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S市后，思敏给林嘉言发过几次消息。
第一次是将那天在民宿里和斯杰毫无保留地沟通后，两人决定未来更包容彼此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嘉言。林嘉言回复：不带任何利益考虑的爱情是很珍贵的，好好珍惜。
第二次的消息内容是，思敏参加了学校的话剧社，找到了自己的兴趣爱好，每天不在把所有精力集中在斯杰身上，最近的生活过得很充实，两人的感情也比以前更稳定了。
后来的几次零零散散地分享一些生活的趣事，林嘉言将它们当成这个城市的文字漂流瓶，给予友善的回复。她们的人生并无太多交集，不带任何负担、没有任何要求的交流，让两人更像是笔友关系。
从碧瑶山回来之后，江令宸的焦虑变得稍微轻了些，但有了一些让林嘉言说不出来的变化。
他似乎，话没那么多了。虽然不至于变回失忆前内敛的样子，但也没了总是没话找话的模样。林嘉言留意到，他常常对着电脑失神。她仔细看屏幕上的内容，也不过是一些普通的项目资料。
“江，明晚跨年，你想在家里吃饭还是出去吃？”
林嘉言洗好澡出来，看到江令宸还在书房里，于是边擦头边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江令宸抬眼看到她，嘴角扯出笑容，把电脑屏幕关掉，站起身：“你洗好啦，我帮你吹头发。”
“江……”她拉住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啊？你问了我问题吗？”他挠挠头，“我刚刚没留意，你问了什么？”
林嘉言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获得一些信息。据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她希望自己的第六感能稍微理出一些头绪。
“我刚刚问你，明天跨年，我们出去吃饭吧，好吗？”
江令宸点点头，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啊，我们很久没单独出去吃饭了呢。”
他轻轻拍了下林嘉言的手，让她放开自己。
她眉头微皱，最终还是顺从地放开了他，目不转睛地看他把吹风机拿出来，拉着她在梳妆镜前坐下，小心翼翼地用温热的风吹干她的头发。
整个过程没人再说一句话，房间里只剩下吹风机工作的声音。
她的头发吹到九分干时，江令宸关上吹风机，但不急着收拾，拿着吹风机的手仍然停在半空中。
“江……”
“言言……”
两人同时开口。
“江，你先说吧，你应该有话跟我说的。”
林嘉言转回头，将他手中的吹风机接过来，拔下插头，细心整理电线。
江令宸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言言，我的车祸嫌疑犯已经找到了，一切水落石出，可你还在调查所谓的真相？”
“正东跟你说的？”林嘉言心下一惊，前几天徐正东给她打电话的内容大概还是被江令宸听到了。
直觉告诉她，那人动手脚的原因绝对不止是因为临江中止了合约。在那之前，他能拿到临江的那么多项目，本来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江令宸是个谨慎的人，这么明显的漏洞怎么会那么久之后才发现呢。
她想了解更多，于是拜托徐正东将相关的项目资料看了一遍又一遍，筛选出一些可疑的地方发送给她。
徐正东在电话里告知林嘉言，从两年前开始，江令宸就已经让公司审计部门把周永兴参与的项目查了一遍又一遍，并且多次单独约谈周永兴。
“约谈都做了线上留痕，但不知道为什么，BOSS并未及时终止和周永兴的合约。”徐正东对此或多或少也知晓一些，“我想应该是周永兴手上有一些项目资源，所以BOSS才留下了他。”
“正东，你觉得江是一个怎样的人？”
林嘉言问道，或许就是从这句话开始，被江令宸听到了。
“言姐，这个问题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徐正东没明白问题的意思，“你认识他的时间比我更久。”
“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我知道赵盟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江和他是好搭档，所以他们其实是一类人吗？”
徐正东的回答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在问完这句话的时候，江令宸出现在房门口，林嘉言匆忙挂了电话。
当时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但结合今天他的问题，林嘉言百分百确认他听到了她和徐正东的对话内容。
“言言，公司的事就让我来处理吧，你别再操心这些事了，好吗？”
林嘉言眼神黯淡：“你很不喜欢我干涉你的工作，对吧？”
“我没说你干涉我的工作！”江令宸连忙解释，“我醒过来，对公司一无所知的时候，是你一步步带着我走回正轨。我不是说过吗，整个公司全交给你又何妨呢？”
他忍不住来回踱步。
他的语气很着急，生怕她有任何猜疑。
“言言，你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你有自己的追求和事业，别让无关紧要的事占据你的时间。”
“我不认为你的事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啊！你究竟是嫌我烦还是真的不愿让我操心？”林嘉言也站了起来，拦住他走来走去的步伐。
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瞳孔中只剩下对方。他们都在努力读懂对方的意思，又都担心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
林嘉言比江令宸更受不了这怪异的安静氛围，率先打破僵持：“这几天你变得沉默，是因为不想让我再调查周永兴吗？”
“对。如果当侦探是你的爱好，我百分百支持你查下去，但这些东西让你忧心忡忡，我不想再看到你失眠了。”
“如果周永兴的动机没那么简单，也不管了吗？”
“他已经伏法了。”江令宸拉着她往床边走，“那些都交给梁警官处理吧，对我们而言都过去了。你说的重新开始，就是过去的都过去了，行吗？”
林嘉言点点头：“好，我不再纠结周永兴的犯罪动机了，也不再管那些项目上的事儿。最近杂志社那里比较忙，我就一心一意扑在我的事业上吧。”
江令宸眉头稍稍舒展了些。
“江总，你的情绪全写在脸上了。”林嘉言伸手用力按了下他的眉心，似乎要将那里全都抚平，“明明瞎愁了那么多天，我不问你就不说的这种个性，怎么和之前相比一点都没改变啊。”
江令宸终于舒心地笑了：“我在你开口问之前就先说了，所以并不算你不问我就不说。”他扶着她在床沿坐下，“只是在开口之前，我总得提前预设你会有什么反应吧？”
“傻的咧。”
“你呢，这就是你想问我的事情？”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林嘉言站起来，在江令宸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到书房取来了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里头是按顺序叠放整齐的新年特刊项目的准备资料，林嘉言拿出最新的一份，上面写的是两条采访线路的具体行程安排，人员部分暂时为空。
“我们会分成两组，分别去西南地区的平良镇和武宁镇采访。武宁镇的环境舒服很多，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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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只比平良镇多出三天。”她指着文件上的内容解释，“胡主编让我随意选择分组。”
江令宸仔细看了上面的内容，大胆猜测：“平良镇有好几个留守儿童同时也是单亲儿童，他们的家庭情况更复杂。你应该更想去平良镇吧？”
林嘉言诧异：“这你都能看出来？”
“直觉。”猜对对方的想法，江令宸有些得意，“你想去就去嘛，顶多我给你多备些药品，你得注意保暖，如果有任何麻烦必须马上告诉我。”
他的心里觉得暖洋洋的，他的看法才真的叫做无关紧要，可她仍然愿意听听他的意见。
“但这不是重点。”林嘉言决心让两人之间变得更坦诚，“平良镇这一组的内容确实更有吸引力，难度也更加大。所以杂志社内部已经定好了两组的领队，胡主编带的是平良镇这一组，武宁镇则是由郭琼主任带队。”
“这不是更好吗，我记得胡若依算是你的偶像。”内容她是更偏好的，领队也是她期望的人，在这两个条件面前，什么困难都不算事儿了。江令宸想不出让她不选择这一组的理由。
林嘉言看着他不解的表情，提醒道：“胡主编指定了旭江和她一组。江，如果我选择和胡主编一组，你能保证内心毫无介怀吗？”
与其在出发之后叫他越想越不舒服，不如提前把可能让他介意的点指出来。
“啊……”听到那个名字，江令宸果然不可能毫无波澜。
“江，我不喜欢邹旭江，但如果我选择了平良镇这组，就会跟他至少朝夕相处半个月。你不能吃醋，不能一个人把小情绪闷在心里，不能胡思乱想，做得到吗？”
江令宸闷声回答：“当然做不到，一点也做不到。一想到他天天盯着你，我就嫉妒得发疯。”
“我就知道。”
林嘉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她和他一样，在开口之前总会预设对方的反应。
她想过，如果他回答介意，她自然就会重新陷入选择的痛苦中。然而如果他回答不介意……
爱情具有排他性，真的爱一个人怎么能不介意？如果他回答不介意，她就会陷入更深层次的思考中，进一步怀疑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
总而言之，无论听到他回答出什么答案，她都不会太舒坦就是了。
“我再想想吧。”林嘉言把文件重新收拾好，“武宁镇的线路比较轻松，听说也有失独老人的特殊场景，并不比平良镇简单到哪里去。加上郭琼主任在业内也是个顶尖的人……”
“言言，你去平良镇吧。”
“我去武宁镇的话……”林嘉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让我去平良镇？”
江令宸重重地点头：“嗯，你更想去平良镇不是吗？”
“你真的能不介意旭江？”
“不能，我介意极了，醋意上头挡都挡不住，光是想象就觉得会疯掉。”
林嘉言哭笑不得：“那不就是了。江，我担心自己没有精力应付你的醋意。”
“不要你应付。”江令宸把头埋在林嘉言的肩上，“言言，我很高兴你在选择时的考虑因素有我。”
“但我不要影响你的选择，比起成为考虑因素，我更想成为你可以任意选择每一个选项的底气。”他的声音埋在她的颈窝里，“言言，我相信你最爱我，所以其他人都不是我的威胁。你最爱的人是我吗？”
“嗯。”
林嘉言没看到，江令宸嘴角上扬的笑容甚至比不上眉眼中灿烂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