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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惊马

作者:北洄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从大长公主的探春宴开始,京城里今日这家办个水席,明日那家办个裙幄宴。


    沈槐有心让宣忆谙多结识些同龄人,这些宴会哪个都想让她去上一去。


    宣忆谙去过一次探春宴便觉得无聊至极,来来回回也就那些事:赏花、听曲、喝茶……


    更为重要的是,虽然每家请柬都送至相府,但宣忆谙心里清楚,没人真的想让她去,没人会想跟一个一定会跟她们抢夫婿的娘子一起玩。


    纵使她是相爷的女儿。


    纵使宣忆谙没那个念头。


    总之任凭沈槐说破了嘴皮子,宣忆谙就是在她的院里看话本子,哪都不去。


    最后沈槐只得撂下一句“跟你娘一样的倔脾气”拂袖而去。


    昨日一早,将军府便送来了拜帖,姜韵要来登门拜访。


    宣忆谙还以为当日姜韵只是那么一说,不曾想竟真的来了。


    “来的正好。”宣忆谙把手里的话本子轻轻合上。


    姜娘子许是偏爱红色,从头上配饰到脚上穿的鞋,清一色的红。那身红就这么热闹的穿过回廊绕进宣忆谙安静的小院。


    “你这也太安静了,我都不好高声语了。”人未至,声先到,虽然姜韵说这里太安静了,可一点也不耽误她大大咧咧的撕开这种安静。


    姜韵眼神好使,一下就看见书案上的书是话本子。她三步并两步凑到跟前,眼里满是稀奇,不过不是对话本子,而是对宣忆谙。


    “我以为相爷嫡女会跟那些娘子一样,终日只知琴棋书画。”


    宣忆谙不留痕迹的把她新得的话本子往角落里推了推,道:“我自小养在城外,那些琴棋书画倒真是一窍不通。”


    当初宣彧盛怒,只派了乔娘一人跟随宣忆谙一道去晚园服侍她。而文心则是年幼重病被人遗弃晕倒在晚园门口,宣忆谙给她用药治好后,她便留在晚园,直到现在。


    至于身为贵女的规矩除了乔娘没人过问。


    姜韵长于沙场,舞刀弄枪她很擅长,吟诗作赋她一窍不通,为此没少被京中娘子私下里取笑。


    乍一听有人跟她一样不懂这些,顿时如同找到了知己一般拉着宣忆谙大吐苦水。


    宣忆谙被她这种自来熟吓了一跳,她没想过会有人的性格可以跳脱成这样,跟一个只有一面之缘只说过几句话的人能异常熟络的背后数落其他娘子。


    似乎忘了前几日她还怒斥许家娘子在背后嚼人舌根。


    全京城的娘子被她挨个数落一遍过后,姜韵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不该说人长短。


    可又能怎么办呢,她嘴上一向没个把门的,啥话都往外说。父亲母亲为此训斥过她很多次,可姜韵就是记不住。


    “姜娘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宣忆谙可不信她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跟她在背后议论别家娘子。


    姜韵大大咧咧一坐,反倒是一脸疑惑:“你的记性怎么这么差,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来找你玩啊。”


    宣忆谙:“……”


    她以为姜韵只是随口一说,并未当真。


    乔娘在一旁附和道:“姜娘子来得正是时候,我家娘子跟我们念过您好几回,就等着您来呢。”


    宣忆谙:“……”


    她什么时候说过?


    “是吗!”姜韵大喜,在心里感慨自己挑朋友的眼光,不挑则已一挑就找到一个意趣相投的朋友,她说:“那早知道我再早几日来寻你了。”


    “走,老闷在屋里多没意思,我带你出去玩。”既然想玩那就玩个痛快,姜韵是个想到什么当即就要去做的性子。


    她就来了这么一会,便忍不了相府沉闷压抑的氛围,让她如坐针毡,也不知道宣忆谙是怎么受得了的。


    姜韵拉着宣忆谙便往外跑,她来的路上就想好要带她去玩什么了。


    姜韵带着宣忆谙翻身上马,一路驾马去到一处少人的远郊。


    草坡上拴着一匹黑马,马毛顺滑光亮,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眨着,看着一副温顺的好脾气。


    宣忆谙看见它的时候,黑马正低头吃草,马尾悠闲的左右轻甩。


    宣忆谙问:“这马是你弄来的?”


    姜韵拍拍马背:“我特意给你挑了一匹温顺的。”


    姜韵今日找宣忆谙就是要教她骑马,她想着宣忆谙养在深闺肯定不会骑术,而这是她最擅长的。


    不出姜韵所料,宣忆谙弯起嘴角一下一下抚摸着光亮的马毛,一向清冷的眉眼多了丝笑意。


    姜韵原以为宣忆谙学起来会有些吃力,她也做好了今日一整日教她骑术,可宣忆谙只用了半日就学会了,端坐在马背上牵着缰绳的宣忆谙也多了几分英姿飒爽。


    仿若找到知交好友的姜韵眼神发亮,她就喜欢这般英姿飒爽的娘子。


    骑术亦可见人心,她与宣忆谙定能成为最最好的朋友!


    宣忆谙似乎也是许久不曾像今日这样玩的畅快淋漓,夕阳西斜,天色渐晚,她却仍不想回去。


    她不急,姜韵可要急了。


    她是个皮的,晚些回家爹娘也不担心,可相府必定规矩多,若是回得晚了,相爷和宣夫人生气不让她找宣忆谙玩就不妙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过,京中娘子的父母都觉得她会带坏了自己的女儿,甚是不愿她去找那些娘子玩乐。


    这好容易有了一个朋友,可不能弄丢了。


    在姜韵的再三催促再三保证明日还来找她后,宣忆谙这才愿意扬鞭回城。


    城中人多,骑着马总归不太好走,二人正欲下马时,不知谁家小孩怎么了宣忆谙骑着的黑马,竟使它受了惊!


    马儿一声长嘶,下一瞬便带着宣忆谙如离弦之箭冲进人群。


    一时间,惊马、躲避的人群闹成一团。


    “忆谙!”


    姜韵皱着眉焦急地唤了声宣忆谙,她刚学会骑马还不熟练,马惊了在街上乱跑,伤着百姓伤着宣忆谙自己就不好了。


    她下意识扬起马鞭就要追过去,可拥挤逃窜的人群把她层层围起。她骑着马根本无路可走!


    惊马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宣忆谙颠在马背上尽量控制马往人少的地方去。


    黑马本就受了惊,再被她这么东扯西拉更是吓得肝胆欲裂,最后不出所料的把宣忆谙甩下去。


    宣忆谙轱辘轱辘滚几转一头撞到墙上,摔得她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她摇摇头想要看清眼前事物。


    下一瞬风尘掀起,那马不知怎的竟掉了头,朝着宣忆谙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吁——”


    马鸣嘶吼划破天际,黑马停在距离宣忆谙一步之远的位置堪堪停下脚步。


    马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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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扬,一个身影高坐马上,轻松扯着缰绳一带,上一刻还暴走的马这会儿顺从的立在原地。


    一股力抓住宣忆谙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宣娘子这是跟谁学的马术?学艺不精还敢在街上策马?”


    宣忆谙视线移向知道自己做错事而耷拉着脑袋躲在一旁的黑马,温顺如初,不见方才暴怒的样子。


    另一边,越沛抱着胳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倚靠在墙边,挑着一双剑眉上下打量着灰头灰脸的宣忆谙嘴角噙着笑。


    宣忆谙心想怎么又遇着这位王爷了,康宁城这样小吗?


    她拍拍身上的灰尘,对着越沛俯身行礼:“多谢王爷相救。”


    “无妨,本王好善乐施,从不协恩。”


    宣忆谙眼皮一抬,这是在跟她算晚园的账?算的有点晚吧?


    不晚。


    越沛早想把这话还给宣忆谙,上次情况特殊,断不可随意说笑,这事便揭了过去。


    谁知这么快就让他抓到了新的机会。


    “王爷天潢贵胄,肚量岂是小女能及。”宣忆谙施施然说道。毕竟人家刚刚又救了自己,让人家出口气怎么了?


    看着低眉顺眼的宣忆谙,越沛从鼻腔哼笑一声,视线流转在这个娘子身上:


    他自诩记忆力异于常人的好,绝不会记错是谁一瓶药药翻了自己,是谁差点弄瞎了自己的眼睛,又是谁把自己比作采花贼那种腌臜之物。


    晚园发生的一切越沛记忆犹新,包括宣忆谙。


    所以……他很好奇,这两次见到与之前气量胆色截然相反的宣忆谙是被夺舍了吗?


    宣忆谙低着头也能清晰感受到那道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视。


    她一抬头,越沛似笑非笑的眼睛骤然撞进宣忆谙的眼底。


    晚间的冷风在二人俯视仰望间穿梭,顺带着的还有躲在一旁的马儿喷出的鼻息。


    高墙的另一边,娇媚的淫词艳曲顺墙而上,精准的钻进宣忆谙的耳朵里。


    宣忆谙一愣,视线转向高墙:“这是……”


    越沛:“墙那边是醉红楼。京中男子寻欢作乐的好地方。”


    “宣娘子一个姑娘家来这风月场若被人撞见怕是不太好。走吧,本王好事做到底,送你回相府。”


    越沛牵过黑马示意宣忆谙上马。


    宣忆谙:“王爷也在此地,如此镇定就不怕辱没皇家威严?”


    越沛满不在乎的笑出声:“本王在京中可没有什么好名声,辱没皇家威严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那……”


    “啊——”


    一声惨叫从高墙的另一头乍起,划破天际。


    情绪刚刚安定下来的黑马又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就要撂蹄子,好在被越沛一把拽住缰绳,才没将宣忆谙甩出去。


    “死人了!死人了!”


    “徐督尉……”


    又是一阵惊呼传出,紧接着就是一阵兵荒马乱。


    宣忆谙看了一眼越沛,道:“是徐达?”


    越沛眸色一凝,下一瞬,只有二人一马的巷子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黑衣人。


    越沛肃声道:“好生送宣娘子回去。”


    赵寻:“是。”


    越沛足尖轻点,衣袍翻飞间人就已经翻进高墙入了醉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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