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明气笑了：“喂，拜托，这是我要的。”
那少年转过身，摇摇头，很是认真地回复：“不是的。”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指江月明的站位：“我在你前面，并且我也没有离开，所以还能继续选菜品，我看上了这个鸡腿，它就是我的。”
“你！”江月明气愤地伸手，上下打量他片刻，冷笑，“呵，我记得你，你今日早晨也在练功场那里。”
说着，他伸手指戳这人的胸口：“站位靠前，说，你是不是站在段文长那边，一起欺负我的人。”
本以为这人会羞燥，会不齿，会气急败坏等等态度，谁料都没有。
他很端正地摇摇头：“不是的，江师弟，你忘啦，大师兄气不过动手的时候，我还帮忙拦了呢，结果你还抓到我了。”
他一手端过餐盘，一手扒开脖子处的衣领：“喏，江师弟你看，还有你抓的印子呢。”
江月明斜眼扫去，赫然看到了两道交错的红痕。
他吃了一瘪，半推半就想着怎么拿回那块鸡腿，就听到后面的人在催。
“还吃不吃呢，不吃让别人吃，打饭都不知道快点。”
那人见江月明不再言语，便笑了笑，端起自己的餐盘走了。
后面的人还要催，江月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催什么催，吃饭还催！”
早上见识过江月明伸手就挠人的样子，最接近的人视线乱飞，默默退后两步。
江月明每道荤菜都来了点，搬着餐盘就搜寻沐云商的身影。
角落处，看见了那道天缥色的身影，只不过一旁还坐了一个蓝色的身影。
他皱眉，气冲冲地跑过去，才发现就是刚刚抢了自己鸡腿的人，更是怒气冲天。
哐当一声，把餐盘重重地放在桌上。
沐云商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
“怎么了？有谁惹到我们阿月啦？”
“还能有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呗。”
江月明坐下，用力地咬着盘子里的吃食。
对面的蓝衣少年丝毫未觉，端正地吃着自己的东西，甚至还夹起两块小酥肉放在碟子里，送到沐云商的餐盘上。
“师伯，我记得师父说过你爱吃这个。”
顺便还把蘸料放到沐云商面前：“我没拿到多少，师伯将就着吃。”
沐云商道了声谢，筷子刚要伸出去，碟子被江月明挪开，另一个小碟子被放下来。
“师父，吃我的，我也拿了。”
说完，挑衅地看着那少年。
少年瞪圆了眼睛，又很快眯起眼，把被江月明拨开的碟子又拿起来，把里面剩余的小酥肉倒进了沐云商面前的碟子。
“嗯，师伯吃，看来江师弟也很孝顺。”
这一言，让沐云商和江月明都噎了一下。
沐云商连咳好几声，看着面前的小酥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江月明念叨着那句“孝顺”，怎么品都不对，他有些无语地看着认真吃饭说话的蓝衣少年。
是个傻子吧？
沐云商掩住嘴，想了想，有咳了一声：“退之，这个，说话啊，它不能这么讲，师伯并非……”
她想了想，看着旁边一副认真听讲模样的少年，话又收回到肚子里，换上释然的笑：“没什么，挺好的。”
少年点点头，看着挪到自己对面的江月明，开口做了自我介绍：“江师弟你好，之前行色匆匆，还未来得及做自我介绍，我姓赵，名愈，字退之，之前听闻过江师弟的姓名，还未得知字，不知该如何称呼。”
“字字字，你们哪来的那么多字。”江月明眉间聚起一团火，“全都要问字，我没有字，你们满意了吧。”
赵愈点点头：“好，江师弟这个称呼总归生分，我是沐非角长老的弟子，我们也算是真正的同门，日后我便喊你月明了，你可以喊我师兄，也可以直接喊我的字。”
赵愈的端方让江月明眉间的火还没发出来就哑了。
好古板的一个人。
江月明脸上漾起一抹期待的笑意，泠音宗最后一位没见到的长老，真是让他好奇。
不过……
看着赵愈盘中的鸡腿，江月明还是很生气，他发誓，下一次，肯定不会让别人抢走自己的鸡腿。
木筷落入自己的视线，没等到他抬头，江月明看到了放在自己饭上的鸡腿。
他眨眨眼，顺着筷子回去的方向转头，看见了沐云商的笑。
“吃吧，从头到尾就看你盯着退之碗里的那块鸡腿，怎么这么馋。”
女子笑着：“幸好我也打到了，不然我们阿月怎么办呀。”
江月明看着她，是啊，怎么办呀。
还未及盛夏，夜色带着凉意，刚好驱散了心头的燥热。
三人一道走在路上，晚风吹拂，荡起发丝飘飘扬扬。
藏经阁分叉路口，赵愈拎着打包好的餐盒，和两人道了别：“师父定然还在整理图书，我得去看看，顺便给师父送些吃的。”
沐云商点头：“之前在戒律所受罚的弟子也有被安排来收拾经书的，非角总说他们办不好，你去看看，帮着你师父。”
赵愈快步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沐云商扯过江月明的衣袖。
“走了，回商门。”
一路上，江月明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师父，我有问题。”
“问。”
“你和师叔师伯们好像都姓沐，名字也取得很相似，这是师祖专门取的吗？”
沐云商没想到会被询问这个问题，眉目一怔。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她目光悠远，想起了幼时，那个仗剑肆意的女子，嫌弃地看着他们五人，却又把他们一个个地捡回去，给他们洗干净，又取了名字。
女子打了个哈欠，看着不再脏兮兮的五个小崽子，招招手：“你们叫什么？”
当时沐少宫不过五岁，最小的沐歆羽堪堪只是个能不哭闹的小婴儿。
还没有名字的沐少宫捏着衣角，挪动着向前：“我们，我们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女子一袭玉色长袍，手指轻点，拍了两下剑柄，“怎么会没有名字？”
“济安堂收下的小孩太多了，没时间给我们取名字。”沐少宫嗫嚅着回答。
女子歪过脑袋：“那你们几个是为什么一直在一起的？”
沐云商上前，拽住沐少宫的衣角，怯怯地开口：“我们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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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年幼，抢吃食总抢不过那些大孩子，所以就凑在一起，能勉强吃个半饱，小妹妹也能喝点米汤。”
女子默了默，她注意到这几个孩子，似乎就是他们被欺负着缩在外巷的墙角，可怜巴巴地在那里啃泥饼，一时义气，就把他们带了出来。
现下却有些头疼，她一个人，要养五个兔崽子？
人还是不能太冲动。
现在能把他们丢掉吗？
看着抱着一个，拽着一个，拖着一个又挎着一个的一个小人，女子叹口气，丢掉是不可能的。
养吧。
于是从起名开始。
女子很爱捣鼓乱七八糟的乐器，于是名字定下来的那天，她喜大普奔地连喝好几壶酒，名字太难想了呜呜呜。
她开始教他们读书练武，初始，她并没有太在意一定要脸到多强，结果几个小孩卯足了劲儿地努力。
沐少宫说：“我们当然要努力，不辜负师父对我们的期待。”
是的，他们最开始喊女子喊沐姨娘，女子觉得这实在太土了，自己明明更像娘亲，但她说不出口。
后来想想，江湖儿女嘛，跟着她学武了，自然喊师父。
于是师父这个称呼便叫开了。
女子本觉得带着这几个小孩，逍逍遥遥地行走修真界，也算不错。
沐云商进步神速让她惊诧，她根本没法想象，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实力已经胜过修真界许多门派推举出来的天之骄子了。
她想带她去群英会试试。
结果修真界的那帮老迂腐们，居然瞧不起散修，觉得她一人带着个小孩，实在是没实力进秘境，别秘宝没拿到，反丢了卿卿性命。
气得女子直呼离谱。
一气之下，泠音宗创立了，不少散修相走投奔，竟是初露锋芒。
接着便是她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五小只进了秘境。
让那些门派失望了，他们不仅没出事，反而一个个的，都带着本命武器出来了。
一时间，没人敢瞧不上这个新秀。
沐云商的修炼速度不仅让女子震惊，也让修真界惊呼旷世奇才，不少老牌门派都暗投橄榄枝，想让她入其门下。
沐云商还记得沐少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我养大的妹妹，他们就这样想偷了去。”
沐歆羽眼泪汪汪：“我的师姐，我的师姐，我的。”
沐非角戳戳沐少宫的肩膀：“应该是师父养大的我们。”
沐文徴淡定地站在一旁：“你们好奇怪。”
而沐云商很是无奈地抱住沐歆羽，一下一下地抚过她的背：“不哭了小羽，我脑子坏掉了才会走。”
沐歆羽果然不哭了。
女子摆摆手：“真的是，我的弟子，岂是他们想抢就能抢走的。”
“好了。”女子非常帅气地甩了甩剑穗，看向在空中划过留下的印记，“管理门派实在是过于辛苦，你们都已长大，自当为为师分忧，少宫啊，为师便传代理掌门令予你，日后泠音宗的大小事务，便交付于你了。”
沐少宫茫然地看着手中的令牌，问：“师父呢？”
沐歆羽拍拍沐少宫的手：“大师兄，师父已经跑没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