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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你很可怜

作者:八月寒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你胆敢再说一遍!”


    年轻气盛的君王被稚女顶撞,气恼不已,指着堂下,痛声怒吼。


    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颅中血液也似倒流。


    皇后见其动气,赶忙上前安抚:“不过无知幼女,圣上何故动气?”


    说着,皇后也责骂道:“姜泠,你之前的书都读到何处去了?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若是忘了,就再去誊抄百遍!”


    堂下跪着小小一团,闻言哭红了眼:“就是誊抄千遍万遍阿泠也不去!那些上景人,分明,分明要的是阿弟,为何却要来逼阿泠!”


    她哭得岔了气,肚中一阵绞痛,可即便如此,她仍是挺直背脊,不愿退让。


    “你还敢说!皇后,给朕继续掌嘴!”


    皇后看着姜泠脸上处处红肿,并未遵从圣意上前责打,却并非不忍,而是她以为,此法对于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女郎并不管用。


    她五年的长女不似她尊贵端庄,倒比她年轻时更倔。


    她长叹道:“阿泠,你当真觉得,你的命与安儿的一样重要吗?”


    抽泣声戛然而止,姜泠仰头,圆融可爱的脸蛋上满是哀怨:“为何不一样?”


    皇后抬手掌了掌髻上金钗,款款走下堂去。


    她在姜泠身前蹲下,抚摸着她的发顶,缓缓说道:“你还小,有些道理还不懂,母后不怪你。”


    语调宽柔和缓,如春风过境,让姜泠情不自禁往她怀中靠:“母后,阿泠……”


    可膝盖不过挪了半步,又听皇后厉声说道:“但你得知道,你的命同安儿的命,不配相提并论。安儿是大俞太子,是未来的大俞之主,整个大俞,包括你,都是他所有。若是他想,勾勾手指就能将你的命收回。你不该仗着他唤你一声阿姐,宫奴唤你一声大公主,就摆不清身份,犯糊涂。”


    “你的存在不是为了享尽荣华,而是为了给安儿保驾护航,清跸传道,这世间规则如此,得失有衡,你逃不过。”


    抓着裙摆的小手渐渐紧缩,她的声音再次染上哭腔:“母后,我听不明白……我是姜泠,阿弟是姜安,我不本就是安儿的阿姐吗?”


    “姜泠?”


    “姜泠。”


    “姜泠!”


    “谁?!”


    姜泠猛得惊醒,抓着寝被坐起身来,心如擂鼓。


    许是起得太猛,眼前忽而一片黑寂,只听耳边传来声:“你终于醒了。”


    她蜷起膝盖,一手扶额,一手揽膝,身上清晰深刻的痛意迫使她从梦境中抽离。可梦境实在太过真实,即便醒来,却还能记得梦中那手足无措之感。


    “你叫姜泠?”


    少顷,她才终于缓过神来,勉力抬首去看说话之人。


    床尾坐着个身着石青色短袍的侍女,不施粉黛,梳着个有些潦草的双鬟髻,看似不过豆蔻年纪,正双手撑榻,好奇地盯着她。


    再看四周,屋舍狭窄,只两张连铺一方小桌,清简凡朴。


    “你是谁?”刚出口,嗓子却烧得厉害,姜泠下意识抬手去捂脖颈。


    “别遮了,你全身上下的伤我都瞧过了,怕什么?”


    侍女说着笑了笑,起身将替她斟了杯水来:“渴了吧?”


    姜泠坐在榻上看她,却没伸手去接:“我这是在哪儿?”


    额穴钝痛至极,神思混沌,她只好闭眼轻揉,试图理清头绪。


    她记得,她被裴敛关在柴房中,然后…...然后.……


    再往后,她却有些记不清了。


    “想什么呢?”侍女见她不知在苦想什么,索性拉过她的手,将茶杯塞了过去。


    而后她起身朝着窗边走去,边走边说道:“前些天日日落雨,阴寒得很,你没醒我都不敢开窗,生怕你着凉。今日正好,你醒了,日头也出来了。”


    隔扇窗被推开,金辉斜斜地透了进来,细风一吹,就见积尘在那光束中摇曳。


    随风送来的,还有若有似无的宝铎之声,与寻常家舍廊檐下惊鸟铃的清音不同,此音更为古老浑厚,每一声,都仿佛要震碎人的心脏。


    此音入耳,姜泠与侍女皆是一愣。


    侍女怔在原地,随后了然道:“我竟忘了,今日是先帝先皇后入皇陵的日子。”


    姜泠脑中炸开一道白光,陡然想起自己昏睡前与裴敛的对话,想起裴敛杀了她父皇母后,取而代之。


    她合眼压下心底乱麻般的思绪,良久,才终于有气无力问道:“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吗?”侍女反手指向自己,问完却又反应过来屋中并无他人,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尖,回禀道,“我叫秋杏,是刚入宫的宫奴。”


    秋杏。


    姜泠强撑起睫羽瞧她一眼。


    秋杏闻言咧开嘴笑笑,脸颊泛起红晕,倒当真像个秋收之际,挂在树梢的红杏,圆润可爱。


    “你为何在此?”


    “我自然是来照看你的。”


    “照看我?”


    她强撑着身子靠在榻边,秋杏赶忙往她腰后塞了个絮麻软垫,叮嘱道:“你后背的鞭伤还未好全,还是莫要乱动了。”


    她却仿若未闻,自顾自问道:“为何要照看我?”


    秋杏站直身,歪头看她,似有些不解:“因为你受伤了呀,我若不照看你,你如何服药,如何……”


    “我的意思是,”姜泠打断她的话,“谁让你来照看我的。”


    秋杏恍然大悟,说道:“自然是代政王。”


    “代政王又是何人?”


    秋杏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往窗外探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才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听说他姓裴。”


    其实姜泠一点也不意外。


    是她神志不清问了胡话,如今放眼整个大俞,除了裴敛,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敢自称代政王之人。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裴敛不直接称帝,却要以代政王自居?


    她看着秋杏那双无辜到近乎笨拙的眼睛,按下心中燥乱,开口道:“我大病初愈,许多事都记不清了,你与我说说,如今这宫中是个什么境况。”


    她怕自己问得太多,秋杏反倒糊涂,索性耐着性子让秋杏自己讲。


    秋杏闻言点点头,拖过矮凳坐下,滔滔不绝起来。


    二人说了近半个时辰,姜泠才终于理清头绪。


    她不知裴敛是如何办到的,但如今大俞上下,都以为是王冲叛变杀了先帝先皇后,而裴敛如愿成了那平叛之人。


    太子姜安下落不明,先帝又无其他手足子嗣,众臣顺理成章拥立裴敛称帝,可裴敛却以先帝崩逝、心中大恸为由,暂居代政王。


    如今朝臣百姓,皆要唤他一声,淮王。


    她沉吟许久,忽而一笑,分不清是嘲讽还是感慨。


    野心昭昭是他,迂回婉转是他,暴戾无常是他,以退为进,亦是他。


    裴敛此人,还真是心思莫测。


    秋杏见她虽是笑着,却好似并不开怀,疑惑道:“你在想什么?”


    她摇头,继续问道:“那他让你照顾我时,可有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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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秋杏回忆一番,回答道:“没有。”


    见她神色郁郁,秋杏又赶忙故意笑说道:“你别怕,你如今性命无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暖阳照了进来,姜泠才发现小姑娘眼下一片青灰,看来这几日照料她,实在不易。


    秋杏不知她所思所想,撑着脑袋说得起劲:“你当时来的时候昏迷不醒,没人愿意来照看你,只有我,我不怕。”


    “可我不过无名无流之辈,为何要跟着我?”看着年纪不大的小侍女,姜泠忍不住问道。


    刚入宫的小宫奴,不想着攀龙附凤,何必要与她徒耗光阴?


    “但是你很可怜啊。”秋杏撑着头,似有些困乏,边打呵欠边说道。


    可怜?


    过往十余年中,有人说她可恶,有人说她可恨,却鲜少有人说她可怜。


    其实可怜二字,大多是长者对幼者,强者对弱者的叹惋,可如今面前不过是一个小侍女,却说她可怜。大概而今的她,当真可怜得紧。


    “你不必可怜我,上一个施我怜悯之人,可没得什么好果。”


    她不禁想起了昙娘,心窝似凹陷一块。


    秋杏眨眨眼,似是也觉她说得有理,摆摆手说道:“也是,你可是让淮王下令施救之人,哪里轮得到我可怜。”


    说着,她突然凑近,追问道:“那你呢?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与淮王相识?你是不是淮王从前的侍妾?我听说王公贵臣大多都有侍妾,但……”


    “不是。”


    姜泠摇摇头,无奈苦笑:“我不是什么侍妾。”


    “那你是谁?”


    “你既然知晓我的名字,怎会不知我是谁。”


    秋杏闻言呢喃道:“我只是听你说梦话,说你是姜泠……”


    姜泠。


    “啊,你姓姜,姜乃国姓,你是前朝之人,是……是大公主!”秋杏恍然大悟,指着她说得小脸扑红。


    不待姜泠回应,她却赶忙站起身,打开房门,朝外头小跑而去。


    不一会儿,又气喘吁吁地折返回来,指着外头说道:“宝铎声停了,先皇的尸身已经离宫,你为何不去皇陵?”


    姜泠不禁拧眉:“我为何要去皇陵?”


    “淮王下的旨啊,前朝妃嫔和另外两位公主今日都得入皇陵为先皇和先皇后守丧。你也是公主,为何不用入皇陵?”


    秋杏说得急,姜泠则沉默地看着窗外。


    宝铎声确实已经停了,唯余萧萧风声,吹得院中那株青松沙沙作响。


    “大概是淮王开恩吧。”未免秋杏生疑,她说得口是心非。


    但好在秋杏心思纯善,听罢此话深信不疑。


    “当是如此,那日得见淮王,一眼便知是个善心仁义之人。你在上景受苦多年,又与淮王熟识,淮王自不会为难于你。”


    姜泠的过往,秋杏或多或少听人嚼过几句,虽不详尽,却大差不差能拼凑个大概。


    无非就是姜泠为国舍身,孤身一人去往上景待了十余年。好在淮王英武无畏,金戈铁马踏皇城,救她于水火。


    此话一出,却是惹得姜泠苦笑。


    裴敛善心仁义吗?


    她大抵还是不信,她只知道与善心仁义相比,还是睚眦必报更适合他。


    秋杏见她沉默不再说话,便替她掖好被角,又朝外走去。


    姜泠突然有些不安,忙问道:“你去何处?”


    秋杏回头,笑得天真烂漫:“淮王说过,若你醒了,我得第一时间去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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