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宾馆建在万岁神宫的脚下,李琅月坐在窗前,将窗子推开一条缝隙,目光顺着高耸入云的阶梯一路向上盘旋,能看见万岁神宫的金莲神顶与星月相接,在夜色映照下独显光辉,象征着无尽的权势与威严。
李琅月展开手中万岁神宫的内部构造图,将她今日所到之处勾画出来,又根据万岁神宫的布局,将可以做手脚的地方一一标记。
沈不寒一推开房门,便见到了独坐窗前的李琅月,她一手持笔,一手展图,绞绡般的月色轻轻地笼在她的身上,却渐渐化作了银色的盔甲。窗棂间穿过的风扬起她的发梢,像猎猎飞舞的玄色旌旗。
沈不寒缓缓走向李琅月,将他刚煮的乌梅山楂水递到李琅月的跟前。
李琅月有些讶异:“你刚刚出去就是为了煮这个?”
“嗯。”沈不寒点头,“西戎人的饭食大多油腻干噎,宴会上多是奶肉,我见你宴会上没怎么吃东西,担心你胃里难受。”
李琅月接过沈不寒手中的茶盏,琥珀色的液体在白瓷盏中泛着细密的涟漪,唇刚触上茶盏,山楂与乌梅酸甜的气息瞬间就在齿间漾开。
她其实没怎么进食并不是因为饭食油腻的缘故,只是单纯地没有胃口。
沈不寒间李琅月依旧心绪不佳,担忧地问道:“还是不合口味吗?”
李琅月没有回话,闷头将盏中的山楂乌梅水一饮而尽,随后“啪——”的一声用力拉上半开的窗子,扯过沈不寒的衣领,仰头便吻了上去。
乌梅与山楂丝丝缕缕的酸甜味道顺着李琅月的唇舌传来,沈不寒的瞳孔骤然放大。
西戎的空气本就稀薄,李琅月贪婪地侵吞着仅剩不多的空气,直到沈不寒的脖子都涨红了,李琅月才缓缓从他的唇上移开。
李琅月紧紧地抱着沈不寒,以极为依恋的姿势。沈不寒急促地喘息着,尽管脑中天旋地转,他还是勉力维持着自己的心神,一下下地轻抚着李琅月的发。
“德昭,你可是见了她……心中难受?”
李琅月窝在沈不寒的怀中,蹭着沈不寒的胸口摇了摇头。
“说不上难受……只是……当真会有一时半刻的心软。”
李琅月褪下野利思罗戴在她手上的玉镯,拿在手上反复摩挲着。
李琅月的声音中有浓厚的疲惫,从走下马车的那一瞬她便在装,一直装到了现在。
李琅月自认为已经是一个非常擅长伪装的人,从小到大都在伪装,但她从来没有一次装得这么累。
她一直以为她可以对李婉音非常心硬,可是没想到只是见一面就让她差点溃不成军,要竭尽全力,才能按捺下心中所有的愤恨与不甘,以及千万种搅和在一处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恩怨。
“小的时候,我听嬷嬷谈起过她的旧事。在她嫁给谢延之前,谢延已是姬妾成群,谢延的宠妾林氏甚至已经诞下了长子。就在她抵达西川当日,林氏便带着长子挑衅于她。”
“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嘉柔公主何曾受过这等委屈,立刻就与谢延的宠妾起了争执。当时朝廷的使者还在呢,谢延也不敢做得太过火,到最后也只是不痛不痒地责备了林氏两句。”
李琅月用指尖敲击着手中的玉镯,玉镯发出轻响。
“林氏试探出了谢延的态度,待朝廷使节一走,便越发变本加厉,而谢延——就是个宠妾灭妻、暴虐无道的混账!”
“李婉音一个金尊玉贵的嫡公主,明媒正娶的正妻,到最后……竟然随便一个姬妾都敢给她脸色……”
李琅月捏紧了手中的玉镯,唇边的苦笑讥讽至极:“今日索妃试图挑衅我,我不知道她申斥索妃,维护于我,还要我拿出正宫架势应对完颜聚那群姬妾时,是否是因为想起了曾经在西川的不堪岁月。”
“我更不知她究竟是把我当什么了?同母异父的妹妹?未来的儿媳?可以拉拢的政治势力?还是只是一个漂泊异乡值得同情的和亲公主?”
“可不管她把我当作了什么,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对李琅月,都比对谢离好上千万倍……”
在谢离的记忆里,李婉音从来没对她笑过,真的假的都没有。唯一一次笑着告诉她要带她去郊游,结果却是为了将她弃于荒无人烟的山道上。
沈不寒从不同人口中听到过有关李婉音各种各样的故事,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李婉音。
除了容貌上和李琅月真的很像这一点之外,沈不寒很难将传闻中的李婉音与今日见到的野利思罗联系在一起。
大昭官员宫人口中的李婉音柔顺温婉,西川谢府下人口中的李婉音冷漠孤僻,而西戎太后野利思罗强势凌厉,野心勃勃。
西戎权势最盛的摄政王拜倒在她的脚下,不管是西戎王还是西戎公主,都不得不对他们这位母后的俯首退让。
沈不寒一只手接过李琅月手中的玉镯,另一只手缓缓掰开李琅月的手指,将玉镯从李琅月的手中拿开。
“德昭,不管她把你当做什么,你就把她看作是野利思罗,西戎的太后,不是其他任何人。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当然不是我的错。”
李琅月冷嗤地看向桌上的玉镯,唇边的讥讽之色却是越来越浓:
“当我冷静下来,坐在这里仰望万岁神宫,回想起宴会上发生的一切,又将西戎各个部落错综复杂的关系重新复盘的时候,这丝心软便荡然无存了。”
李琅月戏谑地轻笑了一声:“万仞神宫,金屋藏娇,以为是真心,到头来也敌不过权势二字。”
“我只觉得可笑。”
万岁神宫,雪域高原拔地而起的奇迹,象征着西戎先王对王后野利思音无尽宠爱,可却是借花献佛,用从大昭劫掠的银钱,博大昭的公主一笑。
而在大昭的东都,曾经的女皇还是太后时,命人修建过一座雄伟恢弘、气势干云的万象神宫,负责修建神宫之人是女皇当时的男宠。
万象神宫宫成之日,空前绝后的女皇废了她的儿子,正式登基。
女皇身故后,虽然还政于李氏,但女皇旷古未有之事迹,吸引了无数皇室贵女的效法。
女皇可以,她们为什么不可以?一众皇后公主为了女皇梦飞蛾扑火。
“没想到这些年过去,李婉音竟然都想做女皇了,还让完颜铮为她修了这么座东施效颦的神宫。可她也不掂量掂量,她有无女皇的能力。”
西戎的万岁神宫与万象神宫有很大的不同,不仅因为西戎与大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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迥异的环境,还因万象神宫已然坍毁,修建万岁神宫的工匠,根本不可能见到万象神宫的真容,只能根据流传的只言片语来模仿万象神宫的形制。
万象神宫也从来不是什么爱情的象征,神宫代表的从始至终都只是至高无上的权势。
修建万象神宫是女皇为了彰显君临天下的决心,不需要假借男人宠爱女人的名义。
“很有意思。万象神宫被烧过两次,第一次是女皇的男宠跟女皇闹了脾气,自导自演地放了一把火,被女皇发现后,就被枭首了。”
“第二次就是百年前大昭藩镇之乱时,西戎人趁火打劫,将万象神宫洗劫之后付之一炬。”
李琅月伸手在窗上勾勒着万象神宫的轮廓:“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两把火,全部还给他们?”
沈不寒明白了李琅月的意思,通过他的探查与今日的发现,野利思罗与完颜聚完颜雅兄妹的关系也十分微妙。
自古以来,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只要在完颜聚、野利思罗、野利思律三者之间把火烧起来,一切都会容易得多。
“做你想做之事,万事当心便好。”
这是沈不寒对李琅月唯一的请求。
在与李婉音的博弈中,沈不寒阻止不了李琅月去做任何事,他只求李琅月能平安。
“怀风……”
李琅月将沈不寒抱得更紧了,她仰头看沈不寒,瞳仁中有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似流光溢彩的琉璃,让沈不寒目眩神迷。
“嗯?”沈不寒抚着李琅月的鬓发,低头吻上了李琅月的眼睛。
“我和她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们?”
沈不寒出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李琅月说的她们指的是谁。
圣都流传着一句话,叫权势是女子最好的妆容。
因为不管是公主、妃嫔还是贵妇,只要手中有权柄,就都养过男宠面首,甚至男宠面首的身份和数量,成了大昭贵妇之间衡量权势的一种方式。
李琅月口中的她们,指的是那些人。
“怀风,我只要你一个,你要坚信你就是最好的人,你比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好……”李琅月贴在沈不寒的耳侧反反复复的说着这句话。
“我也不需要那种方式去彰显我的权势,李琅月自会建功立业为自己证明。”
沈不寒喉头哽咽,他知道,李琅月是怕他多想。
怕他见了昔日温婉贤淑的嘉柔公主,一朝大权在握后也养起男宠面首,又生出自卑自贱之心。
但沈不寒知道,自己从来不是最好的人,最好的人是她,从来都只是她。
正当李琅月和沈不寒都在思虑万千时,一个尴尬的声音同时打破了二人的纷乱思绪。
是李琅月的肚子叫了,非常清晰的咕噜声。
沈不寒没忍住笑了出来,揉了揉李琅月的脸:“饿了?”
“有……有点……”李琅月有些懊恼地将白瓷盏翻转了两下,“这山楂乌梅水这么管用的吗?”
“你先等会儿,我去给你拿吃的。”
沈不寒接过李琅月喝空了的茶盏,朝外面走去。
李琅月望着沈不寒的背影,不自觉地抹了抹上弯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