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之后，SUV停在了地下停车场。
向怀谦交代“你在这里等一下”，跳下车，一个人上了电梯。
片刻之后，他带着一个淡紫色制服的护士、还有一辆轮椅出来了。
花言从来没见过这么亲切的护士。
从小到大，她见过的医生护士全都忙得要命，根本没空闲搭理无关紧要的人。
而这位淡紫色的护士，笑眯眯的，温声询问着花言感觉，直让她感觉自己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花言通过电梯来到一楼大厅。这里也和公立医院很不一样，灯光不是常见的惨白色，是一种暖暖的感觉，墙壁也是淡淡的橘粉色，整体看起来十分温馨。
护士推着花言直接进了治疗室。
医生一手握着那只肿得发亮的脚踝，另一手握着脚尖，不顾花言嗷嗷痛呼，缓慢匀速地转了三圈。
他松开手，露出笑容，语气肯定：“没有骨折，只是软组织损伤，问题不大。”
花言听到这话，立刻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医生用一个冰袋垫在肿胀部位下面，另一个冰袋盖在上方。
“这种情况适合冷敷。可以直接止痛，还能收缩血管，减缓受伤部位血液流通，从而消肿。”
“敷个十五分钟就可以了。之后只要还有肿胀，随时都可以冷敷，每次控制在十五分钟之内。”
“一周之内注意休息，不要受力。一周之后应该会明显好转，到时候就可以适度开始运动了。”
花言担心道：“如果一周之后还是很痛呢？”
医生笑了：“一般来说不会的。你这么年轻，这么健康，这点小伤很快就会好了。”
“我先出去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会。”
说完，他摘下手套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花言和向怀谦。
安静，又温馨。
治疗床躺着也很舒服。
花言忍不住发出长长一声叹息。
一些细节像枝蔓一样爬上心头。
“你……听得出我声音不对吗？在电话里。”
“当然。”
向怀谦的口气仿佛天经地义。
花言咬住嘴唇。
真的聪明过头了……这个坏家伙！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还要早点……我跟你发信息说生日快乐，你没有立刻回复，那时我就已经觉得不对了。”
花言：……
她哼哼道：“不好意思哦，今天不够殷勤，怠慢您了。”
向怀谦笑了，“不是殷勤……你只是心里装着别人，所以事事有回应。这是你很宝贵的地方。”
花言扭过头，用后脑勺对着那个坏家伙。
椅背上响起电话铃声，向怀谦从那件太阳花图案的摇粒绒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花言。
妈妈的声音响起来：“你在哪呢？”
“我在……”花言吞掉下半句，话头一转：“心语检查完了吗？怎么样了？为什么会昏倒？”
妈妈听起来十分烦躁：“医生也说不出个明白缘由，只说各种检查都结果正常，可能是心理问题。什么心理问题，我们家孩子才没有心理问题。你说这医生有什么用？没用的东西。总之，今天太晚了，我们准备先回家了。之后我肯定是要跟学校扯皮的，好好一个人交给他们，怎么会昏倒？心语也是气人，醒过来之后就一个劲哭，什么都不肯说。对了，你到底在哪里？田梦说她通知你了，你怎么一直没过来？你妹妹出这么大的事，你一点都不关心吗？”
花言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一股酸胀来得突然，却又异常熟悉，堵在她喉头，让她发不出声音。
向怀谦伸手拿过电话：“阿姨您好，我是花言的朋友。”
花言：！
向怀谦语速很快：“花言在去医院的路上受伤了。她也很担心您那边的情况，但是她目前没法走路，所以不能过去和您会和。”
“什么？没法走路？到底怎么回事？”
“您别担心，不严重，就是走路太急，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我们这边刚检查完，万幸没有骨折，现在就是肿得厉害，疼得厉害，完全没法走路。”
“啊？到底是严重还是不严重？真是的，你怎么话都说不清呢！你们在哪？我现在过来。”
向怀谦看向花言，花言猛摇头。
“不用了阿姨，您别过来。医生说不严重，之后注意休息就会恢复。我们这边马上就结束了，之后我会直接送她回家。”
“啊……哦，也行吧，那就这样吧……谢谢你，真是太感谢你了。”
“不客气，阿姨。我平时也受花言照顾许多，这点小事是我应该做的。”
电话挂断。
花言睁大眼：“你说话好夸张……崴脚而已，被你说得好像很严重一样。”
向怀谦叹气，“不严重吗？你都不能走路了。”
“暂时而已啦。医生都说了，一周就会好。”
向怀谦沉默了一会儿，眼神莫名有些深沉。
“你小时候明明很娇气的，现在怎么不娇气了？”
“啊？我小时候娇气吗？没有吧。”
“小时候你很爱哭的，一哭起来惊天动地的。”
花言一回忆，好像确实是这样。
天，好丢脸。
原来他对我并不是毫无印象？
但这个印象……爱哭，哭起来惊天动地？救命……还不如没有。
花言尴尬笑起来，“现在肯定不能这样了啊，我都是大人了。”
话一出口，突然想到，刚刚才哭过一场，还被向怀谦发现了呢。
她越发尴尬，眼神乱飘，“大人当然也有想哭的时候……但是不能那么理直气壮了，只能偷偷的……”
啊！啊！赶紧闭嘴吧！
门忽然开了，淡紫色护士拿着好几支肘拐进来，亲切道：“来试一下，哪个最适合你。”
花言大喜。
选好了最趁手的肘拐，花言健步如飞，一路飞快往电梯走。
两人下到停车场，上了车。
SUV驶上地面，汇入城市车流。
花言偏头看着窗外灯火点点，感到一股睡意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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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努力睁大眼睛，强迫自己清醒。
你不是打车，人家不是你的司机，不可以睡觉，太没礼貌了！
但是，今天太漫长，也太累了。
而向怀谦开车那么平稳，他的车里味道也很好闻，和他身上的味道很像……
花言丝滑坠入梦中。
最先醒过来的感官，是嗅觉。
是一直萦绕在向怀谦身上的淡淡复合香调，还有大衣上的羊毛味道。
花言睫毛扑簌，睁开眼睛。
向怀谦的脸近在咫尺，两个人鼻尖距离不到十公分。
一度停止呼吸。
咔挞，是安全带扣解开的声音。
向怀谦笑了一下，解释道：“我看你睡得很香，想让你再睡一会儿。”
花言转头去看车外，竟然已经到了自家楼下。
向怀谦下了车，从车头绕过来，打开副驾驶的门，伸出手。
花言扶着那只手下了车，整个人呆呆的。
向怀谦笑道：“还没醒？正好，趁着睡意没散，回家赶紧睡觉吧。”
花言歪头看着他，看了好一会，没头没脑道：“你对我也太好了吧。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向怀谦似乎觉得好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怎么会是应该的？
对人好从来不是应该的。
她呆呆看着向怀谦。
看着他长长的眉毛，深深的眼睛，高高的鼻子。
曾经以为他是完美的王子。
谁知道他比完美还要更好。
我一定是疯了。
没关系，人这一生，总有疯的时候。
花言突然抬头，“看，有星星。”
向怀谦跟着抬头，仔细看了看天空，笑了：“哪里有星星？你是说那勉强能找到的两三颗？”
说话间，下巴被狠狠撞到。
是花言的动作误差。
她想去亲对方的嘴唇，却因为太紧张失了准头，嘴唇直直怼在对方下巴颌上。
但是“亲”这个动作是完成了的。
啵！
口腔挤压空气，气压差造成爆破音。
向怀谦愣住了。
花言心如擂鼓，脸快要烧起来。
她顽强仰着头，狠狠盯着她的王子。
成年人不需要告白，暗示就够了。
对方一定领略到这份暗示了吧。
向怀谦抬手，握住女孩肩膀，语气郑重：“我们当了九年的同学，却一直像陌生人一样，连话都没有说过。我现在想起来，觉得实在很遗憾。”
“好不容易重逢，我希望能弥补遗憾，和你成为好朋友。”
成年人不需要拒绝，暗示就够了。
花言明确领略到了暗示。
默默感受着心脏撕裂的痛楚。
肩膀被握住的地方，明明只是轻微触感，却好像遭到炮烙酷刑一样。
不要逃，不要逃。
不要破坏这一刻。
花言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嗯！我们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