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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鬼是人假扮的

作者:qwowp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打开门的是一个女人。


    黄色头发扎成丸子头,一身黑色西装衬得身形干练。在开门的那刻,脸上还带着未全然褪下的神伤,似乎那种伤感难以控制,于是浮现在脸上,成为一种货真价实的忧戚。


    担忧始终是一种有趣的情感,它能在悄无声息中暴露一个人的软肋。


    津岛修治没来由的生起了些兴趣。


    女人收敛了那种忧戚,注视着明显是少年的身形,诧异表现在表面上,她的视线下移,直到看清少年脸的那刻。樋口一叶瞳孔紧缩,惊愕难抵,她身体向左半步,挡住了津岛修治投向门后的视线,迅疾果断地掏出了枪,而枪口正对津岛修治的额头,眼中带着犀利的怀疑与审视,质问道:“你和武装侦探社的那家伙什么关系?怎么会在这里?”


    唔啊,新名词,没有相关记忆啊,是这个世界所特有的?还是说成立时间在错过的这八年中?暂时没办法判断啊。似乎跟港口黑手党的关系不怎么好,那么,那里便是那家伙的新东家了吧……好劣质的解密游戏,下一步是什么,嗯?下属签收?咦,这个流程是不是太快了。


    不过啊,话说被敌视是什么入职所必备的流程吗,那家伙到底惹了多少人?一直被枪举着但又没办法被杀就像把石头扔进水里以为能溅起水花结果只是扑腾一下沉底一样——好讨厌嘛。


    这一层的监控仍在运转。


    津岛修治漫不经心地看向正对自己的枪口,眼里沉沉像一片泥沼。唔,投降好了。在对方的手指按下扳机之前,他眨眨眼,为彰显自己的无害温顺地举起双手,以一种黏腻的腔调拉着声音抱怨:“好粗暴的见面礼,不要一见面就掏枪嘛——”


    “叮咚。”


    津岛修治轻快地模仿了一下电话来电的铃声。


    声音飘碎在空中的下一秒,从樋口一叶的口袋内传出了手机铃声,津岛修治垮下脸,小声嘀咕:模仿错了,居然是叮铃铃。


    樋口一叶皱了皱眉,对准津岛修治的枪口没有发生偏转,另一只手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在看到手机亮起的界面后整个人一顿,来电显示:首领。


    她边警惕地注视着津岛修治,边接通电话,靠近听筒,声音干脆:“这里是樋口,首领。”


    “……”


    樋口一叶难以遮挡的惊愕,注视津岛修治的眼神带上怀疑,似乎从听筒对面传来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语:“是,但是首领,他……”


    “……”


    她将要出口的话似乎被听筒那侧的人卡住,嘴启合几次,最后只是垂下拿枪的手,枪口不再对准那个长相酷似那个人的少年,低声对着手机应了声是,她神色复杂地把手机递给津岛修治。


    “……津岛先生,首领要和你对话。”


    津岛修治没什么意外地接过手机。唔啊,该说不愧八年后吗,手机的型号转变得格外大啊,从在库房的时候就想感叹了,哎呀,回想起来的话,当时随口说的那个货物比率经过八年居然没怎么变,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吧,想远了——


    他将耳朵凑近听筒。


    听筒那侧的声音格外清晰,连同那种透彻的算计也格外清晰明了。


    “津岛君,有个磨损了的下属,你要录用吗?”


    森鸥外的话语格外随意,就像是在心血来潮的闲谈中提起什么不值一提的话题。


    哇啊,安排那么多原来是为此做铺垫啊,真是想法太多的大人。


    津岛修治兴致缺缺地抬起头,看向樋口一叶,女人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视线,却始终站在门前,如同一种倔强的,无声的守护,守护身后那个房间内的……。直到津岛修治饶有兴趣迈出一步,她才不得不退后两步,让出门的位置,垂下的头发几乎遮住她的眼,她的神色带着一种明显的感伤。


    原来如此,她有所预料啊。


    什么方面的预料,肯定是不好的方面,需要下意识维护身后的人,森先生不会是把自己描绘成恐怖的邪恶存在了吧,好失礼哦。


    津岛修治悄无声息将视线从对方脸上收回,走进这个房间的同时扫视遍整个房间,樋口一叶无力地张了张嘴,没有话语能出口,她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第一刻映入眼中的便是紧闭双眼平躺在病床上的一个青年,黑发,两侧的头发则是带着些白,昏迷状态,无自主意识,带着呼吸罩。


    唔啊,一眼便能看出来,伤得真重啊,浑身缠的绷带比津岛修治都要多,监护仪上记载的心率与呼吸频率偏低。


    手机那侧的首领似乎格外有耐心。


    津岛修治并没有保持安静避免打扰病患那种意识,走近病床后便拉过一旁的椅子,毫不客气坐在上面,单手拿过旁边柜子上的病历,放在腿上垂着头漫不经心看起来,另一只手捏着手机,对着手机说出的声音轻快,却没带什么明确情感,森鸥外像是随口的问,时隔几分钟后,他便像是随口的答,接着开始的话题:“真是无情啊,如果不用的话?”


    樋口一叶的呼吸在津岛修治状似无意的问话式回答中一顿。


    而手机那侧的森鸥外却是立刻给出了回答,仅一个词汇,干脆果断:“扔掉。”


    津岛修治撇撇嘴,情报的摄取量不够,他对于对方立刻的回答便一时分不清是真还是假。


    病历上的症状他从头看到尾,毋庸置疑,经历一场战争,不像普通人之间,更像异能者之间的战争,敌对组织?任务?没办法得到绝对的答案,他心不在焉把病历拿起顺手塞给一旁的樋口一叶,樋口一叶下意识拿住,没注意到她的枪被顺走,津岛修治把弄着枪,模模糊糊抱怨道:“森先生,明明只是一道判断题,设置了引入部分,设置了题目,却不给我题面啊。”


    “那一位躺在病床上的,是已经叛逃的太宰君的弟子哦。”


    ……


    咦?无意识间差点发出一个困惑的音节。


    津岛修治猛地止住,手中的枪险些没拿住,格外微妙地扫视着躺在病床上的青年。不,这个,啊,这种情况,确实没有骗人的必要,但是,这世界的那家伙居然有教弟子的闲心?他能教什么,自杀的一千零八种方法吗,唔啊啊啊,这个感觉还挺有诱惑力的嘛。


    森鸥外的声音没断,隔着屏幕都仿佛能感受到对方货真价实的苦恼:“现在的情况是这位芥川君的个性太过突出,明明有着那么强劲的异能,结果既没完成任务,又招惹了一些别的组织,甚至听说要进行什么报复行动呢,可真吓人吧。”


    津岛修治对男人伪装出的苦恼兴致缺缺,说话的声音在方才经历了“一记重击”后有些发飘,即便如此,说出的话也不留什么情面:“森先生,你难道是会因为刀不受控就直接弃刀的类型吗?刀如果太锋利的话,安排一个鞘——”


    津岛修治的话语突兀顿住。


    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原来如此,那家伙就是这样做的吧,所以叛逃之后进了敌对阵营,也就是武装侦探社后就有点麻烦了吧。


    唔,弟子什么的,他可没有收用的兴趣啊。


    那么森先生让他来到这里,目的是什么呢?像是放权一般的行径,坦率的直说要给予一个下属,以至于微妙的难以理解,如同货真价实的信任,却建立在双方心知肚明的猜疑之上。


    好麻烦嘛。


    招惹了一些别的组织,看样子这一层的人员稀少是刻意安排,那么报复行动便是……劫人?要舍弃吗,但是啊,强劲的异能——能被堂堂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如此评判的异能力,听上去可不是什么会轻易抛舍的存在。


    这样的话,前后就有些矛盾了呢,关键点在于——要借这件事来做什么吗?还是说是自己多虑了?


    不,不对……如果要考虑的话,是那个吧,津岛修治扫视遍整个房间里的人。唔啊,大概明白了,把他当枪用啊,顺水推舟的测试?那看来可能性的下属就不止病床上的那位了呢。


    他单手摆弄了一下手中顺来的枪,嫌麻烦,另一只手干脆利落挂断通讯,把手机递还给樋口一叶,眼神下垂看着手中冰冷的枪械,恢复了那种什么都留不下痕迹的表情。


    樋口一叶把手机塞回口袋,直到手中所拿的病历被捏得起痕才微微放松。她警觉地看向这个坐在椅子上的少年,风格完全不一样……与武装侦探社那个家伙相比,哪怕同样脸上带着笑容,面前这个少年那双鸢色的眼里却是阴郁的,仿佛什么都能看清,又仿佛什么都没承载,她张张嘴,发现想要恳请什么的话语始终艰难地卡在喉咙里,无法轻易脱口。


    那些恳请倘若被芥川前辈知晓,所得到的必然只是一种嗤笑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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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领在她接通电话之后的第一个命令是让她把枪放下,将少年的名字告知于她,隔着手机,通过监控似乎觉察她对于少年长相的惊愕,更是以一种平静的语气警告:少年的来历是港口黑手党的秘密,任何有心探查者都将视为背叛港口黑手党。


    原本只像是一种不必多在意的警告,首领却在最后又轻描淡写般补充一句话:芥川君能不能留下就看他的想法吧,你也要听从他的指示哦。


    这般……儿戏化的,把芥川前辈的命运交由一个未成年来解决。


    樋口一叶的心仿佛停止一瞬间,从心底蔓延一种苦涩,弥漫至口腔,连呼吸都带着一种哀恸般的苦。


    津岛修治看向樋口一叶,女人的神色并不太好,他摩挲着手枪,平静地说出一句话,语气像是随意,话语中的不友好却明显摆在内容中:“唔,如果我说你们两个中只有一个能继续留在港口黑手党,剩下的那个会被杀掉的话。”


    在对我说话。


    他在对我说话。


    樋口一叶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焦躁与不安感交织,她手中的病例再次紧捏出痕迹,她张了张嘴,没能第一时间说出话,再次开口才说出半句:“……港口黑手党的规矩没有……”


    “——没有这么严苛?还是说你认为这次的失败不需要人来承担?躺在床上的那位已经付出了代价应该就此止步——?”


    “那样思考可不行呢。”


    少年的声音是冰冷的。


    少年的眼神也是冰冷的。


    “黑手党这样的组织自然是把利益向内敛,而不是向外散的,那样子的是慈善机构嘛。”


    津岛修治把枪递给了樋口一叶,她不得不接过枪,分明被少年把弄过一段时间,枪的温度却并未被体温所熨烫,仍然保持着武器的冰冷。


    分明只是个少年……即便说着状似轻快的话语,内里也是阴沉的,与武装侦探社的那个人截然不同。


    这一点格外清晰,倘若要抉择,倘若必须抉择。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再度睁开,平复了一下鼓动的快要跳出的心脏,声音有些发哑:“我的妹妹知道我的工作与黑手党相关,如果我无法在十二小时内回到家里,她肯定会知道我出了什么问题。”


    “这是威胁吗?”


    津岛修治略带诧异,几乎有些赞美地问。


    “这是请求,我会告知我的家人不要追究我的消失,请您……确保我的家人能够平安无事,以及确保芥川前辈能继续留在这里。”


    话到最后,她的声音变得极轻。


    其实这个威胁对于黑手党而言甚至有些轻巧得离谱了啊,甚至有数不清的方法达到斩草除根的目的,不过这种悲哀般的,向着死亡而去的情感很有趣啊,在此刻,你是在期待自己的死亡吗?津岛修治从椅子上起身,视线没有给病床上的青年半个,他向着门的方向走去,在走过樋口一叶的那刻,声音像空中的柳絮般轻飘飘:“答应你哦。”


    樋口一叶握住了熟悉的枪,明明一回身便能对准那个少年,明明一抬手便能对准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为什么没有举起枪呢?为什么明知不合适还要留在港口黑手党呢?


    ……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青年,将枪口对准自己,在第一次扣下扳机时手指微微松动松动,放弃,第二次再次按下,带着深刻的诀别,没有任何松动——


    也没有子弹。


    没有死亡。


    津岛修治捏着方才从弹夹里取出的子弹,已经走到门口,对于身后发生的一切事似乎都有所预料般:“测试一,唔,勉强通过吧。”


    什么时候把子弹拿出去的……


    樋口一叶从那种高昂的情感波动中反应过来,语言能力一时混乱,难以组织出话语来表达心情,就好像与芥川前辈走在路上撞见鬼惊吓到要牺牲自己才发现其实鬼是人假扮的,目的是为了说一句愚人节快乐的微妙的情感。她对着那个将要离开的身影,迟疑一下问道:“如果我把枪对准你的话,那会发生什么?”


    “我啊,或许会直接录用你吧。”


    似乎感觉很有意思,少年的脚步顿住。


    又自我否定般道:“也只是或许,毕竟那个行为太过愚蠢了嘛,我姑且不想要那种太过愚蠢的下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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