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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及笄年

作者:明月怀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野利思罗思绪千回百转之际,一回头却看见完颜聚已经在用膳了,她和李琅月之间的对话,完颜聚似是一句都没往心里去。


    “大王也别光顾着吃,定国公主十五岁高中榜眼,十六岁就能征伐西川,你现在也十六了,还是一事无成,只能事事倚仗你舅父。既然日日都来公主这里,也跟着人家公主学一些本事,莫要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喝玩乐游手好闲。”


    野利思罗这一番话,让正在进食的完颜聚瞬间噎住。原本鲜香的食物呛进食管里,就像落了燃灰,刺得人火烧火燎。


    是他甘愿一事无成吗?是他要倚仗野利思律,做这个毫无尊严的傀儡王吗?她凭什么当着别国公主的面,一次次让他如此难堪?


    完颜聚竭尽全力才克制住掀桌的冲动,他用力地将手中的玉筷摁下,清脆的声响昭显着此举的失礼。


    “是啊,定国公主十五六岁的时候已是声名显赫,那敢问母后,母后十五六岁的时候又在做什么?”


    沈不寒在凤翔卫中最擅长的本事就是相面知微,能从犯人细微的表情波动中,看出犯人心绪的变化。


    先前,野利思罗一直藏得很好,直到此时,她的面色才泛起了波澜。沈不寒便知直到此时,野利思罗才是真正被戳到了痛处。


    是恶心,是屈辱,是不愿提及一分一毫的厌恶……


    沈不寒望向李琅月,她抬起酒杯,用手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接着饮酒来掩饰漫无边际的苦涩。


    不需要野利思罗的回答,李琅月的心中知道答案。


    李婉音十四岁出嫁西川,十五岁在不甘与屈辱中,生下了谢延的女儿。


    那个孩子是脚先出来的,折磨了李婉音三天三夜,让她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又一圈。


    那个孩子一出生就被道士断言,命格极凶,坏运势,损亲缘……


    “完颜聚,谁允许你这么和你的母后说话?”


    野利思罗也放下了筷子,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举手投足依然高贵端庄,不像完颜聚如一个一点就着的炮仗,可吐纳每个字的时候,都像是有重重叠叠的黑云自头顶压下,压得人无法喘息。


    一般有外人和下人在场的时候,野利思罗通常是会给完颜聚几分面子的,可今日竟然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直呼他的名字,要耍母后的威风。


    本来今日完颜聚的心情还是很舒畅的,不仅赢了李琅月的棋,九月节那边也一切进展顺利。这是他即位以来,首次没有野利思罗和野利氏的干涉,是他自行安排臣僚组织九月节。完颜聚对一切都很满意。


    可所有的好心情,在见到野利思罗时便荡然无存了。一顿丰盛可口的晚膳,只因野利思罗的几句话便能教人食不下咽,完颜聚实在受不了了。


    “母后每次没有道理的时候,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可以说了吗?”


    完颜聚冷哼一声后随即起身,凳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儿子吃饱了,公主且陪着母后慢慢用膳吧。”


    “臣恭送大王。”


    李琅月依旧尽着最周全的礼数,目送着完颜聚离开后,又赶紧向野利思罗赔礼:“大王年轻气盛,又太过在意太后的看法,这才一时嘴快。太后与大王母子连心,待大王冷静下来,必能明白太后的良苦用心。”


    “公主倒是会说话,大王这都是要做父亲的人了,还这般不稳重,让孤如何能放心?”


    野利思罗拉着李琅月叹息道:“大王对孤这个母亲尚且如此,日后若是你们夫妻生了龃龉,公主且多让着大王一些。实在忍不了了,一定记得要同孤说,孤必然会替公主做主。”


    李琅月虽早已猜到了野利思罗此行的目的,但听到野利思罗的敲打时,还是会在心中哑然失笑。


    野利思罗是在提醒她不要站错了队。完颜聚后宫三千,甚至即将有自己的孩子,君恩如流水,完颜聚不可能成为她在西戎的倚仗。要想在西戎站住脚,她只能选择紧紧抱着野利氏这课大树。


    “多谢太后。”


    李琅月望着野利思罗的脸,将平生所有痛不欲生之事都回想了一遍,挤出几滴感动的泪水。


    野利思罗又与李琅月闲聊了几句,先随意兜了几个圈子,然后问到了河西。


    “公主原是河西的节度使,现在的节度使姚清廉也是公主一手提拔起来的,听说公主在河西一带颇有声望,来到西戎后,可曾与河西还有联络?”


    这是野利思罗开始试探她在大昭残留的势力了,李琅月哂笑道:


    “臣如今已经不是河西的节度使了,那也不便越俎代庖再过问河西事务。加之出嫁西戎,与河西联系过密,以免陛下多心。”


    “孤听闻现任河西节度使姚清廉与公主来往甚密,颇得公主青睐,常常出入公主在河西的府邸,可有此事?”


    “就是一般的政务往来。太后也知道,臣是被先帝放逐到河西的,河西本土势力盘根错节,臣在河西起初举步维艰,便多提拔了一些出身寒微的心腹。这如今真正贴心之人如骆西楼之流,都被臣带来了西戎,与现任节度使姚清廉算不上熟稔。”


    野利思罗见今日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李琅月也确实还没到会和她掏心掏肺的程度,便止住了谈话。


    “今日多谢公主款待,这晚膳甚是可口,只是孤最近食欲不振,实在吃不下去。孤今日就是想过来看看公主的,见公主如此适应,孤也没什么可担忧的,这便不打扰公主歇息了。”


    野利思罗准备离开之际,又命侍女赐下备好的金银珠宝无数,是完颜聚所赐总数的数倍。李琅月再三推拒,野利思罗只让李琅月不要见外。


    “太后关爱臣,臣实在不知如何报答。太后近来食欲不振,臣这里有自大昭宫里的名医,不知能否为太后看诊一二,以尽臣的绵薄孝心?”


    野利思罗本想说不必这么麻烦,但转念一想,李琅月从大昭宫中带来的医师医术必然精湛。虽然在西戎生活了这么多年,野利思罗依然对西戎巫医诊疗的那一套不甚习惯,尤其是西戎巫医用的那些药,实在让人恶心。


    既然李琅月主动提出,向她表达了敬意与诚意,自己身体这些日子刚好不太爽利,不如就让大昭的医师看一看。


    “好。”野利思罗应承了下来。


    李琅月随即让人将辛院正请了来。辛院正是和亲队伍里唯一一个曾在大昭皇宫中便见过李婉音的人,为了防止李婉音认出来,辛院正特意易了容并改了姓名。


    “郑医师,太后身体如何?”李琅月关切地问道。


    “哦,无妨,太后就是近日肝气不舒,脾胃不振,其他没什么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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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去开一些补血养气的方子便好,太后平时也记得多散散心,虽操劳国事,也切莫太伤心神,以免心思郁结。”


    改叫郑医师的辛院正抓了几幅药包好,塞到了侍女绛云的手中。


    这位郑医师的话说到了野利思罗的心坎上,野利思罗也觉得自己就是最近思虑太多才导致的身体不适。郑医师给她抓的药,也都是一些中原才有西戎难见的中药,大昭药虽苦,但不要吃西戎巫医那些掺了乱七八糟东西的药方,野利思罗也没那么抗拒。


    “多谢公主和郑医师了。”


    ******


    野利思罗等人离开后,辛院正压低声音对李琅月道:“公主也到了要施针的时候了。”


    李琅月一向记得辛院正为自己诊治的时间,分明不是今日,在接触到辛院正的眼神暗示时,李琅月立刻察觉了不对,借口让侍女将野利思罗带来的珍宝收好,屏退了迎宾馆中的眼线。


    “院正,到底怎么回事?”李琅月低声问辛院正。


    “臣方才为西戎太后诊脉……发现……发现可能是喜脉?”


    “喜脉?!”


    这是李琅月从未想过的可能。李琅月的大脑像是被人重击过,发出嗡嗡的轰鸣。


    “您……确定?”


    “确定,大概是一个月左右,所以西戎太后自己也未发现怀孕。”


    辛院正的神情也是异常严肃,他有足够的自信,以他的医术,断无出错的可能。


    一个月,那就是使团刚刚抵达西戎的时候,这个孩子应该是野利思律的。


    “当时西戎太后的人就在旁边,臣没有机会向公主请示,擅自做主在太后的用药中掺入了一些秘药,能让其他医者在一个月之内诊不出太后有孕的迹象。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太后迟早会发现有孕一事,还请公主早做定夺!”


    听完辛院正的话后,李琅月坐在榻上一言不发,可沈不寒发现,她的手竟然在微微地抖。


    “德昭……”沈不寒去触李琅月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异常冰凉。


    “她……要有新的孩子了,但这……不在我的意料之中。”


    李琅月反握住沈不寒的手,她苦笑的时候,漫开的苦涩直接渗进了沈不寒的心底,苦到全身都在战栗。


    “我来西戎之前,我将可能发生的情况,我将我要走的每一步都反复地推演过,因为我知道,我代表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我的背后是无数人的性命……可是这件事,真的完全不在我的预设中。”


    野利思罗与野利思律的这个孩子,可能对他们二人而言也是一个意外。辛院正已经替野利思罗诊过脉了,最多一个月,野利思罗便会知道他们也得知了她怀孕之事,并且一直隐瞒。


    如果野利思罗想要留下这个孩子还好,顶多是她因此事开罪野利思罗。


    如果她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又不想走漏风声,那辛院正,甚至大昭使团中的其他人,都会成为她灭口的对象。


    李琅月紧握着沈不寒的手,像握着洪流中唯一的浮木,强迫着自己摒弃所有的杂念,拼尽全力地思考该如何求生。


    一个月的时间,非常紧张,能最快最好地解决这个问题的只有一个办法。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的时候,李琅月就被自己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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