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太子
阿柠其实也想问,你谁啊,但她不敢。
她低头,恭顺地道:“奴婢为太医院医女,因些许识字,便被胡公公派来收拾御书房,协理孟大人修订医书。”
小少年轻轻“哦”了声,便不再理会,径自迈入医房中。
他似乎要寻找什么书,阿柠见此,便侯在旁边,谁知道少年却道:“下去吧。”
阿柠一听,赶紧溜到旁边的藏书阁去了。
她巴不得赶紧跑呢!
在阿柠逃也似的跑了时,少年捏着手中的书卷,若有所思。
少年便是当朝太子李君劢。
就在刚才,他推门而入,恰迎上她笑着望向自己,那一刻,他心里竟有异样之感。
倒仿佛……曾经见过这样一个女子对着自己笑。
李君劢略蹙眉,回想起昔日他见过的母后画像。
母后是在他两岁时去的,他记事早,隐约还残留着一些印象,只记得母后是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待到大一些,昔日记忆模糊,却不太记得母后的样子了。
母后的画像都被父皇精心地放在一处阁楼中,寻常不许人进,只每年他和穆清生辰时,可以进去看看他们的母后。
李君劢若有所思地抬起眼,透过油绿隔扇窗,视线落在隔壁,那道温软的身影上。
她……倒是有些母后的样子。
他沉默了一会,唇边泛起一个凉淡的笑。
在他三岁时父皇便已经登基为帝,他也位列储君之尊,这些年朝堂中也经历了许多血腥事,他的父皇从来都不会避着他,甚至会把他抱在膝上,教他看奏章。
他并不是一个天真的孩童,他少年老成,从不轻信他人。
除了父皇和穆清,其他任何人都可能居心叵测。
自己偶尔会来太医院翻书看,这是宫内许多人都知情的,而太医院就恰好派了这么一个小女子收拾整理医书,对方又如此天真懵懂,仿佛不知世事。
李君劢一个手势,早有贴身校尉李置上前。
李置是乱坟岗的孤儿,为元熙帝所救后,便被赐姓李,陪侍在李君劢身边,他已经十六岁,生得肌肤黝黑,彪悍结实。
李君劢只一个字:“查。”
李置心领神会:“是。”
之后敏捷而无声地退下。
阿柠在一旁整理着医书,时不时偷偷觑一眼那少年。
偶尔间瞄一眼,她心里也有些疑惑。
少年生得实在俊美,气质间既有拔高后少年人的颀长清隽,也有些孩童的珠玉质感。
只是可惜小小年纪,颇为高傲的样子,让人望而生畏,也不知道是何方贵人。
这种疑惑一直持续到晌午后,孟凤春来了。
她原本觉得孟凤春高不可攀的,可如今见到那少年,便觉比起那少年,孟凤春竟亲切可人了。
她问起孟凤春,谁知孟凤春神情微变,立即看向阿柠:“你可说过什么?”
阿柠摇头:“他让我下去,我就躲一边去了。”
她好奇:“这人很有些来头?”
孟凤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道:“这是当今太子殿下。”
啊?
阿柠微惊:“这是太子?那,那——”
她拼命回想着,她说了什么,可曾不得体,可曾得罪了太子?
孟凤春道:“也无妨,不知者不怪,太子殿下喜读书,偶尔会来医书房看书,不过他喜静,你若见到,依礼拜见,不必多话,切勿惊扰了他。”
阿柠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嗯嗯嗯,我知道。”
孟凤春看她仿佛被吓到了,语气稍微缓和,道:“你也不必太过畏惧,太子殿下素来仁和宽厚,不会和你一般计较。”
阿柠咬唇:“我知道了。”
孟凤春干脆转移话题:“这几日都整理了哪些医书?”
阿柠忙将自己整理的清单交给孟凤春,孟凤春接过来,她倒是细致的,把各样书籍都按照次序规制,且详细写明了,这是一个需要耗费很多心力的活,可见她用心了。
他颇为赞赏,道:“倒是辛苦你了。”
阿柠忙道:“我只是整理整理,反倒是孟大人,我看到孟大人修订的医书,应是下了许多功夫,实在是让人敬佩。”
孟凤春对医书的修订,已经不局限于寻常医学所知了,里面有许多实地勘测所得的记录,并以此对医书进行校正勘误,几乎每一个纠误都是踏破铁鞋的心血,背后不知道多少辛苦。
孟凤春听她这么说,低头看着医书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轻叹:“你看这医书,汗牛充栋,可是那又如何,我很小便发现,这些上古本草书籍历经千年传承下来,存着诸多错误混淆,或将几种药草混为一谈,或者图不对文。”
阿柠看着上面图文并茂的一页,上面不但画了栩栩如生的药草图,还详述了药饵、手法和器具使用,翔实细腻。
她问孟凤春:“这都是孟大人修订的吧。”
孟凤春颔首:“这只是刚开始,太医院中世家林立,各成派系,彼此之间又有门户之见,若要兼收并蓄,采诸家精粹,将各家学说融会贯通,收录整理,可谓长路漫漫。”
阿柠听着,倒是有些震撼。
她一直不太喜欢孟凤春,觉得孟凤春有些过于高傲,而且还嘲笑她,又仿佛故意作弄她的样子。
可是现在听他说起这些,才感觉,这个人实在是心存高志。
对于这样的人,又何必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一直到了傍晚时,她回去太医院,心里依然残留着些许悸动,以及对这种伟大志向的钦佩。
谁知她刚迈入太医院大门,就见孙姑姑急匆匆地唤住她。
孙姑姑劈头问道:“你可是又惹了什么祸事?”
阿柠:“啊?”
孙姑姑一把扯住她袖子:“适才胡公公说,以后不许你去藏书房了!”
阿柠听这话,也是没想到:“为什么?”
孙姑姑没好气地道:“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你是不是惹祸了?得罪孟大人了?”
阿柠茫然地想着今日的种种,她觉得不至于吧,孟凤春今日还和她说起他的远大抱负,一个男的,前脚还能和你谈谈胸怀抱负,后脚就告状说让你滚?
他不至于是这种人吧!
那就是……太子?
所以她怎么得罪太子了,就那么一面之缘,话都没说,太子就要把她赶出藏书房?
这都什么太子啊!
孙姑姑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她盯着阿柠:“你到底做了什么?”
阿柠心虚得要命,嗫嚅着,少不得将自己遇到太子的事说了。
孙姑姑眼睛都瞪大了:“太子?你和太子说过话?”
阿柠:“我,我也不知道他是太子啊!”
说完,她也有些委屈,辩解道:“该见礼的我也见礼了,他命我退下,我就赶紧跑了,一点没敢耽误,他脑门上也没刻着太子两个字,我哪知道他是太子。”
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没什么失礼的。
孙姑姑一把拽住阿柠到了角落,好一番逼问,阿柠少不得把事情经过都详细地说了。
最后孙姑姑也是疑惑:“按说不至于……可突然就这样了。”
阿柠想说这太子性情古怪,不过她当然没敢说。
孙姑姑低头沉默了一会,才叹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以后你凡事谨慎一些。”
阿柠忙点头:“嗯嗯嗯,我知道!”
因为这件事,阿柠自然提心吊胆的,生怕哪一日突然几个校尉跑来,对着她说拉出去斩了,是以连着数日她都是小心翼翼的,缩着脖子跟鹌鹑一样。
不过三五日后,她见一切照旧,似乎也没人为难她,她就慢慢地放松了。
心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应该没事吧,堂堂太子,一国储君,何至于和她这么一个小医女一般计较。
孙姑姑也多方打听了,不过并没打听出什么,看起来太子确实没有为难阿柠的意思,也就不记挂着了。
谁知这一日,神秀宫的何太医却提起,说是神秀宫的轮值少了一位医女,要从御药房调一个过去帮衬几日,点名要了阿柠。
胡公公顿时皱眉,孙姑姑也有些忧心忡忡,两个人各怀心事。
唯独阿柠一听,眼睛放光,期盼得很。
她留了一包桂花糖想送给穆清公主,可是以她的身份,哪有机会见到穆清公主呢,如果能调去神秀宫的医房,那她总归能遇到公主的吧!
胡公公显然不太想放,倒要和何太医那里打个马虎眼敷衍过去,谁知何太医却坚持得很。
他是倔性子,原本最看不上女医,可那一日考问了阿柠后,倒是有些欣赏,就想把阿柠调过去留在身边使唤。
胡公公也没办法,只好应了,不过却叮嘱了阿柠好一番,要阿柠学会看个眉高眼低的,千万别惹祸,阿柠恨不得马上飞过去神秀宫,自然一叠声答应。
阿柠要被调往神秀宫,倒是惹得众人好生羡慕,瑞香更是眼睛都红了:“在神秀宫担任宫值的便不是普通医女了,那叫御药房特简供奉,听说很有些油水,会赐御膳,还会给素蜡木炭,比咱们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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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好多少!”
在宫里头,越是贵人身边的,越是能得好处,做些边角料活,一年到头挨不到贵人跟前的,走到哪里都被人低看。
瑞香想想这等好事,怎么能不嫉妒得嗓子冒烟。
阿柠倒是没想那么多,她一心只惦记着穆清公主。
她的心已经飞往神秀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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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公公派了两位小太监送了阿柠前往神秀宫的宫值房,在那里她拜见了何太医。
何太医板着面孔吓唬了她几句,无非是说这里不比太医院,这可是贵人之畔,说皇帝三不五时过来神秀宫,会问起来身边伺候的人,若是一个不好,那就是性命不保。
听得阿柠顿时觉得后颈那里发凉,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听过无数次,但知道是一回事,害怕是一回事。
何太医又名宫值房的医女带着阿柠先安顿下,因之前几个医女也得了赏,她们对阿柠倒是颇有好感,还算热情地告诉这里各样规矩,又教她怎么申领新的宫装以及木炭素蜡等。
阿柠安顿下来后,便开始熟悉宫值房的规矩,这里诸般规矩又和太医院不同,太医院会派老大夫每隔三天为公主请脉,请脉后要合药、取药,将将药贴连名封记,并详细记录该方药性及治疗之法,最后还要记录并落款签名,以备查考。
这些都是需要知晓医理的医女从旁协理,至于后续煎药的种种,更是要有医女来承担。
其实穆清公主身体已经恢复了,听说并无大恙,不过皇帝特意问起,因太医提及公主大病之后还是体虚,皇帝便吩咐下来要公主继续调养,于是医女们便日日忙碌煎熬。
神秀宫的煎药讲究颇多,几位小医女看阿柠新来的,自然把许多活都推给阿柠,于是阿柠埋头苦干,整日和切药刀、石碾和铜杵打交道,有时候甚至从早碾到晚,累得抬不起头。
有时候忙累了,她便也在那缕缕药香中往外看,这神秀宫的景致真是好。
不同于皇阙中各处的富丽雄伟,神秀宫建造得清隽秀美,铜瓦泥鳅脊,窗槅细雕花样,院墙都是刷了粉的,鲜嫩清润,庭院前有一方池水,池水估计是引得活水,清泉细流,涓涓而动。
山石旁是两棵有些年月的海棠树,此时海棠果黄中透红,挨挨挤挤的,让人隐隐感到果子的甜香。
这样的一处寝宫在皇宫中也算是不落俗套,闹中取静了。
且看得出,不同于别处的古朴,这里必是最近七八年新修的,如果是这样,那应该是皇帝特意为小公主修葺的,可见皇帝对这位小公主的疼爱。
阿柠想起穆清公主,心里便酸酸软软的,有着异样的柔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这个小公主如此惦记。
其实如今来了神秀宫,她越发知道,什么是被帝王捧在手心的金枝玉叶。
公主身边侍奉的人很多,内外服役者,诸如司衣尚食,洒扫浆洗的,纫针裁剪,还有厨馔等,里外不知道多少人。
而自己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医女,根本挨不着公主的边儿,每日埋首于药材中,如今却替万千尊贵的公主难受。
她自己也觉得好笑,不过想想那一日公主问起桂花糖的样子,不知为何,她就是想满足她那一刻的要求。
哪怕锦衣玉食的公主也许只是一时兴起,也许已经忘记了,可她还是想把自己最爱吃的桂花糖奉到她面前,让她尝尝,让她弥补那一刻的遗憾,满足那一刻的渴望。
只可惜,她见不到公主。
之前以为既然来神秀宫,偶尔间总能碰到吧,可来了后她才知道,公主的宫苑不是咱家村口,出来走走打二两油能碰到隔壁三大娘,这里宫规森严,不可能随便乱蹿,而公主若外出,必是前簇后拥,奴仆成群,她就没机会近前。
一直到这日,又是太医例行为公主请脉的时候,让阿柠没想到的是,何太医竟然直接点了阿柠要她从旁协理,阿柠听了自然喜出望外。
她更换了干净宫装,戴了绛纱口蒙,并佩戴宣纸白衣领,同时小心清理了指甲以及各处。
最后她将一小包桂花糖偷偷藏在怀中,这才跟随何太医前去。
不过让阿柠无奈的是,这次诊脉是何太医和另外两位太医一起诊脉,而阿柠这种医女只能在屏风外小心地守候着,并递送医贴药贴等物,之后她便被打发出来了。
她想偷偷地往里面望,指望着也许能看到公主,公主对她还有些印象,可一眼望去,层层帷幕,更有衣着富贵的嬷嬷宫娥,她哪里能看到公主呢。
正张望着,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很低的声音:“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