葛青云手中折扇一合,“那可是要......”
“下一场,王兆对刘全!”台下再一次传来千卫长的声音。
凌越之闻声望去,沉吟道:“再瞧瞧吧!”
沐桃一上场,沐玉颇为激动,一个劲地为她打气,“打得好!”
周围的新兵纷纷一愣,瞧不出来,这病书生竟对比武如此感兴趣。
林泉挠了挠头,不解地凑上去问:“木城兄,我曾听兄长说,你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怎么今日竟如此有兴致?”
正在喝彩的沐玉登时一愣,糟了,一时太过忘我了!
她双眼溜溜一转,翘起的唇角垮了下来,沉沉叹了声气,“是呀,我最是见不得这些了,可如今身在军营,身不由己呀,这一路上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其实我早就看开了,也习惯了,王兆平日里没少帮我,我帮他助威,也是人之常情……”
林泉见人顿时无精打采,心中不免一紧,是了,这一路上经历了不少打打杀杀,若人还同以往一样,那才叫不正常。
白圈中两人打得火热,刘全大喝一声直冲冲奔来,还未近沐桃身前,就被她一脚踹翻在地,半天动弹不得。
沐桃也不急,就站在一旁等着,等人好不容易起来,又一把拽住对方的衣领,不费吹飞之力再次将人掀翻在地。
“好!”
“厉害呀,王兆!”
……
众人一阵喝彩,引得台上的人不禁侧目。
“这人看起来瘦巴巴一个,力气倒是不小,真是深藏不露呀!”诸葛青云目光一亮。
凌越之竟破天荒的点了点头,“这人确实有些功夫。”
陆河升见人终于有了反应,脸上浮出一抹喜色,赶紧道:“回禀将军,这人名叫王兆,今年刚好二十,家中双亲已故,并无兄弟姐妹,如今还未婚配,近日的晨训中常常位居前三,在军中未曾惹是生非,还算是个不错的苗子。”
凌越之静静听着,点了点头,“派人再观察几日,若无事发生,便让人好好训导。”
陆河升领命:“是,将军!”
台下,千卫长高声宣告,“这一场,王兆胜!”
见沐桃走来,沐玉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愧是我的师……我的救命恩人,果然不同凡响!”
“下一场,木城!”
笑意刚浮上脸,下一瞬,沐玉便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心顿时一沉。
糟了,光顾着看戏,忘了自己也要上场。
沐桃拍着沐玉的手安抚道:“没事,打不过就躲,咱们不差那碗红烧肉。”
沐玉怀着忐忑地心走进白圈,迎面走来一名身高八尺的壮汉,两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相差甚远,看得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不是欺负人嘛!”林泉为人打抱不平。
沐桃瞧着圈中那汉子,心里也打起了鼓,话说,小玉儿这手气也太臭了,这群新兵蛋子里为数不多的蛮汉,竟让她给抽中了!
这汉子名叫曾大力,有一外号叫蛮牛,有一手的蛮力,力大如牛,新兵中没有几个人能打得过他。
沐玉哪里不晓得他的名号,见人怒吼一声,如疯牛般冲将过来,吓得登时连退三步,堪堪立在圈边。
“欸,这不是那小子吗?”诸葛青云百无聊赖朝台下瞥去一眼,顿时来了精神,“这回她可惨咯,也不知那小身板能扛住几拳呐?”
凌越之自方才听见木城二字时,视线便跟着移了过去,见两人体型相差如此之大,也不免微微一惊。
曾大力莽足劲冲了过来,沐玉定定站在原地不动。
旁人调笑道:“这木城不会是吓傻了吧!”
有人附和,“她一向软弱,身子更是一推就倒,怕是早已魂游万里了,哈哈哈!”
一片笑声当中,沐玉的唇角肉眼可见的撇了下去,在众人意想不到之下快步往左一避,那近身的拳头一下打空,那曾大力因着惯性,往圈外栽去,吓得赶紧仰颈向后展臂,才堪堪稳在圈边,实在惊险。
“嘿!竟然差点被她摆了一道!”诸葛青云率先惊呼,台下众人皆沉浸在震惊之中,缓了片刻后,才喧哗一片。
“看不出来呀,这病书生还挺会使损招,看来,她是也馋肉了!”有人笑道。
“这么多天肚里都没油水,换谁谁不馋啊,又不是和尚神仙!”一人摸着肚子附和着,摇了摇头,“不过依我瞧着,她撑不了多久......”
凌越之瞧着下面的动静,依旧照常饮茶。
曾大力吃了瘪,着实生气,转过身连招呼也不打,抡起拳头就朝沐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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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去。
见人来势汹汹,沐玉也被唬得呼吸一滞。
此时她若开口认输,便可毫发无伤的走出这一个白圈,可多日未见荤腥的她,实在是舍不得那碗红烧肉,决定奋力一搏!
迎面风声起,足有头大的拳头近了身,沐玉忽然大叫一声,捂头蹲下,将那曾大力着实吓了一跳。
曾大力愣了一瞬,抬脚就踹,谁知对方放声大喊,跟着就地一滚顺利躲过,气得他牙痒痒!
他带着怒意连打带踹,势必要将对方逐出圈外,而沐玉仗着自己身小灵活,耗子似的绕圈翻滚,沾了一身的黑灰。
两人绕着圈一滚一追,翻来覆去,足足有一刻钟,那曾大力愣是一脚也没踹着,周围的人都看傻了眼。
沐桃在一旁捂嘴偷笑,她这小师妹虽时常偷懒不练功,可这腿上的功夫,一般人还真抓不住她。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两人在圈中绕了一阵,就在沐玉歇气的功夫,那曾大力趁机拽住她的脚腕,猛地倒提起来。
血液倒流,沐玉只觉脑中一热,刚缓过来,就听对方突然大喝一声,手跟着使劲,欲将她甩飞出去!
不好!
沐桃在一旁看得心惊,正欲悄然动手,却见沐玉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双手抱住那曾大力的脑袋,另一条空腿则顺势缠上他的脖子,将人死死缠住。
“啊~~曾大哥,你别这样,我害怕!”沐玉倒打一耙,将人口鼻死死掩住,说不出半个字来。
诸葛青云在台上见此一幕,持扇敲桌大笑:“这一场实在有趣,我已是许久未曾瞧见小儿打架了,你这是从哪招来的兵啊!”
凌越之望着台下的滑稽场面,只觉得手中的茶也跟着没了滋味。
“将军,这......”陆河升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这些日子的晨训都是由他在监管,这木城他是知道的,常常掉在末尾,日日扫茅房,一责骂她就哭哭啼啼,实在不像个男人,如今比起武来还似小儿打架,这传出去,真是丢了凌霄军和大将军的颜面……
曾大力喘着气停了下来,脸上累出一片热汗,不知是这日头太大,还是被人气得,许久才含糊出一句话,“是......是男人就跟我好好打一场,别胡搅蛮缠,躲来躲去,孬得很!”
“曾大哥,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呀,若不这么做,只怕我这小身子骨早就被你打散架了!”沐玉虽然声音带着哭腔,可勒在人脑袋上的手却更加紧了。
“这怎么又哭了!”周围有人笑道。
一名新兵无奈摆了摆手,“她呀!平日里一碰见事就哭哭啼啼的,这也不奇怪了!”
曾大力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这叫什么事呀,对方这副摸样,倒像是自己仗着身子壮实,欺负人了!
“曾大哥,要不然我还是主动认输吧,别再耽误大家伙的功夫了。”沐玉忽然松手,从曾大力身上跳了下来,颇为恭敬地朝人行了一大礼。
旁人见状,一头雾水,曾大力更是茫然,但一听对方要认输,心中一喜,连忙上前将人扶起。
沐玉见人近身,可怜的神色一变,右手飞快往人腋下一探,右脚则带着巧劲伸进两腿间,抬肘一顶,正中对方胸前,猛地将人推出圈外!
“你!”曾大力惊呼一声,可为时已晚,只能一把拽住对方的衣襟。
沐玉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没料到这大块头在这种时候,竟还能将自己一块拉下!
她想要挣开,却奈何对方力气实在太大,根本动弹不得,轰隆一声,两人双双坠地。
这一声实在大,尘烟一落,在场众人惊呼不已。
“什么?曾大力竟然被那病书生推倒了!”
“不会吧,定是我头晕了!”
“这这这......到底是谁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