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窈踉跄一步。
的确，自入宫以来她便有所猜测，任北袭与皇帝一同长大自是少不了彼此信任，永昌二十七年，京城兵变，传闻那日一杆长枪挑破太子心脏的是位黑衣将领。
街坊谣言她桂窈只当过耳不闻。
如今她是犹豫了半秒钟，决定装傻。
“叽叽喳喳什么呢。”
桂窈终于把怀里的小布裹找了出来，仔细摊开，里面竟然是好几根肉干。
小青雀的爪子在她蹲下摊开时把干净布料踩上了花印子，看见零嘴，便也不讲什么掉脑袋的事情，沈小愿舔舔嘴，舔舔爪，抱着肉干开嚼。
忽然它整只鸟歪了歪头。
“呜呜呜我的窈，你肯定已经有别的小动物了，竟然还和上辈子一样常备小零食，苦了我沈小愿困在深宫里愁吃愁喝。”
桂窈闻言，笑盈盈的杏眼里也略显疑惑：“那现在沈小愿成了沈小啾，是吃鸟食还是人饭？”
“如果是小鸟的话，吃高蛋白会拉肚子哦。”
她假意扒拉了下肉干。
沈愿抱着自己啃的那一小块就下意识飞到天上去，反应过来才灰溜溜地降落。
“都可以吃啦。”
“活好几十年的鸟不在乎这个。”
小青雀尝了个鲜后就回到了桂窈肩头，砸吧砸吧：“但我出生时就在皇宫，嘴被养得刁，不许喂我虫子哦窈窈。”
她一会站在桂窈头顶。
歇了歇又跑她手心里蹭来蹭去。
“窈窈，你是怎么来这个世界的？”小鸟微微歪头，认真问道。
桂窈站在原地，往远处看，她们应是走回了御花园中，花团锦簇，唯有一方亭，她悠悠往那边走。
边走边说起三年前小荷村，痴傻多年的桂家小娘竟清醒了神志。
又提起往日里与任北袭共同勘破的几起衔玉城的支线任务，把系统的更换简单讲了讲，最后落在重新从小荷村进京之前，慢慢停下了口中的故事。
桂窈眼底是任北袭漆黑的眼。
沈愿听着她上山下水的好不快活，她高兴极了她认识了更多朋友。
小鸟倾听完便选择叽叽喳喳地落到她唯一有意见的话题上。
“方才那位任将军对你可好？”
“沈小愿，我好像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了，如果可以，我想和任北袭过完这辈子。”桂窈认真道。
她将方才心里想到的蜜意醋意都不管，只看着小青雀那双圆鼓鼓的眼睛
既然现代的秘密这样难去告诉古代的爱人。
那便将古代的这些事暂时对她想爱护的小鸟保密吧。
小鸟往亭子前飞，桂窈望着她莽撞又圆滚滚的背影还欲说些什么。
脑海里的系统忽然开口：“恭喜宿主，主线任务养鸟的完成度已达成10%。”
“诶，原来主线任务也有完成度，那很好了。”桂窈眨眨眼，指节被小鸟假意啃着，忽然看见远处有两个携手同行的小宫女。
不知怎的，她下意识蹲了下来。
沈愿：……系统你出来，你对我们窈窈到底做了什么。
小鸟想冒头。
桂窈给她按了下来。
远处的小宫女笑着聊天，偌大的御花园里安静得只剩下她们嬉闹的声音。
那提灯的宫女：“桂家娘子入宫后，娘娘都爱笑了许多，好像她一直待在宫里，娘娘定然一直高兴了。”
身旁端着一盆花的宫女低声道：“莫要妄议主子们，上次没被罚是娘娘心善，你若是把娘娘不高兴的事落到别人口中。”
“啊，那我不说了。”
桂窈双眼凛过草丛看那宫女，心声中分明在想的是皇帝的坏话，未能道出口的后半句话，意思是若是皇帝知晓，杀头都是轻的。
她忽然问。
“沈小啾，你在后宫最喜欢谁？”
“现在的那个娇娇皇后！”
是啊，偌大的宫中，好似没有人不喜欢这个秀外慧中的皇后。
“谨小慎微，安静不争。”
当初舅母嘱托的那句话是：“娇娇纯善无辜，莫要牵扯到她。”
所以宴时，高舜被剑锋直指脖前寸尺，右手虚虚空着，又在禁军前来逮捕任北袭时方握紧身侧皇后的手腕。
偏生是有意要吓她李皎。
两个小宫女已然离开，桂窈起身，把沈小啾放回头顶，听她这些年偷了多少个果子吃，听她说古代没有手机太难受了但好在她是鸟也用不了手机，还听她说到这个世界来后也交了很多朋友。
只是那些鸟朋友猫朋友听不懂她说的话。
后来还是爱跟人走动。
桂窈点点头，差点把鸟甩下去。
脑海里的系统不知怎的话突然变得多了起来，她一下子回不过来两边，叹了口气。
“你对皇帝有印象吗？”桂窈认真道。
沈小啾哎呀一声。
“超级有的，最开始那个皇帝是老头子了不喜欢，后面这个呢我看着他变老的，后宫佳丽三千都超级漂亮，那时候宫中还没有这么冷清。”
桂窈：“现在的宫中算冷清吗？”
沈愿也点头：“当然！这个皇帝才登基不久，我，我有些怕他。”
桂窈盯着小鸟微微发抖的毛，下意识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什么事情能让沈愿直言害怕？两眼对视那一瞬间，小鸟蹭了蹭桂窈：“忘了你会读心了啾。”
“所以……”
桂窈将喉口的哑咽在腹中，脑海里闪过的是沈愿沉重的心声。
高舜登基后，将先帝后宫中还活着的数十位妃子，甚至是那个先帝临终前赏赐的官女子，都送去岭南流放，当年的皇后王氏则是死在太子前边。
桂窈叹了声。
飞得高，看得远，好似也并非都是好事。
她抬眼，微微一怔，竟是多日未见的舅母在冲她招手。
桂窈便含着笑意跑到她跟前，护着掌心的小鸟，像献宝似的突然把掌心张开，一只小青雀闪耀地甩了甩头上的那根毛。
舅母哎哟一声。
“窈窈从哪找的小雀，这样好看，就算是宫中也没比这只羽毛更美的雀了。”
桂窈弯弯眼睛让沈小愿去舅母肩膀上蹦蹦跳跳，舅母说她心都要软化了哦，摆摆手才让鸟回去，认真问桂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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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任小将军了？”
闻言，桂窈有些拿不准舅母的态度，只点了点头。
舅母叹：“昨日，京城的禁令才解，我进宫时瞧见宫门前跪了不少人，市坊都在传是宫中有刺客，可我方才远远看见娇娇，她神情好似并无变动。”
“如果陛下背刺，皇后会伤心吗？”
舅母好似很意外桂窈会这样问，半晌，点点头。
“不愧是成了婚的人，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桂窈无奈：“舅母你现在讲话很像舅舅诶。”
皇宫的日暮好像来得比较早，前几日，桂窈是暂住在椒房殿的偏殿，收拾出来的一张好床，宫外客栈的行礼被打包到她院中，她每日醒了便去陪皇后读书练字。
陛下会来，今日便来了。
然后就把她撵走去看任北袭去。
桂窈是这样给舅母讲的，不光是舅母笑，舅母头上的沈小愿也在啾啾地笑。
总之日落时至，桂窈心里忽然就牵挂起独自在宫中的任北袭。
都快忘了，她与他是自相识起便没有这样分开过，好像认识以前便消耗掉了所有应有的分别。
舅母瞧见她眼底的泪花，反而笑了。
“以往来不得问窈窈一声，这名为祖上姻亲，实为能拒偏不让拒的婚事，可还满意？”舅母感觉自己头上本来乖巧的漂亮小鸟跳来跳去，还以为小鸟也好奇。
桂窈这下来不及遮掩住红透了的脸，只把沈小愿交给舅母。
“这只小鸟通人性，好似是皇后宫中的，你同她讲话问问她要不要回皇后那，我去远远的再看一眼任北袭，晚上回来！”
她摸了摸小鸟。
从一旁随行的宫人那要了一盏灯。
一席藕荷色褙子的小娘子闯入了宫墙内漆黑的夜，她认着路的，从左侧走到头，穿过御花园，那个小亭子歪的石子小路，最后是长长的一道街。
桂窈是跑着走的。
灯纸里的油一晃一晃，火光在她踉跄那一下时不知所踪。
天昏暗得只剩下远处殿门的几点烛火。
到了！
桂窈整理了一下裙角，抬眸时，却见门前的那点烛火，悠悠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隐约可见，举灯的男人一身黑衣融入夜色，却比夜色还要痴人几分。
那双宽大有力的手扶住了桂窈的手腕。
桂窈灯也不要了，就要抱进男人的怀里。
任北袭低笑一声，将她稳稳抱紧，另一只手轻敲她盘上来的细腿，沉声道：“不规矩。”
怀里的人闷闷摇头，寂静的夜只剩下她的哭诉和他愈发结实的呼吸。
“不哭了。”
“……怎么哭得更凶了？”
桂窈被男人浑身烫得白皙的脖颈微微一缩，缓和了才觉得羞时，双腿却被他两只手夹住，像抱小孩一样被男人抱在怀里。
灯被落在背后的夜里了。
桂窈委屈。
“今日见面，你还未抱我。”
任北袭长睫下只有吻得她呜咽说不出口，方将握着她的后颈的力道松开，感受着她在怀中喘气的诉泣，只沉声道：“嗯，是为夫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