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柳如是昨夜言语,江月见让定山与溯风暗中打探了几户人家。
“柳如是没撒谎,那几户人家都是把女儿卖了换钱的,听说男人想进商队,还得花钱贿赂陈谓买个名额。可女人要进商队,不仅不需贿赂,柳如是还愿意倒贴钱财。”
尾生原在一旁和妹妹玩耍,听得此言,忽然想起了什么,跳道:“是的,邻居吴皎姐姐就是被他爹爹卖去的。吴叔说,换了两枚金元宝,足够吴哥哥娶媳妇儿了。”
溯风嫌恶道:“卖女儿给儿子娶媳妇?”
定山叹道:“难道柳如是真是好官,见不得女子生计艰难,即便倒贴钱财,也要救她们出火海?”
谢徵玄一早酒醒,头还是痛的,闻言屈指叩了下桌,忽然问:“尾生,吴姑娘容貌如何?”
江月见心念一动。
尾生伸手夸张地比划道:“吴姐姐可漂亮啦,许多人喜欢她呢。吴叔还说过,即便把吴姐姐卖去京城,也能赚好多钱呢。”
江月见眉头拧起,她脑中闪过那日在商队匆匆一瞥的商队女子们,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她那时还想,一个边关商队怎会凑齐这么多美丽的女子。
而失踪两月,和江颀风扯上关联的林漱玉,据说也是个顶个的美人。
“商队,京城,貌美女子。”江月见心愈发沉了,“殿下,林漱玉有没有可能在商队?”
定山打断她言语,“我们已打探过,商队做工的女子中并无林漱玉此人。”
溯风在一旁将一副画卷展开,道:“一早我们便问那中年汉子要到了他女儿的画像,这是她及笄那年议亲用的画像,你们看。”
江月见展眉望去。
尾生在一旁小声惊呼道:“林姐姐有一点像流光姐姐。”
谢徵玄抬眸,侧身看向画卷。
画中女子眉目轻描淡写,一身青色襦裙更衬她气质脱俗,目若秋波,似姣花照水。
溯风来回比照了下,恍然道:“怪不得那日,那汉子亦说流光长得像他女儿。果然,你瞧,鼻子上也都有一颗痣咧。”
定山道:“容颜各异,不过气质的确相似。”
遽然间,一记闪电似的思绪快速掠过江月见脑中,她想起昨夜柳如是的失态……他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她,带她远走。
——难道这一切都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她和林漱玉相像!
她惊觉自己仿佛抓到了什么关窍,忽然伸手握住谢徵玄的手腕,道:“殿下,我知道林姑娘被谁掳走了!”
谢徵玄垂眸望向她紧攥住自己手腕的那双素手,昨夜酒醉,但他做过什么说过什么,江月见又回他什么,他是记得的。
即便她有心与他划开界限,此刻还不是忍不住想与他亲近么?
“——柳如是。”
二人一同开口。
溯风惊道:“为什么?这个故事里什么时候出现过柳如是?”
江月见松开谢徵玄的手,来回踱步。
林漱玉遭人劫掳,幸而被柳如是救下,幸免于难。可此事不胫而走,邻里都以为林漱玉丢了清白,对她多有指摘。
可只消细想便能知道,被俘一事只林家、歹人和柳如是三方知晓。林家休戚相关,不会自爆;而据林叔所言,他为女儿清誉考虑,逼歹人守口如瓶,否则便将其投狱,所以歹人又岂敢自爆。
那么,唯一一个会将此事泄露的人,只有柳如是。
只要想通这一点,一切便都顺了。
柳如是泄漏此事于他有什么益处?除非——他喜欢林漱玉。
林漱玉貌美,求娶之人数不胜数,可或许是因为她另有心上人,又或许因为柳如是不便娶她,于是他只能设计毁掉林漱玉名声,叫她再嫁不了人。
江月见直觉真相的脉络便是如此。这样一来,柳如是为何初见便说她面熟,还赠刀给她,与昨夜醉酒失态全能对上了。
他全然将她当作了林漱玉的替身。
江月见捶手,忽然惊道:“那日我在商队见人悄悄抬了个货箱进暗房,那货箱里似有活物,难道是林漱玉?”
溯风大惊,定山沉吟片刻摇头道:“但林姑娘失踪两月了,那货箱中应不会是她。”
溯风来回踱步,道:“若不是林漱玉,那就是还有姑娘落入其手,岂不是更可怕了?怎么说,要不要闯进商队去查!”
江月见摇头,“此案牵扯甚多,他父亲还是雁门郡守,焉知背后是否有更大的阴谋,万不可轻举妄动,害那些姑娘丢了性命。”
“那你说,怎么办?”
话音未落,一道脚步自廊间传来,几人顿时噤声。
门扉很快被叩响,溯风打开门,便见一胡人赤发髯须,身着赤红锦缎衣衫,眼皮耷拉着,谄媚笑道:“小人别尔哥,见过摄政王和诸位大人。”
“什么事?”定山问。
别尔哥目光朝向江月见,笑道:“几日前姑娘做客商队,说与姑娘们有缘。隔日商队便要往京城送货去了,柳将军特让小人来问姑娘,想不想再去商队玩几天?”
“”别尔哥又朝谢徵玄拱手行礼道:“当然了,柳将军说,一切都看大人和姑娘的意思。”
江月见眼波流转,感叹真如谢徵玄所言,昨夜计谋已起了效,心中顿时安定,欣慰地朝谢徵玄望去。
他们方才还忧虑,如何再探商队,查那暗房。现下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
只要能混入商队,她说不定能从暗房中找到林漱玉,乃至更多无辜的女孩。
然而谢徵玄与她对上眼神一瞬后,却是阴郁着扭头,挥手喝道:“不去。”
江月见一惊,而别尔哥已战战兢兢地告了退。
“殿下,为何不去?商队的暗室必有秘密,我说不定能借机找到失踪的林漱玉。”
谢徵玄的眼眸冷得似冰。
“既已知道柳如是为人,还要羊入虎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难道要我一直等,直到柳如是放松戒备,主动暴露吗?”
她话中不觉带了厉色,辛苦筹谋多日,甚至赌上了自己的尊严和满身的伤痕,才换来一道微不足道的曙光。
他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江月见脑热不已,已经快两个月了,还没有江颀风的下落。定山他们都说派了许多人在找,可一直找不到,她没有时间再拖了。
柳如是既然将她视作林漱玉的替身,言语中情深意切,不见得会伤害她,此行利大于弊。
不能再等了。
她骤然起身,绷直着后背,自檀木函中取出新月弯刀,凌厉的宝石棱角划过明镜,发出泠然一声金鸣,刺耳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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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发一言,将刀别至腰间,旋身时裙裾绽成凋敝的紫玉兰,裹着夜风向外行去。
“流光。”茶盏叩在案几溅起琥珀珠,溯风喊道:“你去哪?”
她没有停顿,烟紫色的身影割裂开暮色。
“不用你们管,我生死自负。”狂风忽袭,吞没了她信誓旦旦的话语。
而谢徵玄从始至终没有起身,指节青白,扣住茶盏的手握得很紧。他的目光淬着寒芒,穿透朦胧的窗纱,追索着那抹绛紫,直至残霞中曳出一线流光,将最后的朦胧烟紫也绞碎在雾中。
案上冷茶倒映出他冷硬凛然的轮廓。
她后背的伤口甚至还未包扎,就那么着急要找到江颀风么,为此可以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
不过几息之后,谢徵玄遽然掀袍,玄色大氅的貂毛镶边扫过门框,带起一阵细雪翩跹。
廊下的石砖结着薄冰,江月见的身子在彼端凝成一道模糊的影。
“回来。”
这声喝令震得雪都在颤,偏生那头的江月见跑得更快了,斗篷被风吹得猎猎翻飞,身形孤绝且倔强。
谢徵玄追到亭中枯梅树下时,江月见才哽着背影僵在那儿,枝头雪团簌簌落下,雪水顺着她的脖颈流进衣领。
“你胆子愈发大了。”
他伸手去拽她,大氅袖子却被枯枝勾住,金线错落缠绕枝头。
江月见趁机挣开半步,发间白梅发簪轻晃:“殿下是后悔用我了吗?”
他眉目冷冽,唇角微抿,牵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我不曾说过。”
江月见反问道:“行苦肉计之前,殿下虽有异议,但终究同意了此计。凭此,我成功让何慈和柳如是放下戒心,甚至让柳如是愿意以身犯险,送我进商队。殿下却上下嘴皮子一碰,便拒绝了他的邀约,难道不可笑么?”
谢徵玄收回手,缠绕的金线倏然崩裂。
他说:“你以为我为什么拒绝他?可笑?可笑的人难道不是我么?”
声音喑哑,叫她鼻头骤然一酸,酸涩的情愫自喉间慢慢溢出,惹得她心头躁动不安。
可她忽然又想起那夜荒山,风雪萧瑟,他说江颀风是叛国者,其罪当诛。
那抹酸涩更浓重了。
江月见垂眸,轻笑道:“殿下从始至终就明白,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尽早找到江颀风,为此我可以抛开一切。殿下若要阻我,那不如就此别过。”
话中决绝意味,比萧瑟北风还利,刮得谢徵玄瞳孔骤缩,指节青白。
昨夜此时,红烛帐暖,她洇红的耳垂犹在眼前,转瞬却能为了旁人与他撇清关系。
是了,她说过,她心系江颀风。
“好。”
谢徵玄冷笑着解开大氅,带着体温的貂毛兜头罩住眼前发抖的人,自怀间掏出一枚香薰硬塞进她怀里。
还不待她挣扎推拒,他已冷声道:“里面有粒蜡丸封装的药丸,燃之,香味七日不散。”
“我不要。”江月见倔强道。
“留着。一番相识,不过是为了给你收尸。”他冷硬开口,旋即转身。
梅树枝桠寒鸦掠过,抖落积雪,盖住两人纠缠的脚印。
江月见攥住那枚香薰,眼中雾气汹涌,终于还是放入了袖中,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