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岚醒来时,屋内燃着熏香。
那香味钻进层层叠叠的薄纱帷幕,笼罩在她身上,她觉得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沾上了这种复杂馥郁的香气。
她不喜欢。
可她却感觉到脸上扯出了个笑容,嘴唇一张一合,“今日这熏香甚是沁人心脾,是郎君调制的吧?”
帘外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是呢掌门大人,这是郎君今晨亲自点下的一炉香,还叮嘱我们莫要吵醒您。”
自己这身体发出的声音仍是温柔,却带了些严肃:“以后在寝殿不必称我掌门,便唤我夫人吧。”
“是。”年轻女声又恭敬又温顺。
姜青岚吓了一跳,但身体却没有跟着跳起来。
那声音温柔恬淡,绝不是自己的声音!
而且自己不是去找横秋剑的吗?怎么来这儿了?自己是做梦了不成?
她想控制自己下榻,却发觉似乎失去了对躯体的一切支配能力。像是一缕游魂,只是附着在了某个人的身上,却无法干涉身体主人的意志。
这也太诡异了!
那个身子下榻,长裙曳地,走至妆奁,坐下,乌发及地。
铜镜前的女子,杏眼桃腮明艳动人,温柔气质从骨子里散发出来,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很美。姜青岚这么认为。可谁能告诉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平心而论,女子起得不算晚。因为当她绾好一个繁复的发髻,又装扮好一身的绫罗披帛之时,天刚微亮。
一个鹅蛋脸的年轻姑娘走进屋内,向她请安,甜甜道:“郎君已在外间等您去用早膳了。”
迈步入内时,才刚跨过门槛,便有一双手牢牢托住女子的腰侧和手臂。一个嗔怒的男声响起,“荼儿,不是说过让你走慢些么?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不注意些?”
声音的主人丰神俊朗,剑眉星目,此刻神色嗔怪,眼神却满是怜惜。
女子仰头看着他,欢喜地笑,声音里带着些调皮:“不想让你等太久,就着急了些。”
她慢条斯理地吃着早膳,可刚吃了几口,便捂住唇干呕,男子则轻抚她的后背,关切道:“很难受吗?不如你今日休息,宗门琐事交给我吧。我处理完就去看你。”
女子拿帕子拭了拭唇角,缓缓摇头,和煦地笑,声音柔柔的:“阿瀛,不必担心我,宗门之事虽然千头万绪,却并不繁重,我还应付得来。你若想练剑,便去绝地崖,那儿的灵气最盛。若想做些别的,也都使得,只是我不能陪你了。”说到最后,语气里带些歉意。
男子亦温柔相对,二人相谈甚欢,言笑晏晏,女子要离开时,男子执意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了议事阁中。
姜青岚长久未集中的注意力却一振。她相信自己一定听过绝地崖这个词,只是一时没想起来这是何处。
一路上遇到不少门中弟子,少年男女在对掌门恭敬行礼后,会笑着咬耳朵:“掌门和郎君感情真好。”
“那当然了,初次相遇便是生死之交,真是老天赐下的缘分。”
“什么什么?师姐给我讲讲。”
“掌门与郎君是降妖时遇见的,当时郎君和那妖兽两败俱伤,掌门出手诛灭了妖兽,将郎君带回宗门养伤,如此便成就了一段佳缘。”
掌门闻言只笑了笑,并不追究门下弟子的议论,而那郎君则朝那群弟子投去目光,旋即收回。
姜青岚大致摸清了状况。
就是说这个叫荼儿的掌门跟自己救下的英俊男修成亲并且怀有身孕了。
那么,自己到底该如何脱离她的躯壳呢?而且,庄邈去哪儿了?!
掌门入了议事阁,便开始处理与其他门派往来的公文信函,以及一系列宗门之事。
很无聊,很好睡。
姜青岚顺理成章地打起了瞌睡。
唤做阿瀛的郎君没有去绝地崖,他去了藏经阁。
守着藏经阁的老者万分为难,终是道:“藏经阁只许掌门与诸位长老进入,其余人若想入内,需要令牌。”
男子没有生气,反而平静问他:“荼儿应允过我去哪一处都可,也不行吗?”
老者仍是回绝,却松口加了句:“郎君让掌门下一道口谕也是可以的。”
男子冲他微微颔首行了一礼,便阔步离去。
他去了一处崖边练剑,遇到了与荼娘长相有五分相似的少女。
少女也在练剑。她年纪十七八上下,一把闪着寒光的宝剑挥得虎虎生风,气势逼人。
看到来人,极自如地收了剑招,笑嘻嘻迎上去,“姐夫,你也来练剑?姐姐今日如何?可是又吐了?”
男子也笑了笑,视线下移,看到她的剑,伸出一指指向剑身,声音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关切:“她还是老样子,只盼着过几日能好些。倒是你,阿玉,今日不继续练了?”
阿玉摇头,握紧小拳头在空中挥舞,“这才哪儿到哪儿?我得去参加明年的横秋会哩,当然得闻鸡起舞日落而息了。”
男子失笑,勉励她两句,便另择了一处练剑。
他练剑时,神色不再温和,显得沉稳极了。周遭的空气也似乎变冷,凝成细细的水珠飘荡着。
此时的庄邈也如游魂一般附身在这个被唤作阿瀛的郎君体内。
他一早便知道自己身处镜花水月的幻境中,因此倒不像姜青岚开始那般毫无头绪。
从他有意识起,便留心借着这副躯体的目光与言语观察着每一寸环境。
直至此刻,他终于从脑海里庞杂的记忆中准确提取出了这一部分。
这是浩然宗。
不过是两百多年以前的浩然宗。
那个荼儿便是此时浩然宗的掌门华荼,方才见到的练剑的少女是华荼母亲胞妹所生的独女,名叫华玉。
而自己附身的这位,则是浩然宗下一位掌门,周瀛。
也是浩然宗这千百年来,唯一一位外姓掌门人。
若说他记得华荼和周瀛尚有缘由,总不至于连某任掌门的非亲生姊妹也记得。
但能为仙门秘史篆刻留名之人,自有其缘由。
这华玉,乃是当时的剑道天才。
她的名头与姜青岚没横空出世时的华清羽不遑多让,都是剑修中的年轻一代乃至尊者们口中的奇才。
诸人都道:假以时日,她必成大器,位列剑尊,即便是大道飞升,也未可知。
华玉也的确在次年的横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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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夺了剑魁。
可典籍里却记载,她在那之后神秘消失了,无影无踪。
浩然宗上下并各大仙门均派出弟子,先是找了她半年,无果,然后又令云游弟子留意,可十年过去,却半点音讯都无。
不知她是身死魂灭,还是大道飞升。但显然,后者的机会太过渺茫。
在华玉失踪的第十一个年头,当时已成掌门的周瀛为她发丧。
悼文中写她这十一年来一直云游四海,可在最近一次诛妖中伤重不愈而死。门派上下哀恸,服素三月。
若不是庄邈在苍梧派的藏经阁中窥见这段秘闻,他也会如世人一般以为华玉死于夺了剑魁的十一年后,而不是生死未卜。
许是失踪容易引人猜测,也并不是如何正面的消息,所以浩然宗才刻意遮掩,其他仙门也给了浩然宗这个面子,一齐遮掩了下来,只在高阁的秘籍里记下两笔。
庄邈有些担忧华荼。
若他没记错,华荼在生下一对龙凤胎仅仅两月后,便香消玉殒了。
到那时,也不知会是怎样一个断肠之时。
只是眼下的情形由不得他继续感怀了。
这些事再如何凄美动人,也是两百年前的旧事了,可现在姜青岚也进来了。
他无法控制幻境的走向,因它是以施术者的性命还原出的一桩旧事,他只能看着时光的车轮往前滚,碾碎一个个鲜活的人影。
可姜青岚是实实在在的。
自己虽然先昏倒了,可姜青岚未必能勘破镜花水月,十有八九也着了道,如今也与自己一般被困在了某个躯体里。
可是,是哪个呢?
是华荼?华玉?或是先前在周瀛身旁的那些聒噪小弟子?又或是根本还没与自己打过照面?
明明已经不能支配身体了,庄邈却无端觉得有些头疼。
他该怎么自救,又该怎么救人呢?
这可是禁术!他只能识别出,却不知如何布下,也不知如何解。
镜花水月,醒时成空。
可究竟怎么醒呢?
他苦恼极了。
…………
姜青岚睡了极舒服的一觉,在她醒后,华荼也处理好了一日的公事,已能看清门外等候的那道令人安心的身影。
周瀛揽着她,二人一同往寝殿里走。
华荼听他讲了在藏经阁的碰壁,微微歉疚,解下腰间的令牌,放到周瀛的手心里,缓缓道:“是我疏漏了,你拿着我的令牌,任意一处都能去的。”
周瀛却把令牌重新放回华荼手中,坚定却又温柔道:“我知晓华氏族老还未对我放下戒心,但我会十年如一日珍你,爱你,敬你,护你,让她们相信我的诚心。”
姜青岚听夫妻俩的日常对话原本打不起精神,见她们把令牌塞来塞去更是觉得无趣,却不期然听到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华氏族老?华禾的华?
况且先前往来公函里,有苍梧派,有云隐派,有问剑派,甚至有天同教,却没有浩然宗,可不就是因为此地便是浩然宗吗?
难不成,这二人是华禾的老祖宗呀?
姜青岚决定认真一些,打起精神,重新看待这些琐碎的人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