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女人,虽然是夏天,她仍然戴着顶毛线帽,帽子下是稀拉拉的头发。
女人的右手因为留置针变得浮肿,身形消瘦,脸上却是一副平和的表情,似乎不曾受到过病痛的折磨。
她看到江令宸手中正要递出去的药,眼里一下子充满了光芒:“哎呀,阿宸,这位小姐就是你的女朋友吗,我记得你提过她叫苏……”
“她叫嘉言。妈,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嘉言,林嘉言。”
江令宸语气中夹杂一丝慌张。
刚刚从病房出来时,他欺骗母亲李淑娟说自己要送女友去外地出差——他还没来得及向世上唯一的家人介绍贺苏颖,两人的恋情就已经走向了尽头。
江令宸在几个月前将李淑娟接来S市接受化疗。他知道母亲生病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了,为了不让她徒增烦恼,他隐瞒了自己已分手的感情现状。
很明显母亲误会了,但不管是已分手,还是没分手但在“送女朋友去机场的时间里”陪另一个女生在医院看病,都没比误会好到哪里去。
于是他决定将错就错,干脆用这个误会让母亲放心,他打算等瞒过这个时点后,再向林嘉言解释。
“阿宸?”林嘉言看到了江令宸使的眼色,马上反应过来,“阿姨您好,我是林嘉言,是江令宸的……女朋友。”她没想到有一天也能这么介绍自己,虽然是假的。
“诶……是这个名字吗……哎呀,嘉言,不好意思啊,我最近生病了,好多东西都起不太清,差点把你的名字给叫错了。”李淑娟试图扭转记忆,“阿宸不是说送你去机场吗,怎么又回来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感冒了吗?”
江令宸连忙解释道:“嘉言有些低血糖,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说注意三餐就好了。妈,你先回病房吧,我送嘉言回家,待会儿就回来。”
李淑娟笑着答道:“不急不急,我回病房睡会儿,你多陪陪嘉言。”
等江令宸做戏做全套开车送林嘉言回家时,她才戳穿他几乎能骗过所有人的谎言:“江学长,你怎么能做到说谎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
“对不起,让你配合我演了一出戏。”江令宸不以为意,冷静解释,“我妈年初查出胰腺癌三期,在老家的医院治了几个月没什么起色。四月份的时候我把她接过来做了手术,现在在做化疗。她的病太痛苦了,我实在不想再让她分神为我操心。我妈一直想见我的女朋友,刚刚我一时冲动就利用你骗了她,抱歉,你别多想。”
胰腺癌?林嘉言依稀记得在医疗纪录片里看过这个疾病,没记错的话一旦确诊这个病,大多就到了中后期,大部分病人几乎就被判了死刑。
“你要一直瞒着你妈么?”
“我跟我妈说了女朋友要到外地工作几年,等……”江令宸有些哽咽,“等她的病好一些之后,我再跟她提我分手的事儿。”
江令宸在大四时花几万块钱买的二手车在高架上飞速行驶,车窗没关严,车厢内被一阵阵风的呼啸声环绕。
大约沉默了三分钟之后,林嘉言说出这辈子第二次冲动的恋爱脑的话:“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一直扮演你的女朋友,让你妈放心。”
她把戏台搭了起来,这场戏,她一演就把后续的剧情都写进了剧本里。
可戏终归是戏,总有落幕的一天。
林嘉言的脸被泪水打湿,梦中闪回曾经发生过的种种,她更加确认当初的冲动和选择全错了。
江令宸不爱她,日久生情不适用于他们,在这段感情中,他是一个演技精湛却又分得清戏里戏外的人,而她则入戏太深。
意识模糊中,似乎有人抚着她的脸颊,为她轻轻擦去眼泪。那个人的触碰十分小心翼翼,他的指尖冰冷得不像是活人……
林嘉言猛地睁开了眼睛。
江令宸虚弱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眼神闪过慌乱,但又很快定睛看着她,眼里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心疼。
他的声音因为昏迷太久变得沙哑:“你在哭吗?你为什么哭?”
林嘉言很快反应过来,欣喜若狂:“江,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你别动,我马上去找医生。”
“医生?”江令宸迷茫地环视四周。
林嘉言没注意到他异样的表情,着急地跑出去几步,想起什么折回来疯狂按下床头的呼叫铃,等待几秒后似乎没什么反应,又跑了出去。
住院医师和护士长先过来做了基础检查,很快江令宸的主刀医生和各科室联合会诊的医生都到了病房。
林嘉言靠着陪护床的床框,右手死死捏着被整齐叠起的被子一角。她紧张地等待医生检查的结果,脑海里飞快预演下一幕戏的开场。
她有好多话想跟江令宸说,包括她的担心、她的思念,却又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
他会在意她的感受吗?
林嘉言害怕江令宸开口向她坦白选择回到贺苏颖身边的决定,又担心他怨她毫无预警地跟他提出离婚。她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所以没发现病房里医生们从小声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到完全安静了下来。
“江太太,你来看……”神经外科主刀医生的声音把林嘉言的思绪拉了回来,医生们默契地给她开出一条道,让她走到江令宸身边。
病床被摇起来,江令宸身上的监测仪器被撤走了一些,脸上恢复了些血色。他怔怔地盯着手上的留置针,神色显得有些茫然。
林嘉言犹豫着走上前,她走得很沉重,时间过去将近十天,她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刚苏醒过来的男人。
他大概还是会埋怨她没有接起的电话吧,如果不是因为她拒绝电话,他也不会分神出了车祸。他正在准备他最在意的项目,时间对他来说很宝贵,他却因为这场车祸浪费了整整十天。
她咽了咽口水,低头盯着脚上的帆布鞋尖,轻声问道:“江,你感觉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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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样,你还好吗……”
无人回答,病房再陷入了沉寂中。林嘉言疑惑地抬起头,对上了江令宸的双眼,他的眼神复杂,多了慌乱,还有些好奇,似乎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林嘉言刚想转头询问站在一旁主刀的医生,江令宸开口了。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总觉得你很熟悉。”
林嘉言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在住院楼中庭花园的长椅上坐了许久,林嘉言仍无法消化医生的话。
她只听到医生说了江令宸恢复得还不错,但还需要住院观察,同时得做复健恢复身体机能。
医生说CT影像显示江令宸的脑内有一个血块,压迫了神经。
然后医生还说了什么呢,她拼命回忆。
“江太太,经过检查,江先生仍然保留生活常识和基本社会认知。脑内的血块不算太大,有可能自行吸收。我建议观察血块的变化,通过保守治疗方式尝试恢复记忆。”
意思是江令宸失忆了,是否可以恢复记忆仍然未知。
老天跟林嘉言开了多大的玩笑,在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开的时候,又让她在道德折磨中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宝贝,起风了,你怎么不穿件外套一个人坐在这儿吹风呢?”
苏瑾慧远远地看到林嘉言穿着单薄坐在外面,赶紧小跑过来,取下自己的披肩给女儿披上。
她满脸心疼:“阿桃电话里全都跟我说了。人醒了就好,最重要的是令宸还活着,也许过两天血块消失,他就恢复记忆了呢?”
林嘉言靠在母亲的肩上哭道:“妈,为什么会这样,江令宸不记得我了。”原本只是他对她的喜欢不及她对他,现在一切归零,她对他来说彻底成了陌生人。
单向的遗忘,原来比没那么喜欢更让人恐惧。
林佑康停好车过来,就看到妻女抱在一起。他拍拍林嘉言的肩膀鼓励道:“囡囡,打起精神来,我女儿一向活泼开朗,什么都不怕,怎么能为这点事就垂头丧气?”
“爸!他不记得我了,我们之间什么都不剩了!”
“胡说,一个人失忆难道就能改变历史发生过的事吗?他又不是整个脑子都坏掉了,他的潜意识会记得他很爱你。”林佑康十分乐观,“至于其他的,他没死也没变成傻子,你们拥有比过去更重要的现在和未来。”
“爸,您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我只知道我看不得我女儿现在这副模样。你越是满脸愁容,我就越想把那小子扔到江里喂鱼。”
林嘉言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现在这种情况下,她要是跟父母提起自己的离婚计划,事态一定就更乱了。江令宸因为她而出车祸,她怎能在这个时候抛下他。
更何况,离婚的决定本就耗尽了她的所有决心,这个节点离婚的决心太容易动摇。
林嘉言长长叹了一口气,现在只能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