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些……什么……”
沈不寒呼吸不稳,温热又紊乱的气息,钻进李琅月的手心,掌心的痒意熟悉又陌生。
明明是寒冷的冬,却好像有春日海棠在掌中盛开。
“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
李琅月的指尖贪恋地想去触沈不寒的眉眼,却被沈不寒一把握住。
沈不寒近乎暴力地扯开李琅月扣着他的手臂,迅速和李琅月拉开数步距离。
方才,是他没把持住,一晌贪欢地越界了……
“公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巾帕坠地,李琅月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掌心,转瞬即逝的温暖,又是她偷来的。
“带我去见吴宝常吧。”李琅月藏起眼底的失落,再次换上谦和温柔的笑意,“我有办法让他开口。”
李琅月见到吴宝常的时候,吴宝常刚从被沈不寒掐脖的窒息中缓过来几分。
李琅月从袖中拿出一枚小小的长命锁,在吴宝常的眼前晃了晃。
长命锁上的小铃铛,碰出泠泠的脆响,与血液滴落的声音,融在一处,却像来自黄泉地府的招魂铃。
“南山有乌,北山张罗。乌既高飞,罗将奈何。”
李琅月轻轻唱出一段歌谣,用的不是官话,而是吴侬软语,像江南三月细细密密绵绸不绝的雨。
只这么一段,吴宝常就要疯了。
“这长命锁你从哪里得的!哪里得的!”
吴宝常赤红着双目想要扑上前去,捆绑他的铁链因他剧烈地挣扎而发出闷重的撞击声,一个血肉模糊的濒死之人,像回光返照一般,不知从哪里生出了这么大的劲。
“当然是从你妻女那里得的。那段《乌鹊谣》,还是你妻子教本宫唱的。”
这段《乌鹊谣》,也是吴宝常和妻子分离前,妻子抱着怀中刚出世的女儿,含泪对他唱的歌。
夫妻恩爱,若今生不能携手白头,也愿九泉之下生死不弃,不论人鬼,也要再结鸳盟。
“她们现在在哪里!”吴宝常目眦欲裂地嘶吼。
“她们都是我河西府的贵客。”李琅月收起了长命锁,“和你愿意以死效忠齐王一样,你妻子感激我从齐王手中救了她母女的命,发誓要毕生效忠于本宫。”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
吴宝常受齐王大恩,发誓毕生都会效忠齐王。落网之前,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妻女。齐王许诺他,一定会隐藏好他妻女的身份,保她们一生无虞。
吴宝常想过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可李琅月为什么会说,是她从齐王手中救了他的妻女?
“不可能!先帝下旨要你不得踏出河西半步!我的妻女根本没去过河西地界,你怎么可能会救下她们。”
“傻子才会遵守一道破旨意。”
李琅月从刑架上取出一把小刀,用刀尖挑起吴宝常的下巴,双目含笑,笑意却凛冽如霜:“你们连太祖定下的大昭律令都不放在眼里,真以为先帝一道圣旨,就能困住我了?”
李琅月接连说了几件事,全都是吴宝常与妻子的夜半无人时的夫妻私语。李琅月又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吴宝常确认信中真真切切是妻子的字迹。
信中交代了李琅月救下她们母女的始末,吴宝常看完,全身上下如遭雷击。
“你素知齐王贪好美色,先前就做过强占人妻之事,到底是怎么想的,敢将妻女托付给这样的禽兽?”
吴宝常看完信之后,从暴怒发狂变得面如死灰。
信仰的崩塌,有时只需要一瞬。
“说出账册的下落。那是大昭的民脂民膏,不属于你们的钱,最好一分一分地吐出来。”
李琅月用小刀的刀侧拍了拍吴宝常脓肿的脸,眼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本宫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如果达不到本宫想要的回报,本宫是会换着法子变本加厉地讨要的。”
吴宝常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被硬生生地击溃。
“说……我说……我都说……”
接下来的审讯无比顺利。
每当吴宝常故意隐瞒或企图含混过关时,李琅月就会摇晃一下手中的长命锁,挑眉抬眸状似不经意地瞥一眼吴宝常。
那种眼神像吐着信子的毒蛇,警告猎物不要耍自作聪明的小心思。
李琅月这副模样,就是沈不寒也不曾见过。
“我知道的全说了……还望公主……信守承诺……”
吴宝常已失去所有宁死不屈的傲骨,卑微的乞求着李琅月的网开一面。
“自然。”
李琅月双指松开,玲珑小巧的长命锁瞬时滑入吴宝常血肉模糊的手中。
金属接触到皮肉,针扎刀刺般的疼痛,吴宝常依然握紧了那枚长命锁,只为让疼痛更加真实。
从暗无天日的诏中走出后,乍见室外漫天雪色,李琅月一时被晃疼了眼睛。
沈不寒不动声色地站在了李琅月的跟前,为她遮挡住几分茫茫雪光。
李琅月唇边噙着笑意,去拉沈不寒的衣袖:“帮了沈大人这么大一个忙,沈大人找到账册后,不知方不方便誊抄一份与我?”
李琅月的神情天真无害,与在刑房中威逼利诱吴宝常的她,判若两人。
沈不寒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李琅月:“公主是如何查到齐王的账册,又是如何查到吴宝常的头上的?”
“自然是与你,心有灵犀。”
沈不寒不理会李琅月的调戏,抽出被李琅月扯着的衣袖,继续追问:“你又是怎么追踪到吴宝常的妻女的?”
李琅月沉默了片刻,站在檐下望着纷扬的大雪伸出了手。
雪花落在掌心,被掌心的温度融成了一滩水。
“怀风,你自认小人,我亦是卑劣。”
“你我,天生一对。”
这是李琅月的答案。
六年前,在血的教训到来之前,他们都以苏先生为榜样。
要一身傲骨清清白白,要光明正大君子慎独。
十八岁的正道直行的状元御史,十五岁意气风发的榜眼公主是天生一对。
二十六岁满身污名的奸佞权宦,二十三岁心怀叵测的藩镇节帅,一起从君子到小人,这又何尝不是天生一对?
“公主说笑了。这世间,奴是奴,主是主。”
沈不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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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笑一声,一番话说的冷漠又疏离,不动声色地挪动了几分脚步,距离李琅月又远了几分。
又来……
雪花被吹进了李琅月的眼睛,李琅月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近日想回一趟稷下学宫,你陪我一起吗?”李琅月询问沈不寒的语气中带着掩藏不住的期待,“顺带去看看学子们的功课,主考的时候,心中也有些数。”
“奴婢还有其他案子要审,便不陪公主了。”沈不寒客气地回绝,“科考时,公主想擢拔谁,全凭公主心意便好。”
“愿天下英雄,尽入公主彀中。”
沈不寒说完,对李琅月行礼之后,转身朝深不见光的诏狱中走去。
李琅月的眼泪终于承续不住,从眼眶中坠下。
许是天气实在太冷了,一伸手,就在脸颊上眼泪滑过的位置,触到了一层薄霜。
诏狱之中,沈不寒熄灭所有的烛火,将自己置身在完全的黑暗中。
起初,凤翔卫的诏狱是有窗子的。
是沈不寒让人将窗子全部封上的。
牢狱这种地方,只有永不见天日,才不会心生不该有的妄念。
打蛇打七寸,人活于世必然有所挂碍,沈不寒也打过吴宝常妻女的主意,凤翔卫的人派出去一波又一波,竟然全无线索,没想到竟然是被李琅月抢去了河西。
先帝病重垂危之际,诸位皇子皆是各怀鬼胎,连带着依附于各皇子的天下藩镇,也都是蠢蠢欲动。唯有河西藩镇一片风平浪静。
先帝下诏将李琅月驱逐出京,囚禁在河西,沈不寒甚至因此感到庆幸。
如此,李琅月从血雨腥风的夺嫡之争中摘得干干净净。
纵使日后皇位之争再生波折,他和李宣全部身败名裂,遭天下人唾弃清算,也牵扯不到李琅月半分。
可现在看来……似乎是他错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沈不寒的心越跳越快。
现在他已经完全不知道,夺嫡的水,李琅月趟了多深。
难怪……宫变夺嫡这么凶险的事,竟比他想象中的顺利太多。
如果背后有李琅月的推手,夺嫡中那些离奇的有惊无险,便完全顺理成章了。
自沈不寒与李琅月相识开始,沈不寒便知,李琅月是个有主张爱自由的人。
就连先帝囚禁她的诏书困不住她。
她又怎么会甘愿孤身前往西戎和亲,从此远离故土,苦乐皆随他人?
沈不寒只能想到,李琅月在用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方式,要他让步。
沈不寒苦笑,用手背遮住眼睛。
至少……西戎可汗,是个健全的男人。
他什么都不是。
前往西戎和亲,她会是百姓交口称赞,青史万古流芳的英杰。
和他搅和在一起,她只会是天下人指摘唾骂,不知廉耻的荡.妇。
他不能让她去西戎,但他也不能让步。
“来人。”
沈不寒将吴宝常吐露出来的账册消息交给杨迁。
“不计代价,一定要在科考之前查出账册的下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