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睨了他一眼，自知失言的赵寻低下头避开越沛的视线。
越沛看着桌案上折射着光芒的莹石看着看着自己没忍住笑出了声，笑声中尽是嘲讽：“这些年来龙椅上那位一直认为我会反，谁曾想先动手的竟然不是我。”
宣忆谙目光往他那望去，她在越沛嘲弄的语气中听出了隐藏其中的伤痛。
赵寻跟越沛的时间最久，越沛起个话头他就知道越沛想说什么，知道越沛定是想起了那些暂时不能言说的伤痛，担忧的抬起头想要出言劝慰，千言万语的车轱辘话一齐用上喉间一时堵得他也无从劝慰。
因为那伤痛他懂，他知道劝说是没有用的，能抚平那伤痛那过往的唯有以彼之身还彼之道，用鲜血祭奠鲜血。
宣忆谙：“……”
宣忆谙暂且不清楚这其中深藏着怎样的过往，但越沛流露出来的悲伤与愤恨她能对这种情绪感同身受。
沉默片刻宣忆谙率先打破沉默，今日听见赵寻带来的消息似乎将困扰、包裹自己多年的那层牛皮纸撕了个小口，能透过那细小的口子窥见其中的一些真相。
宣忆谙问道：“我在晚园的那些年里安王府可曾派人暗中监视过我？”
宣忆谙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让越沛和赵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愣片刻后主仆二人摇头矢口否认从没有派人监视过宣忆谙。
当年宣忆谙被关进晚园的时候越沛正好不在京城，回来知道京中发生了何事后也与大多人一样只是认为这是后宅的那些阴毒手段，并没有对宣相的女儿这一人物上过心。
更何谈派人去晚园暗中监视宣忆谙，越沛没有这个动机。
“你想到了什么？”越沛没有错过宣忆谙眼中闪过一瞬的清明的神色，像是突然有什么困惑了她很久的事情想通了。
“回京后我问过姨母，她也说宣彧从没有派人监视过晚园的一举一动。”宣忆谙陷入沉思。
何止是没有监视过晚园的一举一动，宣彧从私心里来说是恨不得宣忆谙能够似在那个荒园里，这些年对晚园最基本的吃穿用度有意削减，若不是有沈槐暗中相助宣忆谙在遇到文心之前只怕会真的饿死冻死在那个院子里。
宣忆谙说起在晚园的第五年。
那段时日文心总是觉得晚园附近有人在暗中潜藏着监视她们的一举一动。
宣忆谙下意识以为是宣彧派来的人暗中探查她们是否老老实实的待在晚园，亦或是是否还活着。
但这个想法转瞬便被宣忆谙打消了，宣彧若想知道晚园中的情况大可直接派人来看何须偷偷摸摸。
是以她让文心和乔娘不要打草惊蛇，让那些藏身于暗处的人放松警惕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等到宣忆谙摸清了他们一行人来监视自己的规律后那些人还是没有动作，就好像他们的目的就是来监视晚园里这几个女娘一样。
一晃一个月过去，等到他们彻底放松警惕的时候文心拿着宣忆谙给自己的毒药趁他们换班之际毒晕了几个人，但可惜这些都是死士，不等文心问话他们便自尽身亡。
从他们的身上也没有搜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宣忆谙便让文心找个地方把这几个人埋了。
许是这几个死士的失踪让幕后之人知道他们的人暴露了，第二日晚园附近便没有这些人监视她们了。
“不是宣彧，我便想着应是宣彧在朝堂上的政敌，想从我这找到宣彧的把柄。”宣忆谙回想起两年前的那三个死士，但后来晚园附近再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人，那段时日的被监视就像是宣忆谙被关久了而产生的错觉。
“宣彧的政敌……你以为是我？”越沛问道。
难怪彼时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就认出了自己，原来是有查过自己。
不过她们几个女娘在晚园是用了什么法子探查京城中之事的。越沛心想找个机会要跟宣忆谙证实一下是否如自己猜测的那般。
宣忆谙：“是，之后两年我不是没有探查过，可那些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身边。直到在金陵城的那场水患中我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水患……”金陵城水患时宣忆谙被人掳走此事在那座山上越沛就严刑拷问过为何要掳走宣忆谙，他们并没有欺瞒自己的地方。
那问题就不是出自这，而是……
“症状如同瘟疫般的毒。”
赵寻听见了宣忆谙话中的关键：“王妃当初给那几个死士下的毒与金陵城那些百姓中的毒一样？”
宣忆谙：“那个毒是我在晚园闲来无事研制的，除了那三个死士我没再对任何人使过。”
想来当初文心将那三个死士埋了以后就被幕后之人给挖了出来，定还找仵作验了尸，知道是中毒而亡。
后面的话不需宣忆谙多说越沛便也能推测个七七八八。
朝中的用人、局势宣忆谙对此一概不知，她的人或许只是为了查出沈清沈槐的仇人为之报仇，至于官员与官员之间的织网缠绕她应是没有去过多的探究。
越沛看得出来，宣忆谙从一开始就想着杀了那些曾欺侮过母亲和姨母的人后自己恐怕是做了随之而去的心思。
越沛不动声色瞧了她一眼，不确定她现在是不是还有这种念头，越沛不敢赌，宣彧的事他定不会由着宣忆谙的性子来。
是以宣忆谙并不知道在一众朝臣的眼中是宣彧和圣上之间的斗争，以及圣上时刻提防着越沛这个先太子的遗孤。
朝堂上的事左右都围绕着圣上、宣相，以及偶尔被圣上强行牵扯进来的安王。
时间久了就连越沛自己也被这其中的局势绕了进去，忽略了朝堂上隐藏在这些暗流涌动之后的人。
“你的意思是有人将你的毒研制出来用在金陵城的百姓身上？”越沛问。
把死人挖出来知道他们是中毒而亡，几个在晚园中毒而亡的人却又查不出来中的是什么毒，幕后之人对这种毒感到好奇也不足为奇，定会想方设法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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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毒研制出来。
“只是我一直没能知道是谁研制出来的。”金陵城中那场“瘟疫”，宣忆谙仔细核对过所用的草药，确与自己当初所用一模一样。
这种没有记载在医书中的药方旁的人是决计不会研制出这样分毫不差的药方。
而且，好端端的谁又会去研制毒药呢？
话已至此，越沛已经想到宣忆谙话里的意思，他摇了摇头：“应当不是姜家的人，姜家此番有此举动为了什么你我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姜家的人是不会那金陵百姓的性命做要挟。”
姜家军出生入死，姜家全家为了百姓为了大晏在战场上厮杀，绝不可能做出这种枉杀百姓，视人命如草芥的事。
宣忆谙也不认为是姜家的人，她与姜韵私交甚好，对她有些许的了解，能教导出这样的孩子，她的父母家人定是光明磊落之人。
那就只剩下两个人有可能了——
越青朔和越明归。
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
宣忆谙：“只是不知常王妃对这些是否知情。”她心里对姜韵这段时间没有来找自己有了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赵寻倒是可以告诉她：“回王妃，常王妃应该不知道常王和其父兄所做的这些事。”
赵寻被当做暗卫培养了很多年，对一个地方出现了不符合常理的东西会有一番查验推理，这个耳坠应当是姜韵剧烈挣扎所掉。
他检查过这个耳坠，上面的莹石有被耳坠上的耳钩划过的痕迹，正常佩戴或是无意间掉落不会有这样的划痕。
“这个好办。”宣忆谙道：“过会还请王爷准许文心陪我一同去趟姜府。”
姜家父子此刻都在城外的镇子，她现在去姜府府中定只有姜夫人一人在，自己去旁敲侧击试探一番也不是不行。
岂料越沛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不行，你就在府中好好养病，哪也不许去。”最后几个字说的意有所指。
“本王想，院子里的空气总比房间的空气好些，王妃觉得呢？”越沛浅笑着威胁道。
宣忆谙对视着他的眼睛，装作听不懂他的话中意，兀自欣赏着手炉上的卷云花纹。
越沛只留下一句好好在府中修养身体便匆匆出了府，一直道子时都没有回来，又恢复了之前被拉去刑部审案时的忙碌，白日黑夜不见人。
刑部么。
宣忆谙在房间里踱着步子来回地走，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曾许诺会救的两个人也在刑部的牢房里。
这些时日许多事赶在了一起自己竟没能顾得上他们，只是不知自己能用什么法子可以往刑部走一趟。宣忆谙想。
越沛不让自己出府，现如今还不能确认刑部是否也有越沛的人，宣忆谙不敢擅自冒险，万一打草惊蛇连累到越沛阻碍了他的筹划那便不好了。
不论自己想要做什么，宣忆谙都希望是自己的事不要连累到自己为数不多在意的人。
待到日后尘埃落定她也能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