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泠在钱三七的介绍下大概了解了这座城市：这里是公元3106年，经历过三次几乎毁灭世界的大战，地表生态被破坏殆尽，人类迫不得已转入到地下城生活。
最近五十年才渐渐有人类搬去地表上，但防护罩造价昂贵，只有一些有钱人和大公司才能在城市防护罩外再独自支撑防护罩，而且加上地表辐射过于强烈，对建筑材料的要求也很高，这当然又是另一笔昂贵的费用。
“所以，总而言之，只有少数人生活在地上，我们大多数人都生活在地下城。”钱三七又打量了李泠好几眼，显见疑惑：“我们这里已经是最深的地下层了，你到底从哪冒出来的？”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
李泠脸上不动声色，只道：“我也不知道，”说着还敲了敲脑袋，示意他：“我头有点疼，可能是受了什么创伤”。
钱三七当即跳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我们先去医院瞧瞧吧，脑袋受伤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一边埋怨一边安慰道：“我们可以去开元医院做个扫描，那里周六有中医问诊，效果非常好，我奶奶上次偏头痛就是在那里治好的。”
但他紧接着又顿住脚步，叫道：“哎呀你还没有身份芯片，那你也没有医疗积分，根本没法看病。果然还是要先去稽查厅登记，天枢肯定先想到了。”
说着就继续带着李泠往稽查厅的方向走。
上了轻轨——这里地铁的称呼，大概向上倒了三趟，到了地上，又通过空中轻轨直接到了稽查厅的大楼。
李泠观察着外面的景色，结合钱三七的话，大概知道了地下城共有12层，她刚刚出来的是第十二层地下城的轻轨青甫站，位置在城市的西北边缘处，现在要去的稽查厅则在城市地上层的中央区域，有自己的大楼，共有102层，在地上也算是比较高的大楼了。
他们现在刚从空中轻轨下来，轻轨站与稽查厅大楼中间有一道玻璃走廊，四周布满了郁郁葱葱的全息影像，如同行走在热带雨林一样。
地上的全息影像使用得比地下城还要多得多，出来之后一路上都铺满了全息投影，竟然一点都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如果不是她的五感在提醒她确实一路都在往上走，她很难相信自己现在正处在空中。
钱三七激动非常：“好久没来地上了，我上次来地上还是大学毕业典礼去城市中央公园看演出的时候，都过去三年了，地上的阳光还真是令人怀念啊，”他看了眼周围郁郁葱葱的绿植投影，立即补充：“即使看不到真正的阳光，也能感觉到阳光的温暖，真舒服啊。”
李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一点戒备心都没有，竟然已经工作三年了吗？
钱三七却以为她是在质疑他刚才的话，微微涨红了脸，道：“地下就是比地上阴湿很多啊，虽然有抽湿机和通风机什么的，但根本没法改变大环境，我们轻轨站的房顶，几天不抽湿就会往下滴水，哪里能跟地上比？你感受不出来吗？”
说着，他看了眼李泠的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指着面前玻璃门禁上照出来的李泠的脸问道：“你到底从哪里来的？你的皮肤一点也不‘白’”。
李泠也看向玻璃门禁上他的脸，确实白皙得过分，常年不接触阳光的缘故吗？不过，这里难道没有什么“美黑”的设施吗？
钱三七将手腕靠近右边的门禁，“嘀”的一声，玻璃门打开，李泠听到他说：“算了，稽查局会问的，我不能进去了，你要是出来之后有了身份芯片，可以加我，我的ID是HSMBN37908637，记不住也没事，你问天枢就行了，到时候我带你去医院。”
他冲她挥了挥手，站在了玻璃门禁外面。
李泠看他一眼，点了点头，转身进了稽查局。
钱三七在外面摸了摸头，小声吐槽道：“天枢，她话好少，”继而又问道，“你说，她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地下还有一层秘密空间吗？”
与此同时，大厅里有一个机器人闪烁着红点走到李泠面前：“你好，我是天枢，你需要去33层的身份管理部办理登记手续，请跟我来。”
李泠跟着机器人乘电梯到了33层，有个身形健硕、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轻男人等在那里，他打了个呵欠，眼神在李泠身上很快地打了个转，像是注意到这里有个人来了，道：“这几天外来人口倒是不少，”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到旁边的办公室里，“去做登记，回答完天枢的问题，然后把手放在机器台上，安好身份芯片后就能离开了。”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这时李泠身边的机器人却阻止道：“根据城市管理条例第135条，登记人口身份时需有人类在场，协助AI共同完成工作。”
那人深深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脸色很好，“城市管理条例有规定人类工作时间不能超过每日8小时吗？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机器人又要回答，那人却仿佛认命般打开了办公室的门率先走了进去，一边道：“根据城市应急管理法第12条当城市出现紧急状况时人类有义务无条件协助AI共同工作……好了别念了，我加班还不行吗？”
机器人果然不说话了。
那人看向李泠，是个邀请的姿势，道：“进来吧。”
办公室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前后都有椅子，很像影视剧里的审讯室，只不过房间墙壁都是纯白色，一个机器手臂从房顶延伸下来，垂到桌子上方，正对着登记人的面部。角落里还有一个银白色的台子，不知道做什么用。
李泠很快就知道了。
询问的问题比她想象的简单不少。
诸如姓名、年龄、出生年月、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为什么会出现在城市里、学历、掌握的技能、意向的职业等等。李泠不知道这是什么年月，只回答了姓名，其他一概推脱为失忆。
工作人员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道：“这几天不少外来人口都是失忆。”
也没有多说的意思。
继续道：“人口是城市重要的发展基础，对于外来人口的政策一向宽松，失忆也不是大问题，天枢会根据你的测试结果给你分配工作，现在天枢会扫描你的身体情况，请尽量保持静止。”
说完，面前的机器臂就开启了一道蓝光，将李泠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透明的光脑上闪过一串串身体信息和分析结果。
“扫描完毕，信息已登记。”
“好了，你去那边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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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台上安装好身体芯片，后面的情况天枢会给你说明的。”
李泠从隧道里出来时就发现了这是一个科技发展更为先进的地方，钱三七与天枢的对话也证实了这一点，而这一路上的畅行无阻和随处可见的全息投影也让李泠知道，监控想必无处不在，最好先观察一番。
而且到了这样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反抗的必要。
只是此刻，“安装芯片？怎么安装？”
工作人员看她一眼，意识到她误会了什么，立刻解释道：“是安装到身体里，但你不用担心，身份芯片采用的是最先进的纳米科技，只会在手腕上留下一道0.25微米的创伤，很快就会痊愈。这是在城市的通行证，人人都有。”
说完，他立刻举起了自己右手的手腕，那里果然发出了一道蓝色亮光。
见李泠仍是不说话，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根据三百年前的AI协议，AI不会窃取或掌控人类的身体，只有协助功能，你的隐私权完全可以得到保障。”
“不过，如果你还是不愿意安装身份芯片，那就只能执行遣放条例了，相信我，你不会愿意去到城外的。”
是地表辐射吗？
李泠想起过来的路上，即使来到了地上，周围也都是以全息投影所覆盖的通道，看不到一丁点阳光，判断这个工作也许没有说假话。
但——“可以安装，但我希望可以有一些时间了解一下情况。”李泠看向那名工作人员，见他的脸上似有犹豫，他看了眼手表，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城市法不允许强迫人类安装身份芯片，一切当然出于自愿。既然这样，现在也是晚上6点半了，你考虑一晚，明天上午再到这里来，决定要不要安装。”
他起身：“没有身份芯片，你今晚没法去医院检查了——那里都需要身份芯片上的积分，你可以在稽查局的医疗室作个简单的检查，然后在临时安置室睡一晚。天枢会告诉你怎么走的。”
说着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说道：“我先下班了，天枢。我们明天早上再见。”露出了一个愉快的笑容，急匆匆出了门。
机器人面向李泠，发出简单单调、宛如一条直线般的声音：“请跟我来。”
医疗室做了扫描后，值班医生只是简单判断李泠的大脑并没有发现损伤痕迹，身上也没有任何外伤，而且奇怪的是，她的体质似乎比局里很多年轻队员的身体还要健康。但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说大脑过于复杂，建议她去医院。
之后李泠就由机器人指引着来到了所谓的临时安置房，房间很是简单，很科技感的简洁装修风格。机器人点了点自己面前的一块透明屏幕，床头柜被打开，露出了里面内置的平板电脑。
“你可以用它查阅一些资料。晚安，李泠。”
机器人个头不高，身体圆润，但没有很强的拟人感，只有模仿人类的四肢，使它看起来像一个游戏里的小人，甚至有几分可爱。
它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李泠目送它离开，走到床边坐下，拿起了那台平板电脑。
银色的开机光芒如流星般缓慢划过，这座城市的信息就此向李泠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