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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5

作者:五不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今天是谁跪啦


    下山的路比上来时好走些,司绾便走地快了些。


    司绾的思绪很混乱,口袋里藏着是东西如同烫手的山芋让她不安,也就没有注意到后面的盛蓁,更没有听见盛蓁让她等等自己的话。


    突然,司绾的身边拂过了一丝冷冽的风,她眼中是场景发生细微的变化,让她猛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只是等她看向周围,这里便只剩她一人了,就连盛蓁也不见了。


    本是旅游胜地,此刻却安静的令人心慌。


    青苔阶梯,周遭林木繁茂,幽静的只让人感到一阵寒意,好似和先前变得不一样了。


    这时,一丝凉意穿透了她的手心,让她有些恍惚地抬眸,透过层层遮蔽的枝叶,看到天边的阴霾。


    雨滴落下,她的眼前逐渐被雨幕变得朦胧,山林好似在这一刻回归了古时的静谧幽深。


    司绾的手心触碰不到落下的雨滴,可每一滴雨都穿透了她的身体,带来莫名难受的寒意。


    水雾模糊,一道身影浮现,熟悉的面容让司绾心底下意识一喜,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


    “南安。”


    然而,那人好似没有听到司绾的话,遥遥看过来的目光只是短暂的停留在司绾的身上,眸中的神色漠然,眉眼间从未见过的凌厉都让司绾觉得格外陌生。


    盛蓁手上撑着一把油纸伞,雨水顺着油纸伞的边缘打落她的脚边,沾湿了她身上繁复华贵的绯红斗篷的边缘。


    她的眼眸微垂,白皙好看的手微动,手上的油纸伞在下一刻脱手掉落在地,她却任由冰冷的雨水浸透了她的衣裙,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直到精致的妆容被雨水冲刷,司绾这才发现,这个盛蓁比以往梦里看到的憔悴许多,更加冷漠的神情让她心疼。


    司绾的眉头微微蹙起,不自觉地走到盛蓁的身边,想要捡起地上的油纸伞,可一切虚幻让她什么也触碰不到,只能担忧地看着盛蓁,伸手想要触碰对方时却在反应过来后降在了半空,最后只能无奈放下了自己的手。


    眼前的盛蓁虽近在咫尺,可又似隔了千山万水般遥远,触不可及的感觉令人慌张。


    司绾的唇抿了抿,哪怕知道这只是一段虚幻的场景,却还是无法抑制对对方的心疼,便带着几分耐心地开口劝着对方。


    “南安听话,这样会着凉的,到时候染了风寒怎么办?”


    可她的话音落下,自己先愣住了。


    她的语气温柔,仿佛在哄着对方,可话却不对。


    平常人只会说是感冒发烧,可她刚才说的却是古人常用的风寒。


    似有所感般,司绾怔愣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上,破损的衣裙鲜红,似乎和眼前盛蓁身上艳红的斗篷交相辉映着。


    她看了许久,才确认自己身上的衣裙并非是染料染红的工艺,而是被大量血迹覆盖了衣服原本的颜色,鼻尖好似萦绕着浓重的血腥气。


    这般的样子站在盛蓁的面前,司绾不知为何有些心虚愧疚,想要将衣裙破损的地方藏起来不让对方看见。


    可当司绾的手抓住自己衣裙的那一刻,她听到了盛蓁的声音。


    “司绾。”


    盛蓁的声音仍旧熟悉,可这一次听到的却好似掺杂着悲凉,伴着周遭冰冷的雨水,一头浇得人心微微颤动。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滞,她们站的极近,司机抬眸,自己的瞳孔深处有对方,然而,对方的瞳孔里并没有她。


    不同的时代,那时的盛蓁注定了看不见现在的司绾。


    盛蓁再次开口,似喃喃自语,一同淹没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


    “太安……”


    司绾怔怔地听着,没由来的悲伤蔓延至全身,让她难受的难以呼吸。


    这时,雨幕里又出现了其他人。


    他们在盛蓁的身后,战战兢兢地看着盛蓁的背影,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过了不知多久,他们看见盛蓁动了,却只是解开了自己身上鲜红的斗篷。


    斗篷落地的那一刻,里面着了一袭白衣的盛蓁也随之跪下,身影瘦削,微微弯下的脊梁无人再看见她曾经的高傲。


    见状的司绾,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好似有一瞬的停止,撕裂般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其他人看见盛蓁的动作,顿时一惊,一个太监打扮人连忙打着油纸伞上前,焦急开口。


    “帝下,万万不可啊。”


    那人对盛蓁的称呼让司绾皱起了眉头,等窒息感缓过来,她才垂下眸子思索。


    从古到今,从未有任何一个公主有这种称呼。


    司绾急切的需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便看向了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却一下子愣住了。


    这个规模的随从,不是作为长公主是盛蓁可以有的。


    盛蓁本就苍白的脸色带上了一丝冷厉,毫不留情地开口。


    “滚。”


    无形中散发的威压让人胆寒,上前的老太监更是身子猛然一僵,不敢再上前,更不敢再开口。


    盛蓁又跪着往上一步,身影在雨幕中好似随时都会破碎消散。


    司绾听到盛蓁再次开口,低喃着,没有了先前的戾气,只余下茫然无措,更有着不知对着谁卑微的祈求。


    “太安,你等等我,你就不能等等我吗……”


    脸颊上划落下的已经分辨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是随着盛蓁每一次弯下的脊背,落在了青石的阶梯上,和无数渐起的水花混杂在了一起,如同她藏起了那份最难受的情绪。


    听到盛蓁的这句话,司绾的脑海中闪过了她刚遇到盛蓁那会儿,盛蓁便是在她的身后说着这句话。


    那时候她也只是有一次,无意间看到了盛蓁在说完这句话后,眼神中并不是对她的抱怨,而是有着她难以看懂的情绪藏在瞳孔深处。


    直到如今,司绾才知道这句话对盛蓁来说,有着何种意义。


    生前死后,盛蓁的心上人都没有等她。


    只是一瞬间的愣神,司绾再看向盛蓁时,那道身影不知道何时跪至远处阶梯,留给她的只剩下一个倔强的背影。


    流下的雨水染上猩红,司绾眼眸微眯,窥见了盛蓁膝下的血色。


    司绾想要上前去劝一个看不见她的人,可当她想要抬脚时,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中越来越多的血色,以及那抹远去的背影。


    “南安,不跪了好不好?太疼了,你会疼,你最怕疼了……”司绾开口,目光紧紧跟随着盛蓁的背影。


    她的话前面的盛蓁听不见,每一次叩拜的动作标准虔诚的挑不出一丝毛病,哪怕脚下淌着血,她也似没有感觉一般。


    司绾感觉自己的脸上流下温热的液体,而后又被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抚去,眼前雨幕消失,阶梯上的人也不见了踪影,她慌忙间,听到了那个熟悉又担忧的声音。


    “司绾,你在看什么?”


    闻言,司绾的思绪渐渐回笼,耳畔边再次充斥着人群的喧闹,眼前的盛蓁比幻觉里的盛蓁更是真实,是她可以触碰到的。


    刚才的无力和无助在此刻恢复正常,注视了盛蓁许久,似乎生怕对方消失,丝毫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眼神。


    盛蓁见司绾久久不说话可怜巴巴看着她的模样,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伸手轻轻把拥入自己的怀中,小心地轻拍着司绾的背,开口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司绾又哭了呢,就知道是离不开本宫。”


    司绾没有在意盛蓁的话,耳垂却微微泛起了红,手拉起盛蓁的手便要下去。


    她这次的休假并没有请多久,虽然盛蓁来了这边也没有说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但她们也没有办法在这边耽搁下去了,司绾在下山的那一刻就定好了回去的机票。


    等她们下了飞机,司绾便给关玥那边打去了电话,但没有人接。


    司绾看着手机屏幕皱眉,再次拨了个电话过去。


    这一次也等了许久,在最后即将挂断之际,那边终于接通了,可传来的并不是关玥的声音,而是年念的。


    “司教授已经休假结束了吗?”


    听到年念的声音,司绾眉头蹙得更紧,开口。


    “嗯。关玥现在和你在一起吗?她怎么没有接电话?”


    那边的年念似乎有些犹豫,过了好半晌才开口回答了司绾的问题。


    “关教授原是不让我跟你提的,怕你还在休假让你担心,但既然司教授休假结束了,那我便也便直说了,关教授和其他工作人员在您离开后的一天后,就在墓里中毒昏迷了。”


    闻言,司绾的脸色微变,但还是保持着冷静,疑惑道。


    “中毒了?”


    盛蓁在一旁飘着,听到后思索了片刻,而后对司绾道。


    “他们怎么走错路了?你也不提醒本宫关了墓室门。”


    墓室里道路错综复杂的她们也是第一次见,怎么可能知道哪条路是对是错的。


    司绾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对电话那边的年念问道。


    “人都没事吧?”


    年念看了看病床上的人,回答了司绾的话。


    “都已经送到医院治疗了,不过如果司教授现在要找关教授的话可能有点麻烦,因为她还在睡觉,但医生已经看过了,说是缓两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司绾听到人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她也没想到自己带着盛蓁离开会出事,也庆幸不是致死的毒和碰到其他机关。


    她带着几分歉意,开口。


    “麻烦年警官了,我明天应该才能回去。”


    年念笑了笑,开口道。


    “司教授客气了,你到了就直接来医院吧,我到时候把病房号发给你。”


    司绾应了声后便挂了电话,看了一眼身边的盛蓁,带着盛蓁出了机场。


    ……


    第52章 今天司教授又让女鬼生气了吗


    病房里的关玥今早就醒了过来,听到年念说司绾今天会过来时,也只是皱了皱眉,而后有些垂头丧气,担忧着开口。


    “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坐在一边给苹果削皮的年念看见她这副模样,笑了声后开口安慰关玥。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这次的意外毕竟没人可以预料到,司教授应该也不会说什么的。”


    说完,便把削好皮的苹果给关玥递了过去。


    关玥也没有拒绝,接过来咬了一口,含糊着开口。


    “不是司绾,是她身边……”


    关玥话音停顿了一下,咽下嘴里的果肉。


    “嗯?谁?”


    关玥有些心虚,开口敷衍过去。


    “你不懂。”


    见关玥不愿意说,年念也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没有像平常审问犯人一样问到底。


    关玥偷偷瞄了她一眼,见其没有要问下去的打算才松了一口气,而后像是想去了什么,看着年念,疑惑道。


    “你没工作吗?还一直在医院陪我。”


    年念神色不变,笑着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上面对两位教授很是重视,特地让我们保护好你们,所以陪你在医院也是我工作上的一部分。”


    关玥没有怀疑,啃着苹果若有所思地点头。


    “你们挺尽职尽责的,替我跟你们领导说声谢谢。”


    这时,司绾提着果篮,带着盛蓁来到了医院,按照年念发来的消息找到了关玥所在的病房。


    司绾看了一眼守在病房外的两个警察,开口问道。


    “我找关玥,她现在在里面吗?”


    年念早就打好了招呼,两人认出来人是司绾后,便点了点头,礼貌开口。


    “关教授和我们队长都在里面。”


    听到年念还在里面,司绾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应了声后推开了门走进去。


    抬脚的一瞬间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目光在忙碌的人群中准确地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盛蓁到底在墓里呆了千年,对新事物总有着好奇,只要没有影响别人,司绾一般也就任由对方活动。


    她看着盛蓁一副兴奇的模样,眼底漫上几分无奈,但还是无言耐心地等着对方跟过来。


    一旁的警察看到司绾推开门没有走进去,顺着司绾的目光看过去也没有看出她到底在看什么,便带着困惑开口。


    “司教授是还要等什么人吗?”


    那边对这里好奇的盛蓁终于注意到了司绾的目光,而后飘着来到司绾的身边,撒娇般从后面抱住了司绾,若是旁人能看见,便会误以为司绾的背后背着一个人。


    尽管身后如同贴了一块冰,司绾的神色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在盛蓁靠近后,神色便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对门口的两人道。


    “已经没事了。”


    那两人面面相觑,虽然还是有着疑*惑,但司绾已经进去了,他们也不好再问什么,只是觉得刚才有一瞬间变得特别冷。


    盛蓁的头埋在司绾的肩膀上,闷声道。


    “本宫不喜欢这里。”


    说着,她的头微微动下,垂下的发丝带起一阵痒意。


    不知为何,司绾在怔愣了片刻后,突然听懂了盛蓁话里的意思。


    司绾微侧过头,小声开口安抚对方。


    “我没有生病,我也不喜欢。”


    那边听到来人脚步声的年念已经站起来,看到司绾后笑着礼貌开口。


    “司教授你来了。”


    病床上的关玥听到司绾来了后看了过来,但被突然冷下去的空气冻得打了个哆嗦,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一来都冷了几度,还真是去哪都要带着。”


    她们并没有听见关玥的自言自语,等司绾把东西放下后,盛蓁飘在关玥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没有理会关玥被冷的打颤。


    盛蓁微蹙着眉,思索了片刻,而后得出了结论,对着司绾道。


    “只是一些迷药,没有毒。”


    听到盛蓁的话,司绾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司绾找了个椅子坐下,和年念点了点头,客气开口。


    “这段时间麻烦年警官了,我们还有话说,恁先去忙吧。”


    年念依旧笑得温和,对关玥道。


    “那我去给关教授买饭吧,关教授喜欢吃什么?”


    关玥早就想和司绾聊墓里的事情了,对着年念摆手,道。


    “都行,我不挑食。”


    年念走了出去后,司绾便也开门见山地问关玥。


    “你们怎么碰到了机关?”


    关玥叹息着,又啃了口手里的苹果,埋怨道。


    “你们走后,那墓都变诡异了。”


    听到关玥说的是“你们”,司绾的神色一顿,但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接下来冷静地询问具体发生了什么。


    关玥指挥着司绾把自己的电脑拿过来,打开后不知道在找着什么,头也不抬地回答着司绾。


    “当时我们又意外找到了一个新的墓室。”


    闻言,司绾微蹙起眉,道。


    “你们找到了新墓室?什么样子的?”


    “那个墓室特别大,像是用等比例还原的一座猎场,你也知道,我们肯定是要研究的,就是在想要拿起来研究的时候,不知道触发了哪里的机关,突然就冒出了一些不知名其气体,后面我们就不省人事了。”


    说着,关玥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你问问你家墓主人,那东西会不会死?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司绾微微摇了摇头,关玥看见后以为自己没救了,刚瞪大了眼睛,就听到司绾不紧不慢地开口。


    “她说是迷药,最多只是让你们睡一觉。”


    盛蓁却在一旁神情严肃,开口补充。


    “等你们睡着了过了那一天,墓门就关上了,猎场下一次开可就是下一年了。”


    关玥虽然听不见盛蓁的话,但还是摸着手上的鸡皮疙瘩,道。


    “怎么感觉有人在咒我?”


    司绾没有回答她的话,但在听到盛蓁的话后,眼底闪过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开口把话题拉了回来。


    “你说的猎场是什么样的?”


    关玥在电脑上打开了什么后,把电脑的屏幕转向司绾,道。


    “应该庆幸,我们昏迷前先给里面所有的东西拍了照。”


    司绾点开了一张张图片,里面的场景和关玥刚才说的一般,就像是一座被等比例做成的巨大猎场,有着从古到今无法比拟的精致。


    她飞快过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一张用木头雕刻的马匹上。


    马匹栩栩如生,可见雕刻的人手艺一绝,单是从神态看,那两匹马无疑是难得的汗血宝马。


    一座猎场,却独独只有两匹马,只能说明这对某人来说曾有着特殊的意义。


    “马是谁的?”司绾看了许久才斟酌着开口问出来。


    关玥听到后凑过来看,道。


    “谁知道呢,你家墓主人肯定……”


    她的话还没没说完,便被司绾抬手捂住了嘴,第一次她没有反驳,但她也清楚盛蓁虽然成了鬼,但她仍旧是尊贵无双的,更不属于任何人的家。


    司绾刚想反驳,就听到盛蓁轻笑了声,开口道。


    “我和你的马。”


    司绾的动作僵了僵,关玥挣脱了她的手,道。


    “怎么还不给我继续说,我也没说什么让它生气的话吧?”


    司绾眼眸微垂,眼底的情绪意味不明,沉声道。


    “她不喜欢听这些。”


    闻言后,关玥便识相地闭嘴了,双手合十对着四周摆了摆,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盛蓁却有些不满,伸手捏着司绾的脸,愤愤道。


    “谁给你的权利替本宫做主?”


    看见司绾略显僵硬的表情,关玥更不敢提这个事了,尴尬地笑了两声,开口扯开话题。


    “你晚上要留下来吗?”


    司绾把脸上的手拿下来,面不改色地开口。


    “医院晚上要关灯,我就不留下来陪你了,但如果你……”


    关玥连忙摆手,道。


    “我自己能行,你自己都说了只是一点迷药,再说年念也说了要等我出院,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司绾也没有强求,把资料发给自己后便和关玥道了别。


    关玥感受到周围恢复正常的温度,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年念走了进来,买了饭给关玥带过来,道。


    “司教授不留下吗?”


    关玥打开了盒饭,没好气道。


    “哪敢留她啊,别说她讨厌医院了,刚刚我还惹她身边那东西生气了。”


    “那东西是什么?”年念问道。


    关玥动作一顿,意识到自己又说漏嘴了,笑着糊弄了过去。


    被司绾带回去的盛蓁还生着闷气,不管司绾怎么哄都没有用,只有司绾一开口便闹脾气般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都说了不需要你自作主张。”


    看着盛蓁这样样子,司绾也满是无奈,心里也知道对方是因为当初被强行送离边疆后,接到那人的死讯,这个事在后来成了盛蓁的一个阴影。


    司绾温柔地摸了摸盛蓁的脑海后,看着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盛蓁,眼底有着心疼,轻声道。


    “别生气了。”


    盛蓁却拍开了司绾的手,把头埋的更深了。


    司绾叹了口气,没有办法,只能拿了个放在床上的小桌子,把电脑放上去后打开了从关玥那边发来的图片。


    然而,刚仔细看了几张,还没来得及惊叹工匠精巧的工艺,她便觉得一阵困意突然袭来,电脑屏幕上的图片也停留在了能张拍摄着两只木马的图片上。


    一只冰凉的手摸上了司绾的脖颈,司绾只听到了对方冷哼了声,就顺着对方的动作靠上了肩膀。


    模糊间,司绾感觉有一只手在她的身上摸索着什么,最后隐隐约约看到盛蓁拿走了她藏着身上的那只香囊。


    细微的电流短路“嘶嘶”声传来,房间里的灯在下一刻暗下,只余窗外柔和的月光投落。盛蓁猩红的眼眸倒映出身旁的司绾,晦暗的情绪让人胆寒。


    “当真以为本宫不知道吗?”


    司绾想要说什么,可自己连张口都费劲当然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


    第53章 今天司教授看见自己的脸了吗


    凌冽的寒风在耳畔边呼啸而过,凌乱的脚步声让司绾眉头微微蹙起,心底的焦急让她开口。


    “我不是有意藏你的东西……”


    然而,她话音未落,眼前的场景却让她的心颤了下,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攀附上来,令她茫然无措。


    远处山脉绵延不绝,脚下的草地没入不远处的林子里,翠绿幽深的林子前,一只被绑着的白狐可怜巴巴地看过来,眼底的惊恐让人心软。


    司绾身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哪怕知道这里只是梦境,她还是侧过身子躲开了,紧接着看到那人时身子僵了僵。


    盛蓁穿了一身绯红的窄袖衣裙,长发用一只做工精细的发簪绾起,脚上长靴纹样用金丝勾勒,整身打扮尽显干练与贵气,被暖阳衬的多了几分明媚张扬。


    一旁的宫女递过来了马鞭,而后恭敬开口。


    “殿下,你的马在司将军手上。”


    盛蓁眉头不着痕迹地轻蹙了下,目光看向了牵着马的高挑身影,而后没好气地开口。


    “真对不住,父皇又让你来了。”


    那人神色不变,开口的声音带着冷意。


    “公主慎言。”


    盛蓁哼了声,拿着马鞭便想上马,那人见状,手疾眼快地伸手想要托住对方。


    看见那人的东西,盛蓁并没有领情,毫不犹豫地甩开了对方的手,瞪了对方一眼,这才踩着马镫,动作干脆利落地上马。


    那人怔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默默垂下了自己的手,缓缓抬眸,却在刺眼的暖阳下,对上了那双带着高傲的漂亮眼眸。


    盛蓁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带着几分傲气地开口。


    “司将军,你以为你在小看谁,本宫虽未曾亲临边疆,却并非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花瓶公子,诗书礼易本宫样样精通,就连本宫的骑射也是在众多王公贵族中排得上号的。”


    那人听到盛蓁的话后,目光从盛蓁的身上移开,开口,冷淡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僵硬的歉意。


    “是臣冒昧了。”


    听到对方认错,盛蓁也没有再为难下去,看了看她便越觉得不顺眼,但并没有表现出来,抬手一扬马鞭,纵马进入猎场。


    那人和站在原地的司绾望着盛蓁远去的背影,司绾的眸底闪过一丝复杂,身旁那人却是纵身跃上了自己的马,跟在了盛蓁的身后。


    司绾看着她们的背影,她们身下的马匹和墓室里发现的木雕一般无二。


    没由来的,司绾感觉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传来了密密麻麻的刺痛。


    她想,盛蓁现在应是在生气她藏了不属于她的东西。


    想到这,司绾眼眸微垂,眼底情绪不明,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前面两人的身影逐渐变小,直到林子彻底掩盖了她们的身影,司绾这才抬脚走去。


    司绾的脚刚走一步,周身便出现了无数树木,天边暖阳落山,残阳的余晖洒落,犹如一片火烧,她的面前再次出现了那两人的身影。


    她们微眯着眼看着司绾的方向,同时拉弓,箭头闪烁着一抹冷光。


    下一刻,凌厉的破风声传来,两支利箭与司绾堪堪擦过,司绾的身后响起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叫声。


    盛蓁身旁的那人神色恭敬,对着盛蓁作揖,开口。


    “恭喜殿下。”


    看着她仍旧不卑不亢的神情,盛蓁眸子深处不知闪过了什么,没有回答她的话,翻身下马,走向司绾,又越过司绾。


    司绾回头看过去时,盛蓁刚把地上被射中的白狐提在手里,而后看向那人,道。


    “你当着真以为本宫眼瞎了吗?你我就算同时拉弓,我的力气也不可能大过你,刚刚分明就是你的箭快。”


    听到盛蓁的话,那人神色微变,接着便看见盛蓁拔下了那支箭,再次开口道。


    “你也不用因为本宫的身份哄本宫,本宫的箭上刻了字。”


    盛蓁的话音落下,司绾顺势看向了盛蓁此刻手里的箭,沾染了血迹的利箭上空空如也,只是一支普通的箭,并不是盛蓁的。


    见那人还不动,盛蓁眉头轻挑,道。


    “怎么?你的东西还指望本宫帮你拿回去?”


    看见盛蓁略显不耐烦的神情,那人这才翻身下马走过去,接过后,对盛蓁开口的声音依旧冷淡。


    “臣谢过长公主殿下。”


    头彩被别人抢先一步,盛蓁也并不在意,道。


    “今日若不是本宫在场,你和本宫那些皇兄皇弟比试,这白狐指不定要让给他们,你征战多年,谁心里不清楚他们可比不上你,别人还不是碍于他们对身份恭维他们。”


    盛蓁的话带着几分洒脱,此刻的神情比往常更是令人惊艳,身前身后的一切好似都沦为了她不足一提的背景。


    突然,枝叶簌簌作响,诡谲的气息袭来,让那人顾不得避讳,一把抓住了盛蓁的手腕,神色猛然沉下,眸子深处漫上凌厉的杀意,谨慎地观察着周围。


    看见她这副样子,盛蓁眉头微蹙,也知道大概是出事了。


    两支利箭不知从何处射出,直逼她们,那人也反应极快,带着盛蓁避开了利箭。


    刺客……


    盛蓁看着那两支利箭,瞬间反应了过来,看准头,来人箭术不弱,而且她们并不知道到底来了几个刺客,武功高低也不清楚。


    思索间,陷入黑暗的林子出现几道黑影,盛蓁身边那人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藏在腰间的软剑,低声对盛蓁开口。


    “殿下莫怕。”


    说完,往盛蓁手里塞了什么。


    看着陷入缠斗的几人,盛蓁清楚自己不能上去添乱,摸着手里用于传递信息的信号弹。


    由于并不熟悉这些,盛蓁独自摸索了片刻才成功放出。


    绚丽的烟花在夜幕中炸开,她们此刻却没有心思观赏这些。


    听见烟花炸响,蒙面的几人显然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找错了人,但攻势却越来越狠,仿佛不要命的死士要致人死地。


    本就敌众我寡,那人身上又只带了一把软剑,几番下来双方都没有讨到好处,都多多少少见了血,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盛蓁见状,拉弓对准了他们,强装出冷静,冷声开口。


    “禁军很快便会找来,快些离开还有一线生机。”


    听到盛蓁威胁的话,几人动作明显停顿了一瞬,面面相觑了片刻,最后也只能不甘地隐入林子深处。


    等确定那些人离开后,盛蓁紧绷地神情才稍稍松懈,看到那边受伤的人,急忙跑过去想要扶住对方。


    但那人眸底涌动着杀意,夺过了盛蓁手里的弓箭,拉满后,几支箭同时射出。


    利箭破风而去,擦过的枝叶落下,紧接着是刺入血肉的声音传来。


    盛蓁愣了一下,听到那人冷声开口催促她。


    “殿下,只需留下一个活口便可。”


    回过神来的盛蓁看了看那人身上的伤,而后沉默地点了点头,扶着对方到一棵树下坐下后,这才提着对方染血的箭朝着箭射去的方向走去。


    等盛蓁处理完回来,尽管强撑着,但她苍白的脸色却出卖了她。


    那人抬眼看过来,开口。


    “殿下未曾见过死人,是臣对不住殿下。”


    话音落下,一道惨白的光划破天际,闷雷炸乍响后,淅淅沥沥的雨落下,空气中的血腥气被潮湿的土腥味掩盖。


    盛蓁被雨水淋湿了衣服,冻得她打了个冷颤,但还是急忙跑到了那人的身边,抱怨着开口。


    “都伤成什么样了,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靠近了看那人身上外翻的伤口,盛蓁的脸又白了几分,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或许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盛蓁愤愤开口。


    “钦天监那群老头是吃干的吗?!推演的结果一点都不准,还说什么这几天天气极佳,真是废物……”


    盛蓁的话还未说完,自己的肩头一沉,等她看过去时,只见神色冷硬的那人此刻皱着眉靠在她的肩膀上。


    这人平时就极为恭敬疏离,能让这人忘记了规矩的显然不是因为身上那几道皮外伤。


    盛蓁查看过后,神色一变,喃喃开口。


    “有毒。”


    司绾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脸上神色难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林间雨幕已经消失,出现在她面前的变成了一个洞穴。


    眼前出现的盛蓁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单衣,手上拿着一根枯枝有一下没一下戳着面前的火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而盛蓁的身边昏迷的那人也只是穿着简单的单衣,身上的伤口被处理过了的。


    突然间,司绾的眉头微蹙,目光落在了那人衣襟下层层包裹的绷带。


    司绾猛然怔愣了片刻,才知道盛蓁并不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而心不在焉,而且在给对方处理伤口时,无意发现了对方真实的身份。


    考古人员一直把盛蓁的枕边人当做是男子,就连她自己对此都深信不疑,即使曾有过一丝怀疑,但也因为相隔千年时光而放弃自己觉得不合实际的推测。


    直到现在,她亲眼看见才得以推翻了先前所有的所已经被认定的事实。


    下一刻,司绾一直看不清的脸变得清晰。


    那……出现的是她的脸……


    司绾死死盯着那张脸,不自觉的,她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脸,眼中漫上复杂。


    她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觉得难以用她所学的知识来描述出来。


    ……


    第54章 往后,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第二天天亮,禁军才找到她们,她们这才跟着回去。


    两人骑在马上,一路相对无言,和司绾长得一般无二的那人几番看向盛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但盛蓁好似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骑着马便不自觉到了前面,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人的神情。


    这是欺君之罪,哪怕她战功显赫,这也是在每个朝代都是不被允许的。


    从开始换身份开始,她就清楚的知道终有一天会被发现,但却并没有料到第一个发现的会是盛蓁,在那样的情况下。


    本以为盛蓁回去后,会对她进行告发,可她在府中等待了许久,都没有等来那一纸圣旨。


    手下人前来禀报盛蓁的行踪,听到盛蓁已经从宫中出来的那一刻,她皱着眉,抬手揉着自己的眉心。


    她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亲自从自己的藏品中挑拣了几件最为贵重的,带上后便骑上了自己的马前往了公主府。


    她来的太快,盛蓁都还不曾回来。


    在和公主府的管家说明了来意后,她以为盛蓁早就不待见她了,连门都不会轻易让她进去,却没有想到管家将她迎了进去。


    “司将军,殿下早就吩咐过了,您若是来了就让您进来等着她回来。”


    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带着试探开口。


    “殿下她,进宫是为了什么?”


    管家笑了声,道。


    “这您可为难老奴了,殿下的心思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会清楚呢?”


    她闻言,再次开口问道。


    “殿下今日心情如何?”


    管家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问这些,但还是认真思索了片刻,而后回答道。


    “殿下自从猎场回来就心事重重,已经一天没有好好吃饭了。”


    听到这个,她的心也猛然一沉,隐在袖子里的手不断攥紧。


    她身上杀伐气本就重,这般冷着脸,散发的气息让一旁的管家都打了个冷颤,思考着自己那一句话惹到了对方。


    身后突然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司……”


    来人并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似乎也有些犹豫。


    她听到声音,已经转过身看了过来,目光停留在盛蓁略有些憔悴的脸上片刻,而后便恭敬作揖,开口。


    “长公主殿下,贸然打搅实属臣的过错。”


    盛蓁看着她微微垂下的头,抿了抿唇,而后快步走到对方的面前,开口说出的和她所预测的所有场景都不同。


    “你快回去吧。”


    她微微垂下的眼睫微颤,开口道。


    “殿下,臣是有事前来。”


    盛蓁盯着她看了片刻,而后拉起她的手走向了自己的书房。


    她想要挣脱,可看着拉着她的盛蓁,最后还是没有睁开对方的手。


    盛蓁屏退了书房周围所有下人,关上门后,对上对方的眸子,道。


    “本宫知道你是为何而来,但你也不必求于本宫。”


    闻言,她望着眼前的人,盛蓁的神色虽然疲惫,但和她说这些时却是和往常不同的认真。


    “恕臣愚钝,不知殿下话中意思。”


    盛蓁瞪了她一眼,可傲慢在下一刻收敛起来,开口带着几分温和。


    “本宫清楚,你以女子之身走到现在,所要历经的是比常人更多的苦难,身为皇亲国戚本宫有权告发你,但同为女子,本宫不希望旁人用一个不痛不痒的性别去揣测你,去否认你所有的功绩。”


    “王公贵族过的太清闲了,一旦被他们知道,本宫便是致使你万劫不复的罪魁祸首。”


    听到盛蓁的话,她平静的眼底泛起波澜,却还是淡声开口。


    “殿下不必为此自责,这本就是臣一个人的事。”


    盛蓁却在这时抓住了她的手,蹙着眉对她开口。


    “既然已经被本宫知道了,这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事。”


    盛蓁的话如同一把刀,凿碎了她心底层层封锁的寒冰,最后触碰到她最柔软的地方,却又令她畏惧退缩,就连盛蓁抓着自己的手也似被火灼烧着般痛苦。


    “殿下你大可不必如此。”


    她的声音仍旧带着疏离,可也不似曾经那般冰冷。


    盛蓁抓着她的手越发用力,对着她这个样子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


    “难道在司将军眼里,本宫就是恩将仇报的蛇吗?!他们说你是根木头,果然是根朽木,你这样如何配得上本宫,本宫如何放心嫁过去?”


    听到盛蓁最后的几句话,她神情微变,带着几分不敢置信道。


    “殿下,你在说什么?”


    盛蓁松开了对方的手腕,道。


    “你现在回府,圣旨这会儿应该到你府上了。”


    她面露困惑,茫然道。


    “什么圣旨?”


    “赐婚,父皇本就想要撮合我们,现在也算是合了他的意了。”盛蓁平静开口道。


    她眉头紧锁,下意识开口拒绝。


    “不可,臣不能耽误殿下。”


    盛蓁冷下脸来,道。


    “抗旨是杀头的大罪你不知道吗?!只有本宫嫁于你,你往后的身份才能不被旁人起疑,父皇最多也只会因为你的功高盖主而削你一些权。”


    她的姿态恭敬疏离,开口。


    “长公主殿下金枝玉叶,才貌品性更是出众,实在应该是寻个良人。”


    盛蓁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道。


    “你救过本宫,就当本宫也救你一回。”


    见她还是一副不愿松口的固执模样,盛蓁气的恨不得现在提剑捅了对方。


    可她们之间的气氛僵持了许久,最后还是盛蓁松开退了一步。


    “这样吧,在本宫还没遇到良人前,就劳烦你先当着本宫的良人。”


    她还想说什么,但在盛蓁的坚持下,只能无奈妥协应下。


    出了公主府,她还是觉得有些恍惚,以至于怎么回的府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圣旨的三天后,就是她们的大婚。


    冷清了多年的府邸挂上红绸和鲜红的灯笼,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在前来祝贺的宾客里,唯独她心事重重。


    手上的红绸另一端牵着盛蓁,一身凤冠霞帔,盖着盖头让人看不清此刻的神情。


    在一声“夫妻对拜”中,她们在所有宾客的注视下相对着弯下了腰,手上的红绸就如同一座将她们牵连在一起的桥梁。


    盛蓁的盖头被微风拂起一角,堪堪露出微微勾起的嘴角。


    婚后,她并没有和盛蓁同住一屋,而是搬去了书房。


    因为盛蓁的存在,其他想要巴结她而想要塞人进来的人不得不放弃,也给了她自回京后少有的平静。


    自从知道那人有着和她一样的脸,司绾在这里很难再做一个简单的看客。


    围猎,圣旨,成婚……


    每一步,她都如曾经亲身经历过一般。


    司绾看着不远处天黑还不愿回屋,坐在被人精心用花缠绕的秋千上的盛蓁。


    她其实早该明白,盛蓁修建了那样一座陵墓,足以看出她情根深种,这样的盛蓁,怎么可能在沉睡千年后,遇到一个与心上人一般无二的人便缠了上去。


    一切只是因为……


    她就是她,是盛蓁早死的心上人。


    思至此,司绾虽然仍旧觉得头疼,可所有思绪都已经变得明了。


    已经入了夜,府中众人却好似变得忙碌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惊慌。


    嘈杂声吸引了那边秋千上的盛蓁,盛蓁偏头示意过身边的侍女。


    过了片刻,侍女回来,可却有些欲言又止。


    “殿下,将军今日不知发了什么疯,把自己关在书房不然下人进去,入了夜后便听到里面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闻言,盛蓁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却立即起身朝着那人的书房快步走去,身后的侍女险些跟不上她的脚步。


    书房外的下人战战兢兢地站着,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直到看到盛蓁的出现,他们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


    “殿下,将军今日不知道怎么了,我们也不敢进去。”


    盛蓁看了一眼禁闭的门,眼中不知闪过了什么,问道。


    “她今日有去过什么地方吗?”


    管家走了出来,回答了盛蓁的话。


    “将军她每日下朝回来,都会去祠堂,今日也不例外,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同。”


    盛蓁垂眸思索,这时的管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开口。


    “只是今日所要用到的安神香还未采买回来。”


    听到安神香,盛蓁蹙起眉,疑惑道。


    “她一直睡不好吗?”


    管家有些犹豫,但面对盛蓁的压迫感,只能点了点头,道。


    “自从十年前开始,将军夜里便难以入睡。”


    十年前,是她至亲亡逝的那年。


    盛蓁抿了抿唇,吩咐自己身边的侍女。


    “你去把我房中的安神香带过来。”


    等自己的侍女离开后,盛蓁扫了眼这里围满的下人,开口。


    “你们先下去,再让两个人去厨房做些羹汤过来。”


    她话音刚落,书房的门不知被什么砸响,雕花的木门震颤,以及瓷器在地上碎裂的声音让人不自觉打了冷颤。


    管家抹了把冷汗,道。


    “殿下千金之躯,万一伤到您怎么办?”


    盛蓁神色冷了几分,道。


    “受伤就找太医。”


    下人们无奈,只能听从盛蓁的话离开。


    等这里只剩下自己和里面的那人后,盛蓁的神情才软和了几分,抬手推开了门。


    书房里的烛台早已被打落,里面一片昏暗,接着天际边洒落的清冷月光,才勉强看清里面的一地狼藉。


    盛蓁扫视了一圈,才在床榻角落里看到了蜷缩起来的人。


    那人的直觉依旧敏锐,冷冷的目光看过来,里面复杂难辨的情绪让人看不懂。


    盛蓁强行无视那人冷冽的目光,抬脚小心走进来,尽管所有人都被她遣走了,可还是关上了门。


    好不容易找到了烛台,盛蓁刚想点燃烛火时,却不知触碰到了哪里,碎片锋利的边缘擦过她的皮肤,刺痛从手心传来。


    盛蓁疼的皱眉,刚想看过去,却听到了一声小声的呢喃。


    “黑……”


    从未听到过对方如此茫然无助的声音,盛蓁的动作一顿,但很快便回过神神拉丝,忍着疼先点燃了烛火,开口耐心温柔地哄着对方。


    “你先等等,很快就好了。”


    然而,那人好似听不见般,动作间又是几道瓷器碎裂的声音。


    摇曳的烛火散发着暖黄的光晕,照出了这个狼藉的房间,以及那边神色慌张的人。


    盛蓁急忙拿着烛台走过去,因地上散落的东西踉跄了几次才靠近了床榻。


    然而,一抹冷光闪过,剑刃直指盛蓁的脖颈。


    盛蓁却好似没有看到那把剑一般,仍旧继续靠近着对方,注意到对方眼里的血丝,神色微变,而后轻声开口。


    “蜡烛点了的,你看看。”


    盛蓁的手握上了对方执剑的手,慢慢地把那把剑拿开。


    抓着自己的手带着暖意,让她回过神来,瞳孔深处倒映出烛火的暖光,还有盛蓁担忧的神情。


    她强行镇定下来,带着歉意开口。


    “殿下对不住……”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盛蓁抱住,让她不由得身子僵硬了片刻。


    “有什么对不住的,这些本就不是你的错。”


    不知为何,隐忍了多年的情绪在此刻如决堤般,即使紧咬着唇,也控制不住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


    舌尖尝到腥甜,她开口的声音也带着颤抖,藏着几分茫然无措。


    “殿下,我没有家了。”


    她看不见盛蓁的神情,只觉得这样的自己怎么都应该是配不上对方的。


    可过了片刻,盛蓁便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感受到她仍旧颤抖的身子,而后放开了对方,不等对方反应过来,自己的手便捧起了对方的脸,神情认真,开口。


    “往后,本宫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盛蓁的话一字一句,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烛光在墙上倒映出她们靠得极近的影子,一地的狼藉好似早就变得不重要了。


    司绾站在门口,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盛蓁刚才的话一字不差地落人了她的耳中。


    那人的手中拿着那只熟悉的玉簪,小心地簪入了眼前人的发髻中。


    司绾的手上同样拿着那只玉簪,手微微收紧,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她这才知道,当时她的否认,让盛蓁归还了玉簪到底是气成了什么样。


    ……


    第55章 今天司教授和女鬼相认了吗


    司绾眼睫轻颤,待她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漆黑,唯独靠着窗外的月光堪堪看清,凑近在她面前苍白的脸。


    看见司绾醒了,盛蓁撇了撇嘴,带着几分不满开口。


    “本宫按过你说的那什么开关了,但是头顶上那长长的灯就是不亮。”


    说着,似乎有些气愤,再次开口抱怨。


    “真难为你住在这种地方了。”


    司绾揉了揉眉心,简单看了看周围,昏暗的房间对她来说如同可怖的深渊,只是看了几秒,目光便看向了身边的盛蓁,这才让稍稍安心下来,淡声开口。


    “应该是停电了。”


    听到陌生的词汇,盛蓁坐在床上,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索着司绾口中这个词的意思。


    直到盛蓁没有听懂,司绾耐心地和对方解释。


    “类似于蜡烛没有灯芯。”


    盛蓁若有所思地点头,而后看着司绾起身走下床,注意到对方攥紧的手心,自然而然地便牵了上去,仿佛是在告诉对方自己就在她的身边。


    与强行挤进来的手十指交握,对方指尖无意识剐蹭着她的手心,司绾偏头看过去,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看清了对方,却逐渐与梦境中的那人重合。


    脑海中闪过些许片段,零零碎碎的,让她拼凑出了完整的曾经。


    注意到司绾看着自己的目光和平常有着不同,盛蓁*有些疑惑,一只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也不见对方有所反应,以为司绾又在怕黑不好意思跟她说。


    盛蓁的指尖掐了司绾的掌心一下,掌心突然的刺痛,让司绾回过神来,可目光依旧紧紧看着盛蓁。


    司绾以前虽然怕黑,但自从盛蓁过来陪她之后,往常觉得可怕的东西似乎也因为对方的出现而变得稀松平常。


    不知想到什么,司绾轻咳了声,目光从盛蓁的身上移开,佯装出平静的语气开口。


    “我记得房间,抽屉里有蜡烛,你别怕……”


    说着,她自己先愣住了。


    她刚才最后一句怎么听怎么可笑,盛蓁是鬼根本不怕黑,怕黑的那个人是她,这也就显得自己刚才的话像是对自己说的。


    想到这,司绾有些不自在,微微咬了咬唇后,沉默地去翻找抽屉里的东西。


    盛蓁却接着月光注意到了司绾微红的耳垂,嗤笑了声,飘着靠近了对方,手肘抵柜子上,托着腮笑得狡黠,开玩笑般道。


    “司绾怎么会颠倒黑白了?怕黑的那是本宫吗?”


    司绾没有看对方,对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无比炙热般,让她胸腔里跳动的心脏跳的更快了些。


    “嗯,是我怕。”司绾道。


    说话间,司绾已经从抽屉里翻找到了蜡烛和打火机。


    蜡烛点燃后,烛光微微摇曳着,她们站在房间里,映在房间里的影子独独只有司绾一人,可她却清楚的知道面前盛蓁的存在。


    盛蓁已经松开了司绾的手,低头把玩着那只香囊,上面精致的锈样不知用了什么丝线,被烛光映衬出丝丝光点。


    司绾盯着那只香囊看了片刻,盛蓁嘴角上扬,嗔笑着道。


    “这可需要换。”


    这确实是盛蓁的东西,只是曾被交换过。


    当初,她们拿的是什么来交换……


    司绾皱着眉,在回忆里寻找着蛛丝马迹。


    她的手突然抓住了盛蓁的手,同样抓住的还有那只香囊。


    盛蓁不明所以,抬眸对上了司绾的眼眸,看到对方瞳孔深处那让她熟悉的感觉,她脸上的笑意一僵,明明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感觉,可被司绾抓住的手却如同被烫了一般想要挣开,可又舍不得,生怕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你……”


    盛蓁犹豫着开口,可说到一个字便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司绾的手微微用力,开口,语气郑重认真,说出的承诺让她猛然怔住。


    “往后,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司绾重复了梦里最后听到的一句,这时只有她们两个知道的话。


    以前,是盛蓁为了安慰失控的司绾,现在,是作为她们在千年后再次相遇的证据。


    闻言,盛蓁的身子猛然僵住,脸上从一开始就常带的笑意消失殆尽,眼底涌动的情绪复杂难辨,里面害怕却好似大过喜悦。


    阴风吹灭了蜡烛,就像是故意不想让她们看清彼此。


    洒落的月光正好落在盛蓁的身上,衬得她身上如多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让原本的森森鬼气变得神圣,同时也让司绾看清怕盛蓁眼底的害怕。


    她知道这些害怕原于何处,等待多年,期望一次次落空,让她不再敢抱有期待,害怕一切只是黄粱一梦。


    司绾的心底如被针扎了般刺痛,带着歉意道。


    “对不起。”


    这一次,她在为千年前的自己向盛蓁道歉,没有她,盛蓁可以一直作为最尊贵的长公主随心所欲地活着。


    盛蓁仍旧只是盯着她看,没有说话,拿着香囊的手微微收紧,仿佛在隐忍着什么一般。


    等周围吹拂的阴风稍作停歇,司绾这才拿起打火机想要重新点燃蜡烛。


    然而这时,盛蓁手上的香囊掉落地上,她的手在下一刻抓住了司绾的手腕。


    司绾感受着对方微微颤抖的手,眼底闪过心疼,刚想开口,却听到对方带着试探小心开口。


    “太安,我的太安,你想起我了吗?”


    烛火的暖光再次摇曳着映在她们的脸上,墙上映出的两道影子一如曾经,她们靠得极近,司绾能感受到盛蓁身上的阴寒,盛蓁耳畔边能听到司绾的呼吸声,此刻却无关暧昧,只剩下她们眼底对彼此热烈的欢喜和浓烈的爱意。


    “我看到了,梦里那个人是我。”司绾开口。


    盛蓁的手抚上司绾的脸,定定看着眼前人,好似生怕她在眼前消失,明明自己才是那个会消失的鬼。


    好半晌,盛世的嘴角才扯出一抹笑意,笑了许久,想要开口说什么,却难受到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声音,就连抚在司绾脸上的手也再次颤抖起来。


    鬼没有眼泪,眼眶流下的是殷红的血泪,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格外刺眼,可司绾感受到的却并不是对鬼的恐惧,而是更多的心疼和惊慌。


    司绾不知所措地想要帮盛蓁把血泪擦拭干净,然而,她能触碰到对方,却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将对方脸上的血泪擦拭干净。


    盛蓁的手再次抓住了司绾在她脸上白忙活的手,望向对方的目光里似有千言万语,可到最后却只剩下一句埋怨般的话。


    “你弄疼本宫了。”


    司绾的动作因对方的话而停下,张了张口,对方却早已经预料了她的话一般,抢先开口。


    “不要道歉。”


    司绾闻言,怔愣了一下,眼前靠近的人她并没有推开,墙上的两道影子在摇曳的烛火下交叠。


    垂落的发丝拂过司绾的肌肤,引得一阵痒意,瞳孔深处映出近在咫尺的对方,温热和冰冷的气息交缠着,唇上的微凉逐渐有了温度。


    窗外枝叶簌簌作响,犹如一曲伴奏,故意掩盖什么似的。


    司绾的手动作小心地替对方把碎发别至耳后,犹豫着开口。


    “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面前的人笑出了声,笑得肩膀微颤,额头抵在司绾的身上,让人看不清她眼底到底是什么情绪。


    “你真的好傻,记得你第一次进墓里说了什么吗?”


    司绾的眼眸微微垂下,抿着唇,泛红的耳垂却彻底将她所有的伪装出卖。


    盛蓁却笑得如一支明艳的玫瑰,于风中轻颤,只听到她开口道。


    “无论本宫怎么解释,太安,你都不愿相信,本宫的枕边人是你自己。”


    盛蓁说到最后,眼底的笑意更深,司绾抱着她的手却不自觉稍稍用力了些。


    “为此,太安,你没少吃醋吧?”盛蓁笑道。


    司绾的神色微变,沉默了片刻,开口的话却承认了对方的话。


    “嗯,枕边人是我。”


    盛蓁抱着司绾,开口似自言自语般。


    “也不枉本宫找寻天下术士,让你我在千年后再次相见。”


    司绾离的近,听到了盛蓁的话,一股无以言表的情绪涌上心头,问道。


    “你从未想过轮回,重新投胎?”


    “想啊。”


    盛蓁闷声开口,听到盛蓁回答的司绾心不自觉地一颤。


    “千年时间,地下阴冷枯燥乏味,只有本宫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地宫,本宫是鬼,却也最怕孤独,所以在这千年里,不论昏睡还是清醒,本宫无时无刻都在想等不到你就灰飞烟灭算了。”


    她的语气轻快,可却如无形的刀剜着司绾的心,对她的愧疚再次填满。


    “只是,若是连本宫都走了,就再也没人记得你了。”


    盛蓁眼里笑意不减,让人看不到她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


    司绾下意识想要开口道歉,可想起盛蓁不喜欢她道歉,便把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思索良久,她开口。


    “谢谢。”


    盛蓁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悦,道。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疏。”


    司绾一噎,迟疑着开口。


    “可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盛蓁的嗤笑一声,打断了司绾的话,再次抬眼看向对方。


    这时,房间里的灯亮起,一瞬间的刺眼,却也让司绾看清了盛蓁眼眸深处沉浮的复杂情绪。


    盛蓁身子微微前倾,于对方唇间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开口。


    “那既然你愧疚,往后就好好把我放在心上,慢慢爱我吧。”


    司绾愣神了片刻,还未回过神来便下意识地张口应下。


    “好。”


    盛蓁眼睛看向窗外,不知在看什么,道。


    “这辈子,你就好好陪着我吧。”


    带着些许霸道任性的话语,却并不惹人反感。


    司绾的目光顺着对方的目光往外看清,除了飘落的枯叶,她并没有看到什么可以吸引对方目光的东西。


    突然,司绾像是想起了什么,道。


    “我死后,你……”


    盛蓁不等司绾说完,眼前情绪意味不明,似乎是回忆起了当初,开口的语气极力克制着。


    “你功高盖主,即使本宫嫁给了你,也不能消除父皇的猜忌。”


    “那年匈奴来犯,你不得不前往边境,可你没有想到,这是父皇和匈奴人联合做的一场局,目的便是要你死。”


    “军队得不到后援,你带军苦战多日,杀敌无数,可终究是寡不敌众……”


    说到这里,盛蓁原本平静的情绪出现些许波动,周身微弱的气息更是让人不寒而栗,猩红的眸子深处带着的恨意令人胆寒。


    司绾弯腰把地上的香囊拾起后,递给对方,开口的声线温和劝着对方。


    “不想了。”


    缓了好半晌,盛蓁才再复平静下来,却没有接过司绾手里的香囊,垂下的手不断攥紧,随后才继续缓缓开口。


    “后来我收到了你的死讯。”


    一字一句,都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盛蓁看了眼司绾,看见她担忧又犹豫的神情,自然知道对方想要问什么,叹了口气,道。


    “放心吧,我没有给你殉情,在你死后我多活了几年。”


    听到这个,虽然盛蓁把数字说得模糊,但司绾还是莫名松了一口气。


    她并不会否定过她们的感情,但盛蓁要给她她殉情是她最不愿看到的结果,当初送盛蓁离开,就只有一个想要她活下去的念头。


    盛蓁摸上自己的脸,看着窗户上映出的自己的容颜,笑得明媚,道。


    “这幅模样,本就是你初遇我时,所看到的。”


    选择用这幅样子和司绾相认,只是在害怕司绾认不出自己。


    盛蓁抓着司绾的手,引导着她摸上自己的脸,此刻好似感受到了对方掌心的温度,她的眸子深处带着笑意,衬得那双眼睛如藏了万千星辰般璀璨夺目,耳畔边只听到她开口。


    “所以太安,你喜欢吗?”


    司绾看着对方,呼吸一滞,直到自己的手被冻得发麻她才缓过神来。


    “喜欢。”


    说完,司绾眼眸微垂,斟酌片刻后再次开口,带着的认真让人不敢质疑真假。


    “我喜欢,什么样都喜欢。”


    对于司绾来说,这已经是最难得说出口的话了。


    这时,房门被突然打开,进来的关玥看着姿势有些怪异的司绾,尴尬地移开眼睛,但不忘自己过来的目的,道。


    “明天可以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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