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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同盟

作者:听江逐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夏夜燥热,廊下灯笼被夜风吹得轻晃。冯贤齐攥着袍角坐在庭中太师椅中,他手背青筋凸起,满面愁容。其后几个婆子也个个长吁短叹,愁眉不展。


    西厢房窗纸上映着三两个人影,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门轴“吱呀”一响。冯贤齐猛地弹起来,险些撞翻身侧的矮几。


    “冯大人,”梁颂瑄反手带上门,摘下面巾朝冯贤齐欠身行礼,“令郎脉象已稳,高热渐退。痘疹也开始结痂,已无性命之忧。”


    她着一袭沈家医女青衣,仅用一支木簪束起乌发,低眉顺眼的样子倒与寻常医女并无二致。


    冯贤齐幼子突染天花,着急忙慌地请沈家人诊治。而梁颂瑄听闻此事,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接近冯贤齐。


    她费尽周折从醉花楼脱身,又听闻冯府请了沈愈,便请他助自己以医女身份混入冯府。


    冯贤齐闻言长揖:“沈大夫大恩——”话音未落,他又望向紧闭房门面露惑色,“沈大夫怎的还在内室?老夫备了……”


    “沈大夫正为令郎施针,再过一刻钟便能出来了,那时大人再拜谢也不迟。不过,”


    梁颂瑄抬眸直直盯着冯贤齐,“倒是民女有一事欲与大人相商。”


    冯贤齐眉头一皱,以为又是个借机邀功攀附的,只使了个眼色给婆子。


    那婆子心领神会,上前塞了袋银钱给梁颂瑄:“姑娘辛苦了,这点心意还望收下。待沈大夫施完针,定有厚酬相谢……”


    眼瞧着那冯贤齐要走,梁颂瑄不免有些急了。她推开那婆子,高声道:“冯大人请留步!”


    那冯贤齐袍角凝滞在半空,他转身换了副冷硬神色:“姑娘这是意欲何为?本官还有满案公文要批阅,就不与姑……”


    “粟特商队。”梁颂瑄冷冷吐出这四字,那冯贤齐闻此身形一滞,面色也愈发阴晦不明。


    梁颂瑄趁热打铁:“前不久秦小将军查获一批粟特私贩货,刺史大人一直查不清眉目是不是?”


    她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我这有些东西,与这案子倒有些渊源。刺史大人可想一看?”


    秦允泽拦下粟特货物,他虽未查到什么违禁品,却寻到了逃税的错漏。他遂以此为由头,要与冯贤齐一同彻查此事。


    可此事不知何种缘故连接受阻,冯、秦两人皆处处碰壁寸步难行。


    而梁颂瑄得知此事,便有了新筹谋。她如今虽是醉花楼的角儿,也能查探醉花楼里的消息,可一举一动皆受掣肘。连出个门她都要费尽心思,更遑论查案。


    可若能得到冯贤齐的扶持,日后行事自当顺遂许多,诸多谋划亦可徐徐图之。这就可以是为何她甘愿冒染天花之险,也要赴冯府之故也。


    廊下灯笼被夜风吹得明明又灭灭,梁颂瑄泰然自若地凝着冯贤齐。而那冯贤齐竟不自觉地退了半步,后背险些撞上廊柱。


    他犹豫不定地瞧着梁颂瑄,暗自思忖这女子其言真假。


    “姑娘请随我来。”冯贤齐终是下定决心,右手横于身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梁颂瑄唇角微勾,随冯贤齐穿过九曲回廊,行至书房处。他遣散了屋里的丫鬟,又用火折子点上蜡烛,霎时满室昏黄。


    冯贤齐抬手虚引,道:“姑娘,请入座一叙。”


    梁颂瑄没有动,从袖中取出一香囊来。她道:“想必秦小将军已和大人透过气了,知晓有弓箭手协助粟特商队押运货物。两位查案查了一个多月,却还未查出那弓箭手是何人所派,意欲何为。”


    她将香囊奉与冯贤齐:“大人且看看囊中之物,便知道为何查案处处受阻了。”


    闻言,冯贤齐打开香囊,从中取出一页纸片来。他捏着纸角凑近烛台,凝目细观。


    焰舌忽地一跳,冯贤齐目光在字里行间游移,脸色愈发凝重。梁颂瑄瞧见他这幅模样,淡然一笑。


    未几,冯贤齐“扑通”一声跌坐在椅,额上冷汗泠泠。那纸片飘然坠案,正覆在檀木案几上。他目光投向梁颂瑄:“这东西你从那儿来的?!”


    梁颂瑄递与他看的,正是那封残信。只不过她以双钩填墨之法又摹写一份,留存身畔,以备查考。


    梁颂瑄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水才缓缓放下。她抬眸望向冯贤齐,悠悠开口:“这东西,是从孙节度使府中流出来的。”


    闻言冯贤齐身形一滞。他心念电转,飞快思索着:“这丫头莫不是在诓我?此事事关重大,这人来路不明不可轻信。”


    梁颂瑄却像是看出他的顾虑,道:“我还有一物要给大人过目。”说罢,她将一份通关文书递与他。


    “大人仔细瞧瞧,这通关文书可是盖了孙节度的私章。这信小女子可以伪造,这文书却是万万不敢仿冒的。再者节度使私章,形制、刻纹皆有秘法,大人久在公门一看便知真伪。”


    梁颂瑄用茶盏轻轻撇去茶水浮沫。她自若地瞧着冯贤齐,那人捏着文书对光细看,神色阴郁。


    “确实是孙节度使私章。”他喉咙发紧,茶案上烛火将通关文书映得半透,“你透露这些给本官,意在何为?”


    这倒是个警觉的人。梁颂瑄将茶盏轻轻一搁,并未径直作答。


    她道:“定远将军梁骁戍守雍州十二载,立下赫赫战功,朝野共睹。却不想一朝战败,落了个身首异处的潦草结局。”


    “如今众人皆言其贪墨军饷死有余辜,冯大人与他同朝为官最了解其为人,可也信这个说法?”


    冯贤齐手指微抖。他定定地望着梁颂瑄:“你是梁骁的女儿?”虽是发问,可语气却十分笃定。


    梁颂瑄这回倒是十分直接了当:“是。如今大人可相信民女了么?”


    廊外竹影扫过窗棂,沙沙声里伴着更漏滴答。


    冯贤齐将文书放于案上:“我听梁姑娘所言,像是要为令尊翻案?可贪墨军饷一事已成定论,你有何证据……”


    “证据,自然是有的。”梁颂瑄无奈低笑道,“可民女势单力薄,翻案一事怕是有心无力啊。”


    她将茶盏推至案几一角,“但若有大人相助,翻案便可期有望。”


    说罢,她正襟危坐等候冯贤齐的答复。


    而冯贤齐闻言,既未直言相拒,亦未应允,只是默然地握着青瓷茶杯。


    梁颂瑄见此便知他决心未定,只得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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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加码:“那孙昌荣既无军功傍身,也无突出政绩,可一夕便成了这朔方节度使,教人怎能不生疑?若是他恪守为官本分也就罢了,却与突厥商人有往来,有通敌卖国之嫌。”


    “冯大人,您是雍州人人称赞的父母官,便愿意看着孙贼继续盘踞高位、败坏朝纲么?”


    冯贤齐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他这人虽性格耿直,却一心以社稷民生为念。梁颂瑄这话,算是说到了他心坎上。


    可他身处宦海多年,深知朝堂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贸然入局。


    梁颂瑄起身行至冯贤齐身前,盈盈一拜:“民女今日至此,不仅是为了洗清父亲冤屈,更是为了大盛的黎民百姓着想。”


    她抬眸对上冯贤齐,眼光一冷:“如今突厥在北方对朔方、朔宁虎视眈眈,若朝堂之内再有通敌叛国之辈,那边疆危矣、社稷危矣!大盛百姓更恐将深陷水火!”


    “冯大人,您要袖手傍观么?容我一言:‘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夜风穿堂而过,卷起案上残信。冯贤齐望着飘落的信纸,叹道:“梁姑娘快快起身,你想要老夫如何?”


    梁颂瑄思忖片刻,一字一句很是慎重:“请大人为我查一个人,看看朝中是否有位姓许的都尉。”


    梆子声遥遥传来,梁颂瑄望着窗外泛起鱼肚白的天色:“卯时三刻了,沈大夫想必已为令郎施完针。民女也该告辞了。”


    冯贤齐将案上残信收入袖中:“查到此人后,姑娘又当如何?”


    "自然是请大人留意孙昌荣与这人可曾有往来,细查此人属何方势力。”


    梁颂瑄走到门边又驻足,“这人是押送私贩货的头儿,像是个不小的官。他经手押送之事,少不了与孙昌荣接触。”


    “若大人查到些什么,劳烦您遣人通传于我。待彼时,民女再与大人商议,我父亲被诬贪墨一事。”


    竹影扫过窗纸,冯贤齐望着女子消失在晨雾中的背影,对着虚空长叹:“梁兄,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檐角青瓦凝露,廊下晨雾迷蒙。梁颂瑄自月洞门转出,便瞧见立在垂花门下背着药箱的沈愈。


    见她来了,沈愈走两步迎上前来:“小瑄儿,你的事可办妥了?”


    梁颂瑄将面巾递还,刻意回避他的目光:“办妥了,今日多亏康甫哥哥替我周旋。”


    长街尽头传来一阵马蹄声,伴着车轮轱辘滚过的声响。梁颂瑄随声望去,雾里隐约出现一辆青篷马车,想必是冯贤齐安排的车驾。


    沈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浅笑道:“小瑄儿可要与我一同……”


    梁颂瑄摇头:“不必了。这几日杜娘子外出献艺不在楼中,晚些回去也无大碍。”


    “那你自己小心些。”沈愈朝梁颂瑄略一颔首,踏上马车。


    梁颂瑄立在原地,怔怔地望着马车渐渐没入晨雾中。沈愈方才那声“小瑄儿“,听着亲昵,却比往昔疏远了许多。


    这样也好,各走各路,免生烦扰。


    瓦檐滴下露水,正砸在梁颂瑄后颈。她这才回过神来,失魂落魄地朝反方向走去,绣鞋踏碎水洼里马车最后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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