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分明就是沈昭景!
他怎敢只身前来此地?
沈知微瞳孔微缩,手指不觉将缰绳攥紧,心里尽是惊愕。
难道沈昭景他不知道他现在的处境么?
母族获罪、声名狼藉,又曾陷害过沈昭临和萧家,虽然沈昭景巧舌将这些事情全甩到了他母族身上去,可在场谁人会区分的那么清?
如此算下来,在场玄甲军、沈知微姐弟,谁人不是沈昭景的仇敌?
这永宁城不夸张的说,就是沈昭景的龙潭虎穴,他偏偏不避,还敢亲自踏进此地?
沈知微心中不由升起一丝荒谬的钦佩,这般胆魄,也不负沈昭景“贤王”的美名……
但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沈知微立即警觉了起来。
不对,聪明如他,这份胆气必有所谋,沈知微可不是三岁小儿,可不会相信她的“好哥哥”前来是来修复旧情的……
她目光微沉,细细打量着不远处那含笑而立,春风和煦般的俊朗人儿,试图从他从容不迫的身姿中找出一丝破绽来看透他的目的。
“他真有脸!居然敢出现在此地!”
就在沈知微打量沈昭景的时候,一个怒气冲冲的少年声从她身边炸起。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劈在空中的皮鞭声音,沈知微连忙往身边一瞧。
正见得她的好弟弟,沈昭临正提着马鞭,夹上马腹,要去找沈昭景寻仇去。
“阿翎!”
沈知微很能理解自家弟弟的心情,谁看见差点害死自己的仇人能自持不乱呢?
她自问对萧景珩都做不到,更别提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沈昭临,可是眼前不是动怒的时刻。
沈知微眼疾手快,一把扣住沈昭临的手腕,力道大的让沈昭临眉头直皱,却好歹拉住了他。
“阿姐!他当初差点害死我,还差点害的萧老元帅……你、你为什么?”
沈昭临又惊又怒,语气里还有一丝委屈,这些事儿,阿姐明明也是知道的,还是阿姐忙前忙后,才将他们救了出去的!
可……可好不容易有了报仇的机会,姐姐怎么偏生药拦住自己?
“姐姐……”
不甘心的话语还在沈昭临嘴边,像是一只随时要冲出去的斗犬一样。
“闭嘴!你看看周围!”
沈知微压低声音轻呵一句,然后用目光示意沈昭临看向周围。
却见得。
城门前,旌旗涌动,数万将士军容整齐肃立,远处更有无数百姓翘首观望。
若是沈昭临当此场景鞭打了沈昭景这个嘉和帝派来的监军副使,不消明日,今夜必有弹劾的奏折直往京师去!
沈昭临也不是傻的,他见得这一幕,立刻明了了沈知微所指,但毕竟少年心性,见得他胸口剧烈起伏了好几次,他才咬着牙勒住马,低下头去。
沈知微见得他终于冷静下来了,语气缓了缓。
“父皇年事已高,最盼阖家和睦,咱们做子女的,最是要记得为父皇分忧,听话,莫要闹事,否则正中了某人下怀去……”
“哦,好,听得姐姐教诲……”
打一巴掌给个蜜枣的方式果然好使,沈昭临虽然闷声闷气的应了一句,但好歹是完全劝了下来。
沈知微这才放心,将目光转向另一头去。
这边“小麻烦”解决了,那边还有个“大麻烦”呢!
她抬眼望去,只见萧景珩端坐在墨色战马之上,挺拔的身影在军阵前格外醒目,他面容沉静如水,身姿却如出鞘的利剑般锋芒内敛,整个人就像玄甲军的军旗一般,不动如山,却又气势逼人。
是的,这个“大麻烦”,就是萧景珩!
前世,萧景珩和沈昭景沆瀣一气,今生虽在金殿上维护过自己,可谁知他真正立场呢?
这件事,永远如一根刺般横隔在沈知微心底。
似乎,萧景珩是觉察到了沈知微的目光,他连忙转头回来,刚要对上沈知微的眼眸,这次先别过头去的却是沈知微。
萧景珩低声轻叹了一口气,他本就没奢求沈知微那么轻易原谅自己。
毕竟自己前世眼拙,害的沈知微身死,家国差点毁在自己一手拥立的沈昭景手里,这些事儿,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更何谈强加到沈知微身上去呢?
所以,他没有解释,也不想解释。
默然片刻,萧景珩忽地策马,却没有合礼制一般先去沈昭景那里,扶起来迎接大军的沈昭景。
而是来到沈知微姐弟身边,沉默地横马挡在了她与沈昭临身前。
玄甲黑驹如同一道铁壁,紧紧的将沈知微护住,而将沈昭景隔在外围了去。
这个动作胜过千言万语,这便是他的决心——这一世,他的刀锋只会对准他们的敌人!
——
远处的沈昭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眸色微不可察的暗了暗,但他再抬起头时却已然是满面笑意。
“大军远道而来,想必早已疲惫,不如先进城休整?下官先诸位前来永宁,已备好宴席,特地为萧将军与诸位上官接风洗尘!”
沈昭景说完这话,再拜了拜,声音清朗,姿态谦恭,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沈知微目光微动,她侧目瞧了萧景珩一眼。
萧景珩会意,虽心中戒备,但眼下确实不好当面驳斥了陛下钦点的监军副使的颜面。
他略一颔首,沉声道。
“那就有劳沈副使了。”
——
酒宴上,烛光煌煌,觥筹交错,众人言笑彦彦,仿佛是久未蒙面的亲朋好友一般说话打趣。
酒过三巡。
沈昭景忽然起身,他面色微醺,像是喝的有些醉了,执杯从案桌后面绕了出来,踉跄着走了几步,似是要向沈知微的方向走过去。
“哗啦!”
本是坐在一旁的沈昭临见的,慌忙站了起来,甚至撞倒了酒桌,但是沈昭临也来不及管了,他一个箭步往沈知微那边冲了过去,挡在沈知微身前,双臂微张,像一只小兽般绷紧了脊背。
“你要做什么?!”
刚才顾全颜面,沈昭临一直没有发作,可他到底是藏不住事的性子,看的沈昭景的动作,他可容不得别人伤害沈知微,立马把忍了多时的刺儿全亮了出去。
一时场面霎时安静。
这的确不是其他人能插手的场景,毕竟一个是陛下五皇子,一个是陛下七皇子,一个是监军副使,一个是监军。
两人僵持,除却沈知微和萧景珩其余人的确没有插嘴的余地。
看的沈昭临的动作,沈昭景顿了顿,忽地掩住颜面,居然发出了一阵泣声。
“唔……都是为兄的错,今日两位皇弟、皇妹与在场诸位嫌恶孤,也是孤罪有应得的事情……
可孤还未向诸位正式道个歉,当日被母妃蛊惑,犯下诸多错事,险些害了昭临弟弟,更连累萧老将军!”
沈昭景越讲越激动,虽是捂住脸,但是泪滴依然顺着指尖、面颊往下落了去。
“这些日子来,每每思及,悔恨难当!幸得父皇宽宥,今日才有了机会向二位皇弟、皇妹与诸位玄甲军将士请罪,但求……但求给孤一个、一个赎罪的机会!”
说罢,他越哭越悲,一时踉跄,竟真伏地不起,而众人见他双肩头怂动的样子,似是真的痛悔至极。
在场众人大多都是五大三粗的儿郎,何时见过如此场面,一些心软的人居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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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微侧耳听取,尽都是些原谅的语句什么“看起来不像是假的”、什么“我也听说了是五皇子母妃的过错,他也是怪可怜的”云云。
一时间,整个酒宴都涌起了同情沈昭景的氛围去。
刚才还像只小兽对着沈昭景怒目而视的沈昭临也蒙了,他想过沈昭景会扑过来刺杀阿姐、想过自己和沈昭景拼死搏斗,可……可他万万没想过记忆里那个的那个一向机敏的兄长居然会伏地痛哭,这大大超越了他的预料。
沈昭临看的他哭的真切,也不免动摇起来,低声望向沈知微道。
“阿姐,我看他不像是假的,是……真的悔过了么?”
听的此言,沈知微唇角微勾,指尖轻轻点了点弟弟的手背。
“阿翎还记得么?咱们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画眉?”
“唔……记得,可那和这儿有什么关系呢?”
沈昭临不明所以。
“它日日啄人,后来病了,蔫头耷脑地缩在笼角,看着可怜极了。”
沈知微笑着,眼前沈昭景真切的哭音绕不乱她眼底的半丝凉意。
“你那时心软放它出来,结果它病一好,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啄了你的眼睛!”
沈昭临听完,错愕的看着自家阿姐,难道姐姐的意思是……
还没等他完全明了,沈知微已然笑着端着酒杯往沈昭景走去。
“五哥哥这是在做什么呢?往日的事儿都过去了,既都是误会,大家说开了便好,以后大家还是一家人。”
沈知微弯腰扶住地上的沈昭景,脸上的笑意暖暖的像三月照着春阳的迎春花一般,仿佛她真原谅了沈昭景。
可实则呢,沈知微指尖虚托着沈昭景的手肘,远瞧是两人亲昵搀扶,实则她连碰也不愿意碰上沈昭景半点,只是表面上的兄妹情而已。
沈昭景自然也识得,他也不说破,反而顺势起身,一边擦拭眼角的泪滴,一边哽咽道。
“皇妹宽宏,为兄实在是……唉……”
嘴里是哽咽的话语,可是沈昭景的内心,却是另一番光景……
一群蠢夫!哼!
刚才他伏地时,早就把在场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在场所有人都被他的表演惹的动容起来了,唯独只有两人最是清醒。
一是那坐在主座的萧景珩,他全程冷眼盯着自己,仿佛和自己认识良久,早就把沈昭景看的肠穿骨透一般,一点都没有被自己的哭声所动容。
甚至还在沈知微扶住自己的时候,手立刻按到腰间剑柄上去……
另一个,则是站在自己眼前的沈知微,她也是全程微笑着,只是那双眼眸从头到尾都冰冷的盯着自己……
哼……倒也无妨!
沈昭景心里明了眼前形势,一时也不执著,继续演着他的大戏。
毕竟嘛,戏还是要演完才更加真情实感的!
只见他放下广袖,再次抬眸与沈知微相对,脸上和沈知微是同样春风和煦的微笑,他言辞恳切道。
“……以后咱们兄妹同心共助萧将军凯旋!”
沈知微也笑着,和沈昭景同时举杯,在场所有人都齐声笑开来,都在共庆着这兄妹双方冰释前嫌的好事情。
可……
就在饮酒的瞬间,沈昭景眼角的余光轻轻落到了营帐的角落去。
那里立着一个人,正是拿着酒杯满脸错愕的,依旧用目光狠狠瞪着他的沈昭临!
沈昭景笑了,他放下酒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笑了。
呵!对,他的戏本就不是演给沈知微或者萧景珩看的!
这才是他心目中的上佳猎物!
优秀的猎人,从不会选狼和猛虎做为自己的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