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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岭南行(七)

作者:不觉春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徐闻铮此时侧卧在床上,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白皙的锁骨。


    手掌随意搭在身侧,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手指骨节微凸,修长如冷刃出鞘。


    胸膛随着呼吸起伏,气息绵长而匀净。


    他沉睡中也谨守着君子的端仪。


    清枝搬来一张矮凳,双手支着下巴,静静地守着他。


    “这张脸明明生得这般好看,偏平日里总是冷冰冰的。”


    清枝暗自嘀咕,此时的小侯爷比平日里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要温和许多。


    见他此时睡得正沉,清枝胆子大了些,悄悄凑近,歪着头打量他的眉眼。


    小侯爷的睫毛好长啊,像画布描绘的墨线,尾尖微微上翘,给睡容增添了一丝慵懒的弧度,煞是好看。


    清枝忍不住凑近,抬手用食指轻轻拨动了一下他的睫毛。


    徐闻铮突然睁眼。


    清枝微扩的瞳孔正正撞进他的眸子里。


    她猛地后仰,差点带翻屁股下的矮凳,心脏突突突地跳着,像只被囚困的麻雀,想要破笼而出。


    “你醒了啊。”


    清枝倏地起身,佯装拾掇屋子,却始终隔着徐闻铮两丈远。


    她刻意避开徐闻铮跟随的视线,又不知该往何处看,只能眼波游移,四处乱瞟。


    这时门外传来何捕头的声音,“清枝,该出发了。”


    清枝如蒙大赦,逃似的疾步闪至门口,开门一看,何捕头已经收拾整齐,一副即刻动身的模样。


    她见何捕头神色如常,脱口而出,“何叔,昨夜你……”


    身后传来徐闻铮的清咳声,清枝余下的话在舌尖打了个弯儿又吞下,笑着问道,“睡得可好?”


    何捕头点点头,“甚好。”


    见清枝的包袱还敞着搁在几案上,他继续说道,“前方的路已抢修停当,咱们要尽快赶路,不能耽搁了行程,你快些收拾。”


    清枝微微颔首。


    何捕头转身,负手立于廊下,好整以暇地等着。


    清枝悄悄回眸一瞥,见徐闻铮神色疏淡,仿佛刚才的一幕并未发生过一般。


    她缓缓舒了一口气,指尖抚上心口,那只狂跳的麻雀总算平静了些。


    随即不由得暗叹,她家小侯爷,虽一脸病容,也掩不住骨子里的清贵之气。


    这般好相貌,也怪不得自己看痴。


    按下心思,她转身折回房中,手脚麻利地打点行装,不多时便收拾妥当,行至徐闻铮跟前,轻声唤道,“小侯爷,该启程了。”


    徐闻铮双臂绷紧,勉力撑起身子。


    清枝下意识地伸手托住他的后背,扶他靠在床边坐着,然后用桃木梳自发顶而下,细细梳理发丝,待青丝尽数垂顺,她从腰间取下一根素麻绳,手指翻绕间就束好一个利落的发髻。


    “先凑合着,以后给你换一条好看的发带。”


    清枝笑着打量了片刻,“不过我家小侯爷,便是系根草绳也是好看的。”


    徐闻铮闻言,只是睫毛半垂,面容依旧清冷无波。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清枝这般直白的夸赞,任那句话在耳边拂过,神色淡若未闻。


    此时日头爬高了些,清枝扶着徐闻铮缓步踏出房门,何捕头转过身来,取下腰间挂着的铁枷,“咔哒”一声扣在了徐闻铮清瘦的腕骨上。


    三人一起步下楼梯,清枝见张捕头倚在门边,衣摆浸透朝露,靴底沾着些腐叶。


    见他们下来,张捕头只抬眼一瞥,也不言语,径自转身踏出门去。


    清枝向店家要了几个馒头,行至半途,她掰下一块送入口中,又捻了一小块递到小侯爷嘴边。


    “小侯爷,吃点馒头垫垫……”


    话音未落,徐闻铮微微倾身,低头轻轻衔住了馒头,冰软的唇碰到清枝的指尖,她心里像被羽毛划过一般,舒舒痒痒。


    不觉间日头爬到高处,阳光灿烈,山林里的蝉鸣渐响,一声叠着一声,此起彼伏地往耳朵里钻。


    农户们也顶不住这烈日,三三两两聚在山道旁的老树下,田间地头只剩稻草人孤零零地立着。


    他们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曲子。


    “春风……笑呀,草绿……花红……好时光……”


    “谁家的娘子……美如娇。”


    ……


    徐闻铮自幼熟识音律,这般不着调的曲子他竟是头一回听。


    歌声混着蝉音,忽高忽低,被阵阵风浪卷进山林,在谷间悠悠荡开。


    清枝步履轻盈地行在了他的前头,裙摆随着风鼓动,偶尔看见路旁开得正艳的野花,她便俯身折下几只拿在手里把玩,嘴角的笑愈发灵动。


    徐闻铮的身体逐渐舒展,他感觉裹挟着自己的霜壳正在无声的皲裂,脱落。然下一刻,他的心口钝痛骤起,似有无形的丝网缠缚,越绕越紧,难以挣脱。


    他仰头迎着烈日,阳光灼灼,扎得他瞳孔生疼,他的身体开始战栗,自己再一次有了“知觉”。


    清枝站在十步开外的山径处停下,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野花,眼里是盈盈笑意。


    徐闻铮握紧的拳头轻轻松开,他想,这段路也许没那么难熬。


    脚步不自觉地朝她挪去,像冬日里饥寒交迫的旅人望见隔岸的篝火,明知这份温暖不属于自己,却本能地驱使身体靠近。


    行至一半,他忽地停下脚步,闭眼凝息,将那丝贪恋掐灭,从心底彻底抹去。


    前路冥冥,不知藏着多少杀机。


    这条路是他逃不开的宿命,不管最后通向何方,都是他的归途。


    而她,该有更稳定安宁的人生。


    午时日盛,他们找了块空地就着干粮凑合一顿,何捕头撕下一块面饼放在嘴里嚼着,眉头越皱越紧。


    清枝一眼认出,是前几日她在茶棚里吃过的那种饼子,于是默默将自己的水壶递了上去。


    何捕头接过,道了声谢,仰头喝了几口,才终于把饼子咽下去,然后碰了下张捕头的胳膊,问道,“来一口?”


    张捕头目光如炬,死死锁住山谷的某处,忽地抬手,示意众人禁声。


    清枝顺着张捕头的视线看去,却只看见山谷的空寂,除了摇晃的树枝,什么也没有。


    她蓦地侧首,见小侯爷也凝目望着那处,眸色深如寒潭,蓄着未发的杀机,下颌线也绷得极紧。


    清枝怯怯地往徐闻铮的身后缩了半步,手指揪着他的后襟,小声问道,“昨夜之事,还未了结?”


    徐闻铮微一颔首。


    清枝心头骤然一紧,原以为昨夜的祸事已了,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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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料仍有危机蛰伏。背脊窜出一阵寒意,她不由得生出几分惊惶。


    抬眼望着小侯爷挺直宽阔的肩背,如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护在身后,绷紧的神经又一寸寸舒展开。


    “吃完赶紧上路,再行二十里,就能到桐城。”


    张捕头发了话,视线也随之收了回来,他面无表情地吃下一整个饼,咽下去的时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清枝瞧着,心里是佩服的。


    她默默拿起自己的包袱,将剩下的馒头全放在了徐闻铮手里。


    后面的路程,四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清枝原本只是扶着徐闻铮的胳膊,可走着走着,手指不知不觉地滑落下来,手臂悄悄挽上了他的臂弯。


    她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察觉小侯爷这次并没有抗拒她的触碰,指尖便又悄悄缠了回去。


    徐闻铮感觉到清枝的手指松开,他垂首看了一眼,见她刚松开的手指又重新搭了上来。


    清枝心里想着,只要到了桐城,那些人总该收敛些。


    可为何要对他们穷追不舍?


    清枝想不通。


    一个重伤的罪犯,一个从未涉世的婢子,怎会招来这般祸事?


    难道说……


    清枝抬头看着前面的两位官差,何叔老实本份,遇事一定会让三分,不可能是他。


    那答案就显而易见了,一定是张大哥的仇家找上了门。


    谋杀官差可是重罪,这般不管不顾,必定都是些亡命之徒。


    既是亡命之徒,昨夜小侯爷杀掉那二人,就是为民除害了。


    一定是这样。


    想及此处,清枝轻轻颔首,手指拍了拍徐闻铮的手臂,带着无声的安抚。


    徐闻铮见她眉眼舒展,唇边挂着几分恍然的浅笑,虽不解其意,但瞧着她神色稍霁,便按下不问。


    行了一个时辰,四人在一处浅溪边暂作休整,清枝灌满了一壶水,又将帕子打湿,给徐闻铮擦了擦额头的薄汗。


    她指尖勾住徐闻铮的衣领,轻轻拨开,见锁骨处透出淡淡的粉色,但好在没有汗迹。


    小侯爷的伤口沾不得水,她一直记着。


    因此下午突然加快了脚程,清枝不免担心起来。


    “看完了吗?”


    徐闻铮低头询问,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她此番举动已是寻常。


    清枝轻轻松开了手。


    徐闻铮抬手,镇定自若地拢好衣襟,将那节锁骨隐入其中。


    队伍再次出发,路上遇见了一个蜂户,清枝递上二十个铜板,买下二两蜜。


    她抱着蜜浆罐子追上队伍,眼角的笑意绽开,翘起的嘴角如三月的海棠,透着鲜活的气息。


    拧开蜜罐的塞子,用木勺舀了一勺琥珀清亮的蜜浆,小心翼翼地对准壶嘴,注入水壶里,轻轻晃了晃,蜜浆便在壶里化了开。


    她递给徐闻铮,“喝吧。”


    徐闻铮愣了一下,见她笑眼弯弯,他伸手接过,仰头灌了一口。


    清枝歪头笑着问道,“甜吧?”


    他轻轻点头,将水壶递了回去。


    清枝伸手接过,笑得梨涡浅浅:“这样小侯爷以后就会多喝些水了。”


    徐闻铮望着她欢喜的模样,终是没说出那句“我不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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