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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七章

作者:刀笔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米切尔的飞艇越过西区的航道,向北区飞去。


    真美啊,秋站在活动区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漫漫星河,发出一声喟叹。


    地球时代,无数诗人画家用文字和笔触对星空倾尽赞美,都不如亲自置身其中来的震撼。


    她犹喜欢“天淡银河垂地”这句,银河像花旦拋向台下的水袖,有那么一瞬,恍若触手可及,但伸出手去,才惊觉那距离的遥远,才发现自己痴心妄想、微渺可笑。其他诗人所做,要不是地球上渺小的仰望者的视角,要不是幻想自己已飞到云霄之上,喝着琼浆玉露,听着仙乐歌舞,就意境而言,秋以为,都不如这句。


    近的行星、远的星云,无论身处何处,目光所及也不过尘埃般的一隅,银河总是亦远亦近、若即若离,就像大海上人鱼的歌声,就像秋临死前的幻觉,让人迷醉。


    穿梭于星河之中,她也没有征服的感觉。临近的一颗行星占据了大半个舷窗,它的“泥土”像月光下海边的淤泥,黏腻而厚重,表面有一些细密的小凸起,像贝壳翻起来的沙。那底下会不会也有某种卧沙的小动物呢?秋不由自主地想。


    越过暗沉的星球,远处涌动着大团的光晕,缓慢地从“淤泥”星球后面蛄蛹出来,像在漆黑的海水深处无声潜行的发光巨鲸,光滑的皮肤掠过海水时激发出的粼粼光斑。


    静谧,荒凉,又像一个没完没了的梦境。


    米切尔一边看书一边偷偷打量秋,见她看得痴迷,便放下书拨,走到她旁边轻声说:“这是西306航道,外面那颗是ECL-12,一颗不适合人类居住的荒星,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做这条航道上路标。”


    秋梦呓般喃喃道:“我在想那上边会不会有贝壳一类的小生物。”


    米切尔将手贴在玻璃上,轻声道:“没有,目前人类在银河系发现的生物就两种,来自分光双星的‘诗’,以及来自ALGOL的‘恐龙’。”


    “恐龙?”


    “是的,那是人类发现的第一颗适宜居住的天外行星,那上面生活着一群类似恐龙的生物,于是科学家们就干脆把它们命名为‘恐龙’,以表达人类没有亲眼看见地球上的恐龙的遗憾,这种生物很聪明,有超强的族群意识,人类花了足足一百年,才在这颗星球上站稳脚跟。”


    “那‘诗’又是什么?”


    “‘诗’,”米切尔眼底漾出一丝低落,她眨眨眼,神色恢复如常:“是一种很奇特的生物,七百年前,生物学家们还为它是否属于生物争论过好长一段时间。”


    “那是一种奇特的氢基生物,气态的,具有不输人类的智商和文明,在气态星和有稀薄氢氦空气的固态星上广泛分布。”


    “从人类踏足太空的那一刻起,它们就像幽灵一样飘绕在我们周围,那些与计算结果相去甚远的实验数据、宇宙灵异事件、人类差点停滞的科技发展,几乎都是它们搞出来的。”


    “人类一直以为它们是某种奇特的宇宙现象,未曾想这居然是一个气态的外星文明。”


    “和诗的斗争持续了很长时间,它们甚至难以被观测到,突破被封锁的基础科学、制作捕捉诗的容器、抓住它们然后研究——就像和病毒作战,这是科技和文明的拉锯战,人类动用了为数不多的宜居星上几乎所有的资源,差点被诗拖死在这银河深处。”


    “破解诗后,我们获得了在氢氦空气中生存的能力,科技突飞猛进,不再拘囿于那几个资源几近干涸的地球环境宜居星,人类的足迹开始遍布整个银河。”


    “了不起!”秋由衷地赞美,来自两千年前的她,也为两千年后的人类那些一脉相承的美好品质和所取得的成就感到自豪。


    此时飞艇进入跃迁锚点,舷窗自动关闭,丽兹终于找到机会打断她们的谈话,把米切尔扶进减压舱,同时向秋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和那一群ai生物人仆役挤另一个减压舱,然后把舱门啪的关上了。


    米切尔只好拢起她那宽松的居家长裙,意犹未尽地回头喊道:“一会儿再聊啊!”


    黑洞跃迁带来的眩晕感,真实地提醒秋她们在以一分钟可以绕地球半圈的速度穿越星系。


    生理上的不适尚可忍受,秋把医疗箱中的特制药翻出来吃了几粒,才不至于重温上辈子临死前的徒步逃亡。但是,眼前这诡异场景带来的心理震撼可不输黑洞跃迁。


    十二个身着黑内衬白围裙,身高几乎一致、长相差异不大、表情大抵相同的女仆,分为两列,一起站在减压舱中间的长桌两侧,同时倒水,同时举杯,一咕噜仰脖把药图吞下去,然后一起放杯子,发出一声玻璃碰撞木头的闷响。十二人一起后退两步,哒哒,啪!她们同时坐在两边的长墙凳上。


    饶是军队出身的秋,也没见过这整齐划一到堪称惊悚的场面。


    甚至连举手的幅度都一模一样,一点个人风格都不带,简直就像克隆出来的。


    秋可以确定她们不是同一批克隆人,因为有人吐了,有人没吐,有人吐得昏天黑地,有人跟她一样只是血液上涌涨得脸红罢了。


    然而更惊悚的是,尽管旁边人吐得不省人事,那些没有晕艇的女仆就像没事人一样,雷打不动地坐着。


    秋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扶着桌子慢慢走过去,把两个瘫软在地的女仆架起来,抱到桌子上横躺着,然后从卫生间拿来拖把和桶,收拾她们的呕吐物。


    在这种失重环境下,秋只能半蹲半跪地杵着拖把柄慢慢收拾,但她是那种手还能动就要给枪上膛,腿还能爬就绝不躺担架的主。秋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把地面收拾干净才爬到角落里休息——她死也不和那群女仆坐一起。


    不知道又昏沉了多久,秋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抬起沉重的眼皮,发现那些待机的女仆动了,她们拿起清洁工具,把这个减压舱彻底清扫一番,连天花板都擦了。


    然后鱼贯而入地进浴室,洗澡,换新工作服,又一串地走出减压舱,期间没有一个人看过秋一眼,仿佛她不存在似的。


    秋:……


    那我拿命拖地算什么?算我眼里有活吗?


    考虑到女仆都这么洁癖,秋也快速冲了个战斗澡,换了身干净衣裳,急匆匆跑出减压舱。


    这群精确到一分一秒的女仆就是报时器,她们一走,就代表着,她迟到了。


    米切尔已经坐在餐桌前,面前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丽兹站在一旁,脸色臭得像刚捞上来的海带叶,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秋不由得想起站在校门口抓迟到的教导主任——她上辈子为数不多打心眼里害怕的女人,秋难得心虚地撇开眼。


    “秋女士,您已经迟到十分钟了,小姐为了等您,现在还没传上菜。”


    秋不想辩解她自作多情导致昏迷一事,更何况甩锅本就不是她的风格。她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抱歉,默默站到米切尔身后。


    丽兹似乎还想说几句,米切尔立刻举起高脚杯示意上菜。于是执酒瓶的女仆为她倒上小半杯瑰红的酒,另有两个女仆推着餐车有条不紊地布菜。


    丽兹作为米切尔的家庭教师,有资格坐下来和米切尔共同进餐。她斜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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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一眼,拉开米切尔身旁的座位坐下。


    这顿饭吃得沉默又简单,当米切尔将刀叉交叠地放在银盘中时,丽兹也随之放下餐叉,用餐结束。


    米切尔拿起餐巾擦擦嘴,又吩咐道:“向厨房要三份霁晶冻酥底塔。”


    这是米切尔的小厨房常备的甜点,不一会儿就送了过来,女仆将一份摆在丽兹面前,另外两份都放在米切尔跟前。


    丽兹从秋迟到到现在,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


    米切尔此时心情颇为愉悦,但仍摆出一副尊重师长的态度,温声说道:“老师刚才黑洞跃迁时照顾我也辛苦了,请去休息吧。”


    丽兹看了看米切尔眼前的两份冻塔,又瞥了秋一眼,紧着嗓子低低地道了声谢,端起自己的那份冻塔,告辞离开。


    米切尔起身相送,礼数不可谓不周全。


    直到自动舱门打开又合上,她才长吁一声,瘫坐回躺椅里。


    躺了几秒,她又突然蹦起来,把丽兹刚才坐的那把椅子拉到自己对面,招呼秋:“过来坐!”


    秋看着米切尔好像表演完话剧的演员回到后台,整个人变得鲜活起来,不禁哑然失笑:“小姐,这不合规矩吧。”


    “规矩规矩,出来玩还一天天的规矩,这是我的飞艇!”


    她叉着腰站在秋对面,脸颊气鼓鼓的,飘在额前的鬓发随着呼吸有规律地抖动,但这副模样没显出多少威严,反而有些色厉内茬,像只挥舞着爪子宣誓领地主权的小猫。


    秋从善如流地坐下,对米切尔亲自给自己拉椅子这事没有一丝负罪感,非常自然地,过渡到朋友相处的模式。


    她看到了米切尔身上的孤独。


    比起保镖,她更乐意为雇主扮演朋友的角色。


    米切尔刚失去了挚友,这事秋是知道的。她并不想上演某些僭越上位的戏码,只是米切尔现在想找人倾诉,而她乐意扮演这个倾听者。


    前世在战争中摸爬滚打的秋,其实不太喜欢米切尔的性格——无论是社交场合展现出来的文静娴雅,还是现在逃脱丽兹监视后表现出的率真可爱。


    从交朋友的角度说,这种性格不让人讨厌,但也不会让秋觉得是一个值得追逐的、愿意交心的朋友。


    这种朋友,秋曾经有过,她们看似拥有良好的教养和稳定的心态,你可以把一切挫折都说给她听,她总有办法宽慰你,cos人生导师给你灌点中听不中用的鸡汤。


    但秋知道,她们不是同路人。这浅薄的友缘仅仅维持在嘴上的漂亮话,真有困难,恐怕借一分钱都难。


    当战争打响,昔日的朋友立刻因为阶级和立场反目成仇,那时秋才遇到真正的挚友——她们小队的队长。


    那个不苟言笑,总是对着地图思索到深夜,经常因为信仰、战术、或是琐碎到一锅汤里该放几颗番茄这种小事和秋争吵的队长,才是秋心目中的“挚友”,尽管除了刚见面那几天,她们很少给对方好脸色看,只会在执行任务时无条件相信对方。


    比如秋说她会把敌军引开——她确实引开了,这不算失败,于是队长带领着剩下的队员,连同几个撤退路上捡的不知属队的伤员,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相信秋能做到。


    可惜秋最终还是没能走出密林。


    前世的记忆刻骨铭心,如今又在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孑然一人,秋说不清她自己和米切尔谁更可怜一点。


    不过拿钱办事,秋很乐意教这个被极尽奢华供养出来的千金小姐一点她的长辈、她的老师、她的同龄人都不会教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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