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棠领着陵昭走入巫祭大殿时,凝光正在喂鱼。
她懒散地坐在一方莲池旁,手中随意扔下珊瑚珠大小的红果,引得池中游鱼接连跃起,争相抢食。
陵昭余光瞟了眼池中,不由纳闷这到底是养来看的还是养来吃的?
他还没见过这么肥的鱼。
听见脚步声,凝光转过头,她容色清冷,即便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也掩盖不住迫人威势。
虽然没什么不对,陵昭神游道,但她和传闻中的凤族巫祭实在有些出入。
凝光目光扫过息棠,却只将她当做护送陵昭的丹羲境仙灵,没有多作留意,只顾着打量陵昭。
也不怪凝光看不出,便是以她如今修为,也不可能轻易分辨上神化身,此时不见息棠,只当她会晚一步到。
凝光没有在陵昭身上发现什么异处,只动用神识,尚且不可能察觉陵昭被禁锢的血脉本源。
但这恰恰是最大的不寻常,以陵昭情况,他是因何入了息棠的眼。
凝光实在好奇,却不好立刻就将陵昭抓来研究,再怎么说他都是息棠送来的。
不过盯着陵昭的脸打量太久,她不知为何,莫名觉出几分熟悉,却想不通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坐没坐相的凝光若有所思地撑着脸,指尖勾了勾,示意陵昭上前。
碍于她的身份,就算陵昭浑身寒毛直竖,也不敢违逆,只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被一把捏住了脸。
“难道真是因为这张脸?”只听凝光喃喃开口。
除了这张脸,她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值得息棠看中的地方,无论修为还是资质,都可谓不值一提。
只是这年纪未免也太小了点儿……
“阿棠这是打算老牛吃嫩草?”她忍不住又道,这话听得陵昭猛地瞪大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连头顶叶子都控制不住地抽搐一下。
息棠面无表情地看向凝光:“这是我新收的弟子。”
凝光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不会吧……
她僵硬地转过头,对上息棠如有实质的目光,终于认出了她:“阿棠,是你啊……”
她看了息棠一眼,又看了眼陵昭,飞快收回手,脸上神情一整,正襟危坐,企图当做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见息棠还是不语,她弱弱开口:“别打脸。”
这就是凤族巫祭?
陵昭看着这一幕,顿感幻灭,心中凤族巫祭的光辉形象轰然崩塌。
这么多年,她倒是没怎么变。息棠略显嫌弃地瞥过胆敢造谣的凝光,终究没有在阔别多年再见的时候教训她。
什么叫老牛吃嫩草?这是她不知打哪儿来的便宜儿子!
见她没动手,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凝光干咳了声,唤来侍女入内,命她领着陵昭到别殿去休息。
有些话就不必让小辈听了。
大约是凝光方才的表现太不靠谱,陵昭下意识看向息棠,见她点头,这才跟着侍女离开。
“我还以为你亲自出了丹羲境,原来是用化身。”凝光看着这张平常得没什么记忆点的脸,很有些不习惯,又打量着息棠身上素衣,“怎么穿得同侍女一般。”
凤族中侍奉的女婢,多着如此素衣。
息棠尚且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本就是她随手幻化,为的正是不引人注目。
凝光也没在这一点上多说,径直问道:“这少年究竟有何处不同,竟能得你收为弟子?”
这么多年来,息棠还从未收过弟子,无论何等出众天资的仙神,都不曾让她动了收弟子的心,这不知来历的寻常少年究竟何德何能?
就算是师徒,也并非不能更进一步,凝光也听说过几桩这样的事。
为师兄着想,她得多问两句才是,绝不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凝光理直气壮地想。
对此,息棠只是瞥她一眼:“我乐意。”
凝光无话可说,虽然她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但息棠不想说,她也就不可能问得出来。
“浴火池的事安排得如何?”息棠没有同她废话,径直在对面坐下,问起了正事,语气毫不见外。
在正事上,凝光还是靠得住的:“既是丹羲境上神所请,我凤族又岂有不应之理。不过——”
想到刚刚探知到的陵昭情况,她还是多问了一句:“以他修为,不知能不能经受住业火洗礼?”
若是修为不足,入浴火池只怕得不了多少好处,但烈火灼身的痛楚却不会少上半分。
因为关于南明离火芝如何得来,毕方鸟族并未告知云裳,凝光也就无从知道陵昭有与先天异火抗衡之力。
不过准确地说,是与她共生的重嬴湮熄了先天异火。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息棠漫不经心地回道。
她这话也立刻让凝光意识到,陵昭应当没有他看上去这么简单。
同凝光将此事说定,因凤族族老遣侍女来请,息棠便没有在殿中多留。
走出巫祭大殿,自梧桐枝上眺望,可将山下风景尽收眼底。
眼前景色恍惚与记忆中重合,让息棠心头难得生出几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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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
她实在很多年没有来过丹穴山了。
第一次来,应当是在八万还是九万年前了。
受先青羽君之邀,紫微宫天载与悬镜两脉弟子同游丹穴山,举杯共饮,场面和谐,难得没有生出什么事端。
丹穴山上最多梧桐,但也并不少其他花木。
满树梨花胜雪,息棠走入林中时正有一阵风过,梨花纷纷扬扬洒落,令她肩头也多了两片落花。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从前旧事忘得差不多,如今故地重游,昔年记忆竟又重现眼前。
息棠自嘲地笑了笑,循着记忆在梨花林中确定了方位,半蹲下.身,也不准备动用术法,徒手掘开了树根的土。
一手便能握住的酒坛出现在眼前,息棠怔怔望着,有刹那失神。
数万年前埋下的酒,如今竟然还在。
息棠从掩埋的泥土中取出一坛酒,还未揭开,已经隐约能嗅到浓郁酒香。
也对,当年埋下这些酒的仙神如今还活着的也不多了,毕竟是近九万载的岁月,就算是仙神,也难以长存不朽。
息棠拂手将树下恢复原状,将手中酒坛揭开。她的酒量向来不算好,平日也不喜多饮,不过今日情况不同。
她举起酒坛啜饮一口,甘冽浓郁的酒液入喉,像是有烈火从喉头一路烧到肺腑。
息棠就地坐了下来,屈起一条腿,靠在身后梨树上,随着坛中烈酒渐少,她面上逐渐染上绯色。
四下安静得过分,耳边只剩风过时响起的花叶窸窣声,混沌中,息棠心下是少有的平静,她阖上眼,像是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陷入沉眠的息棠似有所觉,眼睫忽地颤了颤。意识朦胧中,她睁开眼,满树梨花中,青年现身在她面前,袍袖猎猎,垂目看来,双眼如同深潭。
那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相隔数万载岁月,息棠还是认出了景濯,她半坐起身,撑着脸地看向他,神思散漫,不太清醒地开口:“是你啊。”
她竟然会梦到他。
只需一句话,便足够景濯认出她是谁。
尖锐痛楚自心口传来,数万载前的陈伤分明已经愈合,却好像在见到息棠时被再次揭开,仍是鲜血淋漓。
只是伴随着锥心痛楚而来的,还有不容错辨的欢喜,让他眼里只能容下面前风景,再看不见其他。
景濯站在原地,时间像是和他的心跳一起停留在这一刻,静默中,忽有风过,满树梨花摇曳,像是落下了一场雪。
就像是很多年前,他们最后一面时落的那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