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之兰阁直至三更才熄了烛火。
倒不是姜泠舍不得那海棠辗转难眠,而是秋杏不知怎得,胃疾又犯了。
“许是被罚跪时接了地上的寒气,凉了胃,你也知道我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秋杏窝在榻上,牵出个无力的笑,试图伸手抚平姜泠眉间的褶皱。
姜泠却无法安心,近来秋杏胃疾频发,短短一月内已发了三四回,再不复往日蹦蹦跳跳、身骨康健的模样,圆杏般的小脸也不知不觉间成了瓜子脸,看得姜泠一阵心疼。
她也让朱言寻过太医令来瞧,可太医令所言与秋杏所说别无二致,也说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旧疾,需好生将养,也没别的法子能立竿见影。
太医令也已验过秋杏的药丸,药是好药,确实有助于改善胃疾,只让秋杏继续服着。
惨白的月色掩盖了昏黄的烛火,打在秋杏脸上,显得她越加消瘦凄惨。胃里如火浪般翻腾着,身上却冷得像是裹了层霜,她牙关紧闭,思绪也开始模糊起来。
姜泠忧着她不敢离去,只得在耳房中守着,直至近三更秋杏才渐渐恢复平静,睡熟过去。
她替秋杏掖好被角,轻手轻脚走出耳房,仔细掩上房门,才后知后觉浑身酸软。忙了一整日,她也是疲乏至极。
月上中天,卷着海棠香气的夜风袭来,吹散了几分疲意。她缓步走到海棠树下,陷入沉思。
苏觅云虽跋扈,却也不至于等了一月才无端来之兰阁寻不痛快。她忆起苏觅云当时的模样,似是不甘,又似痛恨,什么也不要,偏就只要这株海棠。
好歹是世家女郎,便是金树银花也瞧过,为何偏偏对这株海棠执拗至此?
她手提竹编灯笼绕着海棠来来回回走了四五圈,却没瞧出丝毫异样。
她仰面轻嗅,花香扑面而来,许是树茂花繁,倒比寻常海棠香气更为浓郁甜腻。
脑袋有些昏沉,额穴发胀,她深叹一口气正欲转身回房,却被陡然出现在她身后的银山吓了一跳。
银山穿着褐色宫服,眸子幽深,直愣愣地看着她。
她抚着胸口看着面前的少年,有些诧异:“银山?这个时候你不休息在这儿做什么?”
银山见吓着眼前人了,忙退了几步站到廊下光亮之中,而后才问道:“奴是想问问秋杏如何了?”
姜泠回头看了眼耳房,目光温柔:“难受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睡下。”
“秋杏姑娘这病,近来愈发频繁了。”银山目光追去,说道。
姜泠以为他是忧心秋杏,于是提起一记笑,宽慰道:“放心,有我在,她不会有事。”
眼前的少年年龄比她稍大些,但面上仍带了几分青涩,能看出他生得不差,清隽干净,在宫奴之中也算样貌出众。
起初她以为,银山是裴敛的眼线,但后来经过送玉福牌出宫一事后,她却没再怀疑过银山。
那几日为了避开银山,她刻意吩咐了一堆脏活累活,莫说银山借机外出报信,就是他没日没夜在之兰阁中做活,也不一定能做完。
更何况除却春宴当日,她几乎日夜盯着银山,而银山熬了几夜,竟将她安排的事情都置办妥当了。
后来她醍醐灌顶,裴敛可不是这般蠢的人,明着将眼线送到自己面前,银山的用处是为了吸引她的戒心。
这一月多以来,除了她吩咐,银山几乎不会离开之兰阁,沉默寡言却勤快伶俐。秋杏近几回发病,她在天极殿伺候无暇顾及之时,也是银山耐心照看秋杏。
所以如今她对银山的防备也已卸了大半。
银山视线掠过海棠树,又落回到她面上,眸光却突然黯了下来,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察觉到他心绪莫名低沉,姜泠心里“咯噔”一声。他等到这个时候,应当不只为了关心秋杏的病情。
她上前一步,问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银山抿了抿唇,咽下一口唾沫,半晌,才压低声音说道:“有件事,奴得跟姜侍中禀报。”
*
翌日,天阴沉得不像话,晴朗了大半月,一场淋漓大雨蓄势待发。
可即便如此,苏觅云仍是带着几名花奴早早地出现在了之兰阁中。
秋杏还病着,姜泠没让她起身,只唤了银山跟着,在外殿看着苏觅云的人忙碌。
耳边风声萧萧,吹得海棠树噼啪作响,仿佛烟火大作,落花飘零,馥郁芬芳笼罩了整座之兰阁。
她冷眼看着忙着挖树的花奴,默不作声。
而苏觅云似是昨夜没睡好,眼下清灰难掩,恹恹地坐在廊檐下。
移栽百年老树本就不易,花奴们又没时间多加准备,晨起时受了令就忙不迭地跟着来了之兰阁。眼见大雨将落,花奴们面色愈发焦灼。
若是下起雨来,可更不好办了。
姜泠不慌不忙也不阻拦,察觉到细雨落下,便让银山取了伞来继续守着。
时辰尚早,今日初五有朝会还未结束,待这头了了她再去天极殿也来得及。
花奴们顶着她的审视忙得不可开交,仔细处理着虬结盘根上逐渐湿润的泥土,生怕一个不小心断了这百年老树的根。
忽然,其中一名花奴动作慢了下来,盯着自己脚下“咦”了一声,随后退开两步,看向姜泠,面露难色。
姜泠撑伞上前,踏过一地落花,问道:“怎么了?”
苏觅云也看了过来,润雨撑起伞,扶着她缓步走到花奴跟前。
花奴放下手中工具,抬袖抹掉眉睫上的雨水后,指着树下说道:“这一块儿土不一样,不是寻常培植土,奴怕坏了贵人的东西,还请来瞧瞧。”
围观之人纷纷探头相望,就见树根下灰黄色的土中掺着大片葱色齑粉,十分突兀。
雨越落越大,葱绿色的灰粉化作细水,伴着一股扑鼻异香,朝四周流散而去。绿水流了满地,即便风雨交加也掩盖不住那股愈发刺鼻的香气。
苏觅云后退一步,抬起袖子掩住口鼻,瞪着姜泠责怪道:“你往这土里加了什么东西?香得呛人!”
说着,她急咳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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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踮着脚避开无孔不入的绿水,仓促退回廊下。
花奴们也纷纷丢下手头工具,捂住口鼻呛咳不止。
姜泠忍了忍,却也被熏得后退两步,拧着眉说道:“这不是我放的。”
“这海棠长在你之兰阁,不是你放的还能有谁?”苏觅云不依不挠,眼中尽是嫌恶。
雨声哗哗,下得姜泠心烦,她视线扫向廊下女子,默了许久。
苏觅云被她看得莫名,放下遮掩口鼻的衣袖,呵斥道:“难道这便是你的盘算?假意将这海棠给我,却又使此等阴招。”
越想越深以为然,苏觅云拂袖看向花奴,气恼至极:“继续给我挖,今日这海棠必须移栽到我韶宁宫!”
“不可!”姜泠呵道,从苏觅云脸上收回目光。
刚刚拿起工具的花奴赶忙停下动作。
“这东西异香刺鼻,久闻呛咳生眩,恐有异样,”她看向银山吩咐道,“去请太医令和朱常侍来。”
银山垂首称是,冒着大雨快步离开。
听闻要寻朱言来,苏觅云神色一顿,随即收敛了浑身戾气,不甘不愿地坐回廊下等着。
一刻钟后,太医令挎着药箱匆匆忙忙跑来,身后撑伞小药童步履慌张,险些栽倒在殿门口。
银山接过小药童手中油伞,撑到太医令肩头,指着海棠树下坑洼,说道:“还请您瞧瞧,这是什么?”
雨势太大,太医令朝着姜泠与苏觅云仓促拱手见礼后,才躬身去看几乎快被雨水冲尽的葱绿色齑粉。
借着小铲挖开黄土,他从底层取了些还算干燥的细粉囊在掌中布帕上,随后快步走到廊下,细细看了起来。
正当太医令凝着齑粉沉思之际,朱言也踏着滂霈大雨而来。
一瞧见朱言,苏觅云双眸登时一亮朝着宫门外望去,可见朱言身后除了个小常侍再无旁人,面色顿时又寡了下来。
“朱常侍,王爷呢?”她问。
朱言朝着天极殿拱了拱手,笑说道:“朝会刚结束,王爷命老奴先来看看情况,晚些时候再来。”
语毕,他又转向姜泠关切道:“方才银山与我大致说了些情况,姜侍中的意思是……”
他看向廊下太医令,神色警觉。
姜泠亦看了过去,轻声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还是先等太医令看了再说,兴许只是我多虑呢。”
春雨淅淅沥沥落在青砖黛瓦上,敲出时急时缓的音节,牵动着在场之人的心弦。
太医令却仿若未闻,隔着布帕将那齑粉反复揉捻,又反复嗅闻,眉间川纹越皱越深。
“这……”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令才将绢帕合上,犹豫开口道:“这香气之余……还有股浊气,只是这已是粉末,一时也说不清究竟是何物。但能确信此物中有一味剧毒,名为夜痕。”
裴敛与寒鸦刚跨入之兰阁,便正巧听到这一句。
雨势渐小,只余点点薄雨,他示意寒鸦收了伞,走到姜泠身旁,盯着太医令沉声道:“你方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