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膏再好,疤痕难愈。
起初,荼真的信了他的鬼话,但药一直涂着,效果却越来越微弱。现在,从远处看几乎看不出什么端倪,可是离近了看,这道淡粉色的伤疤在她白皙的手臂上还是十分显眼。
一个月过去,荼就已经放弃了。
想也知道,那疾医之所以告诉芈随能愈合,是骗他呢。
她竟然也被这个小孩儿哄着信了。
她挑了个合适的时机,向他委婉地表达了这个看法。
可偏偏这家伙固执极了,坚持说一定会好,来得愈发勤了,甚至有时候一日要给她上两次药。
到第三个月,连芈随也开始有些丧气了。
这日,两人挨着坐在一起,芈随下意识拉过她的手臂,给她涂上药。
荼没有制止,只是一直挽着袖子,垂眸看着那道浅浅的疤痕,心里想……虽然这幅皮囊是她赖以生存的重要工具,留了疤固然不大好看,但是稍加利用,或许更能俘获猎物的同情心。
从她过往的杀手生涯来看,在这乱世之中,没有什么比同情心更加危险的了。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因为她发现有人的视线比她的更加灼热。
“公子?”
芈随好像完全入神了,死死盯着她的手臂,对她的声音充耳不闻。
她接连喊了他三声他才回过神,拧着眉近乎凝重地看向她,半晌,憋出一句:
“……对不起。”
荼愣了一下,笑道:“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不怪你。”
芈随眼中的愁云一点也没散,忧心忡忡点点头。
没想到那天之后,他忽然疯了一样,换疾医比换衣服还勤,一个一个请到府里为她看伤。
荼和疾医面面相觑,简直哭笑不得。
她的伤早就痊愈了,只是疤痕还在。
他拿给她的药已经是祛疤药中的佼佼者,她很想说,再请一百个同样的疾医来,也是一样的束手无策。
但看着芈随微含水光的眼睛,荼觉得对方一片拳拳之心,实在不好辜负。
算了。
她在心中叹口气,听到门外的声音如期而至,准备起身迎接。
“不知姑娘是哪里有疤?”
是个女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
“右手手臂上,有这么长的一道。”芈随似乎一面说,一面比划了一下。
他顿了顿,又道:“听说你和其他的疾医不大一样——你会用巫术治病,是吗?”
听到这一句,荼终于明白了。
她怎么可能不熟悉呢,这不正是苇的声音么?
门应声开了,芈随似乎很相信巫术那一套,满是期许地看着她:“荼荼,我今天带了一位巫医来!”
那一边,荼已经和苇交换过一轮眼神,确认了,是闻章台那边要她回去一趟。
估计就是照常交代一下任务进度一类的。
苇是个身材高大的女子,见到她象征性地福身行了个礼,而后对芈随道:
“小巫这祛疤之术,不能有外人在旁观看。还请公子移步院外。”
芈随不疑有他,只是最后给荼投来一个祈盼的眼神,便乖乖出门去了。
这一边,苇已经坐在她对面,单刀直入:“主君那边召你回去。”
“可有急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苇迟疑了一瞬,“只是,除去汇报任务情况之外……今年的傩面祭祀,主君想要你来操办。”
荼心中一动,点点头:“我知道了。劳你回禀主君,明晚子时,荼定去复命。”
翌日子时,荼匆匆回到闻章台。
闻章台建筑风格极为华丽,仿照灵王时所建章华台,从外面瞧,三层高台层层耸立,雕栏玉砌,一眼望去,极为壮观。
主君寝殿在第三层,荼快步攀上阶梯,除了例行巡逻的守卫,连一个同僚也不曾遇见。
这便是将时间定在子夜时分的好处了。
主君寝殿富丽堂皇,即使是夜晚也灯火辉煌。
一名身姿窈窕的女子正凭栏俯瞰,听到声音微微回过身。
“主君。”
荼恭恭敬敬屈膝跪地,女子朝她缓步走来。
“抬起头来。”
这是例行活动了。
荼顺从地抬起头,对上阶上女子美丽的眼睛。
平心而论,荼始终觉得,她是她平生所见最美的人。
可是显然,她的主君自己不这样认为。
尖利的指甲刺破脸颊,带起微弱的痛意。
女子声音威严,带着几分讥讽:“几月不见,这张脸倒是一点儿没变。”
荼不说话,只是任由她将她的脸上上下下看过一遍。
每一次,她都毫不掩饰对她的容貌的嫉妒,乃至于愤恨。
荼已经习惯了,并不反抗。
半晌,女子终于退后半步,语气恢复了平静:“任务进展如何?”
荼如实说了,顿了顿,问:“听苇说,主君想将今年的春耕祭祀交给属下来办?”
女子不咸不淡看了她一眼:“你是我们闻章台中,数一数二的傩舞祭司。不放你出去好好操办一场,岂不浪费?”
“那……属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和这次的任务有关。”
女子不置可否,似乎已经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可以,但你要想好了……”她俯下身,看着她那双神采无双的眼睛,“今日你以闻章台的名义来保他,来日若有变故,或者你任务完成了……你当如何自处。你知道的,倘若出了事,闻章台不会保你。”
荼静静听完,伏在地面,叩首道:“属下明白。”
半晌,见她还未告退,女子笑了一声:“放心吧,你何曾见过本君食言?待你将芈随送入秦宫,我自会放你那继妹离开的……”顿了顿,瞥了她最后一眼,“也放你离开。”
荼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恭恭敬敬道:“谢过主君,属下告退。”
从她醒来之后,芈随黏她黏得厉害。
今日好容易哄得他早早睡了,她才得以抽身赶回组织。
可终究放不下心,离开闻章台,荼便匆匆回了府。
她先是去芈随院中看了一眼,发现房门敞开着,屋里燃着一盏孤灯,床上人不知所踪。
她又往自己院子里去。
果不其然,她刚踏入院中,便听到芈随惊喜的声音:“荼荼,你回来了!”
荼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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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拿着他的外衫,就知道他跑出来不会记得穿衣服,受了寒气,又要平白给她添麻烦。
她一边将外衫披在他肩上,一边问:“怎么起来了?魇住了吗?”
她的声音在春夜中显得分外温柔,少年没忍住,一下抱住了她,趴在她身上闷声说:“我梦到……你不见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我醒过来,到处找你,可是都找不到……你去哪了?”他偏过头看着她的侧脸,“为什么不能带上我一起?”
瞧,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所以她才好说歹说一定把他哄睡了才敢离开,又紧赶慢赶地回来。
碰上一个粘人精,这辈子算是完了。
荼在心里叹息一声,口中却道:“好。”
他猛地松开手,惊喜地看着她:“真的?”
荼摇摇头:“你要先把身体养好,我才好去哪里都带上你呀。”
芈随不喜欢她喊他“公子”,她也乐得方便,私下两人便以你我相称。
“怎么才算养好了呢?”
“首先,”荼再次替他整理了一下即将从肩上滑下的外衣,“下次出门,记得添衣。”
芈随认真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对了,你的手好了吗?”
这些天,荼实在是被他这份执着折服了。
留疤了也挺好,她不在乎,可是芈随不知道为什么比她还在意多了,每天都要问一次,只要还没好他就一脸哭相,好像她快死了一样。
很烦。
荼不动声色地任由宽松的布料垂下,点点头:“已经好了。”
没想到芈随竟然学聪明了,执意道:“那让我看看。”
最终,她拗不过他,只能捋起袖子,露出光洁的手臂。
粉色的新肉早就长好了,在白皙的肌肤上,被月光照出几分花一样的春意。
荼觉得其实芈随说得也不错,确实像花。
芈随看到她的手臂就扁了扁嘴,看起来又要哭了。
荼连忙拉上袖子,喊他:“芈随。”
他垂着眼睛不愿意看她,但是荼强硬地按着他的脸颊,逼迫他抬起头和她对视。
“之前是你告诉我,你觉得很好看,像花骨朵一样的。现在这是怎么啦?”
她一副哄孩子的语气。
芈随眼眶红了一圈:“可是……可是你不喜欢。”
“我喜欢呀。现在,”荼笑着道,“我觉得你说得对。这道疤像花一样,确实很美。”
“你不喜欢。”他固执道,“你亲口对我说的,‘没有人会喜欢身上有疤’的。”
他竟然一字不漏地将她那日的话记下了。
荼一时有些后悔,不曾想此人这么较真,她想了想,道:“但是,这疤既然已经长在我的身上了,我就又喜欢它了。”
见芈随好像没听明白,她叹口气,道:“如果你真这么过意不去,不如……给我一点儿补偿吧。”
“什么补偿?”他眼前一亮,又很快暗淡了,“可是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我有的很少。”
“怎么会呢?有一件事,就只有你才能做到。”
“是什么?”
顶着少年期许的目光,荼微微一笑:“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