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昀，字平空。乃周朝国师也！”
“深受周朝皇帝信赖，从前任皇帝到现任皇帝，都奉其为上宾。”
“等会！”故今咽下一口粥，打断老郡丞的话：“前任？这个薛昀看着很年轻啊。”
“没错。”老郡丞捻了捻并不存在的胡须，眯眼道：“薛昀是上任国师最为出色的弟子，自上任国师辅佐先皇时就跟着上任国师一同当值。当时南方水患，不少人落水为寇，也是薛昀同老国师双管齐下，数次挽救周朝于水火。且他为人低调，承接国师一职后居功甚伟但从不招摇过市，一直隐世不出，唯有危及天下，才担起大任，平民方可一睹其颜。”
“其质温润，貌若神佛，不愧一国之师。”
故今：“……”她费力撑起眼皮：“啊，听起来着实厉害。”
老郡城转身对着她：“何止厉害二字，分明是无人可出其右。”
故今：“……”她提唇笑笑：“是是是，他这一来，粮食，药，人手都有了，真是及时雨，来得好。”
“大人，您进去吧，这里我们来放药就行。”
薛昀摆摆手，目光在领药之人脸上一一掠过，同他人对视之时浅浅勾笑，引得对方受宠若惊：“无妨。这里便是林波城所有人了？此前可有人从城内离开？”
“并无人离开……哦，并非所有人，还有那位阿香。”
“阿香？”
故今摆脱喋喋不休的老郡丞，起身被叫住：“阿香！阿香！国师要见你呢！”
婉婉脸蛋红成苹果，身后跟着一身白服的国师侍从，从容拜首：“阿香姑娘，国师邀您一叙。”
“我？”
她有什么好见的。
领药的队伍依旧很长，薄薄的日暮下，轮椅之上的男子极为明显，干净的同林波城格格不入，唯眉心一颗红痣同林波城有几分联系———颜色和前些日火烧林波时混入泥土的血色一般。
薛昀一双笑眼对着故今：“想必是阿香姑娘。”他拇指上有颗血色的扳指，五指在其下更为白皙细腻，撑起轮椅，踱步至故今面前：“阿香姑娘有勇有谋，若不是姑娘在此，那薛某也看不见旧日埋金之都的林波了。”
林波城水土被染，地里水里活物稀少，故今瞧半天也没能发现一窝蚂蚁，只好抬头看云。这什么小白脸国师对她加以赞许，最好给些金银，能让他们下个城郭大吃大喝一顿。
“……”
排队城民认出故今，远远招手，故今抬抬下巴回应。
“……薛某实在好奇，姑娘是哪里来这么多是妖的朋友？”
“！”
故今当即转头，眯起眼：“你要干什么？”
薛昀缓缓落座回轮椅，唇角浸着笑意：“姑娘不必如此。薛某如若看不出来，实在枉为一国国师。”
“在下也并非要对他们做什么，只是单纯的好奇。”看故今仍是戒备的模样，薛昀略咳几声：“说来入城，城民同妖相处无间实在让薛某诧异。窥其部分，想来和阿香姑娘有关。”
“你也知道跟我有关，我不喜欢别人问，所以你别问了。”
薛昀愣了下。
“林波城疫病持续了五年，水土早就荒废。疫病虽被控制，但往后生活仍是问题，更别说疫病还会反复。你不想想怎么救治，关心哪来的妖？哼，等到薛国师关心，林波城城中河早就血红一片，居民也早被妖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天生一双弯眼此时都瞪开了，薛昀好半天才道：“……阿香姑娘教训的是，我等对情况不甚了解，依姑娘所见应如何办呢？”
故今满眼兴味，抱臂走到薛昀身前，弯下腰，语气轻快：“你问我啊？”
“你是国师我是国师啊？”
站在薛昀身后，白服的国师服侍从对视一眼，半晌才想起斥责：“大胆！竟对国师无礼，还不快赔礼道歉！”
故今剜他一眼：“道歉就算了，赔礼就行，给我赔礼。”
薛昀食指轻敲两下轮椅：“着实是我们办事不力，薛某代周朝像姑娘和林波城居民告罪。”
“诶！这可不是一句话就完了。”故今伸出手，食指中指和大拇指摩擦：“都说了赔礼，多给我点银子吧！”
薛昀看见故今的手势，弯眼：“自然。”
“还有……”
“林波城如今恢复大半，也多亏了我的朋友们帮忙，虽是妖，但也从无害人之心。国师进城也是看见了，他们和居民相处颇为融洽。拿了赔礼，我们就此离开林波城。不过，若国师想对他们做什么……阿香没什么本事，初来林波城时，城内何光景，便变回何光景罢了。”
“姑娘重情重义，但实在多虑。”薛昀垂眼：“薛某有此一问，并非其他。而是……薛某也有些朋友是妖，姑娘应知晓修真界仙宗对妖的态度。薛某这些朋友的处境比起姑娘朋友的处境来说，实在是如履薄冰。”
“实不相瞒，薛某曾经也是仙宗之人，因观念同宗门不符，故离开远遁至此。”
薛昀抬眸，红痣在眉心正中：“天生万物，万物有灵，人即能存，妖为何不可？”他垂眸思忖：“奈何仙宗赶尽杀绝，不视妖为万物……”
“在下也十分欣喜，阿香姑娘这样一视同仁，可同妖做朋友，仿佛在下的朋友也终有一日，可得净土。”
薛昀身后的侍从双拳紧握：“国师大人……”
故今：“别忘给我钱。”
薛昀：“……”
薛昀：“稍晚便给姑娘送去。”
故今走后，薛昀身后侍从上前：“之前在城外发现了派出去追逃跑妖的侍从的尸体，大人可怀疑是这个阿香动的手？”
薛昀：“她没有灵力，一介凡人，竟然能指使那么多妖，有些本事。遁逃的狗妖也许是来和她汇合。”
“可是……”侍从吞吞吐吐：“先前来围城的士兵说，是在城外遇见他们的，城外有人生活过的茅屋，属下去看了……门前还有被掀了的锅，里面煮了一锅狗肉。”
“是阿旺。”
侍从接着道：“想来他们腹中饥饿，把阿旺当寻常野狗了。”
“……”
“……那就更要好好谢她，既帮我处理遁逃的妖，又治理了林波城。”薛昀转动扳指：“去给她送钱。”
*
“拿到钱我们就可以走了，下个地方一定得大吃大喝一顿！”
“这是讹诈！”
“嘶！小小年纪讲话这么难听，这还不是为咱们考虑，没有钱，没吃没喝，你要饿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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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我想吃鱼！”
骄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故今转脸，张口问他：“你呢，之后有什么打算？”
他抬起头，阔目四扫有些迷茫。
双亲不在，亲朋也惨死，林波城也没有可以记挂的人，孤身一人，何去何从。
“我……”
故今看别着脑袋的否然一眼，撇撇嘴：“不如和我们一路向前，总有能打探到进入仙宗的消息。就算不成，一路磨练，凭你本事，也许之后自成一派也未尝不可啊！”
骄哥目光一顿，看向故今：“我……我大字不识，做事鲁莽，还爱意气用事……”
“你好歹也是什么，饿狼帮帮主，如此看轻自己？这可是你的优点。”
阿猫追问：“什么优点？”
故今：“人贵有自知之明。”
骄哥：“……”
否然：“……”他张张嘴，欲言又止。
故今：“开玩笑的，单凭天生神力这一点，也胜过凡世无数人了。反正我们也要明早出发，你也可以再考虑考虑。”
骄哥握紧拳头：“不用考虑，我跟你们一起上路。”
阿猫憋嘴，小声蛐蛐：“可是他有点太能吃了。”
“能吃能长。”故今努嘴：“这还有不吃不长的呢。”
否然：“……我长得很高的！而且还会再长！”说完紧紧抿唇，挺直后背坐在脚凳上，耳旁没错过故今的笑。
故今窝在脚凳上，膝盖几乎与胸前平齐，否然两条腿自然垂下，刚好落地。
真得很烦！
第二天一早，故今还没等到她的赔礼。
“怎么回事……哎！等会，就你，国师住在哪？快带我去！”
故今瞥身后：“你跟着我干什么？”
否然抿唇，身上扎着小包袱，斜着眼抬头看她，眼仁占了眼睛大部分，像只耍赖的猫只瞅人不出声。
“……我说了我不是讹诈，你还不信，跟着就跟着，别说话。到嘴的银子千万不能飞了。”
绕着大帅府走出去，国师府和士兵在之前用来放粮的空地扎了帐篷，薛昀被白服侍从推出来。
“……你看见了吧，那个就是国师。老郡丞讲的故事不怎么样，但有一句说的对，其质温润，貌若神佛。”
故今蹲下，拿肩膀撞了一下否然：“比你师兄如何？”
否然：“……”
他睁大眼看着故今，又去看薛昀，又看故今，满眼震惊。
“你怎么……能……”能问出这种话！
此人也是一身白衣，面色也透白，但坐轮椅。
眉眼细长，不语带笑，远远瞧不见真心，但坐轮椅。
唇色和眉间痣鲜红，艳若桃李，但坐轮椅。
站，站起来了！
身量修长，那为什么还做轮椅！
否然抓着肩膀的包袱：“……不及我师兄万分之一！”
“嘘嘘嘘嘘嘘！小点声！好好好，知道你们师兄弟情深。不过你那个师兄……”
否然嗖地回头，浅色眼仁瞪地老大：“我师兄怎么了？”
故今摸了摸脸：“就是个浪荡子！”
否然：“……”
否然咬牙切齿：“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