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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玖

作者:开花番茄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元嘉二十三年


    甘州卫,程府。


    三寸春阳斜穿绮窗,正落停于案上那副雪雀寒梅图的留白处。程徽音腕悬半空,梅枝最后一颤尚未点就,忽闻窗外人声熙攘,惊破静谧。


    “得胜——”


    砚中墨漪微漾,笔尖朱砂滴落,污了原本要题诗的位置。程徽音有些懊恼,搁笔方觉长兄已至,正倚门含笑,玄色箭袖沾了些外间的柳絮。


    将才笔走绢素如游龙太过入神,她竟不知他已静观几时。


    “大哥!”程徽音嫣然一笑,疾步如蝶,走到门边儿四处瞧了瞧,“二哥呢?”


    程徽洲见自己小妹这副的神态,不禁莞尔,“小妹这般眼巴巴赶来,恐非念你二哥心切,实乃念其赠于你的稀罕物。”


    一语道破,程徽音不愠不闹,反而眸光盈盈,“那大哥就无稀罕物赠于我?”


    闻之,程徽洲畅怀大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幸而小妹不经商,若执牙筹,必是个以好算计闻名天下的大奸贾。”


    程徽音方欲开口,廊下却卷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惊起阵阵鸟雀,来人正是刚刚两人话中的“二哥”——程徽彦。


    只是他此刻面色仓皇,全无往日威行,“大哥,圣旨来了。”


    “圣旨而已,何至惊慌如此?”程徽洲淡然。


    程徽彦喉结滚动欲言又止,目光注视小妹良久,而后一声叹息坠地,“此事…大哥还是速去前厅罢。”


    程徽音从未见过二哥有如此神色——永远含笑执扇的程二公子,此刻竟连玉佩撞在门沿都浑然不觉。


    恐有非常之变,顾不得多想,她提着裙裾追赶,穿过几重垂花门,忽听屋内一声压抑的哽咽。


    待她掀起珠帘的刹那,正好撞见母亲仓皇拭泪的侧脸。


    她缓踱了几步,素手展开案上黄绢,方知天子恩赐,是要她入京伴读。


    程徽音知道,她降生那年,适逢当今圣上得独女——静宁公主。


    皇帝对他爱若珍宝,前些日子,为其遴选女伴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然京中贵女如云,缘何会选上远在边塞的一个她?


    棂窗透过的光在父母眉间投下深影,程徽音坐在一旁,望着案上那卷黄绫圣旨,织金云纹仿佛化作锁链。


    “甘肃镇都督之女…”程徽彦突然冷笑,拍案而起,茶盏被震得叮当乱响,“当真是个好“恩典”!”父亲近来战功赫赫,声望日隆,这才又胜了一仗,圣旨今日就到了…陛下这是要程家献女为誓啊!”


    程如林双眉骤锁,双目微阖,“竖子安敢妄言!”


    “京中姝丽车载斗量,宁乏公主之玩伴?”程徽彦目眦欲裂,“小妹还未及笄,此去天家,聚少离多。此非羁押,还能是何?”


    “程徽彦!”程如林厉声喝止,右手悬在空中,那个本该落在程徽彦脸上的巴掌,最终只是重重按在自己的膝头。


    他又哪里舍得?那静宁公主乃天子掌上明珠,他的音儿又何尝不是一家人的心头肉?


    然圣旨煌煌,他能如何啊?


    程徽音敛衽近前,轻握住父亲的手,“父亲勿忧,女儿应诏便是了。”


    程如林凝视着自己的女儿,杀场喋血而不瞬之悍将,听闻此言,如若锋镝穿心,竟至眼眶湿润。


    因戎马久别之家宴,本当觥筹交错其乐融融。岂料圣旨一降,满席寂然,箸停盏冷。唯有程徽音浅笑盈盈,不停地喊着,“爹娘、兄长尝尝这个…”


    陆氏实不忍睹程徽音这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心中如捣,颤着手拉住了她。


    “母亲,不过是进宫而已。女儿当笃学不倦,得陛下赏识,或许还可助父兄仕途青云。”程徽音轻抚母亲的手,温言慰之。


    程徽洲欲抚小妹云鬓,他宁愿见她娇嗔哭拒,他心中倒好受些。偏她是一副隐忍知礼之态,掌心悬停半空,终化作一声长叹。


    杨花逐风,纷飞如雪。


    膳毕不欢,程徽洲随父亲踱步园庭,几度欲言又止,终是低声道:“父亲,不如…另觅佳丽,趁着离进宫还有些时日急训礼教。”


    “毕竟天颜…终究不识小妹真貌。”程徽洲之声渐如游丝,终几不可闻。


    寥寥几字重若千钧,此乃欺君之罪!程家数代忠烈之名,在这句话里,岌岌可危。


    如此昏招,若出自程徽彦之口尚可,然程徽洲素来稳重自持,今竟也出此妄语。


    “礼仪可训,然音儿之武艺学识心性,岂能速成?”程如林长叹一声,并未苛责。即便他不说,众人心中也皆如明镜,此去天家,无出徽音之右者。


    入宫伴读,本乃殊恩。非但光耀门楣,更添“公主同窗,太子师授”之誉,日后何愁高门不聘?各地名门削尖了脑袋要争个名额,多少闺秀趋之若鹜。


    偏此恩落于不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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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殊荣之程家,这天恩,反倒成了天罚。


    两人齐齐遥望,程徽音立于庭前正在试挽程徽彦所赠之弓。


    那张草原弓在她手中弯成一道弯月,只听嗖得一声,柳叶箭穿透满庭春光,钻过细线吊着的钱孔,狠狠钉在了数百步外的靶心。


    程徽彦拍手称赞,“几日不见,小妹的箭术又精益了。”


    “那得益于父兄悉心教导,以及二哥哥的这张好弓。”程徽音也面带微笑。


    程徽彦被逗笑了,“花言巧语。”随即从袖中拿出一个糖人,递给她。到底是个孩子,看见糖人便双目粲然,巴巴便伸了手去。


    程徽彦轻轻刮过她的鼻梁,“之前夸新裙是钗衬,刚刚又说箭术是弓好,眼下…莫非连这糖人也要说为兄买的格外甜?”


    程徽音有样学样,屈指轻轻点了点程徽彦的眉心,“二哥哥明察。”


    手中糖人将将吃完,就听见流盈的声音,“小姐!一切准备妥当了。”


    “二哥,借你马一用,我晚点便回。”程徽音言未竟,人已消失在月洞门了。


    程徽彦怔立原地,看向廊下站着的父亲兄长。程徽洲浅浅一笑,给他解惑,“大军每逢出兵征伐、凯旋归来之际,小妹必往城外兰若寺施粥祷祝。”


    话音还未落,程徽音早已骑马跃过三重垂花门,出府而去。流盈在马背上颠得受不了,拉紧了程徽音的衣摆,“姑娘慢些,小心为好。”


    青石板上绽开的蹄印,柳絮震震,带落一树槐花如雪,花香暗逐。流盈愈劝,她反而挥鞭愈急。


    鞭梢掠处,惊起鸟雀声声。刚刚辞过父母兄长,如今四下无人,强笑尽卸,思及入宫,悲如潮水汹涌,溃堤而至。


    流盈见此情状,便知这是自家姑娘因别亲而悲,不由得上前紧紧环住她的腰。


    策马迎风,在这一刻,程徽音才发觉自己睫畔已湿。


    “当心!”


    一声裂帛般尖叫刺破耳膜,程徽音瞳孔骤缩,只见一个瘦小身影像个破麻袋一样从酒肆帘幔后滚出,在青石路上擦出三丈血。


    她慌忙唤流盈抓牢,而后双手急收缰辔。


    骏马嘶风,奋蹄人立。


    程徽音猛然警醒,始觉适才几酿踏毙行人之祸。心惊之余,她恍惚在推人者袖口翻飞间,看见金线所绣狼首噬月纹。


    那是——


    瓦剌王族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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