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免消息泄露出去,由元青代笔,薛瞻连夜递了折子给景佑帝。
只说自己染了风寒,又将旧疾带了出来,需静养半载,景佑帝不疑有他,挥挥手应下了。
薛瞻出身侯爵府,住的院子僻静,隔得远,平日里也没甚么人去打扰,便派了几个亲近的近卫守在院子外面,有人来也只说在养病。
隔日,薛瞻就带着元青与元澄出发来了扬州。
双目失明与旧疾复发,这二者相比较,显然前者更能搅弄朝局动势。
一个双目失明的武将,于景佑帝来说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好不容易爬到左军都督的位置上,薛瞻不会任其被夺走。
“郎中说遮住眼睛有利于恢复,咱们照做就是了,你何必问这么多。”元青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答着元澄的话。
元澄暗暗瞪了兄长一眼,帮衬着薛瞻洗漱后就去拨弄玉瓶里的红梅,“是是是,我话多,兄长今日话也多,昨日见到秦小姐怎的一声不吭?”
“刚来扬州时我便看出来了,秦小姐只喜爱举手投足温柔斯文的男子。”
“为了叫她喜欢,一来二去,郎君这才装成那幅模样,我在秦小姐面前说话都不敢太大声,就怕吓着她,”元澄抱臂上下打量元青一眼,“可兄长没发现秦小姐每回来咱们这都恨不能离你三丈远么?”
元青一噎:“我又没做什么。”
元澄掰着手指细数起来,“第一回,秦小姐想与郎君独处,你守在郎君身边盯着她,那眼神就跟盯砧板上的肉没两样。”
“第二回,秦小姐找到机会与郎君独处了,郎君留秦小姐用饭,你当着秦小姐的面拧断了那只鸡的脖子,我瞧得清楚,秦小姐被你吓得像个鹌鹑一般缩在郎君身边。”
“第三回,秦小姐送吃食来,你当着她的面就掏了银针出来,秦小姐那回看你的眼神像在看怪物。”
“第四回......”
元澄给元青添了数项罪行,而后微叹一声,拍拍元青的肩,“不吭声也好,省得秦小姐见了你避如蛇蝎,多挽回些形象也是好的。”
元青被调侃成这样仍是个冷脸,不由去看薛瞻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终是没忍住又说了一遍。
“郎中今日会登门施针,离郎君复明之日也不远了,我们始终是要回汴京的,秦小姐是扬州人,郎君还是要与秦小姐说清楚为好。”
“身份暂时不挑明也无妨,但至少让秦小姐吃记定心丸,不至于届时还生起什么误会。”
“秦小姐看起来是认真的,郎君喜欢她,自然是要谈婚论嫁,我觉得不应瞒着她。”
薛瞻坐在桌案前,指腹摩挲着书籍锋利的页脚,良久才点了头,“我会找机会与她说。”
“只是......”元澄搭腔道:“咱们到底不是那种俊秀飘逸的书生,我每回在秦小姐面前脸都快笑烂了,扮演另一个人的这种把戏到底还要装多久?”
圆脸少年不知想到了甚么,没来由打了个激灵,“若秦小姐真嫁给郎君,郎君,你该不会要装一辈子吧?”
薛瞻偏头,分明被玉带遮着眼眸,元澄却觉得他是在看向自己。
默了一瞬,薛瞻勾唇:“她喜欢那样的,我就装着便是。”
男人神色太过坦然,元澄与元青对视一眼,只好各自将劝诫的话囫囵吞回肚子里。
替薛瞻诊脉看眼睛的郎中上午登了门,照例检查了他脑后的淤血,见已散得差不多,郎中将插在穴位上的银针抽出,又开了记药方,“恢复得不错。”
“将这几帖药喝了,再针灸个三四回,应当就能重新视物了。”
这郎中是元青在扬州城里打探了许久才探到的一位杏林圣手,此人脾气犟,又不在医馆坐馆,元青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寻得他来替薛瞻治眼睛。
起先他还嚷嚷着元青用性命逼迫他看诊。
好在他爱研究那些疑难杂症,听闻薛瞻是因受伤才双目失明,当即就换了副神色将此事应下。
元澄客客气气送走郎中,轻舒一口气,“得了准话,我这心中就舒坦极了。”
“秦小姐这会应该起身了,正好,昨日她做了新栗糕送来,咱们今日也请她吃顿好的!”元澄蹬蹬几下跑去拿起食盒,见薛瞻没阻拦他,便一边往外走,一边盘算着该使唤元青做些什么菜。
元澄亦生得高挑,他抱着食盒站在秦宅门口,轻戳那块木牌几下后,这才轻轻叩响门。
如昨日那般寒凛的风声已尽数散去,除了些摊贩叫嚷声从巷口飘进来,秦宅里是甚么声响也没有。
元澄又耐着性子敲了一遍,“春桃?”
秦小姐与郎君一样都是主子,他在门口不好直接去唤,便退而其次去唤秦小姐身边那个婢女的名字。
倚在门外又等了几十息,院子里还是没有脚步声响起,元澄五感敏锐,登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果断用力抵着门撑开一条缝隙,窥见院子里空无一人后便立刻快步回了宋宅。
元青见他去而复返,手中还提着食盒,有些疑惑:“秦小姐还没起?”
元澄肃起神色,“不应该,我敲了两次门,没有人应声也没人来开门。”
薛瞻蓦地起身,腰间悬挂的玉佩撞上桌缘被击得粉碎,他扣紧桌角,嗓音发沉:“怎么回事?”
元青忙不赞同地看元澄一眼,又对着薛瞻道:“郎君别急,元澄留在这看着,我去探探。”
换成元青,这回动作就快了许多,不过片刻就去而复返,一支流苏步摇被搁置在桌案上晃出细碎声响,元青的声音沉了下来。
“方才我敲门见无人应答,绕路翻墙进了秦小姐的院子,寝屋的门是开着的,整间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秦小姐的房中有被翻动过的迹象,我在那棵冬青树下寻到了郎君送给秦小姐的这支步摇。”
“这步摇,秦小姐昨日戴过。”
他抬眼看向薛瞻明显陡变的脸色,“郎君,秦小姐不见了。”
“不光是秦小姐不见了,隔壁院里的所有人都不见了。”
薛瞻摸索着将步摇尖端攥紧在手里,指骨用力到突出,昨日还刻意收敛戾气的男人此刻如乌云席卷。
元青带来的话却更甚,直直重击他的心脏,叫他呼吸一窒。
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后,薛瞻的思绪变得清晰。
“你在隔壁都探到了些什么,一一说来,一个细节也不准放过。”话听起来虽冷静,却仍掩不住慌了神的情绪。
屋内的炭火盆噼啪响着,薛瞻听得生起躁意,知道身前就是窗户,他重重一掌将其推开,漂浮盘旋在半空的冷气蓦地涌了进来,连带着他的神情都变得阴鸷。
元青沉声答道:“是,我特意查探过,秦小姐的寝屋里不像有人睡过的痕迹,被褥叠得整齐,一些金银还收在妆匣里,包括郎君送给她的所有首饰都还在,秦小姐原本的首饰也未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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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住的屋子我也去看了,除了一些日常用到的梳洗之物,与几件换洗衣裳,就没有别的了。”
“若非今日出了太阳,雪化了些,我被这支步摇晃了几眼,险些还发现不了。”
元青冷静分析:“院子里的生活痕迹还在,昨日我还听见了婢女起夜的声音,如此短的时间里,所有人都消失不见,此事有古怪。”
元澄登时将手悬在腰间的佩剑上,“哥,你的意思是,汴京的人跟过来了?”
“他们知道我们藏在扬州,暗中盯了许久,掳走秦小姐是打算逼迫郎君出去现身?”元澄咬牙,“太卑鄙了!用女子做要挟算什么男人!”
屏风‘砰’地一下应声而倒,连带着砸碎了摆放在高几上的玉瓶。
薛瞻已经许久没动过怒了。
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自从他坐上左军都督的位置后,朝中那几个老家伙就如毒蛇般缠上了他,逼迫他参与皇子争储之事。
及时抽身到扬州来,一则是掩人耳目,二则是避开那几个老东西。
是枢密院?还是皇城司?
倘若没遇见秦檀,他大可按兵不动,即便是知道暗处之人跟来了扬州,他亦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可拿秦檀来要挟他,算是将他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些什么探得一清二楚。
薛瞻咬紧牙关,“行,跟我玩阴的是吧。”
“元青,秦檀失踪的消息暂且当作不知,暗中去寻,他们既掳走她,就不会离开扬州,掘地三尺也要将这帮杂碎给我挖出来!”
元青应下后就匆匆往外走。
屋子里很快又静下来,薛瞻听见元澄在收拾地上那些被砸碎的东西,心里没来由升出一股无力感。
他如今看不见,方才震怒之下撞倒了屏风,这会连简单的收拾都做不到。
“元澄。”他忽然开口。
元澄手脚麻利地将碎片都捡起,嘴里也跟着应了一声,正打算劝慰薛瞻不要急,就见薛瞻自顾摸索着在椅上坐了下来。
“写信给薛知安,将户部有假账的消息递出去。”
“我这双眼睛到底是谁弄瞎的,又是谁几次三番与我作对,甚至不惜拿秦檀来当筹码。”
“谁上钩,谁就是幕后主谋。”
景佑帝已过暮年,自太子病逝后就一直不曾再立储,如今朝势紧张,许多官员开始被皇子们暗中拉拢。
三皇子一党,是以枢密院院使傅从章为首的掌实权者;二皇子与四皇子借了皇后的肚子托生,却互不对付,各自占了一部分势力;剩下那位五皇子母族不显,倒是没甚么动静。
有不少人想拉拢薛瞻,是因他手中掌管着骁骑营。
元澄明白过来,“您是说,借小薛大人的身份,将假账的事透露出去,谁最想拉您下水,谁就最有可能是那个背后之人?”
薛知安是薛氏旁支的子弟,与薛瞻是堂兄弟的关系,如今在户部谋了差事,素日与薛瞻的关系也算得不错。
若抓住薛知安的把柄,则能顺势将薛瞻拽入泥潭,手中有了筹码,拉薛瞻站队一事就变得容易起来。
男人将桌案夹缝里的锋利短刃抽出来,胸腔里的怒意挣脱了束缚,他抓着短刃,用尽全力插进桌案中。
桌案霎时裂开几条缝隙。
虎口被震得发麻,短刃弹了几下发出嗡鸣声,薛瞻声音里透着阴冷:“我看,这帮人是嫌活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