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你这性子。”皇后叹笑了声,“常在这繁华京中走动,还怕什么不清净。罢了,你既心意已决,母后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但能不能都依你,还得看你父王的意思。”
“是,多谢母后。”
阮梨才想明白时,皇后已经屏退了众人。
所以她在廊上追着傅兰蘅,想听到个答案。
“为何不能?”傅兰蘅逐渐放缓了脚步,“不要以你的心思揣度本王。”
阮梨忍着拉停他的冲动,又暗暗瞪了他一眼:“殿下莫不是被夺舍了?你我之间谈何感情?既然没有情意,又如何能成亲?”
“本王倒是忘了,你性子向来乖张,纵然本王再有滔天权势,你也不见得想嫁进蘅王府。”傅兰蘅走下阶梯,头也不回道,“不过无妨,想来令尊知道与皇室结亲,应会乐意至极。”
风微微扫荡,吹得字不成句。
阮梨连听带猜的,一时忘形,脱口而出:“殿下,你能不能大些声,我快听不清了。”
走在前头的傅兰蘅,差些踩空失足。
好在衣袍宽大,好以掩饰他轻微摇晃了下的身子。
他终于回头睨了她一眼,淡声道:“事已至此,成亲与否,已经由不得你了。”
阮梨头昏脑涨,步伐沉重了起来:“这太轻率了。”
“轻率?”他平稳的踩下最后一个阶梯,继续朝前走去,“本王是在出手救你。你应当三跪九叩以表感激,而不是在这里追问个不停。”
这人嘴损的,真是时不时能把人噎死。
不过这其实和她心中猜测得差不多,成亲并不在傅兰蘅计划内,忽然改变主意,想来确实是玉佩惹起的。
这才让他在短短时间里,就改变了计划。
“我知二皇子后面不会放过我,多谢殿下替我考虑周全。但我还有一事想问。”
“不准。”
阮梨装傻,充耳不闻问道:“南夏无储君。殿下是不是,心中有了其他打算?”
转眼间天色已算不上早。
短廊拐角后面藏了道笔直的迭落廊,两人都快走至尽头,廊上灯烛还未燃起,光线便不觉有些浑浊与暗淡。
傅兰蘅乍然收住了脚步。
他迎向昏暗中那双盈盈透亮的眼眸,缓缓沉了口气:“说来听听。”
“那小女就斗胆说些自己的看法,殿下可莫要动怒。南夏至今无储君,想来圣上也有自己的考量。殿下与二皇子虽说都由皇后娘娘抚养,但只有二皇子在幼年时过继到了中宫。”
傅兰蘅眯起眼来,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阮梨顿时恭谨起来,只是话也没多客气:“京中早有要立储君的传言,大殿下不合适,四殿下尚且年幼,且生母出身低微。那合适的人选只剩下……”
在原主的记忆里,大殿下有隐疾,与储君之位无缘。那便只有二皇子与三皇子,是较为合适的人选。
她不相信,傅兰蘅无意这储君之位。
“接着说,无妨。”傅兰蘅忽然饶有兴致看着她。
是你要我接着说,那我便接着说了。
阮梨心中腹诽了句,又诚实道:“娘娘偏爱二皇子,才同意殿下娶我为妻,毕竟阮氏一族没什么权势。我一女子虽不懂朝政,也不知殿下究竟要做些什么。只知晓若真的成婚,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我不想什么都被蒙在鼓里。”
深院宅府里守着锦衣玉食,在阮府时未尝不可。可蘅王府牵扯皇室权谋,阮梨不是傻子,很难以不去计之深远。
话说到这里差不多了。
良久无言对视后,傅兰蘅只扯起唇,无声笑了笑。
阮梨只觉毛骨悚然,不解道:“殿下在笑什么?”
他回答前捕捉到细微的声响,抬眼就瞥见了暂时栖在瓦檐上的燕鸟正在啄羽,眼前的女子也是如此,十分珍爱自己的羽毛。
便也没想其余,他只道:“笑你不好糊弄。”
阮梨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但见他状似认真,就实在忍不住冷笑了下:“殿下在这点上还真是,坦诚至极。”
“是啊,不过方才那些话换做旁人说出来,早就没有活路了。”傅兰蘅敛去笑意,他不笑时,凌厉淡漠的五官更显生冷,看人会以视线压迫,像是随时要把人看穿,“念及你这条命,本王救过许多次。且准你赖活着,可别浪费了本王一片苦心。至于旁的事日后再说,本王乏了。”
廊道尽头是他歇息的厢房。
阮梨还有未言明的话,但被大力合上的屋门,碰了一鼻子灰。
圣上赐婚的旨意来得很快,日子却挑在了一个多月后的暑夏里。
燥热暑气沸反蒸云,雪白高悬在一蓝如洗的天际边上,静止得如副水墨画。
入夏时节的京城收了雨势,整日只见金乌炙热燃烧,东起西落,半刻都不曾懈怠。
要是出府门,也随处可见花繁枝茂,草木香散在和风里,绿意绵绵仿若没有绝期。
阮梨不常出门走动了。
她常窝在小院里纳凉,头顶是纵横交错的粗木枝干,编织如网,遮去了大半的天日。
而身下躺凉竹椅,手旁还总置放着在井水冰好了时新瓜果。
闲时膝上摊着本古书翻看,乏时丝绢掩面,一枕入梦,睡到不知今夕是何年。
只要傅兰蘅不派人来寻自己去背地形图。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惬意极了。
“二姑娘闹脾气不肯进食,哭着喊着非要老爷也替她寻门皇亲。”
阮梨闭起眼,听着婆娑沙沙叶声。
“父亲看重颜面,不会纵容她继续闹下去。”
霜霜忿忿不平:“可她总咒骂大姑娘,奴婢真是听不下去了。”
“她在自各院里骂,我也管不着,就随她去吧。”
霜霜努了努嘴,转而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差点忘记,小厮传来口信,要姑娘午后去船楼一趟。”
阮梨脸上的舒意消散,她猛然睁开眼,坐起了身子问:“三殿下传来的口信?”
“正是。”
“怎么又唤我,不去不去。”
霜霜默声,只看着她不语。
阮梨心底也知,无非逞两句口舌之快罢了,怎可能真的不去。也总算知晓为何“官大一级压死人”,古往今来都适用了。
除非她真的想特意去找死,才能不管不顾。不然还得在权势的被迫下,周旋周旋。
认命般叹了口气,阮梨依依不舍与竹椅分离,又要奔进日头里去,幸亏只是短暂的,总比不过背那地形图来的煎熬。
傅兰蘅要她记得连丛林朝向,都不得有一丝偏颇。
怎不算是变相的折磨呢?
一个时辰后,阮梨出了府门。
归府的阮家家主在十多年后的今日,忽然真心关切起这个亲生嫡女来。每每还要安顿下人备好马车,似有诸多不放心的嘱咐:“蘅王原与阮家结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定要心存感激,也要多照顾自己一些。”
府门前人来人往,阮梨无心同他演这场父女情深的戏码。
但她念及原主,也不知原主若还活着,是否会想要这迟来的虚假情意。
于是思来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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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并没有拒绝:“知道了父亲。”
“阿梨,也别忘了替爹向蘅王问安。”
帘子落下,总算隔绝那一道道探究的目光。
阮梨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思绪翻涌间想起些前段时日的事情。
自赐婚一事传出后,傅兰蘅便没有了顾虑,寻她时皆大张旗鼓。
有了婚约在身,即便二人常出没同行,也无人会怀疑揣测什么。
至多,暗地里将捕风捉影的传闻编排扩大。
虽面上与她和善,背地里却嫉妒她能受傅兰蘅的青睐,一朝攀上皇室,从此有享不尽的荣华与富贵。
“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我瞧着芳悦姐姐样貌比她好不知多少,不然她家世平平也配?三殿下兴许就是一时鬼迷心窍罢了。”
阮梨在门外亲耳听过,这样的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之言。
郁闷,但没有底气理论,她自己都不知该如何谈起她和傅兰蘅的事。
那是一件都说不得的。
索性郁闷了两日便自我纾解开了,毕竟阮梨对当朝的民风已深有体会,讲理的,不讲理的,好招惹的,不好招惹的,架吵得都快翻天去了,转眼也能相交在一起。
常常让人摸不清头脑。
就像北陵山的百家宴之事,在城中也不曾掀起什么波澜来。那不慎死去之人的尸体被抬下山,众人也依旧无动于衷。
据说后来往他家里塞去了许多银子,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本王就在你眼前,你也敢走神。”傅兰蘅眉目间堆砌出冷意,声嗓也低沉,倒没有带多少责怪之意:“想哪儿去了。”
船楼临海的厢房内,窗棂大开,拍进屋子的海风裹夹着微微腥咸的湿闷气儿。
不过烈阳折到窗边就停了,所以不热,采光通风也算甚佳,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阮梨见他在宣纸上写字,连忙扼袖替他研磨:“没想什么。”
“看不下去?”他一眼洞悉,人在不想做一件事时,宁愿去忙活其他的,也都不愿意做手里的。
“嗯。”夏日午后人难免困乏,阮梨眸底都是强忍哈欠憋出来的泪光,她诚实的点了点头,又瞥了眼桌上的地形图,“这东西背下来,究竟有什么用?”
“当初不是不愿多探听,如今想知道了?”
“半月后我与殿下就要结为夫妻。”
傅兰蘅抬眼,望见她皙白纤颈抻得筋直,嗓音总软软糯糯,还继续说着:“坦诚相见些岂不是更好?”
他闻言,凤目含了些揶揄:“原以为你的性子,会以簪抵脖,宁死不屈在本王的威压下。”
合着在隐喻那夜在船楼,她用簪子威胁盛文东的事。
她停下手,又盘腿坐回桌案对面:“三殿下青年才俊,又风华绝代,更别说出身在高贵皇室。我为何要费心费神的拒绝这桩婚事?”
此言不假。
阮梨虽说不属于这里,但也不傻,凡事都会权衡利弊一下。且不说有没有拒绝的余地,就算最后真拒绝成了,接下来还要面对的就是傅永那个疯子。
在她眼里,傅兰蘅人性尚存,傅永,还真不好说。
而傅兰蘅知道,她这番话,实实在在的没有撒谎。
于是在执笔的末了时,才倏地不轻不重的道了句:“还当真是没心没肺。”
她也不替自己辩驳,而是又说:“我不喜亲近之人猜忌来猜忌去,成婚之事既成定局,那我便会不留余力帮助殿下达成所愿,也希望殿下终有一日,能对我知无不言。”
四目相接,傅兰蘅的心绪,竟莫名有些复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