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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岭南行(十)

作者:不觉春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徐闻铮的步子微不可见地停了一瞬。他没有回头,只是垂下眼,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然后跟着众人继续前行。


    “小侯爷!”


    清枝又焦急地唤了一声。


    她见小侯爷迟迟未应,只当是码头嘈杂,淹没了自己的呼唤。于是加快脚步,侧着身子在人群中穿行,发髻被挤散,一缕青丝垂下肩头也浑然不觉。


    旁人突然抬手一挥,她一个重心不稳,猛地后退两步,差点踩空掉进河里。即使这样,她的眼睛始终紧锁着码头那道清瘦的身影,包袱被她紧紧护在胸前,脚下的步子越发急促。


    她像一尾银鱼拼命往前钻,布鞋被人踩了好几脚,脚趾被踩得生疼也顾不得了。


    那个身影越来越近,她猛地探出手去,指尖终是拽住了他的衣袖。


    徐闻铮的身形骤然一滞,低垂的视线沿着那只紧抓着衣袖不放的手指缓缓上移,最终落在了清枝的脸上。


    清枝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笑得灿烂,脸色的焦急一扫而空,胸口微微起伏,抬手将落在肩头的发丝别到耳后,才张口说道,“总算是赶上了。”


    声音里带着奔跑后的轻喘,又透着几分松快的笑意。


    “我应该早些起的,差点错过了时辰。”


    她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恼,又有些庆幸,眉眼弯弯地看向何捕头,“昨夜应该告诉何叔我住哪家客栈。”


    见何捕头回头,清枝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


    何捕头见清枝跟上,脸上的高兴刚刚浮起,还未到眼底,便又露出一丝不忍,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默着转过头去,踏上了船。


    清枝见徐闻铮停下脚步看她,眼神冷漠,不由得心下一紧。


    她抿了抿唇,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小侯爷,你别生气……”


    徐闻铮神色未变,只是淡淡地出声道,“不怪你。”


    短短的三个字,让绷在清枝心头的弦微微一松。


    她悄悄呼出一口气,唇边又扬起浅浅笑意,转头瞥见身后准备登船的船客已是不多,她侧身让了让,轻声道,“我们也快上船吧。”


    清枝的眉眼虽是笑着的,可徐闻铮却听得出她语气里的乞求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她脸上细汗连连,眼尾泛着薄红,似乎刚哭过,却强撑着笑脸。


    见徐闻铮不动,清枝拽着他衣袖的手指又紧了几分,似乎是怕她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般。


    清枝仰着脸,又唤了一声,“我们上船吧,小侯爷。”


    她眼尾的红晕快要漫过眼头,却硬挤出一弧月牙弯,嘴角想往上翘,却止不住地向下撇着。


    “小侯爷,清枝错了,下次不敢睡过头了。”


    徐闻铮突然胸口发闷。他蹙了蹙眉,这种从未有过的情绪突然涌出,一时间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硬着声线说道,“你没做错。“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原本也没打算带你。”


    清枝愣住原地,有些恍惚,唇瓣微微发颤,随即抿成直线,那抹勉强的笑意也一点点消散,最终只剩一片苍白的茫然。


    码头上的人潮散去,只剩下清枝和徐闻铮两人相对而立。一阵风将清枝别在耳后的发丝再次扬起,衬得她瘦弱的身形更添了几分伶仃。


    船家走到船头,粗声催催促道,“要开船了,你们二位到底走还是不走?”


    张捕头倚在船沿上,嘴角噙着几分玩味,故意扬声道,“清枝,你家主子不要你喽。”


    话音一落,船上众人便投来视线,有好奇打量的,有幸灾乐祸的,更有几个婆子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窃笑。


    徐闻铮想抬手帮她理好那缕发丝,指尖顿了顿,却终是没有抬手。他想,最残忍的莫过于给清枝留下念想。


    他收回目光,转身踏上船板。


    江风渐急,推着浪头一个接着一个地拍打着船身,下放的篷布也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徐闻铮脚上的铁链摩擦着木板,步子有些迟缓。


    清枝立在岸边,看着他缓缓上船,连一个回眸都不曾留下。


    清枝忽然觉着今日的风尤其大,竟吹得她眼眶发酸,视线也逐渐模糊起来。


    突然徐闻铮身形一晃,清枝下意识地快步上前两步扶住,轻声说道,“我扶你上去。”


    徐闻铮既未应允也未推拒,只是低垂着眼睫,目光轻轻落在她脸上,看着她红透的眼眶,未发一言。


    清枝将他扶上船,手指缓缓松开了他的臂弯,从袖中掏出一条发带。


    “这是我昨夜在夜市上挑的……你若是不喜欢,扔了便是。”


    见徐闻铮不接,清枝指尖微颤,咬着唇将发带塞进他手心,“小侯爷,一路保重。”


    说完她转身快步下了船,生怕徐闻铮会当着她的面拒绝一般。


    船身缓缓离岸,水浪拍打着木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徐闻铮垂眸,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发带,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温度,许是她一直贴身带在身上,染了她一丝体温。


    发带的尾端被河道上的风吹起,轻轻拂过他的手腕,让他本就杂乱的思绪更乱上几分。


    张捕头站在船舷边,见徐闻铮一直背对着岸边,摇头叹息,“清枝跟了你这样的主子真是可怜。”


    见徐闻铮沉默不语,他继续说道,“我给京都递了消息,若你现在反悔还有退路。”


    说着他将视线转向别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船舷,“等到了严州,可就拉弓没有回头箭了。”


    徐闻铮的指尖慢慢捻拢好发带,收入贴身的衣襟内,绸缎擦过心口,某种暗晦不明的心绪又从心底涌起。


    他微微闭眼,按下那股涌动,再睁眼时,眸中又是一片清冷,“一切按计划行事。”


    张捕头得到回应,转身欲走,却又忍不住回望码头,清枝的身影正逐渐远去,在朝霞的暖色中俞显渺小。


    她依然如开船时那般静静伫立在原地,张捕头轻笑出声,“她好像只无家可归的落水小狗啊。”


    ……


    船渐行渐远,清枝木然地站着,看着那道笔直的背影在波光粼粼中一点点淡去,直至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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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一个小黑点。


    她知道,小侯爷不会回来了。


    河风掠过她空空的袖管,她抬手取下垂垂欲落的簪子,将头发重新收拢,拧成一个简单的发髻。


    不知不觉间,码头上又变得热闹起来,人声,浆声和叫卖声交织成片。


    她看着繁忙的码头,却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仿佛因为小侯爷的离去,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极为陌生,连心也空荡荡的。


    码头又有船只靠岸,刷了桐油的船板“咚”地一声撞在了码头的木板上。候船的人推搡着往跳板涌去。


    穿着鹅黄棉裙的新妇紧搂着襁褓里的孩儿,迈着碎步上了船,身后跟着两鬓斑白的卖货郎,颤巍巍的扁担两头悬着竹篾编织的箩筐,里面是红彤彤的柰果。


    卖货郎后头跟着一个年轻的后生,他转头时不小心撞上了扁担头。


    后生“哎哟!”一声,手上的乌鸡险些脱了手,他将扁担头一推,“你个老不死的,走路不长眼啊!”


    这一推,扁担猛地一斜,箩筐便转了方向,结结实实撞上了清枝的腿弯,柰果散落一地。


    那后生见状脸色骤变,猛地推搡开身旁的渔妇,一个箭步蹿上船板。


    卖货郎赶紧放下扁担,见清枝眼眶红红,以为是自己的箩筐撞疼了她,赶忙道歉,“对不住啊姑娘!”


    清枝忙摆手,“无碍的。”


    卖货郎见她似乎没有生气,忙不迭蹲下身子去拾掇散落的果子。清枝见状也慌忙屈膝,十指流转间,已利落地将几个浑圆的柰果拢进怀中。


    船客们三三两两踏上船板,船家立在船头大呼,“开船喽!”


    说着麻绳应声收起,船身在水面上轻晃,荡开一圈涟漪。


    卖货郎瞧了一眼地上剩下的果子,神色惋惜,随即上前一把攥住清枝的手腕:“别捡了,船要开了!”


    她还没缓过神,便被卖货郎朝船板上一推,一个趔趄差点栽到船上,回头见码头已离船身半尺有余,泛着涟漪的江水正将两者渐渐分隔开。


    卖货郎挑着担子,一个跨步上了船,箩筐随之一晃,“还好还好,若是错过这条船,今日便到不了严州了。”


    “严州?”


    清枝这才彻底回神,严州对她而言,不过是个连名字都生疏的他乡。


    此时船家正挨个收取船资,走到清枝面前时,她仰起脸问道,“这船到岭南吗?”


    船家哈哈大笑,“这条船可去不了岭南,不过你若是要去,可先到严州,再雇条船南下。”


    清枝低头从包袱里掏出八十文钱递给船家。


    重新整理包袱时,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什物,她捞开自己的软布衣裳,两个药瓶稳稳地躺在衣裳的最里层。


    清枝眼神里闪过一丝欣喜,强忍多时的眼泪滑落,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她摸着冰凉的药瓶,小侯爷的伤药还在。


    “我只是送药罢了。”她抹了把脸,又自言自语道,“我送了药便走。”


    再抬头时,清枝眼里的灰霾已渐渐化开,透出几分星子似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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