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停云抱剑依靠在一绿树前,望着远处一白胖男修对着几位嚣张跋扈的男修卑躬屈膝,腰背恍似永远直不起来。
“王兄,那位被欺负的男修是谁啊?”
“怎么不反抗?”
王子服一脸难隐地望了几眼,“不知啊,有几回都有学子替他找过夫子,每回问他,他都说没人欺负他,后来夫子去学舍里查看,就装得关系好些,慢慢就不了了之了。”
“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哪有人愿意一直被打,林停云微微蹙起眉,眉眼低垂。
王子服瞧见那帮人一同成群结伙离开,田不满就一个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有些不忍地说,“其实也有可能是他没地方回了,只能忍着,他来自沈都一偏僻小村,自小父母双亡,被接到舅舅家过。”
“可寄人篱下,他舅舅就一监察寮的小修,家里有老有小,又有三个孩子。”
“回去了估计也惹得诸多不愉快,在学舍里熬过三年估计就好很多了。”
林停云脸色不虞。没有做错,为何要挨欺负的人隐忍。
林停云越说便越忿忿,少年人意气风发,最厌恃强凌弱,以多欺少,握紧拳头轻砸了一下桌子,“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看小爷不好好惩治他们一番。”
小慈自小便是被欺负的边缘妖精,很有同感,“就是。”
小慈想到田不满找它说的话。
“不过,那田不满似乎和我们想法还不一样。”
“我们须得好好劝劝他。”
林停云凝眸思虑一会,道,“是,我们得约他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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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都布置这些多堂测做,每门课好几份,什么符咒默写,分辨选择正确的符咒图案,有些还要分析,让人找出错处,如何画才能改进,忒烦人,难得要死。”
“就是,连医修学的我们也需要掌握一些,写基本的药理方子。”
“一门也不想学。”
李胜与学舍中的人,越说便越气愤,好逸恶劳的性子也暴露出来。
“不想写便不写了呗。”
“反正又不能成为什么大修士,进入监察寮还需要步步考核,我们当中,能有几人进入?”
一众人本身就不愿写,他们本都是沈都的商贾之家,不愁衣食,过来修炼,不过是图个虚名,往后说出去好听些,不显得不学无术,没什么用。
田不满夜里回到学舍
“唷,我们学舍的天师回来了呢。”
天师是监察寮的修士的尊称。
“今日又苦学几时辰?”
田不满刻意回避尖酸的话语,谄媚地笑笑,“我没有,我只是去完成下夫子布置的学册,不做要留堂的。”
“哼。”李胜哼了一身。
“既然你写了,便也替我们的都一一写了罢。”
“都一个学舍的,我们又不需要去监察寮当那破修士。”
“可我也不怎么会,而且夫子也会看出来的。”田不满紧张道,手指死死绞着。
李胜看他一副蠢钝如猪的样子就莫名升起一股无名火,抬起脚,踹了田不满的大腿一脚。
田不满吃痛,被踹倒在地。
“不会想想办法吗?”
“真以为我不知道你问别人要得了答案。原先在近思堂,我本来都以为你考不上明德堂的了,谁知道一开学了,就又见到你了。排名还挺高的呢。”
“还差点就进了凤藻阁呢。”
田不满擦擦眼睛,拿着一大捧的学册。去澡堂的角落里,忍着蚊虫,挑着灯,终于在夜色都起亮的时候,写完了所有。
回到榻上,一倒便累得睡着了。
第二日,不是学堂的起床钟喊醒了田不满,而是噼里啪啷的起床声。
田不满带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醒来,脑子混沌一片下床洗漱。
“李胜,你们的我写完了。”田不满洗漱完,对他们说。
“知道了。”
“让你写,是让你学多几回,我们可都是为了你好,对吧?”
旁的两个男生对着李胜嬉笑一番,田不满向来被他们孤立在外,对此也只能不明显地苦笑了一下。
田不满想,下回还是聪明点,直接问他们拿他们的作业便罢,不然被打还要熬着夜给他们写。
“不满。”小慈对不远处的田不满挥手,兴高彩烈地喊,林停云抱着剑沉稳地像个带小孩的大人跟在它身后。
田不满看见小慈也很高兴,顿下来,腼腆地笑了笑,“小慈。”
“
“上回你让我不用管你。”小慈说。
“我觉得还是不太好,我觉得你要是一直这样,只会挨他们欺负的。”
“你觉得他们真的把你当朋友吗?”
“朋友是不会这样殴打你的。任何在意你的人都不会无缘无故打你。”
田不满有些伤心的垂下头,“我也不明白。”
“我是从小地方考来这里的,就在这里读近思堂,那时候一入学,我为了和他们交朋友,我主动跟着他们,还主动替他们搞完学舍里的卫生。”
“但是我不明白,他们就是不和我玩,有一些人明明都没有我付出得多,他们却玩得很好。”
“后来,他们甚至孤立我,欺负我,就连学舍里的所有活,他们都默认是我要做的。”
林停云越听眉蹙得越紧,“你为何要帮他们搞卫生?”
“我以为我表现好了,他们就会和我玩。”田不满眼圈红了一些。
“如果不是什么心底纯良之人,人说到底都是很会得寸进尺的动物。你一味地去讨好他们,他们不会感激你,反而会渐渐地,觉得这都是你应该做的。”
田不满自己就是亲历者,他又怎么会不懂,他望向这个高挑白皙的男生,紧了紧书带,道,“我后来也发现了,我也开始不搞,并和他们拉开距离,但他们依旧不搞,直到脏了,我忍不下去才搞。”
“搞卫生这些都还好,我陷入了这样的怪圈,也只怪自己不懂相处之道,我也知道他们都是家里娇生惯养的人,但是我不明白他们后来为什么还要打我。”
“他们就是坏。”小慈算是听明白了,顿时怒不可遏。
林停云倒没这么激动,问他,“那你为何不转学舍?”
田不满苦笑,“位子往常都会有空余的,但近年各地都爱送学子来沈都,自然是换不了。”
“而且后来被他们知道了,他们就越发变本加厉地打我。”
小慈想,它倒是有个法子。沈禹疏定然也会帮助田不满。它可以让田不满搬来它房间,和它一同住,反正打地铺都比在那破学舍好。
不过小慈还是不敢擅自作主,打算先问问沈禹疏意见。
小慈和林停云对视一眼。
小慈对田不满说。
“我房里倒是有空位置,不过我要问问我哥哥。”
林停云其实是龙城的王爷,就算在沈都,自然也是住府邸,当然可以容下他。
只不过,他和这人不算相熟,或许会很尴尬。
而且还要看人愿不愿意。
“小慈,谢谢你,但是真的不用。”田不满惯常付出,对别人的好意避讳如深,拒绝他们的好意。
“他们并不是常常打我,只要我听话些,其实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是三年罢了。”
“何况就算换了住的地方,我还是得在这个学堂里学习,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不宜闹得太僵。”
田不满离开后。
小慈和林停云久久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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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停云扯嘴皮子,暗讽道,“不是常常打他,只要我听话,就不会打我。”
“那有这么好,我看只会变本加厉。”
“就是。”小慈也认同。
小慈:“如果可以换学堂,换个地方住就好了。”
林停云:“那有这么简单?”
林停云:“学堂之间又不是不会一起上课。”
林停云:“除非我们找到他被欺负的证据,找到夫子,还要他自己亲口承认是殴打欺凌。”
林停云:“否则他一句朋友玩闹,咱俩都白搭。”
林停云:“我们反倒成了罪人。”
小慈若有所思点点头。
小慈回到家里,依旧在发愁,它其实很想拜托沈禹疏帮他,但是沈禹疏很忙,而且这种事,怎么说啊。
沈禹疏管的都是些关乎生死的大事,他们这些事对比起来,就像大材小用。
“禹疏哥哥。”
沈禹疏刚回来,小慈就站门外叫他,
沈禹疏笑了笑,习以为常地嗯了一声。
小慈跑到他旁边,扯着沈禹疏的衣袖,亲呢地跟在他身旁,“禹疏哥哥,我想带一个朋友回来家里住可以吗?”
沈禹疏脸上闪过异色。侧室不大,也只有一个卧榻。若是同性别的倒还好。
但小慈。
沈禹疏警惕问,“一起睡?”
小慈:“不是,他打地铺。”
沈禹疏:“男的女的?”
“男的。”小慈说。
“不行。”沈禹疏看着小慈,果断拒绝。小慈的身体不一样,男的女的都不可同住,男的更加得戒备。
“为什么?”
“可他在学舍里被欺负。”
“学舍又没多余的床榻给他睡。”
“有这种事,应该去找夫子。”沈禹疏油盐不进,
小慈嘴笨,不知怎么解释,拉着沈禹疏的手臂,焦急地剁了剁脚,“哎呀,不是这样的,他……”
“好了,别急了,你想带回家住的人叫什么名字?”
沈禹疏坐下,倒了杯茶打算仔细问问小慈。
小慈:“他叫田不满。”
沈禹疏:“和你同在凤藻阁的?”
小慈:“不是,他在青衿阁。”
不同班,能有多熟,还带回家住,同一间房。
沈禹疏一点都不放心,“怎么认识的?”
“放学时见到他被人欺负,我帮了他。”
沈禹疏这会才想起几天前,它同他说过。
沈禹疏:“所以才认识几天?”
小慈有些躲避沈禹疏的眼神。它也知道和田不满不算太熟,但它就是见不得弱者挨欺负。脆蛇不认识都能救它。它看田不满觉得看到以前的自己。红狐它也帮了,也没什么。
小慈老实道,“三四天左右吧。”
才认识三四天,肯定是不能让一起睡,沈禹疏想,不过小慈的初心是好的。
“夫子不处理的吗?不应该着急带回家。”沈禹疏一针见血,慢条斯理道,“他被欺负,你想帮他脱离困境,先得替他找好被欺负的证据,和夫子说明白,而不是让他只远离那些霸凌的人,他毕竟还要在学堂念书修习,就算换了阁,各个阁之间有时也是互通的。”
小慈闻言觉得的确这样处理好一些,轻点了点头。
还得从长计议。
既然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小慈也就心思开朗了些,见沈禹疏回来,想到他今日挺迟回来的,估摸蛮忙的。
“禹疏哥哥,厨房里有面和小虾,你饿不饿?我弄给你吃。”
沈禹疏近来回到家都能享受到小慈的小厨房照顾,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嗯,有些饿了。”
小慈雀跃地喊了一声好,“我去给你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