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话音未落,宣忆谙的马车便已行至相府门前。
沈槐的视线紧紧盯着还未停稳的马车。一双被宽大袍衫遮盖住的手正微微颤抖,她看着姐姐的侍女乔娘搀着一个身着青色裘衣与姐姐像了个七八分的年轻女子出来。
即使七年未见,沈槐凭着这份相貌一眼便认出这是自己的亲外甥女。
那样相似的容颜,沈槐的目光一直跟在宣忆谙身上,眼圈越来越红,氤氲雾气爬上眼眶。
可下一瞬,雾气下一丝仇恨不合时宜地挤进沈槐的双眼,水汽被仇恨蒸发,她的喉头哽咽地生疼。
宣忆谙同样一眼就看见那张容貌清丽端庄的沈槐,她眼中情绪宣忆谙自是一个没有错过。
她走上前对着这对看起来珠联璧合的夫妇道:“忆谙见过父亲、姨母。”
“好,好,好。”宣彧弯着眼角,有几分意外的看宣忆谙给自己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他原以为宣忆谙在晚园无人教导,会长成一个不懂礼数的女子,如今一看,礼数周全,半点不输京城里受过悉心教导的千金。
“走,进府吧。”父女二人多年未见,宣彧为父之情泛滥于胸,不免催促女儿快些进府。
宣忆谙偏头看着沈槐,沈槐站在一旁并不做声,神色显出些许僵硬。
相府门前围了不少好奇的百姓,此刻见相爷亲自迎接女儿的回府像是忘了自己另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是因何胎死腹中。
再看看相府夫人难看的脸色,猜测夫人应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不免替她唏嘘。
议论逐渐四起,宣彧凌厉的眼神不悦地看着她,琴娘见状慌忙提醒沈槐,沈槐这才回过神,忙收拾好心绪拉着宣忆谙进府。
离相府不远处的一个茶楼上,越沛坐于窗前一脸玩味的把相府门前发生的一切收入眼中。
立于身侧的赵寻时不时瞥向越沛,不明白自家王爷回了城不立刻回王府,而是带着伤在这小茶楼里喝茶。
赵寻越看越沛越奇怪,喝茶也不好好喝,反而盯着相府看个没完,嘴角还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赵寻费心一寻思,难不成是想着什么好招气相爷了?
“走了。”越沛望着那道青色身形进了府再看不见身影,茶盏一搁转身离去。
宣忆谙方才进入府内,就看见一个灰蓝色衣服的侍从匆匆走来,附在宣彧的耳朵上低语。
宣彧脸色凝重了几分,随即很好了掩饰过去,他转过身对着宣忆谙和蔼一笑:“谙儿,让你姨母带着你去梳洗一番,爹晚些时候回来陪你用膳。”
“是,父亲。”
宣彧看着宣忆谙的目光多了些赞许,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自己这个不在身边长大的女儿倒是出落的不错,礼仪谈吐十分符合他心中“相府千金”的规范。
这或许是这几日唯一一件勉强令他开心的事。
沈槐见宣彧匆匆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曲折的长廊,她回眸瞥了一眼候在身侧的琴娘。
琴娘立时会意,走上前寻了个由头将附近的丫鬟仆从全部支走,整个院落只剩下沈槐和宣忆谙二人。
沈槐带着宣忆谙去她早就为其准备好的院子,沉默着替她换上自己为她精心准备的服饰。
她熟练的为宣忆谙挽出一个发髻,又在她发间簪上一支通体白玉雕成的木梨花样式的玉簪。
宣忆谙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怔神,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抚摸上发间的那支玉簪。
她记得分明,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玉簪。
一滴水珠砸在宣忆谙停留在发间的手上,滚烫的热气与她冰冷的指间碰撞,激得她猛的回过神。
她抬眸望着铜镜中眼角挂着泪珠的沈槐,哑着嗓子轻声说道:“谙儿回来了,姨母哭什么?”
“谙儿……”沈槐一时泣不成声:“姨母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姨母放心,谙儿此次回来就不会再走了。”宣忆谙拍了拍沈槐放在她右肩上的手背,轻声安慰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可是,你不该回来的……
沈槐依旧哽咽着,她把宣忆谙拢在怀里一遍又一遍轻柔抚摸着她的头,一如宣忆谙的母亲那样。
当今相爷历经三朝,辅佐圣上稳坐江山,深得当今圣上喜爱。既得天子宠爱,宣彧手中权势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府中一切用度富贵非常,今日是上元佳节更是相府嫡女回府的重要日子,往日家宴的规格用度今日更是高了几个层次。
数十个丫鬟候在席间等着家宴主座上的人回来宣布开席。
可今日已是过了晚膳的时辰,宣彧迟迟未归,厅内一干人等亦不敢多言。这样规矩森严的高门府邸,没人敢多问,生怕多了口舌,大难临头。
更香燃至戌时,沈槐让厨司重新做一桌饭菜送来,遣散了厅内候着的丫鬟,让她们回去吃饭。
宣彧有个规矩,戌时前定会回府用膳,若是过了时辰还未回府,那么大概率不会回府,即便回府也不会再用膳。
所以今晚他是不会陪宣忆谙用膳了。
沈槐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心想不回来也好。
厨司按沈槐的吩咐上了几道色香诱人的饭菜,沈槐提箸为宣忆谙夹了一道菜:“这道鹌子水晶脍姨母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不知道这些年过去口味有没有变?”
“姨母忘了,谙儿若是喜欢一件事物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变的。”宣忆谙吃进那口菜,打消沈槐的忧虑。
沈槐这才放下心来,桌上的菜肴每样都给宣忆谙添了点。一天下来,多年未见的姨甥二人在用膳的温馨时刻才逐渐寻回那抹熟络。
沈槐温和说道:“一会用完膳,你和乔娘文心去街上同那些姑娘们一道去听香,也好热闹热闹。”
听香是一种只在上元节才会有的为女子占卜婚姻命运的习俗。康宁城的女子在这一天都会走上街头,随机听取路人交谈的第一句话,以此来为自己占卜姻缘。
宣忆谙看了一眼沈槐,她本不想去,可对上她无奈的眼神后还是答应了。
果然啊,还是姻缘。
宣忆谙听说过这个习俗,可对此占卜姻缘之类的丝毫不感兴趣,但也不想让姨母为难,只得匆匆用饭后便带着文心出门。
自古女子都想求个好姻缘找个好郎婿,所以每逢上元节,康宁城里适嫁的姑娘就会结伴而行,走到街巷中听听自己的姻缘会是什么样的。
宣忆谙久不在京城中,京城里的姑娘一个都不认识自是没有玩伴同行。
好在有文心陪同,她才不至于在三两结伴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街上人多,文心即便好奇这些事物但也谨记以保护姑娘安全为主,寸步不离的跟着宣忆谙。
可过了好一会,按捺不住好奇的她凑到宣忆谙跟前低语:“姑娘,你听到你的姻缘了吗?”走了这么久,人群熙熙攘攘,她反正是没有听清那些人在说什么。
宣忆谙偏过头,眼珠微微一转,不着痕迹的扫视周围的人——实话说,她也没听到那些人在说什么。
可能这个习俗更多的只是女子对姻缘的一种希冀罢。人的命数,哪能由一句话定了因果。
宣忆谙知道文心对这些事物好奇心痒,道:“你去玩吧,晚些时候到相府门前等我。”
文心一听当即不愿意,初来京城,她怎么可能任由姑娘独身一人在喧嚣的街巷,定要她陪着才行。
“这里是京城,不会有事的。这些热闹你不也没见过吗,自己去玩吧,不用管我。”
宣忆谙再三催促,文心才肯自己去游玩。不过她没告诉姑娘自己仍跟在她附近,若有意外也好及时保护她。
文心的小心思宣忆谙是不知道的,只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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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她真的去玩了。
沈槐终是多年不曾见过宣忆谙,不知道宣忆谙不似寻常姑娘,喜欢节日的热闹。相比这些,她更愿意一个人待在屋里看话本子。
既然出来了就只能硬着头皮混在人群中漫无目的的游走。
她常年处在安静清冷的晚园,偌大的园子也就她和乔娘文心三人,衣食所需相府每隔一段时间会给晚园送去,从来接触不到外界。
康宁城的许多事情都是从话本子上看来的,可书上写的终究不是亲自看到的。
书上一笔一墨描绘的风情人俗此刻全真实可触的出现在宣忆谙的眼前,甚至比书中描绘的更加繁华热闹。
饶是宣忆谙在晚园早已养成沉静的性子,书中所述早已熟记于心。可当她真正站在这番繁华喧闹中却由心底泛出一阵迷茫与无所适从。
宣忆谙抬眼望去,千盏明灯犹如星辰围绕着那座高耸入云的高楼。离出老远亦能看见高楼上烛火摇曳下歌女婀娜的身姿。
那是今夜最热闹的地方——聚语楼。
宣忆谙惯常爱看的话本子就出自那里,宣忆谙想,是时候去那座闻名大晏的聚语楼看看了。
咿咿呀呀的曼妙歌声隐隐约约从楼上透出,但很快就被一阵高昂的喝彩声压下。
聚语楼是个极其鱼龙混杂的地方。
达官贵人、商贾小贩、平民百姓……不论是谁,聚语楼全都来者不拒。
但这座楼又是个阶级权势极为分明的地方。
一般的平民百姓只能在一楼看个戏听个话本子,二楼以上是绝对登不上去的。每层楼对应的使用者大不相同,他们共处一室却又泾渭分明。
聚语楼初建时曾有权贵不满自己竟与那些卑贱之人处在同一片屋檐下,要求聚语楼的东家把那些身份低微的人赶出去,否则这座楼便要改姓易主。
这一闹,聚语楼在全京城成了众矢之的。人人都想看看聚语楼的东家在权势威压之下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东家对此只留下一句话:聚语楼容八方客。
言外之意:你愿意来我们欢迎,不愿意来请便。
权贵被拂了面儿,扬言三日内一定要拆了这座楼。这样一来,京城的好事者又等着看三日后这座楼是怎么被拆的。
谁知三日复三日,聚语楼始终巍然屹立于康宁城最繁华的地段,半点不见要倒的颓势。反倒是那权贵,不知怎的竟再也没了消息。
这一下,坊间流出传言:聚语楼的东家说不定才是最大的权势。否则怎么得罪了权贵还可全身而退呢?
总之这件事被坊间津津乐道了好一阵,传得神乎其神,给聚语楼增了不少名气,整个大晏不知有多少人慕名而来。
宣忆谙方才算坐定,还不清楚楼下戏台在说些什么,就听见一阵一阵震耳的掌声此起彼伏。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一个玩世不恭的嗓音响起,宣忆谙侧首看向声音的来向——宽大的屏风的另一侧坐着一个人,看身形应是个男人。
戏台的落幕似引起他的诸多感慨,方叹出这一句。
宣忆谙问:“这扮的是什么?”
那男子却道:“戏文嘛,无非是才子佳人那些,无趣极了。”
宣忆谙在黄花梨木椅上坐定,眼神却往男人那边瞥:无趣也能引出诸多感慨么?倒是个多情的风流子。
她朝楼下看去,一方戏罢一方起。
说书人惊堂木一拍,戏台上的伶人随着戏文的徐徐道出缓缓开演。
这就是聚语楼一大特色:说书先生一边说,伶人一边演。戏台上的伶人将说书的话本子给演出来。
坊间其他的戏文都做不到这样令人耳闻目睹的视觉盛宴。即便是仿着来也是照猫画虎不成反类犬,任谁的戏文都搭不出聚语楼的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