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今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按照以往对否然的了解，与其说那小子是对任何仙门都有属于自己人的盲目信任，不如说他只是单纯认为妖没有好人。
因为和故今绑定，导致他现在的行为和认知已经割裂，更别说除了故今外，阿旺和阿猫以“报恩”的理由接连出现。但这些也不能让否然相信妖性之初为善，只不过是觉得在妖和人同样弱小时，大家都没有选择恶的权力。
妖若是强大，那就会为恶。
譬如故今。
在否然眼中，即为“恶”。
故今现在没有灵力，否然可以勉强与她同行，只是觉得她没能力作恶罢了。
不过就算故今知道这个想法也会觉得无聊，这个逻辑简直和男人有钱就会变坏，女人变坏就会有钱一样。
不能说错，但结果太武断，影响因素太多。
要是经历绝望被逼无奈“作恶”，也不知道有没有人问过这个人想不想当英雄。
故今没做坏事，也不想当英雄，但她对于否然嘴里的话十足震惊：“吃妖？”
“吃妖会得这样的病？”
如果按照没开灵智来看，人吃的就只是动物。
就如同人吃鸡鸭鱼肉一样，还会因为动物开了灵智就得这种病吗？是道德底线对人吃妖行为的惩罚具像化了？
否然加重语气：“是，人吃妖。”
“我听见了，人什么不吃，人还吃人呢。”
否然：“……”
他一时无言。
妖吃人罪该万死，人吃妖就更是万万不该。
一直以来凶狠狡诈，实力强大的群体变作普通凡人口中的餐食，就像蚂蚁啃大象，是否然万万想不出来的。
“是妖力还在身体里的妖。”
否然低着头闷闷道：“妖的灵力存于妖丹，轮转于身体血脉，凡人无法承受才会出现那种……妖疫。”
故今摸了摸自己肚子，疑惑道：“会传染？我看其他人没事啊。”
“沾到疫病之人血液，或者……吃了得妖疫之人才会有事。御天门人的做法是对的。”
故今把甘蔗换个位置，接下去：“但那人也并非没救是吧。”
否然慢吞吞点头。
他迟疑着开口：“你……”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故今会说你看看这就是你们人，满口仁义礼信，但连妖都下得去嘴，然后再满口为民除害，虚伪至极。
然后他会反唇相讥，两个人一路打到鬼市，相看两厌，争论到最后也没结果。
否然摸着手腕上玉白的镯子，嘴唇动了动：“算了。没什么。”
故今了然一笑，觑了否然一眼：“想那么多干什么，天塌有个高的顶着。御天门，不是有他们在吗，其它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只需要找到阿猫，要回钱，立马走人。”
否然抿唇。
一遇到些他不太认同的事，否然就会无意识用抿唇来抵抗。
故今把甘蔗抗在肩膀上：“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乃齐天大圣！”
否然：“？”
小结：“？“
故今单手将甘蔗横挥转身跟上：“看我给你表演个立棍。”
她将甘蔗往地上一杵，轻盈跳起，身轻如燕。
“啪嚓。”
甘蔗折了。
故今：“……”
否然：“。”
否然：“……”
他嘴唇微张，半晌才吐出两字：“荒诞。”
最后那一根半甘蔗被故今弄成红糖甘蔗水，两个人吸溜到晚上，寻了一个偏僻小巷，点燃阿旺给的香，面前再次出现了鬼市的通道，两人扣紧斗笠，小心进入。
“门口的人少了……”
也不是，应该说是门口拉客的人少了，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他们没有遮面，大咧咧在边上站着，神经兮兮摸着脸。故今一个没注意，否然就被拦住。那人披头散发，分不清男女，脑袋一个劲儿往否然怀里扎：“你看我的脸，我的脸，我的脸！”
故今连忙挡住，拉开否然，那人还在原地维持着动作，一下一下不知疲倦，像拉磨的驴。
故今不敢再停留，避过行迹可疑的人，连忙找到阿旺介绍的店主那里：“翟老板，把你们店里威力最大的符给我来一打！”
翟老板还是老样子，倚在柜台里懒懒抬眼皮：“你有灵石？”
故今：“……没有。”
翟老板：“那就还是低级爆破符十张二十两，买一百送十张。”
“就非得要灵石……”故今扭头：“你这地上的裂缝还没补？”
翟老板悠悠走到屋中间，迈过那道裂缝：“呵，补不了。”
故今和否然在店里转悠，等着翟老板拿货，抬眼对上了一双欲语还休的眼，是个面容清秀的姑娘。
“咦？你店里招伙计了？”
“嗯，最近来了不少新人，难得有神志清醒的，正好店里缺帮手。”翟老板双手一勾，符箓飘向故今。故今拿出银子也扔过去：“多谢！”
“咚！”
银子穿过翟老板的手掉在地上，正好落在裂缝处。
否然抬头：“？”
故今：“……”
她连忙弯腰捡起银子：“对不起，对不起。”然后郑重放到翟老板手中。
“咚。”
银子再次穿过翟老板的手掉在地上。
故今：“……”捡起银子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
这个地方叫鬼市，不会真的是……鬼市吧。
翟老板照旧慢悠悠迈过裂缝，向故今伸手，故今小心翼翼将银子放在他手中，这次银子没有掉在地。翟老板掂了掂，故今偷偷松口气。
翟老板：“就是你想的那样。”
故今一口气没松完又被吊起来：“啊？？”
翟老板走几步开始飘进柜台：“鬼市就是鬼界入口，这条裂缝是鬼界和人界的分界线。我的店正好在这条线上。过了这条线的鬼就有实体，没过这条线的鬼就更近似于灵体。”
银子落在柜台上，发出声响，翟老板声音漂浮：“害怕了？”
故今紧紧拉着否然，否然被她抓歪了头，仰着下巴看她。她色厉内荏：“废话，当然害怕。怎么，害怕就少收我钱啊？”
翟老板：“……”他收了那副阴森的鬼气，懒散下来：“不可能。”
故今又理直气壮起来：“那你帮我寄存个东西，作为吓唬我们的补偿！”
“居然吓唬我们……”故今嘀嘀咕咕拉着否然出店门，翟老板翻翻账本：“嗯？新到的货还没理。”
“绣凤，去把后面的货理一下。”
闻言，面容清秀的女子才收回跟着门外那一大一小的视线，点头去理货。
翟老板顺着绣凤的眼神，摇了摇头：“妖还怕鬼……真是画本子看多了。”
从鬼市出来后，二人互看一眼。
“我说里面怎么阴森森的，原来……”
否然向前走了几步，后背贴上热源，他略微快走几步，热源也贴得更紧。故今挨着否然，一点点往前蹭。他停下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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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故今：“……”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到了和说书人的约定地点，子时一过，故今搓着手臂骂骂咧咧：“这老头，不是挖狗洞让御天门抓起来了吧。”
她靠着墙，隐没在阴影里，脚腕突然一重，登时尖叫出声，否然吓得回头，蹦起来也捂不到她的嘴。
“什么人！”
御天门弟子顷刻围过来，白色衣角提着灯笼将此处照为白昼，墙角悉悉索索爬过一只壁虎，覆膜翻来翻去。
“奇怪，没有人吗？”
一墙之隔，故今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点点头示意。
你吓死我了！
说书人一身黑，同样比划。
你才是吓死我了！
否然：“……御天门关押妖处在哪？”
说书人眼神微动，揉揉眼：“御天门见到妖可是当场处理，哪有什么妖牢。”
“不过……给我十两银子，我就带你们去。”
故今：“……”她拍出银子，咬牙切齿：“你等出去的。”
说出人呲牙：“好说，好说。这边。”
*
御天门门主殿。
原无极踱来踱去：“你这法术到底行不行，这都几天了？连个大概方向都没有。”
“门主稍安勿躁，主人和储物袋间隔太远，法术就会失灵……”施术之人身前有一个小小的阵盘，用于门内弟子遭遇不测回收储物袋之用，而今阵盘之上司南乱转，毫无头绪。原无极压抑不住，狠拍桌子：“这什么意思，又是找不到！”
“不，不是。”施术之人磕磕巴巴，前几天距离太远，司南连动都没动过，如今乱转到几乎竖起来，那便是说……
原无极：“不是什么？！赶紧砸了你这没用的阵盘！”
“不是啊！门主！”施术人满脸震惊：“这，这阵盘显示，储物袋就在我们门内啊！”
原无极：“……把他阵盘砸了！”
*
故今和否然跟着说书人七扭八扭，十分惊险地躲避御天门的弟子。
“哇，真是高下立见。”
虽然故今不喜欢万象宗那帮老登，但是有一说一，这御天门的弟子也太差了些，近似于一些只会花拳绣腿，身体沉重的假把式。
这厢故今正感叹，就见一个拿着方块的愣头青匆匆过来，低头看了眼方块，径直朝她这个方向小跑。
故今：“？”
说书人给她一个眼神。
看我的。
他从衣襟里掏出一个不断挣动的老鼠，往愣头青身前一扔。
“吱吱。”
愣头青看都没看，脚步更快：“出来！”
说书人一个机灵，直接站起来了。
故今：“……不是，大哥！”
说书人僵立，无头苍蝇一样原地转了一会，已经被御天门弟子围住，故今拖着否然蹲在假山后撤，听见愣头青大声嚷嚷：“不是他，还有！还有！”
故今皱眉对上了说书人的眼神。
不是吧！
说书人眼神一转：“在那！我看见了！！你们要找的人在那！”
他哪知道愣头青要找谁，反正死贫道不死道友！
御天门弟子哗啦啦朝着假山围过来，说书人见状脚底抹油，临走对故今做了个口型。
声东击西。
故今哐哐捶假山。
什么声东击西，这分明是祸水东引！！！
“哈哈哈哈哈！”半空中传来铜钟一般的声音：“小贼！银子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