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把这口气彻底出了，他誓不为人。
越过院门，苏听澜脚下才迈进院子，无数毒虫毒蛛毒蜈蚣便顷刻间犹如瓢泼大雨般兜头淋了下来，只远远一眼便足以让人汗毛倒竖。
坐在学堂内等夫子来上课的众人听到声响回头看去，屋内顿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惊慌尖叫混乱。
蹲在屋顶上的几人神情兴奋得意，这些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找人搜集来的，哪怕被其中一只毒虫咬伤都够她喝上一壶了。
然而等了一会儿都没有等到苏听澜的惨叫声，程录心里察觉几分不对，探头看下去发现下方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这时对面两人不知怎么的从屋顶上摔下去落在了毒虫堆里发出惨叫，他心里一跳，不待他后退，耳边忽的有一道稚嫩的女孩的声音响起。
“这么喜欢玩蛇啊虫啊这些东西是吧。”
程录一愣，转头便看到苏听澜就蹲在他二人中间。
女孩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既然没完没了，那我就如你们所愿，奉陪到底。”她笑道。
一旁的弟子神情一呆，反应过来后大叫一声：“鬼啊……”
然而话音未落，弟子的脸下一刻便被按在了院子的地面上。
讲堂内害怕的弟子们已经踩在桌子上跳脚，全程看到了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众人看着神情淡然的小孩梅开二度一双手压着两人的脸在四处乱爬的毒虫堆里碾来碾去宛如索命的鬼魅不由目瞪口呆。
鬼魅苏听澜的声音宛如从地狱而来：“以后还敢不敢了敢不敢了？”
“不…不……”二人被压着脸呜呜叫又断断续续拼命的挤出声音求饶，“……敢…”
“什么？还敢？”苏听澜微微讶异，手下更用力了，“好骨气。”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嘶声。
有人一个激灵很快回过神。
“愣着干什么！”
“快救人啊！”
“刘大夫！快去喊刘大夫！”
“苏……苏恶霸又打人了！！”
“夫子怎么还没来？？！”
讲堂内又是一片兵荒马乱的喊叫声。
李小叶几人看着苏听澜怔怔。
白绣薇回过神：“虽然……但是……”
柳芷竖眉：“该，这就是欺负别人的下场。”
莫姝静颇为认同的点点头，想欺负人就该做好被反过来欺负的准备。
……
正心疼胡子还没想明白苏听澜到底怎么做到的严夫子看着因为欺负同门重新被叫回到书房的苏听澜神情麻木，只觉得荒唐。
见她神色如常面上毫无悔过之意，他张口正想呵斥她，却被苏听澜抢先一步开口了。
“我可以当夫子。”她说道，“但我也有条件。”
严夫子一愣，脱口问道：“什么条件？”
“准许我进入藏书阁第二层。”
她答应过莫姝静她们会好好教她们术法，那势必要多留一段时间。
可她不想当夫子就进不了内门。
进不了内门就去不了藏书阁高层修习更高阶的术法秘籍，也接近不了长老们和长青剑尊，留在外门不过是在浪费时间，还要想办法离开宗门另寻出路。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当这个夫子，那好处自然也不能少。
严夫子欲言又止，神情几分为难：“门有门规，游意门第二层从未对外门弟子开放过。”
但话刚说完，眼看着苏听澜嘴角一沉，就要翻脸，严夫子又忙改口：“……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先问过堂主。”
苏听澜看着严夫子疾步离开屋子，依言乖乖坐在书房里等着，没过多久严夫子收起玉简转身回来。
“堂主说了，虽然从未有过外门弟子进入藏书阁第二层的先例，但也不是不能通融，过几日由学堂指一个人，由他来替你借书，若有什么想看的书说一声便是。”他说道。
就知道不会那么简单，到时候能借来什么书也不是那个人说了算，既然不能随便进，自然也不能随便借人，定然还要给他过眼。
不过，她要看的也不是什么秘籍禁书，也足够了。
苏听澜点点头应下：“那便说定了。”
这件事总算了结，严夫子松一口气，连忙摆摆手赶人，至少现在不想再看到苏听澜一眼，但苏听澜走出去没几步，他想起什么，又忙出声叫住她。
“当了夫子就好好教导他们，可不许蒙混度日尸位素餐。”他警告道。
苏听澜见她只想教她院子的同门的心思居然被戳穿，嘴角顿时一抽。
哼，不许就不许。
“知道了。”她敷衍回道。
严夫子这才放下心赶人，而那几位弟子早已被他忘到了脑后。
……
“你怎的如此儿戏，竟打算让一个八岁稚童当夫子？成何体统？这传出去得让多少人笑话？”
执事堂堂主张堂主想起这事还是觉得楚堂主疯了。
借着皎皎月色，楚堂主倚在凭几一侧，神情毫不在意的吃个点心，就着酒杯尝了一口。
当他看到苏听澜交上来的那两本册子后，至今回想起来心情依旧不能平静。
一个初入门的小弟子，短短时日去了几趟藏书阁，竟然在术法的造诣上堪比元婴期境界。若非他因为他自身的修为是元婴期，她甚至……可能还不止元婴期，其中有些内容细看时连他也看得一知半解。
以这小弟子的心境，元婴期之前常人的境界瓶颈心魔这些对她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就算今后没有什么机缘，只要有足够的灵力吸收，假以时日，定然能顺利突破元婴期。
他也曾怀疑过对方是不是哪个潜入宗门的散修元婴期高手，但那日他亲眼看到那个小弟子的骨龄分明只有八九岁。
不仅如此，以他这些日子的观察，她不止在术法这方面的造诣高深，还能敏锐地洞察到别人的修炼瓶颈。
在教导那几个弟子上有自己的思路，尤其当他看到在她的教导下那几个弟子进步神速后，更是笃定了让她担任夫子的心思。
身为学堂堂主，这样的人才他岂能轻易放过？
外门招了个不简单的弟子啊。
张堂主还在念叨：“……不说掌门和长老怎么看待，单是此事传出去之后，世人和其他宗门岂不是要笑话我们门内无人？”
“此事既然已定，何不试试看？上次你可是亲口和我打了赌，怎么，想反悔？”楚堂主也不急，好整以暇问。
他那一日一时兴起喝上头说的话也上头，哪能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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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堂主木然道：“我认为此事还是不妥……”
楚堂主问张堂主：“选任夫子的条件是什么？”
张堂主神情理所当然的答道：“当然是资历，学问和德行，三者皆缺一不可，如此才能服众。”
“且不说资历，从学问和德行来看，我认为苏听澜并没有什么问题，尤其是学问，她担得起。”楚堂主回道。
“你也明知道以她的年纪根本没有多少资历沉淀可言，又怎能单单排除资历，让她去教导其他的弟子？”张堂主反驳道，语气带着几分责怪。
“不过是比你们多懂一些偏门的学问，你们就自叹弗如就此被扰乱道心？身为一堂之主，你更当慎重才是。”
“比起资历，学问才是最重要的，有资历的人遍地皆是，真正有学问的人能有多少？”楚堂主也没兴趣喝酒了，他收起笑，搁下酒杯。
“真正有学问的人才应担得起夫子一名，若身为夫子连弟子的学问都不如，岂不是更令人耻笑？而我身为一堂之主却令明珠就此蒙尘，那我也没什么脸面继续担任堂主这一职了。”他说道。
“不过是一名外门弟子，何至于此？”这话让张堂主神情越发不解。
楚堂主笑了笑。
“你明明看到了这是一颗璞玉，却非要在它身上挑刺，嫌它沾染了尘土，与泥石为伴，处处有棱角，甚至还有微乎其微的瑕疵。”
“可见你想看的不过是精雕细琢后的玉器，而非一块未经打磨的璞玉。”
“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宗门的延续和壮大从来不是只因守旧而存续至今，端看迄今为止灭亡的上古大宗便可知，若因从无先例而不懂得变通，又过于在乎世人的闲言碎语而不肯尝试，那便只能止步于此，再无法超越前人，这样一来，迟早都得被取代。”注①
说到这里，他伸手隔空点了点张堂主：“……真正该慎重考虑的，是你。”
这话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张堂主一时无话可说，只得沉着脸冷哼一声，一拍凭几，酒壶酒杯玉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说不过你，且看明年见真章，到那时，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他说道。
“无妨无妨。”楚堂主哈哈一笑，神色舒展，随手提起酒壶为他们二人斟酒，自得其乐对月举杯，“不论最终如何，我担着便是。”
苏听澜，接下来便看你的能耐了。
……
金天高原，云承宫。
冲天光柱伫立在中央宫殿之上，琉璃宫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神女像手掐灵印矗立于殿前，清晨薄雾中眉目朦胧不清，似是在怜悯天下，又似是在俯瞰众生。
云承宫宫内的化神期以下的弟子们除了执行要务的情况之外，每日都要完成早课，再回去各自长老门下接受指点修行。
郑罗宇是宫主直系弟子，从学宫上完课出来后，因着近日宫主外出，便打算先回自己院子琢磨琢磨阵法典籍。
但他刚踏出学宫没几步，前方便有一行人走上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抬头看去，见执法堂的师兄正带着一群人怒气冲冲的看着他：“郑师弟，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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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出自《宋史?王安石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