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徵玄心头一震,一个绝无可能,可偏偏最像是真相的念头遽然跃出,一发不可收拾。
刹那间,帐内昏黄的灯火、少女歪头的好奇、那双映着跳跃烛光的纯净眼眸……所有的画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猛烈地碎裂、扩散,最终与现实重合。
咣当——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轰然倒塌。
他瞳孔骤然收缩,所有的呼吸都被强行夺走。
营帐外,那双看着他,带着一丝紧张、担忧与执拗的眼睛……那未经岁月完全磨灭,依旧清澈如湖泊的眼睛……
是她。
竟然……是她。
原来她一直瞒着他的秘密,是这个。
原来她的言不由衷和苦痛挣扎,都源于此。
不是复杂的恩怨纠葛,不是致命的仇敌陷阱……只是一个简单的、纯粹的、却足以击穿他所有坚硬外壳的事实。
那个在黄沙漫天中不合时宜地闯入他世界的懵懂少女,那个他以为只是生命湍流中转瞬即逝的一滴水珠,那个被他当作一个遥远、温暖却又模糊的符号封存在记忆深处的人……
她竟从未离开。
她就站在这里,褪去了稚嫩的面庞,长成了眼前这副清丽坚韧的模样,却依然留着那份澄澈的本源,那双……一眼就能望穿他灵魂的眼睛。
巨大的冲击和迟来的顿悟如同狂潮,瞬间冲垮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思考都湮灭无踪,只剩下一股源自灵魂深处、滚烫而急切的洪流,驱使着他的身体。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何时迈出了那一步。
而江月见见他走来,歪了歪头,理好裙摆,站起身来,正想问他怎么了,却猝不及防被紧紧拥入他的怀抱。
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凛冽的风,有力的双臂带着失而复得般的剧烈情绪,将她骤然收紧在怀中。
“唔……”
一声低呼从她喉间逸出。
她整个人被猛地拽入那个无比坚实、滚烫、却又包裹着强烈不安的怀抱里。
骨头被挤压得生疼,胸肺几乎窒息,世界瞬间只剩下他胸膛剧烈的心跳声和他的体温。
他抱得太紧了。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像要确认这具温热的躯体不是他恍惚中的幻影,更像是在发泄他从未言明的、迟来的怜惜与悔意。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认出她?为什么让她独自背负着秘密踽踽独行这么久?
她紧贴在他的胸膛,感受到他心脏疯狂擂鼓般的搏动,那频率撞击着她,如惊涛骇浪。
他沉重的呼吸落在她的头顶,带着无法抑制的轻颤。
怀抱强硬得近乎蛮横,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若有若无的脆弱感。
时间,在这一刻被浓烈的情感无限拉长。
“怎么了,景明?”
就在那窒息般的痛苦几乎达到顶点时,这一声呼唤,突然拉住了他。
这一瞬,仿佛所有的期许都有了来处和归路,那郁结的气息终于缓缓落地。
那双勒在她后背、几乎要折断她脊柱的臂膀,突然从某个节点开始,一丝一丝松开了缝隙。
那份疯狂和焦灼,在短暂的宣泄之后,被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汹涌的洪流取代——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是跨越时空的珍视,还有如同潮水般漫上心头的、迟来的无尽温柔。
他依然紧紧拥抱着她,却不再以灭顶的窒息。
他用下巴眷恋地、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她的发顶,动作轻缓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珍宝。
一只原本紧紧箍在她后背的手掌,不知何时悄然上移,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脑勺,指尖插入她的发丝,带着微凉的颤抖。
他将脸深深地埋入她的颈窝。
“原来……是你……”
他的声音闷闷地在她颈间响起,沙哑得厉害。
“是我呀,怎么了?”
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无声拥抱,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风雪呼啸的呜咽,和他胸腔里沉重而安稳的心跳。
他抱着她,如同拥抱着自己所有的眷恋和依赖。
这一刻的重逢,超越了秘密本身,成为了另一束光,照亮了他晦暗的心。
雪,静静地落在他们相拥的身影上,寒风也绕道而行。
时间仿佛凝固在此刻,定格了这个风雪营帐前,历经诸多生死才终于圆满的重逢。
赵莽抹了把泪,低声啐了口,“不知道哭什么。”骂的却是自己。
宋迁吸了吸鼻子,拍上赵莽的肩,说:“回来吧,外面风大,你迷了眼。”
——
容羡抵达白草口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马车疾驰落定,停在营地,车帘掀开,一袖竹青色锦袍露出。
肃杀灰暗的军营里,飘摇着风雪和篝火的微芒。
他那张清隽端雅的面容,唇角常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煦笑意。此刻,笑容虽还在,却已僵在脸上,失了暖意,化作一层薄薄的、易碎的壳。
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直直投向主帐前的空地。
瞳孔里映出的画面,让他被钉死在原地,连同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几步之外,风雪翻卷的空地上,两道身影紧密相拥。
那俯首依偎在摄政王怀中的,正是他心之所系、悄然追随的月光。
男人宽阔的肩背将她完全笼罩,呈现出一种牢不可破的独占姿态。
风雪落在他们相拥的肩上,他们却浑然不觉,仿佛天地间只剩彼此。
那画面静谧圆满,却也如同一柄无形的寒剑,狠狠刺入了旁观者的心口。
容羡定在原地,宽袖被风吹拂,灌满了清寒的空气,又无力地垂落。
原来,他一直试图靠近的暖月,早已被人庇佑在怀中。
胸口骤然袭来一阵尖锐的、令人窒息的闷痛。喉咙里堵着什么,发干发紧,连带着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不清。
他精心维持的翩然风度,在这一刻被撕裂得体无完肤,只剩下一种无处遁形的狼狈和痛楚。
他苦苦追寻的答案,他自以为是的守护,在这一幕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可笑至极。
他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僵硬的脸上重新拼凑起那抹温润如玉的浅笑。
他没有再上前一步。
最终,那抹竹青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转过身。
“夜深,不便打扰,还请两位代为通传,我先自行安排。”
他拱手朝向溯风与定山二人,随即默默下马。
他就这样默默融入风雪深处,连退场的脚步声都轻得如同从未出现过。
他来得太迟了。
而远处,风雪中互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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汲取温暖的两人,对他的到来与离去,一无所觉。
“主子!我们来了!”
溯风跳跃着奔到他们面前。
谢徵玄松开江月见,回身望向他,和一旁行礼的定山,笑着颔首,问:“其他人呢?”
定山答:“已护送何慈一行回到浔阳城,派了人保护。容公子……他累了,先行休息了。”
溯风道:“主子,接下来如何安排?亲兵就在三里地外扎营,随时能战!”
“好。”谢徵玄声音肃穆,捏了捏江月见的手,道:“是时候了,我先去商议,你若无事,可随我一起。”
江月见还沉浸在方才突如其来的拥抱中,闻言摇了摇头,说:“我还有事要问容大人,殿下先行。”
他颔首,带定山、溯风入了营帐。
……
谢徵玄的拥抱令她不解,她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摇头宽慰她不要多想。
战事当前,想来他也心绪不宁,希望从她这里获得些安慰。
她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寻迹朝外走去。
比起谢徵玄方才是什么意思,当下,容羡的立场……更为重要。
暗夜无声,风在断崖上呜咽,发出尖锐的哨音。远方摄政王亲兵军营的点点灯火,仿佛某种蓄势待发的危险,模糊而遥远。
一道竹青色的身影孑然孤立在悬崖边缘,宽袍广袖被凛冽的山风撕扯着,猎猎作响。
他背对着来时路,脸上再无半分人前的温煦,只有一片冰冷和孤绝。
那张清雅俊逸的面容被月光镀上一层冷硬的银辉,眼窝处陷下的阴影深沉,薄唇紧抿成锐利的直线,下颌绷紧的线条透着股疲惫和痛楚。
他的眼神空洞地投向崖外那翻滚不休的沉沉黑暗。
“阿羡。”身后忽然传来她的轻呼。
他几乎是下意识挂起嘴角温和的笑。
“阿……初霁姑娘,你来了。”
他拱手行礼,端方自持,以至于透露出莫名的生疏。
江月见走到他身侧,低声说:“此处没有外人,阿羡。”
容羡笑了,淡淡点头,说:“阿月,直到今日,我都不敢相信,你真的还活着。”
“是啊,我也没有想过,还会再见到你。”
“你在他身边,会有危险吗?”
江月见默住,往山石下走了两步,避开了刺骨的风。
“没有危险。他会帮我,查清案情真相。”
“我也可以。”他随即开口。
江月见回望他,说:“以刑部大人的身份,将案情定成死案,凡议论案情者,视为同党。这……就是你的方法?”
“阿月……”他的嘴角往下撇出一抹极淡的弧度,“我有苦衷。”
“什么苦衷?阿羡,我今天来见你,便是想与你开诚布公,将话说清楚。我知道你不愿害我,若你有心伤害我,早在烟罗阁相见时,便可以将我拿下。在除夕夜,你也不必舍命护我。可是,你的矛盾是因为什么?你护我,要以我父母死不瞑目作为代价吗?”
“不。”他摇头,“不是……”
“我想,你我都心知肚明,容伯伯在我父亲的案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他设计江家军劫囚,趁乱杀了我父亲,已是板上钉钉。我要知道的是,有关叛国的论断,是不是也是他捏造的!”
江月见咬牙切齿,止不住颤抖。