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阳山上,王梅花找了一处平时偷懒的地方,一边割草一边四处张望,如今是四月,正是山中野物多的时候,一些野果也偷偷的成熟了。
王梅花待的是她一向偷懒时来的‘风水宝地’,夏天天热的时候,有地方遮阳不说,里面还藏有几株野葡萄树,离人们上山的路也不远,离山脚下还近,且这一片还可以割猪草,可以说没有比这一片还好的地方了。
要说唯一的坏处大概就是不太好走过来,路边有一排长刺的野草,还有一些碎石,一眼望去也看不到什么东西,自然没人来,要不是季老三亲自带着她找到了地方,她也不知道这山里还有这么一处好地方。
葡萄还没成熟,王梅花看的眼馋,天天盼着它赶紧熟,季有财不愧是她儿子,和她的想法一样,“娘,你说这葡萄什么时候才能吃,我瞅着都长大了,要不咱们尝尝。”
季家在村子里算是中不溜的人家,可惜农家的日子就那样,一年到头能吃顿肉那都得赶上年节,平时别说肉了,想吃个白面馒头那都是做梦,至于说果子之类的,全凭运气。
三杨村的人还算好,好歹是在山脚下,山里野果子多,总能找到一些能够甜嘴的,但要说平日里想吃,那还是做梦比较快。
季有财记忆里还是过年的时候,他爹上镇上,偷偷买了串山楂回来,一家人悄摸摸的偷吃了,那滋味让季有财一直记得,完全不是平时和小伙伴们摘的那些野果子能比的,也就是葡萄让他惦记着,能和记忆里的糖葫芦一比。
拍下季有财想要摘野葡萄的手,“还没熟呢,不好吃。”王梅花也馋,但到底是大人了,有自制力,知道摘了也不能吃完全是浪费。
母子两个嘀嘀咕咕的时候,就听到另一边有动静,两人默契的装作割猪草的样子,耳朵却竖了起来。
“小姑,你说奶是不是真的要把三叔家分出去啊。”少女清凌凌的声音,让人听着格外悦耳。
另一个稍微沙哑一些的声音随后响起,“自然是真的,娘说了,有财都大了,也该把三哥一家分出去了,不然他们总是偷懒。”
“可三叔肯定不乐意,他那么懒,才舍不得分家呢。”又是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听着比前两个人的声音都要小些,像是担心前面两人不信他的话,还补充了一句,“再说,奶可喜欢男娃了,她才舍不得三叔一家。”
“哼,肯定要分的,大哥家的小宝马上就八岁了,娘还想送小宝去上学堂,三叔一家都是懒谗奸猾的还爱闹腾,娘早就气的不行了,这次肯定会把三房分出去。”
这声音是从山路上传过来的,其实声音并不大,只是山中安静,王梅花母子两人又是在下风口,就听了个清楚,好巧不巧,还让她听出来在这是自家孩子的声音。
最先说话的那个一听就是大房的大妮,后面开口的是家里的小姑子,最后那个是二房的春妮,这三个一向关系好,家里老太太疼闺女,会知道这些不稀奇。
王梅花又气又着急,她可不想分家,这要是分了家,她不就得去地里干活?想想都可怕,王梅花觉得那三人应该走远了,才带着儿子匆匆的走到了山路上,一路心事重重。
等到中午饭的时候,更是少吃了半碗,季老三一看就知道媳妇这是有事,季家人多,季老太太一共生了三儿一女,最大的孙子都十五成丁了,再过两年,说不定就是祖孙四代同堂了,所以吃饭的时候,格外热闹。
老太太掌握着分饭的权力,倒不至于有人吃不到饭,但菜真就是全靠抢了,中午这一顿日常的糙米饭,不配菜不行,以往三房往往是抢菜好手,今个儿王梅花心中有事,这抢菜的动作就慢了一些。
三杨村这边大都是一日三餐,据说是祖上逃荒来的,饿狠了,对吃的在意,时间长了就有了这个习惯,有些地方还是一日两餐。
吃过饭休息一下,还得下地,农活重,中午这顿饭就格外重要,要不然下午干活没力气。
等回了自己这房的屋子,季老三连忙问媳妇是怎么了,就他家媳妇以往那是吃喝在前,天大的烦恼事,也得吃饱了再说,像是今天少吃了半碗饭,这事估计不小。
饶是季老三知道媳妇心里有事,在知道是家里打算分家,把他们这一房分出去的时候,也傻眼了。
别家想不想分家不知道,他是绝对不想的,只要不分家,他多少干点活,一家人总有饭吃,要是分了家,他都不敢想要怎么过。
得知了这个惊天噩耗,季老三人都蔫了几分,也没心情午休了,“这可不行分了家咱们可咋过,地里那活累死个人,到时候咱们可不得扎脖饿死,不行不行,得想个办法让爹娘打消这个注意才行。”
想到分家后要自己下地,万一碰上年景不好,连吃饭都难,季老三就打了个哆嗦,真是太可怕了。
“二哥肯定也不愿意,你说我和二哥说一声,咱们都不想分家,娘总不能非得分吧,再说都说老人在不分家,爹娘可都好好得,怎么能分家呢。”“万一娘只想把怎么分出去呢?”
季老三从小就皮实,不爱干活,从小到大因为干活的事没少和爹娘斗智斗勇,以至于等到成年该娶妻的时候,季老太寻思着小儿子不争气,不像是个能干活的,得给他找个干活利索的。
众所周知下地是个苦活计,想要拿得起地里的事那身板子就没有不壮实的,再漂亮的姑娘壮实起来也就好看不到哪里去。
季老三刚开始还不清楚怎么自己的相亲对象一个比一个壮实,那真是膀大腰圆,就是最好看的一个,也能一拳把他撂倒,身板子有他一个半。没有那个少年不爱俏,季老三也不例外,千方百计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差点没把他魂给下掉。
想要找个干活利索的姑娘容易,但要找个能担得起庄稼事的,那就不容易了,没点力气地里的活有几个撑得起来的,就算是有些没那么壮实的,也都是被家里磋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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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好看不到哪里去,毕竟对姑娘好的人家,也舍不得这么糟蹋快要出嫁的姑娘。
就这样季老三还能有挑拣的余地,就不得不说他生了一副好长相,一个农家小伙子,浓眉大眼,身高也不低,就是体格子差了些,在姑娘家眼中也是天生的秀才模样,是她们心底偷偷喜欢的形象。
季老三长得好,却是自小就养成了一副奸懒谗猾的性子,附近村子不知道他情况的人在少数,真正能立得起,又好看的姑娘自然也看不上这样的,就有了季老三年龄到的时候那副精彩场面。
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季老太是一心为儿子好,知道自己儿子不中用,就想找个能干的,哪怕以后他们两个老的不在了,有个能干媳妇,也能撑得起家,谁能想到季老三更绝,他不喜欢那些看上去比他还壮实的女子,干脆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就是邻村的王梅花。
王梅花长得好,就和那戏文里说的一样,粉面桃腮,窈窕泼辣,这样的姑娘按理说是轮不到季老三的,毕竟姑娘家不同男人,只要长得好,有心总能嫁个好人家。
要是放在一般人家肯定是这样的,偏偏王梅花命不好,三岁上就没了娘,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话不假,从小在后娘眼皮子下讨生活的王梅花练出来了一手变脸的功夫,偷懒耍滑头更是个中翘楚。
姑娘家再怎么厉害,到底是个小姑娘,等到了嫁人的时候她就傻眼了,爹娘捏着她的婚事,一心想要攀高枝,这下子就算王梅花再怎么能耐都没用,谁让她爹也一门心思想要把她卖个好价钱呢。
王梅花也是个狠的,既然这样她就自己给自己找婆家,就不信自己非要嫁过去,爹娘还能捆着她送人不成,最后王梅花也确实如愿了,选了个和自己脾性相投的季老三。
夫妻两个都一样,除了长得好没别的能耐了,干活更不用说,别人一天的活他俩能干上三天,所以一结婚,夫妻两个就很聪明的知道他们这辈子不用想着独立了,老老实实的靠着家里就得了。
谁知道这孩子都七岁了,爹娘突然要分家,对三房来说简直就是天塌了。
季有财也急,他都七岁了,也知道自家爹娘的情况,这要是分了家,他不得饿死,一家人对视一眼,季有财当下眼泪汪汪,他长得好,不是一般的好,毕竟爹娘都是十里八乡出挑的人物,他自然更加好看,哪怕是村里娃也不像别家男娃那样埋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城里的。
王梅花看儿子领会了自己的意思,立马指导,“脸上抹点灰,眼睛揉红一点,别直接去你奶那,先去找你小姑,她藏不住事,三两下就会说出来,到时候再哭着去找你奶,我和你爹在后面看着,要是不行你爹再出面。”
季有财点点头,暗自给自己鼓气,奶啊他这也是没办法,他可不想和村里的狗娃一样,饿的就差啃土了,想到这里,他眼睛越发红,看着就是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保持着这种状态,跑出了自家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