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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第 37 章

作者:云山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明霜孀居一隅,深居简出,抵达金陵城后拜帖邀约皆都婉拒,东院大门整日紧闭,久而久之,鲜少有人踏足门前。


    东平伯府此时派人送来帖子,莫不是来打探新妇的消息?


    明霜有一瞬慌乱,她失忆之事从未对外宣扬,若真教伯府中人察觉出什么,免不了又要生出些许风波。


    “你去库房里挑件贺礼,交由她带回去,至于赏花宴就罢了。”她思索片刻,仍是推辞,“慢着......”


    见她欲言又止,金翘怔怔顿住:“姑娘?”


    明霜声音迟疑:“藤墙小门可有上锁?”


    经历昨日的荒唐行径,即使无外人知晓,明霜脸皮薄面子都丢尽了。


    雾夜孤舟,船舱幽幽,她任由他主宰呼吸的起伏频率,濒临沉溺失神的边缘又被他哄着说些不清不楚,难以启齿的情话。


    这不想还好,一想及此事记忆就如浪潮般涌来,夹杂着潮湿腥意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掌心捂着滚烫霞红的脸颊,近期她不想见到那个人面兽心的登徒子在面前晃悠。


    临走前特意嘱托金翘,将东西两院间的暗门加装上锁,省得那混不吝的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如今她离开时辰不长,不知眼下装上了没?


    “谢郎君得知后,直言外人信不过,此事他派由夏明去做。”说罢,金翘心怀忐忑,偷觑自家姑娘脸色,“奴婢办事不利,还请姑娘责罚。”


    明霜脸色一时白了又红,如同掉进了染缸,防狼工事尚未建成,倒教那狼崽子抢先得知消息,亲自监督。


    她疲惫地摆摆手,让金翘去做事,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卧房。


    金翘懊悔地跺了跺脚,都怪自己不争气,行差踏错竟被郎君发现了,眼下姑娘嘱咐的事万万不能再错。


    半炷香功夫,金翘从库房挑了柄并蒂莲缠枝绕纹的玉如意,放至漆木乌匣中送到东平伯府的老妈妈手中。


    金翘行事爽利,落落大方替明霜婉拒了赏花宴的邀约,并特意改口道:“我家娘子近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此物是娘子一点心意,贺贵府郎君新婚之喜,劳烦妈妈转交。”


    苦等一个时辰的老妈妈陪笑着附和,携着贺礼急匆匆地归府。


    东平伯府二房院邸。


    丫鬟婆子静步止声,小心谨慎,唯恐出错惹得二夫人烦心。


    端茶递水的松快活轻易落到新来的小丫鬟佩儿头上,她颤颤巍巍地将茶盏送到二夫人跟前,刻意压低了嗓音:“夫人,请用茶。”


    王素秋横眸睨了她抖颤的腿,不威自怒:“你家夫人是豺狼虎豹,能吃了你不成,送个茶你怕成这样。”


    佩儿旋即跪下解释,嗓音明亮:“您误会了,奴婢头回当差,见夫人竟比天后庙里的神像还要华贵端庄,一时心惊,还请夫人恕罪。”


    王素秋勾了勾唇,抿了口茶:“是个嘴甜机灵的,就跟今日当差的换一换,以后你留下侍茶吧。”


    佩儿喜出望外,实实在在磕了几个响头。


    眸光扫过屋里一个个噤若寒声的丫鬟婆子,自打源哥儿成亲的日子定下,二房整日都是暮气沉沉的。


    王素秋长叹一声,说来也是因她而起。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吴妈妈撩起门帘端着乌匣进来,王素秋登时将闲杂人等打发出去。


    她急切问道:“主院那个可将我的话带给奚娘子?”


    吴妈妈摇摇头,打开匣子:“奚娘子不曾露面,只托贴身丫鬟送上贺礼。”


    王素秋正眼都没看,精神头猛然降下去:“源哥儿的婚事,岂不是成了定局。”


    吴妈妈不动声色地安慰道:“唐三姑娘同源哥儿是表亲,同流着王家的血,即使您与那位不合,可有血脉亲情,又有两家长辈做主,您何故忧心忡忡。”


    王素秋揉着额角,双眸紧闭,喉间千言万语抵到嘴角只化作三字:“你不懂。”


    当年她与长姐割袍断亲,形同水火,老死不相往来。


    前几月荣恩侯府蓦然托人传话要结两姓之好,将她的外甥女唐云宁嫁给源哥儿。


    初得到消息,她千万个不愿意,但耐不住伯爷获知唐家同谢国公府结了亲,也想攀一攀这富贵,东平伯府没落,源哥儿有个如日中天的连襟于前程有利。


    当家作主的公爹对这亲事满意,老爷同源哥儿也无异议,唯有她寝食难安。


    果不其然两家刚交换庚帖还不足两月,荣恩侯府就着急忙慌将人嫁过来,其中定然有诈。


    她只得源哥儿这一个命根子,断然不能让他着了长姐的道,誓要在二人成亲前查明这桩婚事的由来。


    王素秋猛然睁开眼:“去查查奚娘子出入云斋书铺的日子。”


    山不就我,我自就山,改日她亲自去会一会这奚娘子。


    ......


    明霜全然不知有人暗筹划着同她偶遇,眼下正收拾雪团搞出来的烂摊子。


    一人一猫,无声对峙着。


    雪团以为两脚兽同自己玩耍,蓬松的尾巴在她腕间扫来扫去,完全没有认错的自觉。


    明霜双手摁住沾满墨汁的雪团,垂眸看向自己,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透着些许脆弱。


    原是浅眠休憩小会儿,岂料甫进房门就见雪团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浑身沾满墨汁甩着唯一仅剩的干净毛绒的大尾巴,纵身一跃扑到她怀中。


    幸好她躲得及时,否则就不是胸前衣衫浸着大块污渍这么简单,会更加狼狈。


    明霜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同它赌气作甚。


    将闯祸的雪团托付给金翘带去清理,明霜褪去衣衫,踏入浴斛。


    天光正亮,白雾氤氲出朦胧的沙帐,明霜素手捧起浮着的花瓣,热气熏蒸水转成珠,滴答坠落声音清亮,在这种静谧安逸的氛围下,酝酿出浅浅睡意。


    甜腻的花香雾着明霜,上下眼皮在打架,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门响,惊得她飘飘然的思绪渐渐回笼。


    热气退散,挺俏的鼻尖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莹白纤细的手臂悬在木桶边缘。


    “还未入夜,拿套纱衣过来。”她有些失神,声音轻飘飘的。


    空气静默片刻,无人做声,只门扉响过两回,待到第二回时,脚步声轻不可闻,身后衣桁上却多了套玉兰色的换洗衣物。


    她自浴斛起身,水珠划过雪肤滚落坠地,潮湿粉润的手指一闪而过。


    谢钊猛灌一盏凉茶,危险地眯起双眼。


    十二扇山水屏风后是满园春色,倩影迤逦,曼妙多姿。


    指腹被水滋润浸泡起的皱经过一夜业已恢复如初,谢钊目视前方,指腹无意识摩挲着,似在回味。


    似有若无的香甜盈入鼻息,喉结上下滚动着,谢钊运了运气,又灌上盏凉茶。


    余光瞥见屏风后的那抹身影猛然一顿,几瞬后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那略显僵硬的更衣动作,出卖了她内心的慌乱。


    谢钊眉梢轻挑,彻底放开手脚,执壶斟茶,细碎的水声此时此刻声势浩大。


    明霜轻咬着唇,呼吸微带凌乱,落在身上的视线过于灼热,纵使察觉屋内之人不是金翘,她也不敢轻易戳破。


    那混不吝的惯会见缝插针,贸然挑明只会害了自己。


    明霜刻意放缓更衣的动作,可一件抹胸长裙外加薄如纱翼的纱衣,慢又能慢到哪里。


    只恨六月气候炎热,不似冬日白雪皑皑,锦帽貂裘能将人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谢钊不动声色,陪着她磋磨时光,渐渐地耐心散去,轻啧一声,起身近前。


    此刻的脚步声宛若阎罗的催命符,直教人心惊胆战喘不过气来。


    明霜硬着头皮继续装聋作哑,抢先开口道:“金翘,你再拿套薄锦寢衣过来,待会儿我想小憩片刻。”


    “换了还要脱,何必折腾。”谢钊戏谑声响起。


    “需要胡言。”明霜脸颊轰地烧起来,攥紧胸前衣衫,磨磨蹭蹭半晌才闪身出屏风,“你怎么来了?”


    谢钊好似没有听见,眸光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两弯细眉瞳色潋滟,娇艳欲滴唇齿生香,一线锁骨羊脂如玉,胸脯起伏略含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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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纱裹肩锦袍锁腰,美人出浴艳光夺目,偏生气质清纯生涩,直教人移不开眼。


    明霜作势抬手遮他的眸,娇怒道:“不准看。”


    “好,我不看。”谢钊嗓音喑哑,温顺地配合着低下头颅,双眸主动凑前贴近她的掌心。


    潮湿,温热,裹着细微的颤。


    气氛凝滞片刻,明霜打量他一番,又将目光移至前方,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快速奔至床榻。


    说来也是奇怪,二人亲密到只差最后一步,今日这幅场景面对他时明霜仍羞涩难当。


    偏生教她摊上个荤素不忌,心思活泛的情郎,真真像在渡劫。


    手臂传来阵阵酸涩,明霜换至左手,身体与前面这副铜墙铁壁般的身躯错开位置,留出一线逃跑的缝隙。


    瞅准时机,就是现在。


    出师未捷身先死,她如雀鸟展翅正欲逃离,谢钊似是早早预料到,长臂伸展,使了个巧劲将明霜抱在怀里,单手扼住腰腹,将人腾空抱上窗前的紫檀案几。


    莆一坐稳,明霜捂着掌心方才停留的地方,眸中泛起水花,娇滴滴地喊着:“谢郎,我疼。”


    唇角勾起的弧度抹平,谢钊眉心微蹙,探手过去轻轻揉着:“下次再敢跑,疼的就不是此处了。”


    话虽如此,当听到明霜哼唧喊疼时,手下动作又轻了两分。


    疼痛逐渐散去,明霜抬头看他,又问了一遍:“你来作甚?”


    谢钊单掌撑在案几,从腰间抽出把钥匙,悬在两人中间:“来送钥匙。”


    明霜目光夺闪,不接他的话茬。


    下一瞬,修长白皙的指节擒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同谢钊对视。


    谢钊调侃道:“怎么?有贼心没贼胆。”


    明霜拍开他的手,嘟嘟囔囔:“防的就是你这个贼。”


    谢钊嗤笑一声,额头抵住她,灼热的呼吸扫过面颊:“敢问奚娘子,何时教我采你这朵娇花?”


    又被他轻易掌控局面,明霜抿紧唇,闭口不言,不让他轻易占了便宜。


    谢钊脊背挺直,拧着眉:“怎今日脾气这般大,说两句就给我甩脸子?”


    “陈少廉当众亲你,我还不能生气?”


    没有当众,当时现场只有四人,更何况陈少廉还是位姑娘,明霜在心里默默反驳。


    “还要那十余位郎君,趁我不在赠物予人,真当我是死了,嗯?”谢钊挑眉,尾音涵盖危险的警告。


    明霜越想越委屈,是他不分青红皂白行不轨之事,反倒怨起她来。


    她一心想为家族翻案,何错之有?


    明霜倔强地抬眸,眼眶盈满泪水,将落未落:“我要去雍州。”


    谢钊掀起眼皮,心情不爽到极点。


    泪水模糊了视线,明霜哽咽着推搡他的胸膛:“咱们就此作罢,从此一刀两断,井水不犯河水。”


    她是第二次要同他了结过往,各奔东西。


    谢钊脸上露出一抹病态的笑容,粗粝指腹抚去她的泪珠,像毒蛇般低声诱哄:“当真?”


    即将戳破的真相,阴暗腌臜的窥探,插翅难逃的恐惧,不堪的一面瞬间冲击着谢钊的心灵,他隐隐有些兴奋。


    隐藏多日的暴虐阴暗即将公之于众,谢钊眸底沉寂依已久的火焰只待一个暴发的助燃剂。


    明霜小声啜泣,瘦肩微微抖动:“唐云治的亲妹妹不日便嫁到金翘,依你毫无节制的脾气禀性,你我此时不分道扬镳,还等他日被人捉.奸在床,拉出浸猪笼不成!”


    谢钊面庞闪过一丝失落,不慌不忙道:“我还当是卿卿腻了,这等小事你且将心放进肚子里,我保证定不教人察觉。”


    经过他的再三保证,明霜藏匿多日的焦虑不安得到安抚。


    她耐心解释自己同那些郎君并无私情,只想通过广撒网多捞鱼的法子,试着挽留奚家于危难之际。


    谢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来考教一番预留的功课,若卿卿能通过,此事我便再也不加以阻拦。”


    明霜视线飘忽不定,朝着床榻方向游移,功课?是那些避火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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