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缓步下楼,裙袂拂过朱漆的阶梯,还未踏入正厅,便先听见一阵轻浮的笑意。
抬眸望去,只见阿史那正大咧咧的蹲在黄花梨的案几上,一只手把玩着一把女儿家的金簪,对着一群围着他的侍女调笑道。
“姑娘们这簪子成色差了些呢,不如随我回草原去,待到了我们草原上,我命我们最好的金匠给你们打纯金的~”
语气婉转轻浮,配合着他那故作生疏的大胤话强调,直惹的在场侍女们捂着嘴“咯咯”笑个不听。
沈知微眉梢一挑,指尖轻轻敲了敲一旁的金玉错鹤嘴香炉,惊得那青烟一颤,也引得这群侍女和阿史那回眸看去。
一见公主下来了,侍女纷纷低头鞠了个躬连忙各回各位置去做事去了。
阿史那倒有些气恼,故意嘟起嘴来埋怨道。
“都是公主坏哩,惊得我好不容易拢到小雀儿们纷纷飞跑了呢!”
“呵,本宫要不出声,就怕坏心眼的猞猁崽子把这些小雀儿叼到不知哪里去吃干抹尽去了呢!”
沈知微没好气道,这厮那天要挟自己的仇,她可没忘记,大人大量这个词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和沈大长公主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阿史那见的沈知微这副面若冰霜,甚至可以说是铁面无私的表情,聪慧如他自然立刻就知道沈知微心里有气,他油滑的紧,立刻跳下桌子来,脸上挂起了比酥油调蜜还甜的笑意,好声气的哄道。
“好姐姐,饶了我这一回吧,可别生气了,我保证下次,下次可再也不敢调戏你的侍女了!”
沈知微凤眸微眯,懒得理他,自顾自走到另一边的红木椅子上,举起茶盏,用茶杯盖儿拨了拨茶叶,静了静心才问道。
“阿史那王子好雅兴,今日前来这摘星楼打算拓展一下你们草原的首饰业务么?可惜本宫还是偏好大胤样式,就不劳您费心了……仰或是还有些其他别的事情,如没有,来人便送客去了吧!”
听的沈知微这逐客之意如此鲜明,阿史那连忙跑了过来,差点一步踏上他的毛边翻领的长袍摆袖去了。
“别别别!好姐姐,这、这我招了还不行吗?一来……一来我这不是想你么,那天我说的求亲之话,可不是……”
“嗯?!来人……”
沈知微凤眸微抬,冷厉的“嗯”字方才出口立刻制住了眼前人的花言巧语。
阿史那一抹额头的汗,心里叹道这沈公主就是半点甜言蜜语的陷阱都不中,只好老实接下说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了。
“二来,二来就是想看看你们大胤这几天最风光的热闹去了,这奢华的场景啊,在我们草原见都没见过呢,好姐姐,你说你们大胤除了门前大街上那两个大商人这般豪气……还有没有其他的,让我认识认识呢?”
一听这话,沈知微立刻明了,这家伙啊果然不是单纯来凑热闹的,心里恐怕还是存了几分试探大胤商贾的实力的心思,说不定还想借此次机会看看自己怎么给他筹粮草呢?
这般虎狼心思却全藏在他这轻挑的画皮之下,实在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沈知微抿下一口茶水,抬起头来,将双眸微闭,装作闭目养神,实则实在不太想看阿史那那副油嘴滑舌,耍宝卖乖,却心藏险恶的模样。
她不动声色,如老僧坐定,不开口反而让阿史那眉头皱起,阿史那善于耍弄言语,沈知微不说话,反而无懈可击。
阿史那本就性急,能说的过,他自是巧舌如簧,说不过的就动手挥拳上去,可……可现下说也说不得,动手那更是无稽之谈,等了还没一刻钟,他就烦躁起来了,想着没吃粮的猫儿在沈知微面前从踱步来踱步去,银鞋踩在香木地板上的声音阵阵直刺耳去。
……差不离了!
沈知微不急,一直等到她听的阿史那脚步声越发烦躁才缓缓开口道。
“可惜,本宫也非不好客的人,只是这盐引招标会是早有发帖子,一人一席,如现在再加王子一人进去,怕是得罪这些宾客们,可惜可惜,王子下次请早,今日本宫就不远送了哩。”
“别别别!别别别!好姐姐,切莫这般绝情!我大老远跑来,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回吧?这会议不是你主持么?总是有些办法的……大不了像带个猫儿狗儿般,携我进去?”
阿史那一听还是拒绝,本就烦躁的他更是急迫连忙冲到沈知微面前单膝跪着拉住她的裙摆,仰着脸儿笑着哀求道。
……真是能伸能屈!如不是自己见过眼前人虎狼那一面,光听这话还真以为是哪家专骗小女儿的轻佻子弟说得出来的呢?
不过他既然如此,沈知微心念一动,自己这场局,还正缺条“鲶鱼”呢?
“唉,小猫小狗,可听话了呢~”
“我!我也听话!”
阿史那笑意盈盈,但要是认真瞧这人眼底,总感觉有化不尽的寒冰!
“哦~”
沈知微微微张开一目,轻轻笑起,一只手指挑起了阿史那的下颌,让阿史那更加仰视自己。
“那既如此,我有个主意,阿史那王子如是应与,我便携你进去……”
————
半个时辰后。
招标会场内,参加此次盐引招标会的富商们纷纷都落座于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沈知微此时也来到现场,落座在二楼的高台上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些商人。
红罗金丝幔帐降下,将沈知微的身影笼在一片绯色的朦胧之中。
这是规矩——天家贵胄出席民间事物,历来都需以帷帐隔开,既显尊贵,亦防尘俗之气沾染。
但今日,沈知微可要的不是规矩。
她要的是震慑!
帷帐半透,烛光映照下,沈知微的轮廓就如庙堂上的菩萨一般,香雾缭绕又让人看不真切,加之她所落座的位置又在这些富商头上,更添几分疏离和神秘。
果不其然,不说那些家世一般坐在后排的普通商人,就连落座在这些富商最前排的大胤四大商人都忍不住争相往沈知微这边望来,似乎想看清沈知微的面容表情呢。
沈知微不急,她微微抬手指着那几个商人向周边侍从问道。
“这两位是……”
她指的位置是四大富商落座的位置,最左边那两张椅子上的林世荣和周万贯她自然认得,她问的是另一侧右边座位上的两人。
“禀公主,那位是李家太爷李家是晋商首领,听的这次招标会,立马从晋地赶过来的!”
沈知微眯眼瞧去,那李老太爷全身枯瘦,远瞧一眼还以为是枯木树干上长出了人的四肢呢,弓着背耷拉着眼皮,头一点一点……这……这是睡着了么?
就当沈知微疑惑的时候,她突然瞧见李家太爷眸子悄悄张开,一双眼珠精光四射一般滴溜溜的将四周瞧了个遍,然后又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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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那副低垂着头似睡非睡的模样去了。
有趣!
沈知微心里一晒,然后侧眼望向另一边,那是四大商人里唯一一个女子,看模样不过三十四十岁,身着简朴素色的布衣落座以来手里还在不断拨着算盘珠子,一刻不得歇。
“她是……”
“禀公主,这是江南绣协会的头领薛娘子,以前布商协会还在她男人手里的时候还亏空的在商行中排不上号呢,自从十年前这薛娘子接手来,布商协会蒸蒸日上,而且在江淮一带还有美名……”
“怎么说?”
沈知微眸子一亮。
侍从立刻回道。
“去前年江淮地区不是被有心人逼迫改稻为桑么,多少人家饭都吃不上,很多黑心布商还借机打压这些桑农,让他们以极低的价格出售桑叶和蚕丝,不然这些百姓没钱买粮活下去。
唯有薛娘子总领的江南绣协会没有降价,反而还提升了进价,虽然不多也就几到几十文钱的样子,给了老百姓们补贴,民间百姓盛赞她仁德,私下称呼她为‘一文钱娘子’呢!”
“这般么……”
沈知微定眼瞧去,但见那薛娘子明明是做绣活生意的,却一身素色棉袍,没有半点绣花,发间别着只木簪,简朴到了极点,全身上下看不出是一个大商人的模样。
沈知微心里大致有了底,也没说什么摆摆手,示意方承襄可以开始了。
那边方承襄见的,立刻走上台前,朗声说道。
“诸位,盐引乃国之重事,春耕在即,税粮攸关,鼓此次招标需采用特殊之法。”
方承襄展开黄绢,神色肃然继续道。
“第一、此次纳粮中盐,每家需捐三万石粮食做保,中标后退还。
第二、盐课勘合,必须现场口述,以防代笔作假。”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以往官方也有向民间招标的活路,验资多用银钱,可这次……竟是要粮?
商人最是精明,立马嗅到了不对劲,他们大部分人都算的上“消息灵通”,早从可靠的地方听到过,入京大胤粮库空虚,若朝廷借机吞了这三万石粮,他们岂不是血本无归?
一时间,厅内鸦雀无声,面面相觑,无人敢开口。
“哐当!”
就在此时,招标会场的雕花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众人惊愕回头,但得看清,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一名“妇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茜色胡服裹着壮硕身躯,面上铅粉厚的刮下来说不定都能重新给这摘星楼漆上一漆,两颊的哄胭脂活像贴了两块红柿子皮,最绝的是唇上那颗黄豆大的媒婆痣,随着说话一颤一颤的仿佛都要掉下去。
“哎哟喂,大胤的老爷们这般穷的抠搜味儿都透几里地了呢~怎么,连三万石粮食都拿不出来,看来这江淮盐引要落在奴家手里了~”
满座富商见的这一幕齐齐骇然,有人被这惊世骇俗的扮相吓得茶盏都摔掉了。
高台上的沈知微原本也端着茶盏,但见来人扮相和那跟被门夹过的嗓音,她忍了忍终究没忍住,“噗”的一声,小小的笑出了声音。
那“妇人”,耳聪目明的紧,似是听到了沈知微的动静,藏青色的眸子猛然往高台上瞪去。
心里暗骂道。
她还笑!她还笑!明明都是她的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