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为什么反而让那种人渣逃过一劫究竟该……
“真的吗?”石井孝也那双黯淡的灰色眸子涌入光亮,旋即又浮起怀疑的神色,“你该不会是在撒谎吧,目的是套我的话。”
警员皮笑肉不笑的轻嗤一声,食指有节奏的叩着桌面,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爱信不信,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石井孝也最终选择交代一切。
“应该是五点多吧,吃完饭回房间的路上,我看见从中野的房间走出来的麻里,她就像是丢了一半的魂似的,丝毫没有理会我的问话,可从她身上的血迹……我大概能猜出发生过什么。”
“等进到中野的房间,我先去探了探他的脉搏,发现他还没死。”
听到这,负责审讯的警员坐直身子,双手交叉抵住下巴,“所以你就拿起放在一旁的烟灰缸,用力砸向他的后脑勺,把他给打死了。”
“不是!”石井高声反驳,“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但我那个时候非但没想杀他,反而是感到了庆幸,至少妹妹不用背负杀人罪。”
警员不再吭声,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没有必要再刺激犯罪嫌疑人。
“我还找来急救箱,帮他紧急处理了额头的伤口。”
现场的调查报告中确实写到中野前额的血迹有擦拭过的痕迹,说明石井的供述非虚。
“麻里可能没用多大的力,中野没过几分钟就醒过来了,骂骂咧咧地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还说一定要告麻里,一定要让她留下案底,让她坐牢。”
石井表情痛苦地捂住脑袋,颤抖地长叹一口气,“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就说起明里的事,请求他看在这层关系上,不要提起诉讼。”
如果能有的选,他也不愿意用小妹的死来打感情牌,可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实在不忍心看着另一个妹妹的大好前途被毁。
“结果、结果!”石井放下双手,胸膛上下起伏,脸颊涨得通红,过了好半天才顺过气来继续说:“他根本不为所动,反倒是厚颜无耻地提出两个条件,首先得赔付他一千万的精神损失费,再然后……他要求麻里当他的情妇。”
石井孝也低头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缓缓涌出,“呵呵,一千万,那是当年他赔给我们的钱,现在居然有脸要回去。父亲因为明里的死大病一场,至今都起不来床,治病需要钱,请护工需要钱。母亲也受了刺激,精神出现问题,定期看心理医生的钱,买药的钱都得从那一千万里扣。把钱给他,我爸妈怎么活?我没本事,赚不了什么大钱,我也没骨气,只能不停的请求他放过麻里。”
“可是那个混蛋!别说愧疚了,他早就已经把两年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他用那种高高在上,毫不在乎的口气说,‘如果你不提,我根本想不起来,连法律都拿我没办法,我可是一天牢都没有坐,你这样的窝囊废又能拿我怎么样?不管是你还是那个贱女人,除了乖乖听我的话,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法律不是应该用来保护受害者吗?!为什么反而让那种人渣逃过一劫?!”
“我无辜的小妹死了,她那个时候才八岁啊!你们知道我在停尸房看到她被缝的歪七扭八的身体时有多崩溃吗?!我的生活因为他全毁了!我的家人永远都活在痛苦当中!他为什么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生活?!凭什么?!为什么法官不判他死刑?!为什么他那种坏事做尽的垃圾可以活着,什么都没有做错的明里却死的那么惨?!为什么他不肯放过麻里?为什么他不肯放过我?!”
几近破音的绝望呐喊在审讯室里回荡,余音久久未能消散。石井孝也的情绪已经完全崩溃,他捂着脸嚎啕大哭,仿佛将这些年的委屈和痛苦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眼泪鼻涕把他胸前的衣服都浸湿了。
泪水砸向键盘,负责记录的女警抬手快速擦了下眼角,把视线集中在电脑屏幕。她没再哭,但眼圈
却一直红着,心里想起自己刚满周岁的女儿。
审讯室外,时透月一言不发地靠着墙。她因为放心不下就赶了过来,不久前还在后悔没能阻止凶杀案发生的那种心情发生明显的动摇。
假如这次能提起预知一切,究竟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诚然,如果换做是她,一定会把中野达夫给千刀万剐,让他死前受尽折磨。但这种杀之而后快的做法与法治社会的规则相违背,不仅会让自己进监狱,还会害家人受到媒体的口诛笔伐,来自整个社会的谴责,被贴上“杀人犯家属”的标签,以后只能隐姓埋名,偷偷摸摸地生活。
可是中野达夫这种人又那么该死,法律无法给与他应有的惩罚,逼得被害者家属亲自下手,从受害者变为加害者。
所以是法律出了问题吗?就像石井孝也说的那样,如果当时能严惩中野达夫,就算无法判处极刑,但至少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在监狱中认真改造,那么今天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她的思绪,时透月连忙藏到角落的高大绿植后面。从树叶的间隙看过去,行色匆匆的警员打开审讯室的门。
隔音门缓慢合上,时透月轻手轻脚地移过去偷听,她耳力很好,能清楚地听到里面的细微动静。
一道刻意被压低的声音说:“尸检结果出来了,中野达夫的死因是中毒,头上那两道撞击伤都不致命。刚才又有一个人来警局自首,说是他下的毒。”
“谁?”
“他说自己叫前泽勋,是剧组的场务,田中警官正在审着。”
第四审讯室内,田中苦恼地摸着后脑勺,这个中野达夫究竟是造了多少孽啊,一天被“杀”了三次。年轻的警官看着坐在对面的犯罪嫌疑人犯了难。
作案手法交代的很清楚,唯独动机缺不明朗……前泽勋只说是长年累积的恩怨导致,他不后悔杀了人。在看到大岛和石井被带走的时候,他的确产生过侥幸心理,幻想能逃过一劫。
可最后还是逃不过良心的谴责,决定投案自首,况且法医很快就会发现真正的死因,他认为自己落网是迟早的事。
“你们具体有什么矛盾?”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家伙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在片场的时候总是对别人颐指气使,我一直看不惯他,想让他永远闭嘴,所以就下了手。”
田中在审讯方面没什么经验,之前顶多审审小偷,像杀人案这种高难度工作根本轮不到他,无奈其他前辈都在忙,只能派他这个菜鸟上。
“请问可以举几个例子吗?”田中弱弱替问,他面对的可是个手上沾了人命的杀人犯啊!一想到这个,气势上立马输一大截。
“我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家伙让人火大!”
……
毫无意义的对话跟鬼打墙似的不停循环,田中费劲浑身解数都没法问出个所以然来,前泽勋油盐不进。
就在这位年轻警员急得满头大汗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
来人是结城警部,是位四十出头、经验丰富的老练警察,他方才还在负责石井孝也的侦讯,快结束时才得知本案另有真凶,而这么重要的审讯工作居然交给田中这菜鸟。
田中见到结城前辈的瞬间,仿佛看到了救星,眼中的感动和感激溢于言表。前辈冷冷地给了个眼神示意他离开,田中立马起身让位,一溜烟似的离开这个让自己压力山大的审讯室。
结城落座后没有急着开口,先是去看电脑上的记录。前泽知道中野没有锁门的习惯,就趁对方离开的时候溜进房间,打开冰箱,把毒下到被害者爱喝的可乐里。
日本七十年代曾经发生过无差别投毒案,犯人就是在可乐瓶里注射**。
据前泽交代,他一开始计划模仿此案,但由于大岛和石井意外落网,他不得不改变计划,出来自首。并且也明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与其活在负罪感和不知道哪天会被抓的恐惧中,他宁愿痛快点,于是就来了警局。
“前泽先生你还真是个老好人啊,为了不让后辈替你背黑锅,居然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跑来自首,如果每个犯罪嫌疑人都像你这么自觉,我们警察可就轻松多了。”
前泽勋冷冷一笑,自嘲道:“什么老好人,只是个无药可救的杀人犯罢了。”
结城不可置否地沉默两秒,随即开口,语气平和地像是在跟老朋友聊天。
“你跟中野也是老相识了,怎么偏偏现在才动手?我刚才跟石井聊天的时候提到过你,他说你虽然爱调侃人,但脾气挺好的,很开得起玩笑,不像是那么小心的人啊。”
言下之意就是他的动机不合理,前泽勋只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耸了耸肩说:“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其实我特别小心眼。”
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结城没再深挖,话锋一转道:“听说你和你夫人感情很好,你肯定也不希望她等太久吧,在法庭上,动机可能影响定罪和量刑。”
结城注意到,在提到“夫人”二字时,前泽那死水一般平静的神情出现明显的波动,眼珠子飞快地左右转动了几下,还出现吞咽的动作。
但很快,他又恢复平静,用没什么起伏的语调说:“我杀了人,就应该接受惩罚,不管怎么判,判多重,都不会上诉。至于夫人那边,我会尽快提出离婚,并且净身出户,绝对不拖累她。”
“你既然那么在意她,为什么忍心让她成为杀人犯的妻子?还是说……动机和她有关?”
瞳孔猛地一缩,前泽勋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咬紧牙关,额角的青筋凸起,两颊的咬肌也鼓了出来,身体在微微发着抖,拳头紧攥,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结城警官的目光向他扫去,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反应,在他还没从当前情绪中缓过来前,又发问:“我同事查过你跟中野的转账记录,你每个月都会转给他一笔数目不小的钱,有时候是两笔,我可以理解为你被勒索了吗?”
前泽勋松开牙关,话语在口中绕了好几圈又被咽下去,他还是保持沉默。
“中野的行李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但手机、现金之类的财物都在,说明犯人不是为了钱,那究竟在找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前泽勋低声道。
“你下毒的同时,多半在中野的房间里安了窃听器或者隐藏式摄像头之类的东西,为的就是等他毒发身亡,就立刻过去翻找行李,把你对你不利、或者说对你夫人不利的东西给销毁掉。”
前泽勋感到一阵耳鸣,他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说:东西已经处理干净了,就算警察能还原案发经过,推理出动机,只要那东西从世上消失,保奈美就永远不会知道那件事。
“虽然大岛和石井的出现打乱了你的计划,但人算不如天算,警方赶过来的时候遇到因为大型车祸造成的交通堵塞,耽误了二十分钟。也就是在这期间,中野醒了过来,恐怕是石井刚走他就醒了。连续被攻击两次,他气不打一处出,想喝罐冰可乐压压火是人之常情。在得知他中毒倒下后,你就赶过来处理现场。”
结城估计前泽在手忙脚乱间,一不小心把可乐罐踢到了沙发下面,房间的地毯为深棕色,洒出来的部分被完美隐去,因此
起初没人注意到可乐的问题。加之两位自首嫌疑人的供述,导致警方一开始真的以为被害者死于头部重击。
前泽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依旧一言不发。
换作是平时,结城或许会继续施压,可今天却没有那种心情。他也是人,也是有血有泪有感情的人。
结合中野达夫好色的为人,他大概能猜到前泽拿走了什么,多半是磁盘或是U盘,里面存着前泽永远都不可能透露的内容。
此案的证据链完整,案件全貌也能基本还原,动机不再是审讯的重点。既然犯罪嫌疑人宁愿接受更重的刑法,也不愿意说出动机来换取减刑的机会,那么就尊重他作为人的基本意愿吧。
身后传来叩门声,结城应道:“进。”
推门而入的是田中,他凑到结城耳边小声说:“中野达夫的妻子来了。”
第92章 研二生气了是我太矫情,你根本就不需……
得知丈夫去世的消息时,中野结子正在厨房做饭,女儿则是在客厅看动画片。
尽管不知道播出的具体内容,但女儿的笑声时不时就会从身后传来,结子推断动画片应该很有趣。
嘴角漾开微笑,连嘴边的细纹都变成温柔的符号,可笑容转瞬即逝,愁容再次攀上她的眉心。
这样轻松的氛围只存在于家中男主人离开的时间段。
煮沸的味增汤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结子把火关小,转身拿刀继续切肉。
这时,手机响了。她低头看去,是一串没见过的数字,还是外地号。犹豫了两秒,结子接起电话。
“您好,请问是中野结子女士吗?”
“是,您是哪位?”
“我是福冈警署的太田警官……”
丈夫死了,并非是意外或是病逝,而是谋杀,凶手已经自首。结子感觉自己的浑身上下都在冒着汗,她去浴室洗了把脸,然后走到二楼,打电话告诉母亲详情,并拜托对方过来照顾女儿几天,她要去福冈处理丈夫的身后事。
收拾随身行李、赶赴机场、买机票……做这些的时候她的心情异常平静,并且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
在福冈警察署说明来意后,警方问她要不要去见遗体,她先是拒绝,想了一会儿又轻轻点了点头。
太平间位于地下室,整层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那是死亡的气味。
“请您节哀顺变。”在打开太平间的门前,年轻的女警这样说道。
从事出到现在,结子的脸上几乎没有过什么表情,她以为自己对于丈夫的死只有麻木,可在听到“节哀顺变”这四个字时,却突兀地笑了起来。
“哈哈,我为什么要难过?”笑声剐蹭着苍白的墙壁,女人苍白的脸也被这笑容扯出诡异的形状。
女警愣了愣,但很快就敛去多余的表情,见得多便习惯了,她没有多说什么,推开太平间的门。
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尸体的脸,结子就背过身去,女警见状,抬手把白布重新盖上。
“他是怎么死的?”
“死因是中毒,但死前曾被其他两名犯罪嫌疑人用烟灰缸袭击过,目前警方的调查已经结束,法医会开具死亡证明。”
“好,我知道了。”结子觉得周围有一种奇怪的气味,她不敢多想,只觉得压抑地喘不过气,再不离开这里,可能会窒息。
离开前,她说:“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出具谅解书。”
回到地面,结子长长地舒了口气,她抬起头望向天空,深蓝的幕布上星光闪烁,没有一片乌云,明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常年笼罩着她的阴云也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结子感到无比的畅快,她得到了救赎,来自凶手的救赎。
走到警署附近的公园,结子忽感口渴,在自动贩卖机买了罐玉米茶,放好行李箱后就坐到旁边的长椅上,打开易拉罐,连喝好几口终于缓解难忍的渴意。
“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视线中出现一名红发小姑娘,年纪和女儿差不多大,
想起女儿,结子一阵心绞痛。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孩子交代呢,十岁的小孩已经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也没办法用“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这种说法来蒙骗她。
“您好,请问我能坐您旁边吗?”
“啊,抱歉,我在想别的事,你随便坐吧。”
小姑娘低头看了眼放在长椅旁的行李箱,问:“阿姨过来旅游吗?”
“过来办点事。”结子随口搪塞过去,随后脸上浮起担忧,“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啊,家离这里远吗?快点回去吧,不要让爸妈担心。”
小姑娘垂眸思索了一会,像是在纠结该怎么开口,最后答非所问:“阿姨是中野先生的夫人吧,我在剧组当演员,所以知道那件事,看您一个人在这发呆,有点在意就坐了过来。”
“那个人……很讨厌吧。”结子喝了口玉米茶,目光飘向远方,像是自言自语般呢喃着说:“除了我那个溺爱儿子的婆婆以外,恐怕不会有人因为他的死而感到心痛。”
结子平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很多年都没有跟谁说过真心话。
今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的身体像是一个装满水的容器,轻轻一碰,话语就像水一样涌了出来,连带着压抑在心底的东西,也一股脑地流了出来。
“女儿也很怕他,因为他喝了酒就会打人,现在只是打我,说不定再过几年,那些拳头和巴掌,就会落到小夜的身上。”
时透月心底冒出一团火,她斟酌着用词,慎重开口:“之前有考虑过离婚吗?”
“你还小,还不用经历这些糟烂事,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经历。”
结子低头笑了笑,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已经形成肌肉记忆。
“我高中还没毕业就结了婚,之后在家待了那么多年,一点社会经验都没有,离婚后也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孩子如果跟着我生活,只能过苦日子。”
“至于赡养费,那个人明确表示他一毛钱都不会给,在女儿的抚养权上也绝不会让步。我有去律所咨询过,律师说根据《民法》规定,离婚时一方可以请求另一方支付赡养费,但这并非自动适用,需根据具体情况判断【1】,最后由法院裁定。可即便法院要求他给,他也可以不履行,那就只能通过法律手段强制执行,但程序复杂且耗时耗力,不管是请律师还是打官司都得花钱。”
“律师建议我先别离婚,尽力想办法多掌握一点财产……可是家里的钱一直都是他在管,只是每个月会给我点生活费。我不敢去跟他要,害怕被打。”
“不离婚固然痛苦,可离婚意味着失去女儿,他那种人怎么可能带的好孩子。万一他再婚怎么办?万一再婚的女人对小夜不好怎么办?我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还是算了,忍一忍吧,不要离了。至少他平时工作很忙,不怎么回家。”
说起女儿,结子的眼泪争先恐后地落下,时透月赶紧递上手帕。
女人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旋即看着身旁的小姑娘,目光里透露出羡慕,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交代道:“你还那么小,人生才刚开始,千万别活成我这样啊。以后即便结婚,也绝对不可以放弃工作。”
“阿姨的人生也才刚开始,不管做什么都不晚。”
*
推开门,就看见萩原研二在客厅走来走去,时透月疑惑道:“你还不睡觉啊?”
“你还知道回来?!”萩原研二双臂环胸,向来温和的脸上难得多了点怒容,但他不擅长发火,因此没有任何威慑力。
“这语气怎么跟我妈似的。”时透月不以为意地调侃,说完就从他身边略过,径直走向浴室,准备洗洗睡。
不料萩原研二竟一把拽住她的手,“你给我站住!”
“干嘛啦?”
时透月慢条斯理地转过头,恰好对上一双饱含怒意的眼,眼睛的主人非常生气,说话的声音都染上几分厉色。
“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报警了!”
完蛋,他好像真的火了。时透月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这也不能完全怪她吧,忙着在警局偷听,为避免被发现,只能开静音。
“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总之先滑跪,把道歉三连安排上。
本以为性格温和的萩原研二应该很好哄才对,不料他一反常态,火气不减反增。
“你根本就不明白我有多担心!”
几个小时前,她只说想出去走走,一个人静静,然后就离开了旅店。萩原研二也觉得让她自己待一会可能比较好,就没有跟去。
过了一个小时,他有点担心,于是发了条短信问她在哪,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两个小时,她还是没有回复,也没有回来。他变得焦躁不安,脑子不受控制地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中野先生的事对她造成的刺激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大,至少他在过去从来没有见过小月如此失态,哭得都快喘不上气了,后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状态却更加吓人。
一言不发地缩在床上,表情木讷,不管他说什么都没有反应,她完全陷入到自己的情绪当中,好像有一层坚
不可摧的透明薄膜,将她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她会不会做傻事啊?
连续打了三个电话都不接,萩原研二快急疯了,冲到街上到处找人,把他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但一无所获。
想到她可能已经回了旅店,他又折返回来,可房间依旧空无一人。
萩原研二只好隔一段时间就发条信息或是打个电话,希望她看到了赶紧回复,可不管他等了多久,手机都像是陷入沉睡那般,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他下定决心出门报警的时候,她回来了,带着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态度回来了。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他的牵肠挂肚成了无言的笑话。
都说平时脾气越好的人发起火来就越吓人,此刻的时透月切身感受到这句话的含金量,她直接认怂,心虚到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他。
“算了,是我太矫情,你根本就不需要我的担心。”
萩原研二放开她的手,回到自己的卧室,轻轻合上门。
第93章 因为他喜欢你你刚才居然敢占我便宜……
时透月不敢轻举妄动,害怕现在推门而入只会火上浇油,站在原地纠结了几秒,她决定给松田阵平打去电话。
他们两是发小,都认识那么多年了,不管关系再好,总会有吵架的时候,在该怎么和好这件事上,阵平酱肯定比她有经验。
看到手机屏幕的瞬间,时透月立刻呆住,微微颤抖的手指翻动着页面,一共有十几通未接来电和二十多条未读信息。
“你在哪?心情好些了吗?”
“什么时候回来呀?”
“你在干嘛?回个电话好吗?我很担心你。”
……
手指不受控制地收拢,时透月越看越揪心,负罪感排山倒海似的向她袭来,她现在非常后悔,如果能抽空看手机就好了。
研二本就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都不敢想象失联的这几个小时里,他有多煎熬。再加上她白天的状态又很反常,否则换作是平时,他也不至于这么不安。
总之先给松田打个电话吧!
话筒那头的松田阵平在听完来龙去脉后,对着她就是一顿输出:“你看一眼手机会死是吧?”
“我当时忙着蹲墙角偷听,压根忘了自己还带着手机这件事,而且出门的时候也跟他打过招呼,又不是一声不吭地离开……”
还未说完,就被松田阵平没好气地强行打断:“别跟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借口!你还有理了是吧!”
时透月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现在是要唤人吵架吗?老娘打电话给你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为了制造新的问题!”
“行吧行吧,我不跟你计较,”松田阵平莫名变得大度,顺便出起了主意,“这件事想解决很简单,你只要拿出态度来诚恳道歉就行。”
“我刚才很真诚啊。”
“你确定?”
时透月回忆了一下,突然心虚起来,好像确实没那么真诚,甚至带了点敷衍的意思。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松田阵平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说:“只要你真心道歉,他一定不会跟你计较。”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喜欢你。”
时透月心里一惊:“你说什么?”
心直口快的松田阵平意识到自己顺嘴就把好友给卖了,一时间慌了神,脑袋飞速运转,开始疯狂找补:“你可是他唯一的异性好友。”
“他在学校不是挺受小姑娘欢迎的嘛,应该不缺异性好友啊。”经过降谷零一事,时透月对于现代小朋友的早熟程度有了全新的认识,如今没有那么容易被敷衍。
“你跟别人不一样。”
松田阵平简单粗暴的给出结论,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反复拉扯,怕自己说多错多,便把话题强行往回拽:“你到底想不想跟他和好?听我的准没错,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刚才。”
“我要去睡觉了,晚安!”做贼心虚的松田阵平决定润了。
放下手机,时透月的心情变得很微妙。
考虑再三,她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有了前车之鉴,证明贸然把话说开并不能让对方当场死心,反而会把关系弄得很僵。
自从那件事后,她和降谷零的关系就没有原来那么好了,两人之间有着一道隔阂,尽管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她知道它一定存在。
时透月懒得去探究萩原研二喜欢她的原因,也不想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些问题都毫无意义,喜欢一个人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
就这样吧,不想了,先认真道个歉,然后洗澡睡觉。
走到萩原研二的房门口,轻轻扣了三下门,“研二,你睡着了没?我可以进来吗?”
等了好半天,里头都没有动静,时透月继续敲门,这次稍微加大了一点力度。
还是没有回应,大概是真的睡着了吧。今晚就算了,等他睡一觉醒来说不定心情会变好,充分的休息能消除负面情绪,明早再道歉的效果可能更好。
转身走向浴室,时透月打开花洒,沐浴着温暖的水流。
等她吹干头发走出浴室,一眼就看见等在客厅的萩原研二,他坐在靠窗的皮质沙发上,目光透过落地窗看向远处。
外面夜色已深,玻璃变成了镜子,反射出他忧郁而落寞的表情。
时透月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时,对方先一步打破寂静。
萩原研二起身走到她面前,直视着她的双眼道:“抱歉,刚才不该乱发脾气,是我不好。”
天呐,他好亚撒西!
吃软不吃硬的时透月差点泪目,连忙拿出无比真诚的态度说:“是我有错在先,我发誓,以后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再发生。对不起,研二。”
抬手抚上她秀发,萩原研二的眼底浮现出温柔的笑意,“没关系的小月,快点去睡吧,你今晚也累了。”
“嗯,晚安。”
“晚安,明天见。”
躺在柔软的床上,目光盯着天花板,时透月心头无端生出一个念头:和研二过日子绝对幸福感超高。
她几乎每天都要跟小朋友打交道,由于心里认为自己是姐姐,不可以和小孩子一般计较,所以在面对冲突时,她基本都是先低头的那一个。
难得遇到一位成熟温柔的同龄小伙伴,愿意先她一步道歉,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这种感觉真的超级好!
今天这样的情况倘若换个人,有可能会吵得不可开交,比如刚才在电话里差点跟她吵起来的某松田姓男士。
总而言之,亚撒西对于她这种人来说就是绝杀。时透月都有点期盼能够快一点长大了。
时光荏苒,位于东
京的某座教堂内,今天将有一场万众瞩目的婚礼在这里举办。
萩原研二身着定制的高级西装,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他走到窗边,伸出修长的食指,将窗帘拨开一条缝。从二楼的休息室看出去,教堂四周黑压压一片,被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堵得水泄不通。
在他隔壁的房间,时透月端坐在镜子面前,双眼微阖,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肆意发挥。
“小月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不管怎么化都好看。”
“谢谢姐姐。”她轻笑着回道。
完成眼妆后,化妆师放下刷子,转头看了眼窗户的方向,原本通透明亮的大落地窗被窗帘遮了个严严实实。
“不过话说回来,媒体也太夸张了吧,全国的记者都巴不得往这边赶。”
“何止啊,估计其他国家的也来了不少。”时透月对着镜子端详起自己的脸,她对这个眼妆非常满意。
化妆师的手法娴熟,很快就弄好了全套妆容,候在一旁的发型师立马接手,用卷发棒将她的齐腰长发卷出优雅的弧度。
这时,化妆间的门被敲响。
“小月,你好了吗?”说话的人是萩原研二,他等的心痒难耐,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她。
时透月没应声,直接过去给他开了门,然后非常做作地转了个圈,白色的裙摆扫过他的膝盖,扫的他心花怒放,忙不迭地称赞起来。
“你今天好美啊。”
“这话说的,我哪天不美?”
抬手挽住他的胳膊,时透月弯起眉眼说:“走,我们去看有希子姐姐,新娘子才是最美的。”
婚礼的主角是工藤优作和藤峰有希子,严格来说应该是工藤有希子,两人在上个月就办理好了结婚登记。
几天前的新闻发布会上,有希子小姐表示自己要退出影坛并结婚,新郎是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
话一出口,瞬间震惊整个娱乐圈,各大媒体更是争相报道,在国民间也掀起一阵热烈讨论的浪潮。
至于时透月和萩原研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原因很简单,被邀请过来当花童。在让有希子和优作结识的那部电视剧中,他们两正好扮演有希子的弟弟和妹妹,是送“姐姐”出嫁的最佳人选。
新娘的休息室在三楼,两人走到时,发现门没关好,就无意识地朝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成年人的世界,当场长了见识。
两位新人正忘我地拥吻着,两个电灯泡根本不敢多看,连忙低下头。
时透月默默关上门,拉着萩原研二的袖子,跟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地走向楼梯。
偏头看向身边人,发现他的双颊浮起绯色,时透月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轻轻捏了下他滚烫的脸颊。
“你干什么呀?”萩原研二大惊失色,捂着脸往后退了小半步,这下子脸更红了。
“就……突然想捏一下。”
“现行犯”时透月撩完就跑,脚下的小高跟鞋根本不影响她的速度,飞快地跑下楼梯,跟个没事人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化妆师和发型师已经离开,屋里只剩她一人。
从包里拿出本厚厚的书,坐到化妆椅上,低头翻看起来,深蓝色的书皮上赫然写着“日本民法典”几个大字。
在两年前的那起案件中,她意识到既然自己没办法改变这个世界,那就只能学着去适应社会规则。以暴制暴的时代已经过去,想要用正确的方法贯彻正义,只能使用法律作为武器。
目标是东大法律系,先考上再说,至于以后是成为检察官、律师还是警察,就视情况而定吧。
正努力背法条呢,身后的大门被人猝不及防地推开。
“你刚才居然敢占我便宜,我现在要占回来!”
第94章 朗姆的噩梦此行有大凶之兆
随手把法典扣在桌上,时透月优雅地翘起二郎腿,语气带着点慵懒的漫不经心,“那你想怎么样?”
萩原研二走到她面前,眼眸微垂,用同样毫不在意的口吻道:“你说呢?”
他刘海有点长,平时总是会挡住部分眼睛,叫人看不清隐藏在眼底的情绪,但今天把刘海全部都梳了上去,那双漂亮的眸子完全露出来,连带着眼中那若有似无的侵略感,也悄然暴露在空气中。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时透月是坐着,萩原研二则是站着,被人俯视的感觉让她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不爽,下意识地抬起下巴。
目光在她脸上绕了一圈,萩原研二秀气的眉头蹙起,露出苦恼的表情来,“又不能碰你的脸。”
“你知道就好。”
“那不如……”他故意拖腔带调地吊人胃口,又抬手摩挲起下巴,装出认真思考的模样,过了大约半分钟,才说:“要不你亲我一下?”
时透月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因为这货一直挺怂的,属于草食系,今天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提这种无礼的要求?!
“你是仗着待会要在媒体面前露脸,知道我不能揍你,所以才想着皮一下?”
能屈能伸的萩原研二瞬间认怂,一秒服软,脸上挂起求生欲拉满的笑,“我又不是说现在,这个请求没有时间限制。”
“这还差不多。”
“那你接着看书,我就不打扰了,需要彩排我通知你,手机别开静音啊。”
“知道啦。”
就在她拿起书本低头研读的时候,转身离开的某人露出奸计得逞的窃喜,轻微的冒犯是打破边界、拉近距离的绝佳手段。
小月的脾性他也清楚,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只要在她的火气刚刚冒了个尖的时候光速滑跪,就能把火给浇灭。
虽然这场婚礼备受关注,但真正接到邀请并出席的还不到一百人,都是新郎新娘的亲密好友或是关系比较好的亲戚。
二人本来打算低调举行,可无奈消息走漏,引来围观媒体无数,只得紧急叫来保安公司的人,才勉强把记者们堵在教堂外。
若是让那么多人涌进来,婚礼仪式恐怕会无法进行。
这不是时透月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礼,但此前的新人都是她爹妈的亲戚朋友,她又不认识,即便去参加也只忙着吃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但这次不同,她也算是见证过两位新人的恋爱过程,也明白他们一路走来的不容易。
在看到有希子的父亲牵着女儿的手走进教堂,红着眼眶将她托付给另一个男人时,时透月的眼圈也蓦地红了。
“一定要对我女儿好一点。”
突然就被戳到泪点,时透月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想起自己的爸爸,等到哪天她要结婚,她爹肯定会哭得稀里哗啦,舍不得宝贝闺女嫁人。
一方蓝格手帕递到她面前,顺着握住手帕的白皙手指一路向上,她看见萩原研二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也闪着泪光。
在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心里面的某样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
三天后,时透月顶着惺忪的睡眼出现在成田国际机场T2航站楼的候机厅,坐在她右边的羽田浩司同样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浩司哥,你为什么突然想着去参加什么国际象棋大师啊?专心下将棋不好吗?”
羽田浩司打了个呵欠:“参加别的比赛可以转换心情,说不定还能认识有趣的选手哦。”
时透月无语到了极点,什么叫做一念之差,这场心血来潮的纽约之行将会要了他的命。
“我家有个亲戚算命特别准,她说你此行有大凶之兆,恐有性命之忧。”
“我不信这些,”唯物主义战士羽田浩司不以为然地问,“你那位亲戚有没有让你买点水晶挂坠、宝珠之类的东西来帮我转运?”
“那倒没有。”时透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东西非常之离谱,但总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吧。
“哥啊,我的好大哥,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小心驶得万年船。”
羽田浩司依然不为所动,语气坚决:“我不回,你想回去我可以让家里的司机来接。”
“不了,我还是留下给你当保镖吧。”
听到时透月的自我定位,羽田浩司露出无可奈何地轻笑,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一周前,时透月照例翻看预知日记时,惊恐地看到羽田浩司将在美国遇害的噩耗,地点是纽约的JukeHotel,房间内有明显打斗痕迹,死因为中毒。
当晚,在酒店内还出现了另一名死者——资本家阿曼达休斯,死因同样为中毒。
不愧是自由奔放美利坚,枪支合法药物泛滥。在米花那种鬼地方都能活得好好的浩司哥,怎么一到漂亮国就遇到这种事。
他一个专心下棋的,平时的生活简单到不行,基本就是家、棋院、比赛现场三点一线,为人谦逊低调,也不乱搞男女关系,实在想不出能得罪什么人,以至于到了非杀不可的地步。
时透月只能认为他并非死于仇杀,而是被无辜牵连,问题肯定是出在那位资本家阿曼达女士身上。
众所周知,搞政治很容易得罪人,凶手的目标一开始只是阿曼达,但因为浩司哥一不小心目击到杀人现场,最
后被残忍灭口。
看来只能靠她了,案发当晚她要全程蹲守在阿曼达女士附近,在凶手动手的时候冲出来抓现行,顺便把对方暴揍一顿!
哪怕两年没有训练过,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她现在的身手,对付几个小毛贼绰绰有余。
*
国际象棋比赛前一晚,羽田浩司正和他的粉丝阿曼达女士在房间里下棋,红茶和蛋糕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时透月已经用敏锐的嗅觉验过,食物没有被下毒。
“奇怪……保镖都不接电话,也许是出了什么事。”
阿曼达的养女,同时也是保镖的蕾切尔浅香表情凝着地看着手机喃喃自语。
听罢,时透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这两天都在酒店里四处游走搜集信息,所以知道要竞选下一任总统的阿曼达女士十分谨慎,安插了无数保镖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可现在这些训练有素的保镖们却集体失联,意味着准备对阿曼达下手的人对她了如指掌,能分辨出哪些人是保镖。
有内鬼吗?
是不是内鬼暂时不重要,重要的是根据已知信息可以得出凶手不止一人,且身手了得。证据就是针对保镖的袭击没有在酒店内引起骚动,说明下手的速度非常快,准确、敏捷、不动声色。
阿曼达嗅到危险的气息,便借口让浅香去羽田浩司的房间帮她找落下的棋子,然后拜托时透月去前台帮忙问一问,说不定棋子落在了其他地方。
听到这样的安排,时透月不禁心生动容,她原本以为位高权重的政治家都特别惜命,但阿曼达女士在这种情况下,却毅然决定把贴身保镖和无辜的人支开,自己留下来直面死亡。
换作个贪生怕死的,为了提高自己的存活率,怎么的也得把保镖留下,看来她是真的把浅香当作女儿来看。
离开房间后,时透月假装往电梯方向走,等转过拐角便停下来,猫在墙角偷看,直到看见羽田浩司和浅香二人的身影消失,她才回到阿曼达房间门口。
计划改变,她原本只打算保护浩司哥,至于陌生政治家的死活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但现在有点被阿曼达女士的行为打动,所以决定留下来当临时保镖。
可为什么选择下毒,而不用枪?难道专业的杀手都用枪是一种刻板印象?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浩浩汤汤的脚步声朝这边压了过来,偏头看去,那群人就像聚集觅食的乌鸦一样,清一色穿着黑西装,头戴黑色礼帽。
被部下围绕的朗姆一眼就看到背靠阿曼达房间门的少女,亚洲面孔,十二三岁,是跟着父母过来旅游的吧。
“喂,小鬼,这里不是给你发呆的地方,快回去找你爸妈,别碍事。”
手握高脚酒杯的阿曼达望着杯中的透明液体出神,如果不出意外,这是她人生中的最后一杯酒。
突然,一道突兀的声响打乱她的思绪——是枪声!尽管装了消音器,但还是会发出响动,这声音她听过,绝不会认错。
紧随其后的是男人的惨叫,重物撞击墙壁的声音,枪响还在继续,其中穿插着粗鲁的骂声,混乱的声响像毫无默契的大合唱,被人强行糅合在一起。
阿曼达的第一反应是呼叫的增援顺利赶到,但转念一想,电话才刚拨出去,应该不会那么快,难道是待会约见的那位日本警察?
大约过了三分钟,门外的动静突然停了,阿曼达起身走向房间门,通过猫眼向外看,就瞧见和浩司同行的那位小姑娘面朝她的方向,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还比了个“yeah”的手势。
走廊上横七竖八的躺满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看样子已经昏死过去。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95章 要吵架了我现在完全感受不到你的关心……
飞机临窗的座位上,羽田浩司额头枕着玻璃,略带愁容地看向窗外。
傍晚时分,春雨落向整座纽约城,如烟如雾的细丝将大地涂得一片阴沉,正如他的心情——灰暗、苦涩、欲说还休。
“连人家的联系方式都不好意思去要的家伙,怎么好意思在这里演电视剧悲情男主。”
一道凉薄的女声扎进羽田浩司的耳膜,偏头看向邻座的时透月,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正平静地望着他。
嘴唇翕动,几秒后又抿紧,这位在将棋场上无往不利的天才棋手在名为“感情”的棋局中举步维艰,此刻竟连半个字都反驳不出。
诚然,浅香小姐确实是他喜欢的类型,在遇到她之前,他从不相信还有一见钟情这种事。可二人生活在不同国度,双方都有自己的人生计划,不可能为了另一方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
尽管他们聊得很投机,也可以感觉到浅香小姐对他是有那么一丝好感的,但也仅仅止步于好感。
直到最后,二人都没有询问对方的联系方式,两个生长环境截然不同的人,却在这件事上达成某种奇妙的默契。
挨着他坐的时透月手捧冈本加乃子的《老妓抄》,收录其中的《仲夏夜之梦》是她近期最爱的短篇小说,时不时就要拿出来重读一遍。
与其说是在欣赏文学作品,不如说是借由这位女作家笔下的故事,让她领略到一种通透、澄澈、没有杂质,且只存在于文字中的男女之爱。
“无疾而终不一定是坏事,不是每一次的悸动都必须有始有终。没有后续,意味着不会有以后那些满地鸡毛的事,就让记忆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吧。等你哪天因为生活太过平淡而感到无趣时,就拿出这段珍藏的记忆,仔细回味一番。”【1】
羽田浩司惊讶于她过分脱俗的观念,镜片后的双眼透出错愕,问:“你到底几岁啊?谎报年龄了吧。”
“你猜。”时透月懒得当他的情感导师,垂下眸子继续看书。
那天晚上,在目睹走廊发生的惨状后,阿曼达女士震惊了足足有五秒,但作为一名年过八旬的政客,她见过太多大场面,因而很快调节好情绪。
时透月拜托她帮忙保密,阿曼达女士目露了然。十二岁的小姑娘一个人撂倒二十多名大汉,这事如果传出去,势必引起轩然大波,说不定会被什么神秘组织抓去做研究。
完事后,时透月就按照原计划那样先去前台问询棋子的事,然后再去羽田浩司的房间跟二人汇报。至于后续的处理,这不归她管,相信阿曼达女士会搞定一切。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世纪末。
今年刚升初三的时透月已经觉醒出强烈的学习意识,果断放弃社团活动,每日穿梭于各大补习班之间。
努力要趁早,这样才能从容应对三年后的大学入学中心测试,以及东大的二次考试。
她家的甚尔和大表哥诸伏高明都先后考入东大法学部,高明哥从小就想当律师,甚尔则是高一的时候才产生这方面的想法。
他通过某部电影受到启发,突然想成为律师,想帮助那些遭受着家庭暴力的孩子,和小时候的他一样的孩子。
看着他们两人为了梦想而拼命努力的背影,潜移默化间,时透月也深受影响,开始学着摒弃惰性和拖延,不知不觉就成为了一名学霸,然后……
“怎么办啊小月?这样下去我期中考一定会挂科!”
萩原研二痛心疾首地看向桌上的国语试卷,放眼望去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地方打了红勾。
这是昨天的随堂小测,他输得一败涂地,而好友松田阵平和他一样不擅长文科,只得厚着脸皮来学霸家求救。
顶着一对半月眼的时透月不忘嘲讽:“是谁在采访的时候大言不惭地表示,‘只要看一眼例题的解法就能举一反三,学习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更不可能因为拍戏而影响成绩。’”
“那是指理科啊!理科那么简单,当然随便看一看就能明白。”
严重偏科选手萩原研二欲哭无泪,他平常忙于拍戏,每天都得背大段大段的台词,实在没有
多余的记忆力分给文科。
“如果考砸了,我立下学霸的人设就会崩塌,到时候肯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把试卷拿到面前,时透月一边看萩原研二的错题,一边给出“真挚”的建议:“没关系的研二,只要当众来个土下座,大家一定会原谅你。”
萩原研二扛起沉重的偶像包袱,坚决地摇头:“死都不要!”
“期中考结束前,不许再接通告。”翻出他几近空白的教科书,时透月用铅笔在上面勾勾画画,把重点圈出来。
“遵命!”
他们只合作过一部剧,此后走向不同的人生道路。时透月在那之后没有再接过任何戏约,自打上初中,更是连模特的工作也没有再继续,彻底和演艺圈划清界线。
和她相反的是萩原研二,以《古宅谜案》为起点,开始在各大影视剧和电影中客串一些小角色刷脸,再后来,泽村女士和有希子小姐也帮他牵线搭桥过几次。
加之他本人情商很高,特别会来事,合作过的人都愿意再找他,也愿意帮忙引荐。
现在可谓是混的风生水起,同年龄段的少年演员中不管是名气还是演技,都无出其右者。
可他本人对于这样备受瞩目的现状并不乐在其中,反而时常感到忧虑。
“等合约一到期,我就立刻退圈!”
这是萩原研二的口头禅,正忙着勾重点的时透月只当他又在发牢骚,也没当回事,根本不想理会。
“你现在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我!”萩原研二突然来了小脾气,一把抽走她的国文书。
把书又抢回去,时透月郑重其事道:“大哥,我只是更关心你的成绩而已,再不抓紧时间学习,真的会挂科。”
“……不是吧,你认真的吗?”
“超级认真。”
大明星不敢再emo,接过时透月递来的笔记,仔细研读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一清先生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进来。
“学得怎么样啊?吃点水果休息一下吧。”
萩原研二没有搭腔,而是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时透月,她抬头看了眼挂钟,晚上九点半。他是七点多来的,的确可以休息个十来分钟缓缓。
“好吧。”
悄咪咪地在心底松了口气,萩原研二用牙签戳了一块苹果放入口中,酸甜的汁水在齿间爆开。
他望着面前这位还不到四十就已实现财富自由、每天干着自己喜欢的事、生活乐无边的大叔发出由衷的感叹:“叔啊,我现在最羡慕的人就是你。”
“是吗?我也很羡慕我自己。”一清找了个位置坐下,跟他们一起吃起水果来。
时透月跟着感叹:“说实话,我也有点羡慕。”
去年底,一清光荣退休,把连载八年的漫画给圆满完结了。整个过程十分坎坷,和编辑直接吵翻,跟出版社也闹的很不愉快。
从商业角度考虑,编辑和出版社的人都建议他继续连载,但他本人认为应该让漫画在最合适的剧情点结束,而且他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才华的上限基本就到这了,没必要硬编些连自己都看不下去的玩意儿。
更重要的是……身体着实有点吃不消。
周刊连载的作者每分每秒都在和时间赛跑,常年埋头工作,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基本没有什么休息日,他感觉自己的日常就是在猝死的边缘徘徊。
在这样下去,真的会英年早逝!
退休后,他开了家摩托车店,收入还行,关键是他喜欢,也不怎么忙,有的是时间陪老婆孩子。
“你们还年轻,别老想着退休以后的事。”一清予以劝导,他好歹快四十了,也曾当过卷王,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很合理。
但这两孩子正处于奋发向上的年纪,怎么能满脑子想着躺平呢?这样不好吧。
萩原研二将杯中的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这架势,和在小吃摊喝酒的中年大叔有的一拼,“叔啊,你是不知道,这破工作我真是一天都不想干了!”
来了来了,又来了。时透月赶紧低头吃水果装忙,不想搭理他的抱怨。
一清还是第一次见萩原研二这样,关切中带着几分好奇,“为什么呢?你现在那么有名,全国上下喜欢你的人都能从北海道排到冲绳了。”
“不!他们喜欢的不是真实的我,如果知道我本人是这个鬼样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脱粉。”
一清面露困惑,“你本人挺好的呀。”
“比我好的多了去了,”萩原研二小声嘀咕,“而且这个圈子的人太复杂,我不仅在剧组的时候得演戏,平时跟那些人打交道的时候也得演戏。我太累了,一点都不开心。”
说完,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时透月,发现她正跟只仓鼠似的狂炫哈密瓜,根本没有在听他讲话,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小月,你太过分了!我现在完全感受不到你的关心。”
“那你要我怎么样嘛。”时透月已经麻了,这家伙动不动就指责她。
具体该怎么做,萩原研二也说不上来,他知道自己在乱发脾气,但平时压力太大,有时候真的控制不住情绪。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你自己不会想吗?”
时透月感到无语,冲他翻了个大白眼,然后化悲愤为食欲,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葡萄。
因为白眼攻击而破防的萩原研二气得口不择言:“别吃了,会胖的。”
“我又不是大明星,不需要控制体重。”时透月也来了火,毫不退让地怼回去。
听到这句话,萩原研二差点气得晕死过去。
这就叫做最了解你的人也最清楚该往哪里戳你的痛处,她明知道他为了下一个角色在控制体重,这两个月都保持清汤寡水的饮食,几乎不吃碳水,连水果都只敢碰苹果这种低糖的。
晚上经常被饿醒,因为怕长胖,他只能喝水充饥!
他也想吃葡萄、荔枝、哈密瓜!也想像她那样一天吃五顿,除了正餐之外还有下午茶和宵夜。为什么她吃那么多却一点不长胖,而他为了演一个破电影,却要吃的和难民似的!
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一清非但不打算劝架,反而说出让二人感到匪夷所思的话。
“我看你们两都忍对方很久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啊,不要憋在心里,你不说对方怎么能明白。”
长久的沉默后,时透月率先开口,满腹委屈化为一句:“研二,你变了。”
第96章 你必须对我负责青花鱼?什么乱七八糟……
时透月深吸一口气,细数起萩原研二的“罪状”。
“自从开始工作,你变得越来越爱抱怨,其实我也能理解,因为原来也在那个圈子待过,知道那儿的人都拜高踩低,喜欢看人下菜碟,你肯定受了很多委屈,特别是一开始还在到处跑龙套的时候。”
“可一码归一码,你不能每次遇到不开心的事都来我这里发泄吧,我又不是你的情绪垃圾桶。”
听到这,萩原研二目光闪烁,忍不住开口辩解:“我也没有每次……吧。”他说话时明显缺乏底气,声音越来越小。
“你先听我说完。”时透月平静地打断,继续道:“我明白好朋友之间需要相互安慰,你之所以愿意跟我说,是因为信任我这个
人,知道我不可能把你的事儿往外讲。”
她语气一顿,又说:“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的耐心和温柔都是有限的。起初面对你的抱怨时,我会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来认真倾听,竭尽所能地去安慰你。但后来次数多了吧,确实……有点遭不住,所以我逐渐失去耐心,也懒得再安慰。”
时透月停下来想了一会,纠结再三后决定放下自己的心软,把不满一口气撒出去:“人活着就是会遇到各种各样不顺心的事,谁都一样。我每天也需要消化自己的负面情绪,真的没有多余的心力每次都耐着性子倾听你的烦恼。况且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学着处理自己大部分的情绪问题,实在排解不了的再来找我。”
听罢,萩原研二哑口无言,他平时也算得上是能言善辩,此刻因为理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月说的对,是他太不成熟、太幼稚、太自以为是,把她的好当作理所当然,还埋怨她太冷淡,嫌她不够关心自己。
仔细想来,他也没为对方做过什么,凭什么要求她无条件地对他好。
“对不起。”萩原研二感到无地自容,低下头,冲她郑重致歉。
被过分严肃的气氛弄得有点不自在,时透月连忙道:“不至于,你也没有犯多么严重的错,以后稍微改改就行。”
一清看问题解决得都差不多了,认为自己没必要继续待下去,跟二人打了声招呼,端着空盘子离开书房。
待他一走,萩原研二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糟糕?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很没用?”
时透月心头一紧,从前他也抱怨,但每次都只吐槽别人,可现在居然开始自我怀疑了,问题有点严重啊。
完蛋,是因为她刚才话说的太重,一不小心伤到他了?
“别这么说,你挺好的,真的。”
萩原研二轻轻摇头,而后垂下脑袋,刘海遮住他半张脸,叫人看不清情绪。
“我知道不该再跟你抱怨,可是……”
他说到一半就没了声,整个人都散发出丧到不行的气场。时透月见状没多犹豫,把椅子挪到他身边,萩原研二下意识地扭过头,也不知是不好意思看她,还是不敢看。
原本放在腿上的双手用力握紧成拳,埋在白皙皮肤下的青色血管变得根根分明,时透月伸出手,将掌心覆盖在他微微发抖的手背上。
萩原研二呼吸一滞,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拳头却不自觉地松开来,来自手背的温暖触感一路蜿蜒而上,一路烧上脸颊。
他脸皮薄,烧红了就生不回去了。
时透月想起萩原研二方才说过,“他们喜欢的不是真实的我,如果知道我本人是这个鬼样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脱粉。”
正值青春期的孩子本就容易敏感多思,再加上他从小就心思细腻,面对突然的爆红,突然的万人追捧,在最初的欣喜后,可能还生出了几分不配德感。
而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导致这种不配德感直接升级成自我怀疑,如果放着不管,估计会变成自我厌弃,那特喵就完蛋了!
“研二,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吗?”
话题扯得有点远,萩原研二被问得一愣,扭头看向她,眼神中透露出疑惑,“当然记得,在我家的修车厂。”
“你当时抱来一大堆零食放在我面前,还要请我喝饮料,我那时候刚来东京不久,以为大城市的孩子都和你一样,热情友善还特别会聊天。后来发现只有你这样,别的小孩跟我在长野遇到的差不多,大部分……都挺讨厌的。”
萩原研二的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没想到那么久之前的事她居然记得,还记得那么清楚。
她目光真挚地看着他说:“说实话,我一直都觉得小孩子很吵很烦,但你不同,认识那么久了,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烦,一次都没有。”
轻轻牵起他的手,时透月的嘴角也牵起温柔的弧度,“你的好我都记得,全部都记得,所以不会因为你一点点的不足而全盘否认你这个人。哪里做的不好,改就是了,人无完人,别把问题想得那么严重。”
鼻腔微微发酸,萩原研二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可觉得这样太丢人,生生把眼泪硬憋了回去。
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他脑子一抽,鬼使神差地问道:“小月,我能抱抱你吗?”
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光的那种后悔,刚想张嘴给自己找点理由开脱,身旁的人就猝不及防地抱了上来。
萩原研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逃,他害怕自己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会把对方吓到,可是身体却动不了。
这个拥抱非常“宽松”,她的双臂环在他后背上,下巴搁在肩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身体接触,并且只停留了两三秒就结束了。
但对于萩原研二而言,已经具备足够的杀伤力,他直到离开,脑袋都是懵的,在玄关好不容易找回点神智,依靠本能戴上帽子口罩,走到最近的十字路口拦了辆出租车,带着一张红透了脸回到家。
送别萩原研二,时透月回到书房,拿出今天刚买的习题册,埋头奋力做题。
不料笔尖刚落下没多久,楼下就传来不合时宜的门铃声,紧随其后的是一连串暴躁的敲门声。
放下笔,时透月眉头微蹙,心想绝对不可能是研二,他不是一个这么没礼貌的人。
那究竟是谁啊?难道是附近喝醉酒的上班族找错门了?
快步冲到玄关,一把打开门,迎上来的是一张怒不可遏的脸。
“时透月!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混蛋!撂下烂摊子就跑,现在好了,我被逼得离家出走,你必须对我负责!”
来人是中原中也,他气得咬牙切齿,精致的五官都变了形,眼睛里的怒气恨不得化作利剑,在时透月这个罪魁祸首身上扎几个大洞来解恨。
时透月被骂的一脸懵逼,心头冒出几朵火星子,有点想骂回去。
考虑到这附近都是住宅区,中原中也大晚上站门口骂骂咧咧恐怕会扰民,她赶紧赔上笑脸,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和颜悦色地把这尊大佛请进家门。
“你先进来吧,有话好好说,到底发生了啥,能把我们家温柔又绅士的中也气成这样?”
听到这话,中原中也的怒气值瞬间减半,音量也跟着减半:“还好意思问!你捡回来的那条青花鱼都快骑到我头上拉屎了!”
时透月听的是一头雾水,眉头快拧成麻花,“青花鱼?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不是偷偷喝酒还喝多了?”
“就是你从河里捞上来的那倒霉玩意儿!”中原中也都不想提那个人的名字,直嫌晦气!
上周六,时透月在横滨的某条河边闲逛的时候,意外发现一名飘在水中的少年。
一开始以为是浮尸,捞上来发现还活着,大致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也没看见什么外伤,就想着可能是不小心摔进河里的吧。
时透月判断没必要送医院,但又不能扔路边不管。
可她家离得远,带不回去,便给住在那附近的织田作之助拨去电话,询问是否方便先送去他家,得到允许后,她就把少年背过去了。
后来由于有急事需要回东京,少年还没醒她就
先行离开。
这几天也没收到织田的消息,她还以为少年醒来之后就走了,没想到……
“真是气死我了!你就不该多管闲事带他回来!”
尽管中原中也没提对方具体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但时透月还是第一次见他气成这样,她是一个非常护短的人,也跟着生起气来。
“太过分了!我现在就杀去横滨,把他重新扔回河里去,让他自生自灭!”
时透月说干就干,立马撸起袖子准备出门,可刚走出没几步,就被中原中也拦了下来。
方才还怒发冲冠的少年此刻却泄了气,小声道:“你去了也没用,有织田护着他。”
“啊?不会吧。”
情况怎么越来越复杂了,时透月决定给织田作之助打个电话问问,但考虑到中也如果在场,很多问题不好得问太详细,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人支开。
“你先去洗个澡,一身的汗味。”说完,她还非常做作地后退半步。
中原中也感觉非常尴尬,脸有点发烫,他赶紧抬起胳膊一顿猛嗅,只闻到香香的洗衣粉味。
“没有啊,是你的鼻子有问题吧。”
“少废话,让你去洗澡你就去!脏死了,邋遢鬼。”
时透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他的手腕就往浴室方向带。
中原中也的小心脏受到重创,当晚在浴室呆了一个多小时才敢出来。
回到二楼,时透月给织田作之助拨去电话,那头迟迟未接,直到第三通才被接起。
“中也跑来我家了,他好像打算离家出走,你那边什么情况啊?都发生啥了?”
织田作之助言简意赅道:“他和太宰打了一架,然后就气走了。”
严格来说是中也单方面的殴打,但凡他回来的晚一点,估计只能赶上收尸。
太宰?应该是那名落水少年的名字,时透月回想起少年那单薄的小身板,心里不禁捏了把冷汗,总觉得织田说得太过轻描淡写。
“打死了吗?”她表情紧张地问,脑中罗列出一大串毁尸灭迹的方法。
“还没有,”低头看了眼奄奄一息的太宰治,织田作之助又补了句,“半死不活吧。”
时透月扶额,连连致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当时就不该把他送过去。”
“不是你的问题,但……唉,暂时让中也住你家吧,我怕他们一见面又要打起来。”
“嗯,只能这样了。”中原中也之前一放假就会跑来她家暂住,都已经熟门熟路了,想来她爸妈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想到中也那句“有织田护着他”,时透月满腹疑惑地发问:“太宰有说自己家在哪吗?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他怎么还住在你那啊?”
按照常理来说,醒来道完谢就该走了啊,难不成失忆啦?
“他好像不想回去,就先让他住下吧。”
这分明就是离家出走吧!如果他家人报警怎么办?如果被找到,警察会不会以诱拐或者监禁未成年人为由,把织田抓起来。
东想西想了一圈,时透月迟疑着开口:“你……自己看着办。”
织田作之助又不是什么都不懂小孩子,她考虑的这些对方肯定也想到了,时透月认为自己没必要瞎操心。
挂断电话后,织田作之助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那小子是故意的……”太宰治一张嘴扯到脸上的伤,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用十分虚弱声音说:“他就是想跑去和喜欢的女孩子住。”
织田作之助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你别说话了,好好养伤。”
第97章 被偷家了有人准备近水楼台先得月!……
回到书房的时透月翻开习题册,顺便看了眼放在桌角的倒计时台历——247天,距离御茶水女子大学附属高中的入学考还有八个月左右。
这所位于文京区的国立女子高中偏差值为78,是全国有名的重点高中,升学率很高。
至于为什么要考女高,原因很简单。
她目前就读的帝丹初中是男女共校,经常有男生跑来表白或是递情书。处理这类问题需要耗费精力,她觉得麻烦,索性决定考女校。
为了能全神贯注地学习,她刚升初三就忍痛退出剑道社,等到上高中,课业压力只会越来越重,根本没有那种闲心思去考虑该怎么拒绝比较不伤人。
相比之下,她真的很佩服降谷零,和时刻紧绷的她不同,降谷看起来游刃有余得多。
同时担任班级学习委员、学生会会长和网球社社长,在身兼数职的情况下,成绩依然和她旗鼓相当,从来没有掉出过年级前三。
在应对别人的表白方面也比她强,至少目前没有女生因为告白被拒而去说他坏话,时透月却因为拒绝的态度过于强硬,导致好几个男生破防,恼羞成怒地冲她破口大骂……
虽然她当场就骂回去了,虽然知道这是对方的自尊心太脆弱导致,虽然知道男女在思维上的差异化是主因,但说实话,心里还是会有点不是滋味。
人类的感情果然复杂又难以捉摸,比课本上的知识不知道难了多少倍。
无奈地叹了口气,时透月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数学试题上,内容涵盖代数、几何、统计等,考试总时长为80分钟。
定好闹钟,时透月开始奋笔疾书。
全部写完外加仔细检查一遍花了70分钟左右,勉强提前完成任务。就在她拿出参考答案对照批改的时候,书房的门被人敲响。
“进”
“阿月,你还不睡啊。”
推门而入的中原中也刚从浴室“奋战”出来,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洗得无比通透。
时透月打量他几秒,锗发少年已经换上干净的黑色居家服,瓷白的脸颊透出粉色,发尾还没干,一看就是刚洗完澡。
她对此感到诧异:“别跟我说你才洗好。”这家伙是流落民间的王族大小姐吗?洗个澡得花那么长时间!
听罢,中原中也气急道:“不是你嫌弃我脏嘛!”
时透月没想到他那么在意,顿时生出几分心虚:“我、我不是那意思,算了,你赶紧睡吧。”
“你还不睡吗?”
“不睡,你困了就赶紧去睡。”时透月忙着低头批改卷子,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烦躁:“马上期中考了,哪有那么多的时间拿来睡觉。”
每次考试临近,她的压力都会剧增,加之今晚发生太多计划外的事,挤压了原本属于学习的时间,这会儿真的没功夫陪他闲聊。
中原中也暗忖几秒,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也学一会吧,会不会影响到你?”
“不会啊。”看他如此有上进心,时透月欣慰一笑,立马把桌上的书本和试卷往旁边一挪,腾出空位。
回客房把书包拎上来,中原中也坐到她身旁的椅子上,拿出笔记和随堂小测的试卷。
时透月的目光往旁边一瞄,好家伙……满分啊!
“你上学期期末考年纪第几?”他们平时很少谈论学习,时透月只知道他似乎成绩不错,还是在和织田作之助闲聊时了解到的。
“第九。”
跟时透月预想的差不多,她倒是没有感到多惊讶,只是那该死的好胜心被点燃,瞬间充满动力,觉得自己今晚能再做一套题!
中原中也看向她批改到一半的试卷,全是红圈【1】,问了句:“你呢?”
“第一。”时透月淡定回答。
“……那还学个毛啊。”中原中也面露无语,卷王的世界他不懂。
继续埋头改试卷,时透月正经道:“如果就因为考得好而松懈,下回的名次一定会掉。”
“行吧。”
诚然,中原中也不喜欢学习,成绩好是因为头脑聪明,再加上他读的是偏差值为65的一般市重点,课业压力没那么大,实际上他并没有花多少时间精力去应付考试。
但看到她那么认真,那
么看中考试,他也不自觉地开始重视起她所珍视的东西,认真翻看内容枯燥的课本和参考书。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对时透月的感情算什么,小的时候确实喜欢她,是那种想要结婚的喜欢,为此还婉拒过时透家的收养,因为兄妹不可以结婚。
可是后来这种喜欢变得模糊,他为了找寻答案,把织田书架上所有关于爱情的小说都看了一遍。很多书都写到,只要靠近喜欢的人,就会心跳加速、手心冒汗、喘不上来气……
以上症状他似乎都没有过,好像特别小的时候会有?年代久远,记不清了。
考虑到文学作品有夸张和美化的成分,中原中也又去问身边有过恋爱或者暗恋经验的好友,得知他们在面对心仪的女生时,会产生占有欲、会吃醋、会想和对方发生亲密的肢体接触。
这些情况他也没有,话说喜欢一个人为什么就非得想着去占有对方?中原中也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自己。
他没有产生过想要把阿月绑在身边的念头,而是认为她应该去做真正喜欢的事,能偶尔抽空陪陪他就行。
至于吃醋的部分,好像阿月也没有做任何会让他吃醋的事,她和异性好友之间的相处就正常,跟同性相比没有什么不同。
再到渴望身体接触这方面……就有点离谱了,织田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目前他对阿月的喜欢,是那种只要看到她或是听到她的消息就会开心的喜欢;是那种想要待在她身边,就算长时间保持沉默也不会感到尴尬的喜欢;是那种一心希望她过得好,并且希望她越来越好的喜欢。
尽管中原中也没有幻想过和她谈恋爱,可是只要一想到她跟其他男生卿卿我我、谈情说爱的场景,就会怒火中烧!恨不得把那种冒着粉红泡泡的画面撕个稀巴烂。
他思索再三,姑且把这种感情归类于友达以上,爱情未满。
偌大的书房里只有纸页翻动的细响和笔尖摩擦的“沙沙”声。不知过了多久,时透月的注意力逐渐被困意取代,抬头看了眼时钟——十二点半。
“差不多得睡了,不然明早上课犯困会得不偿失。”
得到“圣旨”的中原中也终于可以放下无聊的公民课本,他暗自松了口气:“好。”
收拾东西的间隙,时透月突然想到身边这位离家出走人士的学校在横滨,距离东京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你明早怎么去?用不用让我爸送你到车站?”
中原中也摇头:“不用,我骑自行车,今天就是骑车来的。”
时透月微微睁大眼,感叹:“年轻就是体力好!”
他有点哭笑不得:“这话说的,你也很年轻啊。”
在离开书房前,中原中也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时透月看在眼里,秉持着有问题当场说的原则,她问:“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中原中也犹豫了一会才说:“我收到异能特务科的邀请,在考虑什么时候去。”
异能特务科隶属于日本内务部,属于隐藏于暗处的神秘组织,主要工作是负责暗中监视异能者,并对高危异能者进行管理和监督,必要时候进行铲除。【2】
早鹤女士的好友就在其中任职,所以时透月知道一二。中也的异能力太强,估计背地里已经被偷偷监视许久,接到这个组织的邀请是迟早的事。
为特务科效力是明面上的意思,更深层次的用意则是方便管理,防止这么强大的异能被危害国家的凶恶组织所用,比如港口黑。手党。
基于中也已经决定要去,只是在纠结时机,时透月给出建议:“等念完高中再去吧。”
她觉得中也年纪还小,太早接触社会不太好,谁知道这个鸟组织的具体工作到底是什么,要是一上任就派他去收人头怎么办?肯定会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
“我本来打算明年毕业就去。”
中原中也对读书不感兴趣,而且一直以来都依靠织田微薄的稿费和打工的钱生活,他不喜欢这样,想赶快工作减轻家里负担,让织田能专心写作。
“念完高中再去吧,”时透月态度忽转强硬,又重复一遍,“假如你以后不想干了,拿着高中毕业证还能参加大学考试,就算不打算考,找工作也能比初中的强点。”
中原中也低头不语,像是沉思,又像在发呆,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事,时透月又道:“你不想花作之助的钱我可以理解,但解决的方法有很多,不管是努力念书争取拿奖学金,还是抽空去打工都行。我了解作之助,他的想法估计跟我差不多,大概率不会同意你那么早去。”
事实正如时透月猜想的那样,织田作之助给他的建议也是至少念完高中再考虑。
他认命般地叹气:“唉,怎么感觉你们跟家长似的。”
抬手揉了一把中原中也的脑袋,时透月笑道:“有人管总比没人管强,再说了,等过几年我也管不了你了。”
手掌压着被她摸过的地方,中原中也神色复杂地沉默几秒,小声说:“你可以一直管。”
“啥?”
“没什么,快睡吧,晚安。”
不等时透月反应,中原中也已经跟阵风似的冲到走廊尽头,转身下楼直奔客房。
脑子里装满试题的时透月也没太在意,拎着书包回到房间。
家里现在基本上只有她和老爸住,老妈去年升为警视正,每日忙于工作,把办公室当成家,休息日才回来。甚尔搬到大学附近和高明哥合租,周末会回来住。
因此中也搬来她还蛮开心的,家里能变得稍微热闹一些。
*
翌日放学回家,中原中也百无聊赖地坐在玄关发呆,一清先生在摩托车店里忙,阿月正在上补习班,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思来想去,他跑去了松田阵平家打游戏。
二人对着电视机疯狂搓手柄,一局终了,拥有超绝钝感力的松田阵平总算意识到不对劲。
“你不是只有周末或者放假才有空来东京吗?今天怎么回事,逃课啊?”
“我暂时搬来阿月家住,以后可以经常找你玩。”
等中原中也一走,松田立刻给好友通风报信:“hagi,你被偷家了!”
等电话一挂,萩原研二立刻给情敌降谷零通风报信:“Zero,我们被偷家了!”
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正是不分你我,团结一致的时候!
电话那头的降谷零感觉心都凉了半截,手一抖,差点把话筒摔地上,“你、你说什么?!她谈恋爱了?跟谁?我们认识吗?”
萩原研二摇头似拨浪鼓:“没有没有,暂时还没谈!但是快了,有人准备近水楼台先得月!”
“你说得具体点。”
听完详细情况,降谷零悬着的心也落了地,一脸平静地安慰起对方来:“没事,不用管。她家有家规,高中毕业前不能谈恋爱。”
言下之意就是在时透月父母的眼皮子底下不可能出事,更何况阿月只喜欢成年人,中原中也和他们一样大,竞争力为零。
还有就是她在上一次的爱而不得中得到教训,决定念大学前不要再喜欢任何人了,反正不管多喜欢都无法在一起,倒不如把心思全部放在学习上,努力考个好大学。
综上所述,降谷零心如止水,稳得一批。
见他这般淡定,萩原研二看了眼,难以置信道:“万一日久生情怎么办?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
“我比较担心你的学习,听松田讲,你前几天的国文随堂测试考得一塌糊涂,期中考真的没问题吗?”
言语间尽显学霸对于学渣的担忧,萩原研二面上一热,只觉难堪,同时还有一丝痛心。小阵平那个多嘴的家伙,就这么把他给卖了!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什么?”
时间是晚饭后,地点是时透家的餐厅。圆形餐桌被
白花花的书本和卷子所覆盖,四人表情各异地围坐桌边。
萩原研二提议降谷零一起来时透月家准备考试,顺便刺探敌情,看看中原中也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好啦,大家一起愉快地临时抱佛脚吧。”萩原研二满脸开心地说。
时透月单手托腮,食指点着脸颊,开口就是暴击:“研二,恕我直言,在座的只有你需要临时抱佛脚。”
第98章 我喜欢你你一个大男人害臊什么?……
“什么意思?”萩原研二指着中原中也问,“别跟我说连这家伙也是学霸。”
真不是萩原研二以貌取人,只是这位中也同学时不时就会散发出和他的好友小阵平类似的、吊儿郎当的气质,根本就没有那种学霸气场。
被质疑的中原中也倒也不生气,悠哉地翘起二郎腿,眉尖一挑道:“年级第九罢了,当然还算不上学霸,只不过是比某人强亿点而已。”
第、第九?!
不等萩原研二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一旁的降谷零又给了一记暴击:“说起这个,我期末考年级第二,顺便一提阿月是第一,总分比我高三分。”
他倒是没有炫耀的打算,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讲可以激发萩原的斗志。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小子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满脑子光想着搞雄竞。
都初三了,还是稍微上点心比较好,萩原的脑子那么聪明,只要有心学,相信很快就能追上来。
萩原研二只感觉如坐针毡,不料中原中也继续补刀,那双看向他的湛蓝眼眸里浮现出大失所望的神情。
“什么嘛,亏你还有本事立学霸人设,我们班好几个女生在考前都会拿着你的照片祈祷能考得好,结果……居然是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保佑不了一点。”
旁听中的时透月没绷住,非常不厚道地“噗嗤”一声笑出来。
先声明,她绝对没有嘲笑萩原研二的意图,不过是突然发现原来中也那么会吐槽,觉得有点搞笑而已。
可这个笑落在萩原研二耳朵里变成了锐利的针,他直接破防了,不自觉地加快语速:“如果我跟你们一样,能天天坐在教室里念书,肯定也能当学霸,考年纪前几的人很了不起吗?你们这群只会说风凉话的混蛋!”
“这点倒是不能否认,”时透月赶紧给他顺毛,“假如研二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和我一样,成绩说不定比我好。”
降谷零顺着话茬接上:“有这种可能性。”
目光看了看身边两人,中原中也配合说辞:“既然两位真学霸都这么表示了,那至少说明他的智商没有问题。”
“你、你给我记住了!”萩原研二起身指着中原中也道:“我这次期中考一定能考进年纪前九!”
“哦,我信了。”中原中也不屑一顾,顺便立下flag,“如果真能做到,我以后考试前也对着你的照片祈祷。”
坐回座位的萩原研二露出信心满满的表情:“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送你一沓签名照,让你每次考试都能换不同的。”
“我谢谢你啊,大明星。”
对于两个幼稚鬼的打赌行为,唯物主义战士降谷零无奈地说:“不要弄这些没用的封建迷信,比起看什么照片,还是抓紧那宝贵的几分钟看看重点吧。”
“有用哦,”时透月一本正经地反驳道,随后丢出一句震惊全场的话,“我每次考试前都要看小零的照片。”
短暂的寂静后,餐厅炸开了锅。
中原中也强忍住想要把桌子锤爆的冲动,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随便动粗,这才勉强压下惊讶和妒忌。
也是在此刻才意识到,他可能要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喜欢她。
在连续的暴击之下,萩原研二本以为自己已经麻了,但没想到阿月轻飘飘的一句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恶啊!中原中也根本不足为惧,降谷零才是防不胜防!
当事人降谷零大脑一片空白,光顾着低头脸红,连原因都没想起来问。
但就算他不开口,也有的是人替他问。
“为什么啊?!”萩原研二和中原中也异口同声道。
相比于他们内心的跌宕起伏,时透月不管是表情还是情绪都异常平稳。
“因为我考前很容易紧张啊,可是只要看到零的照片,想到自己绝对要考得比他好,好胜心就会占上风,然后我就不紧张了,百试百灵。”
“……”这个回答换来三脸懵逼,真学霸的世界他们不懂。
与此同时,三人顿悟了,他们最大的情敌根本不是彼此,而是学习啊!万恶的学习君才是抢走时透月满门心思和大部分时间精力的罪魁祸首!
在此基础上,成绩最好的降谷零自然占尽优势,剩下的二人对自己进行了深刻反思,一致决定从今天开始放弃无用的娱乐项目,铆足了劲拼命学习!
区区考试罢了,他们怎么可能认输啊!
“现在可没有那个闲工夫聊天,我要开始看古文了。”萩原研二打开被时透月勾过重点的课本,拿出比平时背台词认真一百遍的态度,把重点一字不差地记下来。
中原中也低头翻开今天刚发的数学习题册,除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外,又额外做了好几道附加题,每题都给出两种以上的解法。
时透月和降谷零为了拿满分,主要看自己记录的错题本,偶尔抬头交流几句。
这个因为其他原因而临时成立的学习小组,从这天起,每天晚饭后都会聚到一起埋头用功,直到期中考结束,萩原研二跑去国外拍广告才解散。
一周后,帝丹初中期中考排名出现在教学楼一楼位置最醒目的公告栏上。
初三年级期中成绩排名
第一降谷零时透月
第二佐野悠太
……
“厉害了我的月,又是第一。”森川萤的眼神里带着欣喜和羡慕。
赞叹声和哀嚎声不绝于耳,时透月冷着脸看向公告栏,内心涌出一股无名火,她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来,直奔三楼的教师办公室。
敲开门,时透月气势汹汹地杀到年级主任面前,她的胸口上下起伏,小脸憋得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因为考砸了被气的。
现年级主任的长谷川纪子,曾经是时透月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她嘴角一抽,调侃道:“女侠,敢问你是来杀人的吗?”
“长谷川老师!”时透月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跟降谷零同分,为什么他的名字要排在我前面?这不公平!”
“就为了这个?”长谷川纪子挠头。
时透月被这云淡风轻的态度气地直跺脚:“那不然呢?!”
长谷川知道她的脾气,赶紧安抚:“按五十音排的,这样吧,下次如果你们再同分,我把你的名字放前面,以后轮流排,你看可以吗?”
“好嘛。”这个处理结果时透月还是挺满意的,气焰立刻消失。
正准备道谢离开,长谷川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她道:“你看看。”
“啥呀。”时透月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信封,将里面的粉色信纸抽出来,顿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亲爱的时透小姐,
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冒昧来信……
此致
三年B班
佐佐木秀树
淦!时透月想骂街,简直是无妄之灾!
“老师!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是他单方面喜欢我,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长谷川纪子表情平静地听着她的辩解,语重心长道:“没有要找你麻烦的意思,这封信是我在监考的时候发现的,其实这孩子成绩还不错,没想到会在考试途中写情书。”
“……疯了吧。”时透月不理解,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检查几遍 ,真是服了现在的初中生。
“唉,初三这个节骨眼上,学习压力又大,孩子正处在敏感的年纪,我也想过通知家长,可又担心会给学生的心理造成伤害,万一他因此讨厌老师、讨厌学校,甚至不愿意来上学怎么办?”
时透月发出由衷的感叹:“怪不得您能当年级主任呢,考虑的真多。”
“我思来想去,只能靠你了。”
“老师,您在逗我吗?”
长谷川纪子表情认真:“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只要跟他说‘我只对学习好的人感兴趣’就行。”
……
面对长谷川纪子的再三请求,时透月最终答应下来,还开始为对方找补。
说到底,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比起粗暴地扼杀,采取柔和的软着陆确实更好,反正也不费什么事,她就走这一趟吧。
拉开办公室的门,余光瞄见立在门边的降谷零,他表情阴沉,灰紫色的眸子好似盖上一层浓雾。
“名字和我排在一起,会让你感到很丢人吗?”
时透月离开公告栏的时候,他恰好也准备走,猝不及防地和她羞愤交加的眼神打了个照面,然后他就跟了上去,一直跟到办公室门口。
尽管没听到里面的对话,但他大概能猜到,估计就是时透月认为两人的名字放在一行很丢脸之类的,害怕被人八卦,正在对年级主任发出抗议。
上学期期中考,他的名次在她前面时,也不见她生气,偏偏这次却发那么大的火,考第一都无法消除她的怒气。
可这也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学校里那些爱说闲话的吃瓜群众!
举个例子吧,刚开学的某一天,班上一位男同学和女同学同时生病请假,居然就能传出他们私奔了这种完全不过脑子的无稽之谈。
时透月会有所顾虑也是人之常情,可是他还是很生气!因为她下意识地在嫌弃他!
“我没有啊。”时透月被这劈头盖脸的质问搞得一头雾水。
看着她无辜的表情,降谷零愈发来气,“你究竟是有多不待见我!”
“我真没有。”
“你就是!”
“……”
完蛋,根本没办法正常沟通。
这就是青春期少年特有的美丽精神状态吗?连脾气最好的萩原研二都要时不时耍下小性子,更别提从小一点就炸的降谷零了。
当然,时透月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说别人,她的情绪也不像小时候那般稳定了。刚才在办公室还发了一通火。
青春期伴随着身体第二性征发育,荷尔蒙变化会影响大脑中调节情绪的部分,导致情绪波动就和坐过山车似的,时上时下。前额叶皮层也尚未发育完全,容易冲动易怒在所难免。
看来在找佐佐木谈话前,需要先和眼前这位谈一谈。
时透月不给降谷零拒绝的机会,不由分说地拽过他的手腕,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现在正处午休,走廊上聚集了不少学生。
他们两在学校本来就挺有名,这个动作看起来又很像在牵手,吃瓜群众们瞬间都沸腾了,一边兴致勃勃地打量,一边交头接耳,好似一群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降谷零被身边人的目光弄得浑身不自在,压着嗓子抗议:“喂,你放手啊!”
扭头白了他一眼,时透月没好气地吐槽:“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都不在意,你一个大男人害臊什么?”
“哦。”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强压住想要上翘的嘴角。
来到空旷的天台,时透月长话短说,阐明她去找老师的原因。
“就为了这个?”
降谷零云淡风轻的口气和长谷川纪子如出一辙,时透月皮笑肉不笑,说话间带着点威胁的气息:“你小子想和我吵架是吗?”
“没有没有,”他连连摆手,喜笑颜开,嘴边浮起一对不太明显的酒窝,“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抱歉。”
“知道就好。”双手扶着半人高的栏杆,时透月的视线飘向远方。
降谷零也学着她的样子,把手放在栏杆上,装作不经意似的提起:“我听说你想去御茶女高。”
“对啊,你呢?”
“之前以为你打算考筑波附高,我本来也想去那,既然你要去别处,那我就考开成吧。”
筑波大学附属高中位于文京区,男女共校,偏差值为78,是东京都内首屈一指的顶尖名校。
开成高中是一所位于荒川区的男校,偏差值和筑波附高差不多,但开成曾多次获得东大合格人数第一,每年成功被东大录取的学生超过100人。
降谷零的目标大学和她一样,都是东大,去念开成是明智之选。
见她没说话,降谷零问道:“话说为什么要去御茶女高啊?那个学校虽然好,但东大的录取率不算高。”
“为了躲男人。”
“啊?”降谷零缓慢地眨了三下眼,旋即捧腹大笑,然后顶着时透月疑惑的神情,用手指戳向她的脑门。
“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聪明还是笨,长得好看的学霸不管在哪里都受欢迎,到时候被女生看上岂不是更麻烦。”
“……”时透月汗流浃背了。
她爸的工作室里堆放着琳琅满目的漫画,各种类型都有,百合漫也包含其中,虽然她对这个题材不感兴趣,从没翻开过,但偶然间看过书封上的简介。
好几部都是以女校为背景,即便艺术与生活有一定差距,可是女校里全是女孩,拉拉比率说不定真的比男女同校的多。
她活到现在只被女生告白过两次,一不小心还把其中一位给惹哭了,当时懊悔了好几天,只恨自己是个智障,不知道怎么温柔婉拒。
一想到读女校期间,这样尴尬的经历还会增加,她突然就觉得人生有点苍白。
“还是去考筑波附高吧。”
心情大好的降谷零直接趴到栏杆上,对高中生活充满向往,“那我也去。”
“不考和尚学校了?”时透月怕他后悔,象征性地劝道:“别的不说,东大录取率可是多年第一。”
“我不管在哪都能考上,”他偏过头,灰紫色的眼眸微微眯着,隐藏着时透月看不懂的情绪,“你也一样吧。”
抓着栏杆的手指不自觉的屈起,她垂下头,语气略带迷茫:“东大法律系的录取率还不到10%,我有时候对自己充满自信,认为一定能成为其中之一,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其实也没什么本事。帝丹初中只是普通重点,偏差值70左右,我现在光是要保持年纪第一,就需要拼尽全力,等去到更好的高中,可能连前十、甚至前二十都挤不进去,更别提考进全国第一的大学了。”
降谷零怔怔地看着她,表情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感同身受,“我也一样,闲下来的时候经常会想这些,担心自己努力了那么久,最后却考不上,功亏一篑,到时候估计都没脸见你。”
“不不不,我们不一样,你比我厉害得多。”时透月疯狂摇头。
“除了学习之外,还有一大堆事需要处理,我光是想想就头疼,而你却能把每件事都做好,不管是学生会的工作还是准备网球社的比赛,你平时真的有时间睡觉吗?”
“原来我在你眼里那么优秀?”不经夸的降谷零战术性捂嘴,声音里的笑意却出卖了他,“我就是为了让你觉得我很厉害,才拼命把每件事都做到尽善尽美。”
时透月被这话惊呆了,眼睛睁得老大,愣了好几秒才说:“降谷零你变了,你原来可是说话拐弯抹角的个死傲娇!现在怎么那么直接?”
“谁是死傲娇啊?真没礼貌。”小声揶揄过后,他把滚烫的脸埋进胳膊,“是你教会了我有话直说。”
“什么时候?”
“不记得就算了,满脑子只有考题的笨蛋。”
“你小子果然想跟我吵架!”
……
来到三年B班的教室门口,时透月随机拦住一名男同学,“佐佐木秀树在吗?我找他有点事。”
男生当场愣住,反应了好几秒,脸涨得通红,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就是佐佐木。”
“哦,你跟我来一下。”
出于好奇,时透月不禁多看了他几眼,瘦高个,皮肤很白,戴着副黑框眼镜,五官还算清秀,感觉像那种很宅的理工男。
时透月走在前面,佐佐木秀树就跟被老师带去训话的小学生,缩着脖子,畏手畏脚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来到教学楼中庭的自动贩卖机旁边,时透月开门见山地问:“你这次期中考年纪第几?”
“诶?
“佐佐木呆愣两秒,老老实实地答:“二十七。”
还不错嘛。
时透月板起脸,语气也硬邦邦的:“长谷川老师说你在考数学的时候给我写情书。”
“不是,我没有。”佐佐木先是摇头否认,紧接着认命般地叹着气说:“对不起,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扰,那封信也没想着送出去,结果还是被你知道了,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错,犯不着道歉。”
佐佐木秀树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她,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心仪的女生有近距离接触,从前都只能远远看着,她就像是高高悬于天幕的月亮,可望而不可求,是他这种人永远都无法触碰的存在。
本来以为被他这样卑微的人喜欢,只会让对方觉得他不自量力,刚才来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被狠狠羞辱一顿的准备,可她却说喜欢一个没有错。
“但你已经初三了,还是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吧,我喜欢成绩好的人,”她语气一顿,看了眼他过分单薄的身子,又补了句,“偶尔也去锻炼一下,你太瘦了,跟竹竿似的。”
“好,好的好的。”佐佐木点头如捣蒜。
总之,这件事算圆满解决了。时透月也得到灵感,决定以后拒绝别人的时候,就把学习拿来当挡箭牌!这个理由相当完美。
同一时间,横滨某初中内,中原中也正在积极贩卖萩原研二的签名照,三千元一张。
没想到那家伙真的说到做到,考了年级第八,他都有点肃然起敬了。
*
初三的第一个暑假如期而至,时透家挤满了人。
一楼的客厅里,松田阵平和中原中也坐在沙发上狂搓手柄,全神贯注地玩着经久不衰的《魂斗罗》,五条悟和夏油杰在旁边观战。
四人轮流打,谁挂了就得换其他人上。
二楼书房内,时透月和赤井秀吉端坐于棋盘两端,脑细胞飞速运转,不断演算对方的下一步该怎么走。赤井秀一坐在书桌前,手中捧着绫辻行人的《十角馆杀人预告》,表情透出几分无聊。
屋顶上,玉青和蔻丹并排坐着发呆,七月的薄云从他们头顶缓缓飘过,阳光洒下,烤得身上暖洋洋的。
蔻丹就是玉青口中那位可以给人上各种增益buff的超级辅助,去年冬天跟他一起回来,目前和玉青一起担任夏油杰的左右护法。
只是签下契约,没有被吸收为己用。
托她的福,夏油杰不用再吃呕吐物味的抹布了,据他本人所述,咒灵球除了有点难咽之外,味道和没加酱料的章鱼小丸子差不多。
至于五条悟跟他是怎么玩到一起的,很简单,来时透家蹭饭时认识的,堪称一见如故,两人现在好的跟连体婴儿似的。
一局终了,时透月赢得相当艰难,抹去额头的薄汗,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口气。
“你干脆直接转学过来算了,再多跟浩司哥学习几次,我估计就赢不了了,收拾收拾准备出道吧哥们儿,日本棋坛需要你。”
说来也巧,赤井秀吉的父亲和羽田浩司的父亲是旧相识,在得知儿子对将棋感兴趣后,务武先生立刻拜托好友,让浩司帮着指点一二。
每到放假,赤井秀吉便会跑来日本短住,在羽田浩司的耐心教导下,棋技突飞猛进,时透月逐渐难以招架。
面对她的建议,赤井秀吉面露难色:“我舍不得在英国的朋友们,而且浩司哥也说了,我目前的水平还远远达不到职业标准。”
“没想到浩司哥看起来那么好说话,在专业面前还挺严苛。”
“那肯定的啊,他可是目前最有希望拿到‘七冠王’的天才棋手,你不要因为他平时看起来很怂,就觉得他在专业领域也好欺负,现在对我可凶了,随时会露出那种和石狮子一样的表情。”
时透月愕然:“秀吉你……现在骂人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
“有吗?”
“有啊,你果然是个天然黑。”
这时,默默看书的赤井秀一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明年要来日本念大学。”
“啥?”时透月和赤井秀吉二脸懵逼。
无视二人呆蠢的表情,赤井秀一放下书说:“爸妈已经同意了。”
秀吉震惊,连忙问:“爸爸也就算了,妈妈怎么会同意呢?她居然没有揍你。”
听到这,时透月忍不住插了句嘴:“什么情况?你们家经常上演天下第一武道会啊。”
“也没有经常,就偶尔,”赤井秀一淡定纠正,顺便回答弟弟的问题,“我只跟她说是为了追喜欢的女生,她就很开心的同意了,还让我加油。”
“谁啊?”
时透月脑中想了一大圈,也没找到符合条件的人,赤井秀一每次跟弟弟来日本,基本上不是待在宫野家,就是跑来她家看书,似乎没有什么接触异性的机会啊。
还是她想漏了,到底忽略了谁?
话说大哥应该喜欢熟女类型吧,感觉他这个人挺闷骚的,估计比较偏爱热情大胆的性感女郎,可以把他骨子里面某些压抑已久的东西给引出来。
“你说呢?”赤井秀一看着她,不答反问。
“我怎么知道?”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赤井秀吉有种在夹缝中生存的既视感,他站起身来,脚步匆忙地离开书房,“那啥,你们慢慢聊,我出门买几个橘子。”
“等等,”时透月扬声道,“橘子家里有,不用买,你给我买点冰棍吧。”
“好好好,我知道了。”
书房里只留下他们两个人,赤井秀一坐到时透月对面,墨绿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发问:“你没有感觉到吗?”
“什么啊?”时透月秀气的眉轻轻蹙着,实在是受不了他这种故意卖关子的行为,催促道:“你倒是快点说啊,我又不会告诉别人,说不定还能帮你出谋划策呢。”
尽管她也没有恋爱经验,但好歹也是名女性,在揣度女孩子的心思方面,肯定比赤井秀一这坨冰块强。
“我喜欢你。”
第99章 我能抱抱你吗我哥在上面表白呢,不好……
得,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事实证明人太八卦果然没好事。时透月不禁凝重了表情,低头盯着未收拾的棋局,心里反复斟酌措辞。
拒绝外人可以直截了当,但面对熟人只能深思熟虑,否则日后相见会很尴尬。更何况她和秀吉关系挺好的,不想因为拒绝了他亲哥,而导致二人的友谊出现裂痕。
这种时候一定要非常慎重,努力做到极尽体面,千万不能伤害到对方的感情。
“你难道真的以为我每次来你家只是为了看书?”
听到这话,时透月的思绪被打断,猛地抬起头,与对面的赤井秀一四目相对。
向来冷静沉稳的少年一反常态,眼中出现抹惊慌,飞快移开视线,像是羞于同她对视,冷峻的脸上浮起不自然的红。
时透月更尴尬了,拒绝的话语卡在嘴边,嚼了半天都没有说出来。
号称要出门买冰淇淋的赤井秀吉压根没走,正趴在门上偷听,结果里头半天都没有动静,他思索片刻,转身下了楼。
客厅中,五条悟握着手柄,正集中精力和松田阵平一起闯关,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沙发上多了一个人。
“你不是正忙着和阿月下棋嘛,怎么有闲工夫跑来看我们打游戏。”中原中也问道。
好弟弟赤井秀吉三言两语间就把亲哥给卖了:“我哥在上面表白呢,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什么?!”松田阵平手柄一丢,瞪大双眼扭过头,一脸的难以置信。
“啊?”五条悟的表情有点懵,表白对于他而言是超纲题,在他朴素的价值观里认为谈恋爱都是成年人的事。
夏油杰的神色十分复杂,他满脑子问号,最后喃喃自语道:“勇气可嘉啊。”他从小就怕时透月,自
然认为敢喜欢她的都是勇士中的勇士。
在大家各自发表意见的时候,中原中也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上了楼,他知道时透月听力惊人的好,便刻意控制身体的动作,硬生生做到悄无声息,愣是没让她发现。
说来也巧,在他抵达书房门口的那一刻,时透月也终于想好说辞:“我们还在念书,不管是初三还是高三,都是升学的重要关卡,应该以学习为重,你别想这些了。”
“所以……这是拒绝吗?”
“嗯。”她低下头,故意不去看他。
沉默了好一会,他低声道:“好吧,我知道了。”
赤井秀一的声音恢复了往日里那种平静无波,让人听不出情绪,时透月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视线穿过刘海,落在他的脸上。
方才因为告白而产生的那份羞赧已经荡然无存,只给她留了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时透月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错觉,好似几分钟前那场表白只是她的白日梦。
“方便问个问题吗?”
“你说。”
她其实也知道这种时候追问对方很不礼貌,无奈实在控制不是躁动的好奇心,飞快地说:“你喜欢我什么啊?”
要知道这个哥和诸伏高明、织田作之助并列她心中的三大寡王,排名不分先后。
在这三位身上,她基本感受不到世俗的欲。望,所以现在是真的很想知道他心动的点,哪怕他喜欢的是别人,她也想知道那个点究竟是什么。
赤井秀一先是不自觉地皱眉,就像是在嫌弃她的问题很没有营养,随后又像意识到什么,眉头舒展开来,眼角染上愉悦,说话间竟带着点称心的笑意。
“很好奇?”如果对他这个人毫无兴趣,是断不可能问的。基于此,他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认为现在放弃还太早。
时透月乖巧点头:“嗯。”
“因为你的主体性很强。”赤井秀一不吝赞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有明确的人生目标,又很有行动力,努力又认真。我很喜欢。”
该死,怎么突然有种爽感,时透月在心中暗骂道。大部分跟她告白的人都会自动附上理由,基本上都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让对方一见钟情。
虽然时透月也知道自己好看,她也很喜欢自己的外表,可人总是不知足的,会无端生出一种希望别人是被她外貌之外的东西吸引,比如性格、三观或者是某些连她本人都没有注意过的点。
简而言之就是希望他人能够看到她的灵魂,而并非只是偏爱这副漂亮的皮囊。
时透月不想露出一脸被爽到的表情,她疯狂控制面部肌肉,努力维持淡定,说话的语气也尽量做到让人听不出情绪:“我会认真考虑的。”
相较于她的顶级表情管理,赤井秀一这边选择直接放弃,眉梢眼角皆染上笑意,语调上扬,有种不加掩饰的喜悦:“你刚才不是坚定拒绝了吗?”
悔棋可耻,但悔话并没有什么好害臊的,时透月理直气壮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话音刚落,她又连忙补了句:“但我家管得严,高中毕业之前不可能谈,而且我得忙着学习,没有多余的心思和时间谈恋爱。”
说实话,由于国情不同,赤井秀一的第一反应就是无语,他那边初中、高中谈恋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至于学业压力……虽然也有吧,但绝对比不上东亚这边。
可转念一想,既然喜欢她就应该尊重她,更何况她的理由属实,并非是为了搪塞而随便找到借口。
“明白,我等你。”
“你打算考哪所大学?”怎么说呢,时透月一直对于为爱走天涯这种行为感到费解,认为太感情用事了,因为另一个人而改变自己原定的人生计划是件幼稚而愚蠢的事。
但是吧……她现在身在其中,而且还是既得利益者,突然就觉得这样的行为也不错。人嘛,总有双标的时候。
“跟你一样。”他说。
接下来的对话中原中也没有再听下去,魂不守舍地走下楼,他有一种史无前例的危机感,以及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迷茫。
心不在焉地和楼下的人打了声招呼,他打的到车站,坐上新干线回到横滨。
一周前,织田作之助就通知他现在可以回来住了,太宰治去了武装侦探社,那边有分配宿舍,家里只有织田一个人。
可他舍不得走,只好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搬家的时间。
回到熟悉的家,中原中也摸了摸口袋,这才想起没带钥匙,他试探性地转动门把手,惊讶发现门没锁。
“织田,你在家吗?”
“在。”
声音从里屋传来,织田应该在书房看小说。好久没回来,竟觉得家中的布置有点陌生,他自嘲一笑,径直走进书房。
织田作之助的视线缓缓抬起,在看到中原中也那张盛满心事的脸时,开门见山地问:“你跟她表白被拒绝了?”
所以只能灰溜溜地回来。后半句他忍住没说,只在心里念道。
“那你可太瞧得起我了,”中原中也坐到他身旁的榻榻米上,沉沉叹气,“我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在把今天发生的事简述一遍后,中原中也又叹了口气:“我知道她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任何人,选择和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但就算明白这些……还是会感到不甘心,还是会感到很失落。”
织田作之助不善言辞,只能说点不痛不痒的场面话:“还有三年呢,你还有机会,不用那么悲观。”
“别安慰我了,这事基本上已经板上钉钉。”
看着身边这位丧到不行的人,织田作之助蓦地有种恨铁不成钢之感,语气也严厉起来:“与其在我这里唉声叹气,不如跟她有话直说,好歹挣扎一下,总比事后因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而后悔强。”
中原中也无言以对,他害怕一旦说出口,连朋友都没得当,只要不捅破那层窗户纸,他就能继续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她的身边。
可选择继续当朋友有什么意义?方便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看着她恋爱结婚生子?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守护者?
这明显不是他想要的,他真正想要的是以恋人的身份和她交往,不管未来发生什么变故,都坚定地选择和她一起面对。
怪不得都说恋爱是勇敢者的游戏,止步不前、小心翼翼什么都无法改变,倒不如像织田说的那样,好歹挣扎一下,至少能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对方。
“好吧,我要去跟她表白。”
“今天就算了,”织田作之助忙道,“明天再去。”
两场表白撞在一天,时透月恐怕会感到无所适从,需要给她一点时间作为缓冲。
中原中也立马会意,点头同意他的提议。给时透月打了通电话说他有急事需要在横滨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
翌日一早,中原中也搭乘最早一班的新干线返回东京,来到时透家时,里面静悄悄一片。
他来到客房,轻手轻脚地收拾行李,不管今天的结果如何,都必须回归原来的生活,不能一直厚着脸皮赖在别人家。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门外恰好传来有人下楼梯的动静,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为自己壮胆那般拍了拍胸口,快步走到门边,猛地转动把手开门。
然后就看到让他瞳孔地震的一
幕——时透月和赤井秀一前后脚下了楼,两人身上都穿着睡衣,听到他这边的动静,齐刷刷朝他看过来。
中原中也有种被人用力扇了两耳光的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他想开口问,可身体好像不想听他指挥,就这么呆呆站在原地,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察觉到他异常的时透月面露担心,抬脚朝他走来,中原中也不知道他脑子里面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大喝道:“你别过来!”
随后用力把门关上并反锁,如同鸵鸟那般,想将自己困在房间。
不料时透月根本不给他当鸵鸟的机会,在外面敲起门来:“开门啊中也,我数到三,你要是不开我就把门砸了!”
中原中也只当没听见。
“一、二、三!”
三还未落地,她一脚踹在门锁上,暴力破门,顺便回头冲赤井秀一说:“你出去散个步,过半小时再回来。”
赤井秀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又扭头望向窗外,太阳才刚升起,今天又是周末,想来街上应该也没什么人。
可穿睡衣出门多少还是有点不体面,他快速跑上楼,去客房换回自己的衣服,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中原中也呆若木鸡地立在房间中,他真的没想到时透月会说到做到,直接闯进来。随着赤井秀一关门的声音响起,他找回一点魂,艰难道:“你们昨晚……一起睡的?”
他知道这样问很无理,可他们那个样子,真的很难让人不多想。
时透月毫无形象地翻了个大白眼:“怎么可能啊,他睡客房。”
听到这句话,中原中也不管是脸色还是情绪都缓和不少,继而产生疑问:“可为什么要在你家睡?”
“就……聊得有点晚。”时透月的表情变得不自然,开始含糊其辞。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在他心口炸开了火星子,中原中也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地问:“你喜欢他?”
“倒也没有。”时透月语气一顿,想了想又说:“他身上没有让我反感的点,但也没有特别吸引我的点,想着先相处看看。”
中原中也想起自己今天的目的,全程打直球:“那我呢?”
该来的总会来,时透月也不是几年前那个什么都感觉不到的迟钝憨憨,也有可能是中原中也平时表现的比较明显,所以她是知道对方对她有好感的。
“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她坦诚道。
“只把我当朋友是吗?”
中原中也脸色阴沉,气压低得惊人,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时透月心头警铃大作,因为她打不过他,如果中原中也因为大受刺激而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她根本无力反抗。
出于本能,时透月下意识地往后退,这个举动明显伤到了某人,中原中也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他定在原地,没有再靠近。
时透月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同时产生了一丝愧疚,她不应该那么想他,中也是个好孩子,永远不会做违背她意愿的事。
“抱歉。”他脑袋垂得很低,刘海遮住半张脸,也挡住他不想被人看到的表情。
时透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他面前,轻声道:“中也,你喜欢我对吧。”她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都闹成这样了,不可能继续装做不知道。
他心头一怔,没想到她居然那么直接,愣了好几秒才呆呆地点头,小声应道:“嗯。”
想到现在也许是唯一的机会,过了今天,他或许又会摇摆不定,有的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更没有勇气说了。
中原中也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眼神诚恳而炙热:“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被他这样的眼神所注视,时透月的心脏猛地漏了半拍,也不知道为什么,竟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甚至都不好意思看他,慌慌张张地错开视线,一不小心瞄见立在墙边的行李箱。
“你要去哪?”
表白途中为什么要问这个?尽管中原中也有些纳闷,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回横滨啊,那个讨厌的家伙搬走了。”
听罢,时透月第一反应是不舍,住在一起的这两个月里,他们相处得很愉快。
他会去补习班接她下课,一起回家吃晚饭,饭后日常就是并排坐在书桌前做作业、刷题、互相改试卷,有时候也会忙里偷闲地一起打打游戏。
脑子里面自动回放那些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时透月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喜欢他,但有可能是习惯使然,住在一起时间久了,面对分离会产生不舍也属人之常情。
她现在很迷茫,自己的感情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见她半天没说话,表情愈发凝重,中原中也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认命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都能接受。”
时透月颇有种病急乱投医,破罐子破摔的既视感,支支吾吾道:“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啥?”中原中也人都傻了,用那种看智障的眼神望着她,手指指着自己:“你问我?喜不喜欢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时透月快被自己蠢哭了,她努力回忆曾经喜欢羽田浩司时的心情,想要做个对比,结果发现年代久远,她居然不记得了!压根想不起来当时的悸动是什么样的。
中原中也感觉自己快被气死了,也有可能是被急死的,抬手拍了下她的额头,“你自己慢慢琢磨,我走了,再见。”
“别别别,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舍不得你走。”时透月着急忙慌地挽留,一不小心就说出心里话,悔得连肠子都青了,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
能屈能伸的中原中也立刻丢下行李箱,当场放话:“好吧,那我不走了。”
呆站了几秒后,时透月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她伸手拽住中原中也的衣角,郑重其事地问:“我能抱抱你吗?”
第100章 爱她就陪她卷纯爱战士绝不认输……
“啊?这什么跟什么啊?”中原中也瞳孔地震,一头雾水,觉得越来越搞不清她的脑回路了。
时透月却突然正经起来,拿出类似学者的架势,一板一眼地说:“我在书上看过,在和喜欢的人进行肢体接触时,身体会经历一系列的化学反应,这些反应由大脑和神经系统调控……”
这一连串的学术理论像沉重而乏味的砖块,缓缓将气氛给埋没,中原中也忽然就有点下头,他觉得时透月像个只懂得照着课本教学的无趣生物老师。
好似被浇了一盆冷水,方才那份悸动的心情猝然冷却,他的大脑也冷静下来,认为时透月之所以舍不得仅是基于对朋友的不舍,哪怕把他换成松田阵平,她依然会舍不得。
“月啊,你只懂得解试卷上的题,关于人生的试题真就是一窍不通。”
“……”时透月哑口无言,认为他说得对。
中原中也露出无奈的苦笑:“不用着急给我答复,我还是回去吧,给彼此留点时间和空间。”
“嗯。”这一刻,她觉得中也长大了。
赤井秀一没过多久就回来了,时透月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他给打发走,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或者做点转移注意力的事。
回到房间打开电视,将DVD光盘塞进播放器,《火影忍者》的片头曲响了起来。
其实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鸣人会喜欢小樱,为什么小樱会喜欢佐助,话说为什么全班女生都喜欢佐助啊?!鹿丸明明比较可爱。
幸好热血漫里的爱情戏份少得可怜,就算她不理解也能看得下去,但对于鸣人执意要带佐助回村这件事她就能理解。
时透月由此产生自我怀疑,难道她的基因里就没有刻进爱情相关的东西?只刻了友情和亲情。因此她对爱情这事儿才会无欲无求。
至于从前喜欢过羽田浩司的经历,只能说如果真的很喜欢,怎么可能不记得!也许当初就没有很走心。
想着想着,手机突然响了,发出的震动声打断她的思绪,是降谷零发来的信息——我今天下午有比赛,思来想去还是希望你能来,抱歉现在才通知你,地点是……
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时透月起身走向衣橱。
*
日本初中生网球全国大赛分为团体赛和个人赛,降谷零今天参加的是个人赛,并且还是争夺冠亚军的决赛。
距离比赛还有半小时,球场外的观众席挤满了人,网球社的成员基本都来了,校内的同学和老师也有不少到场。
降谷零心不在焉地在场边做着热身动作,目光一直在观众席方向搜寻。尽管对方有回复他说会来,可只要见不到她的人,他的心就会一直悬着。
由于担心会耽误时透月的时间,他一开始本没打算叫她,可经过各种思想挣扎,最终还是发了那条信息——他决定遵循本心,希望她能看到自己夺冠时的帅气摸样。
终于,在比赛即将打响前的五分钟,时透月姗姗来迟,她望着人满为患的观众席皱起眉,顺着台阶往下走,试图找到能落座的空位。
“诶?是时透学姐!”一名眼尖的女生惊讶道,她声音不算大,但“时透”这个姓足以吸引大部分人的注意。
成绩优异长相出众,外加曾经在全国剑道比赛上取得过优胜,在学校内甚至有后援会,可以说是无人不知不人不晓的存在。
“是来看降谷学长的比赛
吧!”
“那个传闻果然是真的,不然也不会过来。”
“唉,看来我没机会了。”
“说什么呢,你本来就没戏。”
……
女孩子们的议论声叽叽喳喳地响起,硬生生把周围的蝉鸣都给压了下去,大家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时透月身上,惊讶和好奇居多,其中也夹杂着几道不太友善的妒忌。
她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被人围观的猴,有点小尴尬。
“学姐学姐,过来这边,这里看得最清楚。”
坐在第一排的圆脸女生冲她招手,周围的人立刻会意,开始挤来挤去,不过十多秒的时间,就给她挤出来一个新鲜的位置。
“谢谢你们,不好意思啊。”时透月一边微笑致谢一边落座,心想幸亏自己平时人缘不错,否则今天只能站在席外看了。
刚坐下,圆脸姑娘弯腰打开脚边的冷藏箱,笑着问她要喝什么,她拿了瓶可乐,道谢后拧开瓶盖,咕咚咕咚连喝好几口。
冰凉刺激的液体顺着口腔滑进胃里,身体内的暑气一下子落了大半。
“学姐怎么现在才来啊?我们都提前一个小时过来占座。”
“有人自杀,整条线路停运。”
“额,这样啊。”
在和身边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比赛开始了。
降谷零一入场,半个观众席都沸腾起来,他脸上带着少年气十足的爽朗笑容,阳光落了他满身,原本就耀眼的金发变得熠熠生辉。他高举右手,朝观众席挥手示意。
时透月冲他略微一点头,表示:收到。
金发少年的笑意愈浓,挥手的幅度也随之增加。与他神情肃穆的对手形成鲜明对比。
时透月对于网球的了解仅限于《网球王子》,动画里面加了各种角色心理描写和夸张的特效,所以比赛看起来特别精彩,换作真人比赛,就……有点无聊。
一句话概括:两个人追着一颗球跑来跑去。
比赛采取三局两胜制,状态超好的降谷零连赢两局,在无数掌声和欢呼中荣获冠军,本来差点睡着的时透月赶紧跟着周围人一起鼓掌,完美融入人群。
随着比赛的结束,观众如潮水般向四周涌去,有的走进球场内和冠军合照或者送花,有的直接走了,时透月属于后者。
离开前她朝身后看了一眼,降谷零被各种人围住,同学、老师、体育杂志的记者,估摸着还有专业的体育星探,想要挖他去国家队。
为什么会那么清楚呢?因为她之前拿到剑道比赛冠军的时候,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
降谷零忙于应付周围人,向来从容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慌乱,见到他这幅窘相,时透月莫名觉得有点好笑,悄咪咪地抿嘴偷笑了一下。
明天就要去全日制补习学校,课程从早上九点持续到下午五点,中间休息一个小时,比平时上学都忙。想到这,时透月准备到处走走逛逛,享受最后的自由时光。
至于降谷零,八成会和社团成员一起庆祝,没工夫陪其他人,她去年和前年取得优胜时都是这么干的。
就在时透月正准备进地铁站时,手机响了,是降谷零打来的。
“你人呢?”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还夹带着不易察觉的气恼。
“地铁站口。”
“怎么不等我?还是你有其他事?”他的语气软了下来。
“倒是没什么事,就……以为你要跟网球社的人开庆功宴。”
“我推了。”
行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情商再低都能明白他的意思。时透月环顾四周,目光瞟见一家亮着绚丽霓虹的小店:“地铁站右边有家咖啡厅,我坐里面等你?”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秒,旋即回道:“好,我洗个澡就来,很快,你别走啊。”
说完他飞快地挂断电话,直奔淋浴间,就像是在害怕她临时毁约。
坐到靠窗的位置,点了杯热牛奶,时透月从包里拿出今天刚买的新书——《爱的艺术》。希望机智的弗洛姆能帮帮她。
遇到电车事故是真,她出门后直奔书店一不小心逛太久也是真。
在看到将吸引力比作筹码,把相恋比作交易时,心微微凉,怪不得作者要在前言里面写“本书也许会使那些希望从中得到爱的艺术简单指导的人失望”【1】这句话了。
无声地合上书,她决定等哪天心情好点再继续看。
就和降谷零在电话里讲的那样,他来很快,带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气,以及一头都没来得及吹干、发梢正向下滴着水的乱发。
时透月当即脑补出他匆匆忙忙地洗完澡,把吹风机开到最高档,冲着脑袋狂吹,另一只手快速翻动发丝的模样。
“不用那么着急,我又不会跑。”时透月眉头轻蹙,丢给他一个复杂的表情,像是责怪他冒冒失失,又像是在担心他感冒。
降谷零颇为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落座的同时,看向那杯喝了一半的牛奶,问:“你想在这里随便吃点还是我们换个地方?”
“就在这吃吧,”时透月把菜单递给他,视线不受控制地被那头凌乱的金发所吸引,“等你头发干了再走。”
即便正处夏季,到了晚上还是有点冷的,万一真冷病了怎么办?降谷零和她报了同一个补习学校,初三的学生必须分秒必争,没时间生病。
注意到她的目光,降谷零似乎意识到什么,随便点了几样吃的就去了卫生间,对着镜子仔细整理发型,等再次回到时透月视野中的时候,已经变回了平时那头柔顺的金毛。
不料却换来时透月的一声叹息:“唉,我最近总是会产生些奇奇怪怪的感觉。”
降谷零的心立马提起来,紧张追问:“啊?什么感觉?”
只见她苦着脸,神情失落地表示:“从前对于别人的喜欢,我总是会有种无力回馈的愧疚感,但现在不一样,看到你急匆匆赶来,在我面前还那么注意形象,我居然会觉得有些高兴。”
不止是对降谷零,赤井秀一愿意为她来日本也让她暗爽了一下,虽然知道这么想很不地道,但是控制不住。
“什么啊?就因为这个?你对自己的道德要求也太高了吧!”降谷零紧绷的情绪松弛开来,脸上也流淌着惬意的笑,“照你这么苛刻的标准,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说?”
他脸上闪过纠结,过了好几秒才下定决心说出来:“我有时候也会因为受女生欢迎而沾沾自喜,就……偶尔,也没有经常,就那么几次。真的 ,我没有骗你。”
降谷零越说越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讲到最后,甚至都不好意思看她。
有被成功安慰到的时透月轻笑起来,并顺着他的话不吝赞美:“某人确实有受欢迎的资本。”
她右手端起杯子,示意对方举杯:“就当庆祝你拿冠军,今晚这顿我请客。”
降谷零也没有推辞,顺应她的好意,“行,那我待会请你看电影。”
“好啊,我好像已经很久没去电影院了。”
“我也是,平时忙得要死。”
卷王的生活就是这么索然无味,学校、家和补习班,这三个地方承包了她的大部分日常。现实生活中没有那么多学神,想要取得好成绩,靠的是夜以继日的努力。
可奇怪的是时透月并没有觉得这样的生活有多苦,因为很多学生都是这样熬过来的,更何况她有队友,严格来说是战友。
考场即战场,这话没毛病。
她的战友降谷零正坐在对面吃三明治,咀嚼的幅度很小,有种说不上来的优雅端庄,像是接受过严格的餐桌礼仪教育。
降谷零平时对她基本属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比如他当社区义工时认识的老婆婆今年养了几只鸡,有时候会把鸡蛋分给他,他们社团里的谁偷偷谈恋爱啦,但唯独不提家人。
既然已经察觉到对方不想说,她就也很识趣地没有多问,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对此产生好奇。
她装作不经意,用随意的口吻说:“Zero好像从来没有跟我聊过家里的事。”
面对这没头没脑的话,降谷零略感惊讶,咽下口中的食物,问:“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做贼心虚的时透月没敢看他,盯着面前的意大利面回答:“就想多了解你一点嘛,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
“哦,既然不是特别想知道,那我就不说了。”降谷零没跟她客气,直截了当地中断话题。
“啊?”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演技掉线的时透月露出明显的失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迅速整理好表情,小声道:“好吧。”
见她如此轻易就上套,降谷零眼中掠过得逞的狡黠,轻笑着说:“逗你的。”
放下手中的食物,他思索片刻,有尽可能简单的语句说明情况:“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跟妈妈过,后来妈妈去世,就来到日本和父亲生活。父亲有再婚,继母对我很好很温柔,弟弟妹妹也很可爱。”
不等时透月做出反应,他又说:“但怎么讲呢,在家的时候总有一种无法顺利融入他们的感觉,明明大家都对我挺好的,可能是我太矫情了吧。”
“怎么会呢?换做是我也会不自在。”时透月不假思索道,她想了想,接了句:“你要是不想在家里待,可以来我家。”
她的温柔总是在不经意间展露,无论是打电话时的心领神会,还是刚才由于担心他感冒而选择在咖啡厅用餐,亦或是现在的安慰。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的瞬间。不胜枚举,他都一一记得。
只想着快点结束这种略微沉重的气氛,降谷零一反常态,油嘴滑舌起来:“去你家入赘?我没有意见。”
还以为时透月会骂他耍流氓,没曾想她非但不生气,反倒露出那种认真思考的表情来。
降谷零没由来地一阵紧张,都不敢直视对方,只觉口干舌燥,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良久,她问:“你认真的吗?”
哪怕是傻子也都知道这种时候如果矢口否认,那必死无疑。更何况降谷零也不傻,与此同时,他对自己的姓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留恋。
“当然,你不觉得时透零更好听吗?”
她没立刻回答,而是再次陷入沉思。
一直以来,时透月都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认为一旦结婚,就会失去自己的姓名,从此以后她不再是“时透月”,而是“某某夫人”或者“某某太太”,如果有了孩子,更是直接成了“某某的妈妈”。
“时透月”这个名字将变成过去完成时,不再被任何人提起,死了都得进别人家的墓。
日本婚后要求夫妻使用相同的姓氏,即便明面上没有规定妻子必须和丈夫姓,可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女性都选择舍弃自己的姓氏。
剩下那不足百分之四的情况,基本属于女方出身名门望族,男的为了权势才选择入赘。当然,其中肯定也掺杂了几分真爱,也许吧。
像降谷零这种愿意放弃自己姓氏的纯爱战神,她估计放眼全日本,都找不到多少,突然就狠狠地心动了。
“你喜欢小孩吗?”
天、天呐!她都已经想到生孩子的事了?!降谷零的脸红得快要滴血,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几乎喘不上气,用颤抖的声音回道:“我都听你的。”
时透月见他这副熊样,莫名有些来气,语调不悦:“什么叫作听我的?我问你话呢,快点回答。”
“不喜欢,”降谷零果断交底,“虽然我弟弟妹妹很可爱,但吵闹起来也确实烦人。”
“如果不打算要孩子,就没必要非得领证结婚,事实婚姻也行。”
事实婚姻即为在不登记的情况下常年同居,虽然不受《民法》中正式婚姻的全面保护,但在某些领域可获得法律认可。最重要的是不需要改变姓氏。
她是平权主义,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都不想改姓,当然也不希望他以后从“降谷先生”变成“时透先生”。
听到“结婚”两个字,降谷零又不淡定了,大脑不受控地开始幻想她穿婚纱的样子,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降谷零生怕是他在自作多情,思忖再三,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思考以后跟我结婚的事吗?”
随着她轻轻一点头,纯爱战士当场阵亡。
可他还没在喜悦中沉浸多久,时透月迎面泼来一盆水,决定先小人后君子,把自己的想法全部都讲了出来。
“说实话,我没有办法像大部分人那样热烈大胆地去爱另一个人,我最爱的人永远是自己,在人生的排序当中,自己也永远会排在第一位,但以后可以把你排在第二位。而且我这个人也没什么情趣,经常被人说特别死板,你以后如果跟我在一起,说不定会觉得很无聊。还有就是……我估计也没办法给与你同等的爱,你可以接受这些吗?”
把他排在第二位?降谷零在脑中反复咀嚼着这一句,虽然也能接受吧,但他还想再挣扎一下:“没有并列第一这个选项吗?”
“没有。”钢铁直女时透月直言不讳。
出于对她的了解,降谷零觉得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没有就没有吧,谁让他喜欢她呢?认命吧!这就是命!
“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在今天突然就下定决心了?只是因为我愿意入赘?其实别人也可以,怎么偏偏就选我?”
降谷零经常也被人说死板,他的确是个过分认真的人,所以接受不了半点敷衍和凑合,他喜欢她是事实,但这份喜欢有着绝对的底线和原则。
他可以接受时透月以后都没那么爱他,可以接受她没那么知情识趣。可前提是他必须是她唯一的选择,而不是备选名单中最合适的那个,是权衡利弊后才被选择的那一个。
“是啊,为什么呢?”
恋爱差生时透月被问懵了,小声重复着说,但她高低还有点求生欲,赶在降谷零发飙前赶紧安抚:“你先稍安勿躁,这个问题很重要,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人生的考题真就每一道都是送命题,只有捉摸不透的阅卷老师,没有参考答案,甚至连例题都没有!
可是没关系,就算这题她不会也没必要惊慌,凭借丰富的刷题经验,最基本的解题思路还是有的。
先是控制变量法,假如今天坐在这里的是别人,说出跟降谷零一样的话,她还会心动吗?
不会。时透月的想法非常坚定。
“如果换作其他人说什么入赘,别说相信了,我估计会因为感到被冒犯而直接生气,但小零平时是个很认真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说俏皮话。正因为这话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我才愿意相信,才会认真考虑之后的事。别人不行,绝对不行,光是想想我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阅卷老师”降谷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嘴角疯狂上翘,可他又不想显得自己太容易满足,只得侧过脸去,抬手装作摸鼻子,实则掩饰下半张脸的表情。
得到高分的时透同学内心大受鼓舞 ,连忙去解下一道题。大脑飞速运转,她今晚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脉,学会举一反三。
“其实也不能说是今天突然就下定决心,我们认识有七、八年了,对彼此也算知根知底,很多东西就算我因为迟钝而没有注意到,可对你的感情却反应在潜意识里。”
“比如上次期中考同分,如果是别人的名字和我放在一起,我估计会很不爽,担心被无聊的同学传绯闻。但小零就可以,我只是不服气先后顺序而已。今天收到你信息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来了,外面又热又晒,换作是别人的邀请,打死都不可能出门。还有就是学校里有好多人以为我们在谈恋爱,我也没有感到反感,就因为是跟你传,所以觉得没关系……”
在寻找爱他的蛛丝马迹的过程中,时透月被自己成功攻略。
嗯,她果然有点喜欢他。
“我也喜欢你,等我们考上东大就交往吧。”
降谷零顶着一张红到脖子的脸,虔诚而郑重地颔首:“嗯。”
没想到时透月话锋一转:“为了完成目标,必须争分夺秒地学习,今晚的电影就pass掉吧,留着考上大学之后再看。”
“什么?!不用这么拼吧!”降谷零大失所望,什么叫做晴天霹雳,这就是!心情仿佛坐上过山车,大起大落。
“降谷同学,你到底还想不想考东都大学?当我们在电影院浪费时间的时候,有多少同学正铆足了劲埋头刷题,我们不可以输给他们!纯爱战士绝不认输!”
是纯卷战士吧!都快卷成麻花了。降谷零有气无力道:“好吧。”
时透月双臂环胸,板着脸,俨然一副严厉老师模样,“不要摆出这种失望的表情,回家拿上你的暑假作业,来我家写,我们争取两个星期内完成所有作业,剩下的时间都拿来刷题。”
想到几年前,她的假期作业都得留到最后一个星期来写,甚至有一年还是让萩原研二当的“代打”,降谷零突然有种孩子长大了的欣慰。
行吧,爱她就陪她卷,一起卷生卷死何尝不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爱呢?
斯巴达式的学习计划持续了一个月,时透月精力充沛,像是打了鸡血,降谷零半死不活,像是得了鸡瘟。
他感觉自己的能量槽已然归零,真的一滴也不剩,硬着头皮跟时透月请了半天假,补习学校的课程一结束,就跟逃难似的跑去好友诸伏景光家躺尸。
“恋爱之路好难走,感觉身体被掏空,我快死掉了。”降谷零躺在地毯上,望着天花板发出以上感叹。
“有那么夸张吗?”诸伏景光非常不厚道地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降谷零狠狠瞪他一眼,有些咬牙切齿:“笑个屁,她其实是高明哥的亲妹妹吧,学起来都是不要命的那种。”
整整一个月,他们每天凌晨两点睡,第二天七点起,除了补习班中间休息的那一个小时之外,其他时间不是在做题,就是在做题的路上。
就连赶通勤的时间也没有放过,忙着背英语单词,背课文,背各种乱七八糟的公式。
“准备放弃了吗小零?”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诸伏景光眯眼笑道,这个要命的作息表,他坚持两个星期估计人就没了。
“怎么可能啊!”降谷零一个鲤鱼打挺似的坐起来,眼神坚定地像是要上战场,“纯爱战士绝不认输,明天我就能满血复活。”
“斯国一!”诸伏景光大受震撼,有这觉悟,不管干什么都能成功。怪不得时透月会选他,一般人真没这个毅力陪她卷。
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时透月正满脸陶醉地跟好友森川萤感慨:“喜欢一个人可真好,我现在对于学习的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效率更是高到不行。怎么没有早一点发现自己喜欢他呢?可惜了,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
发表完感想,她还不忘向好友分享二人排得满满当当的斯巴达作息表。
“不是……姐呀,你不要再压榨小零了!他会英年早逝的!”
森川萤扶额叹气,指出盲点:“你有天与咒缚这个外挂,铁打的身子骨,当然无所谓。可降谷零只是一个脆弱的普通人啊!他经不起这么折腾,给孩子留条活路吧!”
时透月神情一怔,只觉醍醐灌顶,“我去!经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自信点,把好像去掉。”森川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小声腹诽:“怪不得夏油杰那么怕你,前几年你没少摧残
他吧,我都不知道他怎么能活到现在。”
无视好友的吐槽,时透月问道:“那我明天跟小零商量一下?”
“早该商量了,劳逸结合也很重要!你们又不是被设定好程序的学习机器。”
“行吧,那我今晚也休息一下,不做题了。”
“嗯嗯!”
*
第二天,结束早上的课,时透月和降谷零同往常一样走向食堂。
学习附近也有餐馆,味道更好,但他们嫌出去吃浪费时间,就选择在食堂解决,平时吃完之后会定个闹钟,然后趴在桌子上补觉。
但今天不同,得到好友指点的时透月提议道:“我们去外面吃吧。”
“好啊好啊,”降谷零连连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食堂的菜翻来覆去就那几个,我早就吃腻了。”
二人来到最近的家庭餐厅,点了两份定食。时透月本打算等待上菜的期间把老师发的试题拿出来写,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多少有点破坏气氛。
“你最近是不是很累呀?我看你的脸色都没有原来好了。”
她只是随口寒暄罢了,问就是降谷零太黑,脸色不好是什么虚无缥缈的鬼东西?根本看不出来。
听罢,降谷零心头一暖,并且非常没有出息地产生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本想下意识地否认,但稍微那么一寻思,又觉得现在是让她修改作息表的好时机,他不想放过。
又担心阿月会嫌他懒惰,思索再三才用试探的语气说:“是有点累,我们要不要改改计划?离考东大还有三年呢,一直这么拼我怕身体撑不住,还是得做长远打算。”
“也是。”时透月虽然身体上没问题,可她担心精神上负担太重,借此机会改进一下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你有什么提议?”她问。
多好的姑娘啊,怎么能那么善解人意呢?降谷零在心中发出感叹。
“以后十二点睡八点起吧,睡眠不足脑子会变笨的。”
四当五落没听过?时透月暗自说道。可想到那是针对高三学生的说法,又想到降谷零还在长身体,反驳的话被她咽了下去。
“好吧,还有呢?”
万万没想到会如此顺利,降谷零喜出望外。可思及对方只是问他,没有提及自己的想法,他估摸着阿月对现在的作息表应该很满意,是出于对他的担心才决定改。
“没了,其他一切照旧。”做人得知足,不能得寸进尺。
“诶?”时透月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飞快地眨了眨眼,“我还以为你会接着提呢,比如偶尔约个会之类的。”
“可以吗?”小金毛的眼睛都亮了,灰紫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可惜时透月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把他眼里的光给挫没了,“去图书馆约会可以。”
“你只是想换个地方学习而已!”降谷零一脸不满,他觉得只要抱着时透月摇一摇,就能从她身上掉出一大堆卷子来。
服务员正好端来餐食,时透月喝了口汤,徐徐说:“不愿意就算了。”
降谷零一败涂地,被拿捏得死死的,“那以后就去图书馆学……约会。”
班上的很多同学推荐这家家庭餐厅,时透月原本期待值很高的,还点了它家最出名的汉堡肉排套餐,结果味道非常一般,还没她做的好吃呢。
对面的降谷零垮着个脸,不知道是因为只能去图书馆约会,还是因为他点的炸猪排味道也让
人失望。
“我们以后带便当来学校吧,互相做给对方吃。”时透月想着做饭的时候可以找个地方架参考书,一边看题一边看锅,应该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听到前半句时,降谷零的整张脸都被点亮了,后半句一出,他面露难色:“可我不会做饭啊。”
“不会做可以学啊,去找景光,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提起自家表哥,时透月忍不住低声碎碎念起来:“那个家伙上学的时候天天早起给萤做便当,真是羡慕死个人了,结果我让他顺便给我也做一份,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能找八百个借口。气死我了!白给他当了那么多年妹妹。”
“你居然会羡慕这个?”降谷零像是发现新大陆,满眼惊讶。
“废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爱吃。”
“那从明天开始?”
“OK!”
当天晚上,时透月正在书房做题的同一时间,诸伏家的厨房迎来前所未有的危机。
“锅里面的水滴还没烧干不要倒油啊!”
“快点翻面!要糊了要糊了!”
“不要站那么远,这个油嘣不到你!你给我过来!”
……
同样危险的还有诸伏景光的嗓子,在今晚之前,他都不知自己嗓门可以那么洪亮,身心俱疲的他从药箱里找出喉糖,一脸生无可恋地回到厨房,继续观看好友手忙脚乱的谜之操作。
在无数食材惨死后,在各种厨具阵亡后,诸伏景光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笑容中透出淡淡的死感。
“你还是做三明治吧,我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明天因为食物中毒进医院。”
“会不会显得我特别不真诚?”
“总比进医院强。”
“……”
午休时间,时透月拿出今早现做的便当,信心满满地推到降谷零面前,相较于她,对面那位就显得扭扭捏捏,半天都不肯把怀里的便当盒交给她。
“这啥啊?玉手箱?”
时透月搬出浦岛太郎里的典故,委婉地吐槽他磨叽的行为。
降谷零没接话,低头把她做的便当打开了,瞬间就觉得自己做的那份愈发拿不出手。
食盒塞的很满,却不显凌乱和拥挤,食物摆的很讲究,单是看卖相,就能秒杀市面上大部分的便当。
唉,算了,这也没啥好比的。降谷零终于放弃挣扎,“你不要抱什么希望,就是普通的三明治。”
“我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景光说你差点把他家厨房给炸了。”还把她骂了一顿,好吧也不算骂,就是数落了几句,让她以后自己教,他家的厨房遭不住。
降谷零明显噎了一下,然后忿忿不平道:“这个叛徒!亏我还给他买了本《Jump》当封口费。”
“抠死你算了,”时透月忍不住开口吐槽,“一本漫画就想堵住他的嘴,哪有那么好的事。”
说完她打开食盒,拿起三明治塞进口中,没嚼几下,眼底闪过惊讶,“好好吃啊,小零,你果然是个天才!”
“真的假的?”降谷零表现出怀疑,“你可别忽悠我。”
时透月连连点头,把真诚写满全脸,“真的真的!感觉都能拿去卖了。”
这话一点不夸张,她觉得自己能连续吃一个星期都不会腻。
诸伏景光诚不欺他,降谷零心里有些小得意,拿起筷子开始吃时透月做的便当,她的厨艺水平他很清楚,也不是第一次吃她做到饭了,味道和记忆里的一样无懈可击。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呢?”降谷零做作发言。
这马屁拍得某人甚是满意,打趣道:“一份便当就能让你发出这种夸张的感叹?”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做便当。”
话音刚落,降谷零就看见对面人的眉眼立刻垂了下来,为避免她多想,他连忙解释:“是我不好意思麻烦阿姨,她没有不想做的意思。”
听罢,时透月收起涌上来的怜爱,淡淡“哦”了一声后,继续吃起三明治。
味道是很好,但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有点耽误时间,就提议:“以后每周做一次吧,太频繁我怕你应付不过来。”
“也是。”
过了大约十秒,降谷零莫名感觉这句话细品起来似乎有点……他大吃一惊,赶紧将这种粗俗的想法给压下去,并且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番。
“你脸红什么?”
完、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